管家婆免費期期精準大全
2023-11-07 22:56:12
管家婆免費期期精準大全記錄,族長想了好一會才接著說道:“不熟悉的儀式,需要的巨大的魔法能量,以及失敗后可能造成玉石俱焚的后果,讓根本沒有參與儀式的大哥做出一個決定?!闭f到這里,族長眼眶有些微微的濕潤?!八阉约旱哪Яθ珨底⑷肓四Х?,讓魔法儀式得以進行。后果就是,他暫時失去所有的能力,陷入沉睡中。幾百年來一直如此,沒有任何起色?!背镣吹挠洃涍^了數百年,仍然是十分的悲傷。雖然族長說話的時候,僅僅是輕描淡寫的說出了事情,但是其中的兇險王風可以想象。族長接著回憶:“不過,我們從來沒有放棄過想喚醒他,一直沒有成功。本來,我們見識到你的醫術,想讓你試試??墒?,當我們想邀請你幫忙的時候,我們才發現,原龍一族將他們族長的身體不知道轉移到了哪里?!蓖躏L有些不解:“既然他們已經把族長的身體移走,顯然已經暴露出這種跡象,你們怎么會毫無防備?”“事實上,我是最近發現的,因為你們到了這個大陸。這種魔力耗盡的癥狀,需要魔龍來救治,大哥的身體一直在這邊。武龍發現你的技藝后,曾經通過原龍轉達過消息??墒俏乙恢睕]有收到。直到最近我們的代表親自過去,才發現了異常?!蹦堊彘L有些沮喪。又是一套雙方溝通不暢造成的問題。只是,既然親情如此的重要,為什么還要數百年的互相仇視?當然,這個問題王風沒有問??赡軓耐躏L的神色上看出了什么,族長主動把答案說了出來:“出事后,我們才發現,我們的堅持居然造成了敬愛的大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對自己的追求都有信心的我們年輕氣盛,紛紛指責對方的過錯。最后,還是因為這個問題,分道揚鑣?!痹掝}還是回到原龍族長的身體被轉移上:“發現大哥的身體失蹤后,我曾經質問過那些原龍。但是,以我們的侄子,也就是那個少族長為首的原龍們號稱他們已經找到了可以使大哥蘇醒的辦法。需要絕對安靜和不受打擾的環境。所以,我在關心大哥并信任他們的情況下,沒有追究這件事?!闭胝f族長如此簡單的被騙,族長已經自己解開謎底:“無論我如何追問,他們也沒有說出如何讓大哥恢復的辦法。我心中起了疑心,恰好,麗塔的事情也同時被發現,這下,這些原龍們竟然同時翻臉。他們的野心和陰謀也全數暴露,原來,這些家伙竟然把我大哥出事的事情當作我們魔龍和武龍同時謀害族長的陰謀,居然對我們開始要下死手?!闭f到這里,族長顯得異常的生氣??粗躏L,盯著他的眼睛,魔龍的族長很嚴厲的說道:“所以,我才不顧一切的支持你。幾百年來念著舊情多方維護,居然是……”一時的氣氛有些說不下去,王風接口道:“養虎為患!”點點頭,同意了王風的說法,族長也接著王風的口氣說下去:“最過分的是,他們竟然隱忍和欺騙了我們數百年,借著我們的力量和影響,在整個大陸上掀起了各種事端。原以為他們只是因為族長出事的不滿,結果更多的卻是對我們改換傳統之后,迅速在兩個大陸分別享受超然的身份的嫉妒和仇恨。認為我們不但陷害了族長,而且還奪取了他們應該擁有的光榮。連帶,對支持我們的種族也算計在內?!薄熬鸵驗檫@個荒謬的理由,導致這么多的種族,無數的生命就這樣白白的失去??尚Φ氖?,我和武龍的族長竟然都以為是對方在瘋狂的報復。兩個大陸,數個種族,幾百年的精英,就這么平白消失在那個所謂的風暴島!我們都還一直蒙在鼓里!”越說越怒,族長的龍威不受控制的爆發出來。簡單的靜音結界,根本不會阻擋這種龍威的釋放。族長這種長期身為上位龍族并且修為絕世的龍威一旦釋放,整個布魯斯城的人們仿佛在精神上被整個的重重一擊,心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種本能的恐懼。整個大街上,一片不受控制的顫抖。這還不算,門外的麗塔書眼以及幾個侍衛,感受到魔龍族長的憤怒,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也隨著族長,一道把所有的龍威釋放開來。就連褻瀆和熊貓,在族長這種絕對尊貴的龍威影響下,也不由自主的釋放出自己的龍威。這下,不但布魯斯城,就連不遠的禁忌平原外圍的醫館那邊,也都感受到了這種毀天滅地的龍威。所有的生靈,不分種族,不分地位,在這樣絕對恐懼的本能影響下,除了瑟瑟發抖,就只剩下恐懼的呻吟。整個城市的建筑,仿佛都在這一群高等龍族的龍威下變形和晃動。不少體弱的人已經在龍威的影響下失去常態,甚至已經有人昏迷。相對那些在龍威下苦苦掙扎的,昏迷的人是相當幸福的。只是,身為驕傲的武士們,魔法師們,戰士們怎么能夠容忍自己在恐懼的壓力下懦弱的昏迷,倔強的苦苦支撐著。龍威持續了好一會,一直沒有減弱的趨勢。此時,身在風暴中心的王風,卻平靜的仿佛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只是平靜的對族長說道:“不要生氣,族長!”第一百七十八章秘聞(下)語氣平淡,表情也平淡。不過,話里卻夾雜著一股凝神靜氣的味道,族長的雷霆之怒慢慢的消減下來。族長可能是難得一怒,王風的勸說雖然有效,但仍然是持續了一段時間。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族長已經慢慢的收起龍威,他們也有樣學樣。不過在外面現在最煩心的,還是琳達和麗塔。琳達剛剛在猝不及防的龍威之下,也是瞬間被恐懼占據了心神。不過,畢竟已經接觸龍族很久,早已熟悉了他們的氣息。加上長弓中黑暗精靈的幫忙,很快的恢復過來。只是,雖然內心已經沒有那么恐懼,但卻多了更多的擔憂。王風和族長到底談什么?怎么會導致族長如此的暴怒?王風會不會出事?麗塔也是同樣。父親和王風說到了什么問題,父親怎么會如此的生氣?他們會不會打起來?一瞬間,麗塔的心中又想起王風那支無可掙扎的大手,想起了拍賣場上那許多的巨龍尸體。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一點都不擔心王風,只是害怕父親會出什么事情。族長終于平靜下來。對王風在幾個龍族震怒的龍威之下平靜的表現好像習以為常,閉著眼睛恢復了好久,才出聲問道:“剛剛你發現了什么沒有?”王風剛剛已經有些感覺,但是不敢確認?,F在族長一問,也間接證實了他的感覺。點點頭,王風答道:“好像有一股同樣的力量在和你們的龍威呼應!”這種強者之間的感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感應到的。只是,實在太微弱,根本無法定位在什么地方。睜開眼,贊許的看了王風一眼,族長又閉上眼睛,接著說道:“那個氣息我很熟悉。那是我大哥的氣息!”說話的時候,顯得十分的疲憊?!八麄冋娴陌阉麊拘蚜??”王風有些吃驚的問道。點點頭,又搖搖頭,族長有些沉痛的說道:“是喚醒了,不過,不是那種正常的清醒。而是有些類似死靈法師的方法!我明白的,如果大哥真的醒了,決不會對我的氣息無動于衷?!蓖躏L明白死靈法師用的是什么方法,所以也很吃驚。龍族難道全部都是這樣惘顧親情的嗎?看魔龍族長和武龍族長的表現根本不像。難道原龍們全部都是這樣喪心病狂了嗎?“你不是無法找到原龍族長的身體嗎?現在能不能找到?”王風問道。對族長大哥的稱呼已經改成了原龍族長,相信族長也不會介意。族長搖搖頭,答道:“普通的情況下,不行。只能是剛剛的震怒狀態下,會引起他本能的力量共鳴。不過,他現在的位置也是飄忽不定,我也不可能長時間維持這種狀態?!毖韵轮?,還是暫時無法準確的定位。這下王風是真的有些佩服了。那個少族長和自己,和魔龍武龍族,到底有多么大的仇恨?能讓他如此瘋狂,如此的不顧親情,不顧手下的生死,做出這樣不合常理的事情來?而且,本身能夠做出永久變形那樣的犧牲,王風已經很是對他另眼相看,現在居然把他沉睡的父親也利用,真可算的上梟雄。想了想,王風雖然覺得有些殘忍,但還是問道:“那現在的原龍族長,是有自己的意識,還是完全聽命于人?”這點很重要,僅僅喚醒和喚醒后加以控制,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笆俏覀冏畈辉敢饪吹降哪欠N!”族長有些無奈的說道。自己的大哥被他的兒子用這樣的手法控制,也許族長真正憤怒的,并不是他剛剛所說的原因,而是這個才對。兄弟相殘,父子相殘,天下最殘忍的事情,莫過于此?!笆裁磿r候發現的?”王風有些急切。這個如果武龍族長也知道的話,他怎么會還是這個態度?“昨天!”族長很是無奈:“我在圣地發現的。估計他們很快會注意到這個情形,也會很快掩飾。就算我馬上通知二哥,估計也不太可能讓他發現?!蔽潺堊彘L的態度對整個事態很是關鍵,如果讓他知道這樣的事情,估計他會馬上和魔龍同仇敵愾。不過,按照魔龍族長的說法,就算現在告訴武龍族長,他也不一定會相信了?!岸?,我害怕二哥也已經感覺到了微弱的大哥的氣息。不知道內情的他會不會竭盡全力尋找大哥來平息這場他認為的不過是兄弟之爭的糾紛?!蹦堊彘L擔心的說道:“如果是這樣,我寧愿他不知道大哥已經蘇醒,并變成這個樣子?!眱扇四?。不過,王風心中,武龍族長放任希爾達的事實還是讓他安心不少,只是不知道希爾達在魔龍族長的心目中能占多大的分量?,F在的問題,是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如何處理這樣的突發事件?族長還有事情沒有交待完,這些事情,對雙方的合作還是有必要說清楚的:“在各自的大陸進行的龍族防護,都是我們雙方針對對方的特點特別定制的。所以,現在仍然無法直接飛過風暴島,只能靠地下的走私通道聯系。不過,我們已經開始派人滲透地下通道,相信不久就會有結果?!蓖躏L這才明白,為什么雙方對飛過風暴島都是這樣一種謹慎態度,但王風還是很好奇的問道:“原來如此。不過,既然有了龍族之間互相不直接開戰的協議,為什么還要弄這些東西?”族長苦笑著答道:“這也是雙方在原龍一族的牽線搭橋下對各自所做的一個限制,防止私自過界。事實上,僅僅是限制了魔龍和武龍。地下通道早已經被原龍一手控制,他們的來去根本沒有問題?!敝链送躏L已經再沒有任何話說。魔龍一族雖然身為這個大陸的精神象征,但實際上的大多數操作都是原龍在負責,甚至還不如那邊的武龍。至少武龍除了雙方的聯絡,其他的大部分事務都是自己派遣人手安排。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在那個大陸,是六個完整的君權制的帝國,而這里,卻只是一個松散的部族聯盟。這樣簡單的組織,原龍想要控制的話更加容易。只是不明白,為什么他們會突出昏招,把麗塔公主綁架。如果不是這樣,他們完全可以在這個大陸上繼續興風作浪,而且隱匿極深,根本不會有龍族會發現??雌饋?,真的是一招出錯,滿盤皆輸啊??梢源_定的是,魔龍已經是堅定的下了決心,要和原龍一族徹底的決裂。以前還有個親情的大哥維系,現在,就連唯一可以讓魔龍族長顧慮的大哥也已經變成了沒有自己想法的傀儡,魔龍族長已經徹底失去了對自己那個親侄子的期望,雙方再也不可能站在一個戰團中了。不知道原龍他們會不會后悔,現在這個已經不是王風和族長要考慮的問題。大陸的部族聯盟長老會,魔龍一族現在還能說的上話。至少在原龍已經不敢明目張膽出現的情況下,魔龍還是很具備權威性的。王風來去自如的問題,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的阻礙。不過,再怎么決定,也得有人去執行,不知道族長派什么人去做這件事情。原龍族長的不正常喚醒,也給那邊懵懂無知的武龍們帶來了極大的威脅。必須得派人再去接觸,即便是不相信,也要做到知情。否則,一旦突如其來的殺上門,毫無防備的話,肯定會吃大虧的。就算武龍族長再不相信,但是小心無大錯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提醒他一下,至少可以保證不會被暗算。接下來的事情,雙方分工合作。王風仍然是盡量回到那個大陸,把聲勢做的越大越好。反正希爾達已經確定了那個是假王風,回去,也可以給武龍族長一個信息,讓他能更加看清原龍的陰謀。能夠影響到他的態度最好,實在不行,只能盡量幫助希爾達。魔龍一族則負責平衡大陸所有種族的力量,并爭取在無法行動的同時,能配合王風爭取到大陸部族聯盟的支持。這點很關鍵,如果能做到,哪怕是讓風暴島暫時停戰一個月,也可以讓幾乎所有的勢力有一個短暫的緩沖,集中力量情理那些不安定因素。讓族長深深擔憂的是,不知道現在原龍族長被喚醒后,實力如何。按照不久前感應到的,至少也是一個魔龍族長級別的高手,真不知道那個少族長用了什么辦法,居然能讓一個失去所有能力,沉睡幾百年的老龍變得如此厲害??峙?,很大的可能是用了激發生命的魔法?!傲硗?,你要小心精靈族!”族長的警告慢慢的傳來:“他們中的有些長老可能會對你不利,你要小心。精靈族一向很是排斥其他種族,需要的話,適當的鎮壓一下!”說話的時候,族長的神態更加像一個大陸的統治者,而不是旁觀者。重重的點點頭。有族長這句話,王風已經什么都不用顧慮了。第一百七十九章精靈(上)魔龍族長只呆了一個上午便離開了。接下來,雙方都要按照計劃開始行動。精靈族,王風在答應黑暗精靈的要求的時候,曾經看在琳達的面子上,想過放精靈族一馬?,F在連魔龍族長都覺得他們有問題,看來精靈族在這邊的一定是出現了什么變故。瑞查得現在已經能夠勉強進入高級神圣魔法師和黑暗魔法師的境界,距離魔導師還是有很大的差距。如果現在把瑞查得推出去,不一定有很好的效果。不過,阿爾卡因為容貌的變化,現在卻很是合適這個位置。何況,在這個大陸上,瑞查得出名與否也不會關系很大。阿爾卡的紅顏密友娜莎,此時正在翠宮重溫正常人類的生活。阿爾卡大師想來也不會介意陪著王風跑一趟。這次去精靈族,本來王風并不想大張旗鼓。只想幾個人輕車簡從去看看,但是,書眼建議還是大隊人馬出動比較好。而且默頓和休斯聽說后,也極力贊同大隊人馬前去。王風也沒有順從大家的意思,根本沒有必要。這次去,只要有阿爾卡大師一個人,就可以頂的上千軍萬馬,何必那么費事。獸人們的斗氣訓練已經上了一個臺階,醫館有瑞查得照顧就可以,加上狼族的武士也留下,應該可以照顧好禁忌平原的那些獸人們。出發的時候,龍族的書眼麗塔和四個侍衛,褻瀆和熊貓,琳達,阿爾卡大師以及他的愛人娜莎,默頓和休斯就構成了隊伍的雛形。默頓和休斯還各自帶了不少隨從,看起來都是實力出眾的人物,顯然他們對精靈族并不是很放心。雖然不覺得精靈族會在自己的地盤上對整個隊伍不利,但是小心總是好的。王風也不管默頓和休斯的安排,放任他們自己規劃。精靈族的神器,想了想,王風還是隨身帶上。如果精靈們好言相求,那么還給他們也是無妨。但如果他們要是惡意搶奪,那就不能怪王風不客氣了。琳達這次,特意把金角的偽裝去掉。金燦燦的角顯露出來,金角好像立刻恢復了身為精靈王坐騎的風范,舉步也高雅起來。平日里總喜歡和白雪強爭些什么,現在也不加以理會。龍族都可以飛行,所以無所謂。阿爾卡則把自己的四頭骨龍全數召喚過來。他和娜莎已經選擇了其中的一頭作為坐騎。而王風見自己根本沒有坐騎,馬上向阿爾卡大師要了一頭。反正大師的骨龍現在也根本看不出骨龍的樣子。褻瀆和熊貓為此還誤會好半天。翠宮的大門,突然竄出一個騎士。女性精靈,認識的人都知道,這是狼軍組合在這里的負責人琳達。不過,今天的琳達有些奇怪,騎著一頭高大的從未見過的獨角獸,獨角獸的獨角仿佛金漆過一般,黃燦燦的。不對,漆的怎么可能有那么亮。而且這頭獨角獸的個頭和氣度,一出來,便卓然不凡。周圍的普通馬匹坐騎不由自主的矮了半頭。大部分的城民對此都覺得有些奇怪,琳達在布魯斯城的時候,幾乎從來沒有騎過金角,甚至在大部分的時候,琳達都沒有騎過坐騎,今天發生了什么事情?敏感的人已經開始猜度。狼軍的一舉一動現在可不止是一個小小的獵人組合那么簡單,很有可能影響整個大陸態勢的。普通人關心狼軍的行動,但識貨的人卻都是齊齊倒吸一口冷氣。誰能想到,那頭平日里只是看起來高大一些的獨角獸,竟然是傳說中精靈王的坐騎。身上金色的獨角,那是無法替代的標志。就算是有人給自己的獨角獸涂上金漆,那頭獨角獸就算是自殺也不敢冒充精靈王的坐騎。狼軍可是一次比一次讓人驚訝啊,最近的幾次行動,哪次不是驚天動地的?,F在琳達居然把精靈王的坐騎騎了出來,到底要做什么?而且金角居然一點都不反抗琳達,難道是精靈王的坐騎已經認可了琳達?但驚異歸驚異,事實卻是事實。琳達所過之處,布魯斯城的精靈們無一例外,全數都是肅容起身,向著金角遙遙的施禮。一些不知道緣由的普通人也是有樣學樣,都對著琳達施禮。琳達后面,是默頓和休斯帶領的隊伍,人數不多,但都是高手。整齊的騎士沿著琳達和金角飛速的身影,齊齊的追了上去。布魯斯城的城民們很幸運,一天之內能夠兩次大開眼界。光天化日之下,翠宮里飛起四頭巨大的飛龍,上面乘坐著幾個騎士。騎士的面目離太遠看不清楚,不知道是誰。不過,不論是誰,能夠騎在巨龍的背上,那已經是人類仰慕無比的壯舉了。四頭骨龍雖然已經沒有了生命,但是在阿爾卡大師超強的黑暗魔法和死靈魔法的作用下,仍然是保持著巨龍刻畫在骨子里的威嚴。在翠宮的時候,外面的人們沒有感覺,但是,一旦四頭普通人眼中的巨龍開始騰飛,布魯斯城的城民們立刻感受到了和昨天那股毀天滅地的恐懼同樣的感覺。原來,那種感覺竟然是狼軍這里傳出來的,那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龍威了??催@四頭巨龍的模樣,好像還只是給人當作坐騎。昨天的威勢已經如許的恐怖,卻還只是狼軍的坐騎,那么狼軍到底是什么樣身份的人?不過不管怎么說,布魯斯城的居民們是越來越滿意這位布魯斯城的實際擁有者了。身在布魯斯城,自我感覺也比其他地方的人高貴一籌。幾個龍族的戰士都坐在骨龍身上,這時候,骨龍巨大的身軀就顯得極為重要。好在這幾位也并不是非得坐在巨龍的后背上,這才沒有導致什么問題。骨龍飛的很慢,一直懸停在飛馳的琳達上方。這樣奇異的景色也讓沿途的人們驚詫不已。相信布魯斯城的那些各方勢力的眼線們早已看到這一幕,相關的魔法傳信估計會在短時間內暴漲,也會讓各方勢力的領導人在第一時間收到最新的信息。精靈的地盤,占據了整個大陸的三分之一多,一直在大陸的東部森林聚集的地區。所有精靈領主的城市都是在巨大的精靈森林的邊緣。外圍的草原上,僅有一些類似城鎮的地方,無法達到城市的規模。和王風在那個大陸見到的精靈森林外面的草原相同。離開布魯斯城,骨龍就已經高高的飛到了空中,地面上向上看,只能看到一個黑黑的小點。王風等人在上面,緩緩的跟著琳達前行。騎著金角,琳達花了一天時間,到達了精靈草原上一個小市鎮。市鎮上大部分是精靈,也有少部分的人類和獸人。在精靈的城市中,還是有不少其他的種族。身形靈活但是纖細的精靈們,并沒有適合強攻的戰士兵種,所以,大部分的這些兵種都是獸人和人類擔任。這個大陸,精靈族的兵種比起原來的大陸,要靈活許多。除了弓箭手之外,精靈中還有輕步兵和魔法師兩種職業。在原來的大陸,精靈們除了元素精靈,其他的精靈很少有修習魔法的。畢竟,在魔法上,普通的精靈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達到元素精靈的地步。所以,那邊大部分的精靈,都在鉆研弓箭。而現在這個大陸,以王風知道的情況,好像大部分的元素精靈都是遠離普通的精靈,精靈們想要培養自己的魔法師,不得不讓一些偏向于魔法體質的普通精靈們開始鉆研魔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這邊元素精靈和普通精靈的遠離。至少王風見過的黑暗精靈和光明精靈,都是在遠離精靈森林的黑暗森林中單獨生活的??赡苁橇者_的坐騎實在太惹眼,即便是普通的精靈,也都知道長著金色獨角的獨角獸意味著什么。自從幾百年前,一部分精靈和元素精靈一起來到這個大陸,這里所有的精靈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金色的獨角獸。新生的年輕精靈可能對此并沒有什么感覺,但是那些年老的精靈們,看到金角已經勾起了他們心中那段沉痛的記憶??粗h處逶迤而來騎著金角的琳達,不少老精靈眼角已經泛起了淚花。這是真正的來自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故鄉的召喚。琳達在這個普通的精靈市鎮受到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歡迎。那些年老的精靈們不等她進來就已經遠遠的迎了出去,給金角致以最尊貴的禮節后,由鎮子里最年老的精靈親自牽著金角的韁繩,隆重的把琳達接了進去。默頓和休斯的隊伍精靈們仿佛沒有看到似的,沒有人理會。一時間,純正的精靈語問候響徹整個小市鎮,所有精靈們都集中到了琳達周圍,個個臉上都是熱切。琳達已經不用多說,那些老精靈們早已知道她來自哪里。眾多的老精靈們擁簇著琳達,圍著她詢問故鄉的消息。一陣巨大的撲翅聲在小鎮上空響起。在眾精靈們略帶些不安的目光中,收斂了龍威的骨龍緩緩的降落在鎮外。巨龍的出現引起一陣騷動。長壽的精靈們可是有人見識過龍族的尊嚴,四個巨龍同時降臨,加上金角的突然出現,敏感的精靈已經預感到。最近一定會有大事發生了。第一百七十九章精靈(下)好客的精靈們對于琳達以及她帶來的伙伴異常的熱情。雖然對于同時出現的巨龍和精壯的人類衛隊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接受了他們,開始熱情的招呼起來。琳達帶著金角,影響力實在是太大,直接導致看起來不是很大的精靈村落直如空無一人般,全數集中到琳達居住的小屋外守候。琳達勸說幾遍無果,只能任由這些眼睛里冒著火花的精靈們自己安排。反觀王風和其他人,僅僅只是在開始的時候有人把他們接進來,安排好之后就再也無人問津,和琳達的待遇簡直天上地下。年輕的精靈,已經從老年精靈的口中,得知了金角的尊貴以及隱藏在金角身后更加尊貴的琳達的身份。在這些精靈的心中,琳達已經是神圣不可侵犯。連著幾個村落,都是這樣。只要琳達經過,就會被那些精靈們異常熱情的圍上,想走都比較困難。直接導致琳達在接下來的幾天內,僅僅只行進了短短的不到金角半天的行程。而從這些精靈們口中,琳達也僅僅是得到這些精靈們傳統的尊重。但是,精靈長老們的決議和其他的動向,一點都不清楚。仿佛這些精靈們都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居住的人,和默頓和休斯口中所說的自私,魔龍族長口中的囂張,絲毫沒有關系。王風對這些也很困惑,但是,看著那些精靈的做派,絲毫沒有做作的痕跡??磥?,精靈族在部族聯盟的表現十分有問題。不知道是因為金角和琳達的關系,這些精靈們才會有這樣的表現,還是說他們一貫都是這樣。那為什么默頓休斯和魔龍族長都覺得精靈族有問題呢?終于找了個機會,在琳達出來后,并沒有沿著精靈村落的方向。走出不遠,和王風會合,大家一起對精靈這些表現進行商討。阿爾卡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一個人呆在遠遠的地方和麗塔公主慢慢的聊天。麗塔膽戰心驚的同時,也開始慢慢的對這個小時候的惡夢開始有些更親密的接觸,隱隱覺得,這樣的他也不是十分的可怕了。默頓和休斯有出席。書眼對這樣的情況也是有些困惑。平常,精靈族一向十分的排外,對人類和其他的種族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態度。難道,真的是因為琳達一個人的原因?以前來精靈族這里搜集情報的都是人類,自然得到的結論是精靈族排外和自私,或許,他們只是對其他種族的人們不是十分歡迎而已,畢竟,在原來的大陸,這些精靈族是被人類和其他幾個種族聯合排擠離開故鄉的,有這樣的態度也不稀奇。只是,如果僅僅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就要對精靈族下手,可實在是說不過去。琳達第一個就不會同意。所以,這次的行動,可就十分值得商榷了。默頓和休斯十分的迷惑。在部族聯盟當中,那些精靈代表們可是一個比一個囂張,和最近看到的那些精靈孑然不同。雖然情報不是最新的,應該不會出問題,但是,自己眼見為實,一時之間也迷失了判斷。難道精靈們真的在自己族人和外人面前表現的兩樣嗎?在王風面前,兩人十分尊重琳達的意見。不管心中有什么想法,至少要表現出尊重的意思。琳達現在對那些精靈們的態度十分的曖昧,他們也不敢過分在王風面前說精靈的壞話。畢竟,最近幾天都是親眼所見,和之前知道的情況相差太遠。只是,對精靈族已經根深蒂固的厭惡,讓他們決不會說出放過精靈族的話。王風的態度現在十分難以捉摸,但他們還是會努力的讓王風維持此行的目的。不管怎么說,與其在部族聯盟內部有幾個十分不和諧的聲音,對人類對整個大陸都不是什么開心的事情。書眼比較睿智,看待事情比較全面,而且,以他的身份,雖然對王風有所顧忌,但至少還沒有到過分崇拜的地步。對此,他提出了異議。估計精靈族內部,在那個大陸被人類和其他種族壓迫后,對人類已經產生了深深的戒意。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所有的其他種族表現出不合作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估計大部分的精靈族的平常精靈們,還是十分的純樸和友善的,但是也僅僅是局限在對于自己的族人??墒?,書眼是知道部族聯盟精靈代表們的態度的,對此,他有更加深入的解釋。精靈族的高層,估計已經被別有所圖的組織或者精靈所控制,開始對上欺瞞部族聯盟,對下欺騙精靈族內部。這些,從上次來面見琳達的那個精靈代表就可以看出來。如果僅僅是對自己種族的人友善,也不至于會有那種囂張和蔑視的態度。這個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也是眾人都比較同意的一種說法。只要精靈族的領導者現在還都是潛在的敵人,只要鏟除他們就可以達到所有的目的。那些無辜的普通精靈們,就算是不說,也不會對他們有什么影響,這樣的話,幾個方面的因素都可以照顧了。很有默契的,書眼和默頓休斯同時支持這個方案,仍然是維持之前的行程,只是目標改成了精靈族的長老會而已。眾人各有各的說法,王風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氣氛有些壓抑,很讓人不舒服。琳達看看王風,向書眼等人示意一下,他們會意的悄悄離開,只留下琳達。輕輕靠到王風的懷里,王風的懷抱對她已經不設防,什么也沒有說,把琳達摟在懷中。呆了好一會,琳達才問道:“風,你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很顧忌對待精靈族的態度?”王風默默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愛人對自己這樣,琳達心里甜絲絲的。微笑著說道:“其實你不用這樣的。我已經在整個精靈
“現在你來告訴我,王冥在哪?”王……王……很顯然,東方霸這把抓對人了,這個瘦小的學生,顯然膽子很小,見到自己竟然被這個殘忍暴虐的家伙抓在手里,嚇的差點當場尿在褲子里!結巴了半天,瘦小的學生終于道:“王冥他……他好久沒來學校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什么?聽了瘦小學生的話,東方霸猛然皺了皺眉頭,距離老爺子所給的期限,時日已經無多了,當時離開時,限制他們必須在一個月內完成一切,并且回山莊回報,可是現在,距離一月之期,只剩下三四天了!煩躁的皺了皺眉頭,東方霸猛的對著手中瘦小的家伙吼了起來:“你他媽以為我會相信你嗎?他就是一個臭學生!不上學能上哪?你想替他隱瞞嗎?”我……我……我……見到東方霸兇狠的表情,瘦小的學生不由更加的恐懼了,連聲音都更結巴了起來,見到這一幕,東方霸更是認定了他在幫王冥隱瞞什么,猛的一揮手間,瘦小的身影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便飛出了五六米,撞道了一排桌椅后,痛苦的扭曲著……“夠了!”就在東方霸想要再次抓起一名學生的時候,猛然間,教室內響起了一道憤怒的叱呵聲!聽到這道聲音,東方霸不由危險的瞇起了眼睛,直起了試圖抓人的身體,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下一刻……一道嬌俏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雙眼中!就在東方霸看去的同時,那道嬌俏的身影憤怒的道:“你們太過分了,如果王冥得罪了你們,你們就找他去,我們并沒有得罪過你,而且他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可以去問老師,這樣胡亂動手打人,實在太沒素質了!”聽了前面的話,東方霸倒還沒有什么,甚至與,他已經相信了王冥確實很久沒來學校了,可是……女孩的最后一句話,卻徹底將他惹惱了!如果這個女孩只是一個普通的貨色的話,東方杰也許還無所謂,可是……這偏偏是個美麗的,甚至可以說是頂級的女孩,看著女孩鄙夷的表情,一時間,過去學院生活中,遭遇到的美女的鄙視和蔑視,不由的浮上了四大人渣的心頭!第四百三十章囂張跋扈啪嗒……啪嗒……啪嗒……清脆的腳步聲中,東方霸一臉陰森的走到女孩的面前,瞇著雙眼,看著女孩道:“怎么?從你的表情上,你似乎很鄙視我???”聽了東方霸的話,女孩雖然恐懼,但是要知道,這樣的女孩,一向是被周圍的男人呵護著,寵愛著的,就算在家里,那也是嬌生慣養的,倔強的看著東方霸,女孩傲然道:“鄙視你又怎么樣?我最看不起你們這樣的……”接下來的話,東方霸已經聽不到了,女孩這一句話,猛的點燃了隱藏在內心最深處,最痛苦的回憶,一時間……東方霸的腦海中,不斷的閃現著一張張美麗的,滿是鄙夷和不屑的少女面孔,與此同時,他的耳邊,不斷的回蕩著一句同樣的話語——我最看不起你們這樣的……我最看不起你們這樣的……我最……呼……猛的探出手,東方霸喘息著抓住了女孩的衣領,雙眼血紅的鎖住女孩驚恐的表情,東方霸沙啞的道:“哥幾個,今天咱們嘗嘗輪奸的滋味,替我守著!”聽到東方霸的話,其他三個人渣不由雙眼冒出了綠光,紛紛走到東方霸的身邊,呈一個三角型,將東方霸圍在了中間!嘶……嘶……嘶……下一刻……在全班幾十名同學的注視下,東方霸滿臉變態的伸出大手,兇狠的撕扯著女孩身上的衣服,只幾把之下,女孩身上的外衣便被撕了個干凈!露出了大片的肌膚,以及可愛的小內衣!見到這一幕,東方霸的眼睛都綠了,變態的大笑聲中,東方霸淫褻的道:“婊子!我他媽讓你看不起我!今天……就是這些你看不起的人要把你給輪奸了,我看你……”剛說到一半,女孩猛的低下頭,一口咬在了東方霸抓著自己的手臂上,頓時……東方霸的左臂鮮血狂涌,這一口可不輕啊,毫無防備下,即便是東方霸也吃了暗虧!啪!憤怒的一巴掌揮去,清脆的巴掌聲中,女孩雙眼迷離的軟了下來,完全失去了反應,要知道……雖然沒有運用能量,但是東方霸畢竟是練家子,肉體的力量怎么說也有三百左右,這一巴掌下去,豈是一個弱女子可以承受的。嘿嘿……一伸臂,抱住了似乎要軟倒在地的女孩,與此同時,東方霸的大手,迅速的撕扯著女孩身體上的內衣,頓時……幾聲裂響聲中,可憐的女孩,就那么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被扯去了內衣,剎那間,除了一個粉紅色的文胸外,她的上半身已經完全的赤裸了。見到這一幕,班里的同學終于反應了過來,雖然這四個家伙很殘暴,很兇殘,但是讓他們就這么看著女同學,而且還是他們愛戀的女孩被奸污,無論如何是做不到的!所有男生都很清楚,一旦事情真的發生了,而他們又沒有阻止,那后果是無法想象的,所有人都會鄙視他們,連自己班的女學生都保護不了,作為男人,他們還有什么臉面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思索間,所有的學生紛紛朝起了手中的板凳,朝四大人渣聚集了過去,面對著潮水般涌入的學生,其他三大人渣不由陰陰一笑,緩步迎了上去,一陣轟鳴聲中,所有的男同學瞬間便被擊飛……哧啦……與此同時,一道裂響聲中,女孩最后一道防線,終于離開了她的身體,此刻……她已經渾身赤裸,片絲不著了,與此同時,東方霸一臉淫蕩的站起身來,一邊欣賞著腳下線條優美的女孩身體,以及其私密之處,一邊解著自己的褲帶!只一會功夫,這個不知廉恥的家伙,便將他那骯臟的,丑陋的家伙解放了出來,隨后……東方霸慢慢的蹲了下來,就要……看著東方霸緩緩蹲下的身影,女孩不由露出了一個凄迷的笑容,怨毒的看了東方霸一眼,下一刻……女孩猛一張嘴,一口血紅的水氣,沖而而出……噗……滿口的鮮血,夾雜著猩紅的碎片,就這么噴了東方霸一頭一臉,與此同時,女孩嫣紅的小嘴中,鮮血狂涌,無比怨毒的看了東方霸一眼后,頭一歪間,一縷香魂,就此渺渺……擦了擦臉上的血水以及碎肉,看著面前漸漸失去生命的女孩,東方霸不由暗罵一聲晦氣,沒想到,這個女孩竟然如此的烈性,真他媽的掃興!呸!對著女孩的尸身吐了一口唾沫后,東方霸轉頭朝教室內看了看,低聲怒罵道:“媽的,看來那個家伙真的不在學院,咱們去教導處,我就不信,連老師都不知道他在哪!”看著四大人渣昂然走出教室,不是沒有人想攔他們,可是……所有的男生,都已經被打的癱軟在地,別說攔了,連站起來都不可能,至于女生,她們已經完全的嚇傻了,看著一條生命就這么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她們已經不能思考了,一切都象是噩夢一般!很快,四大人渣來到了院長室,由于事發比較突然,所以校長還不知道班級里的慘劇,當聽到他們要找王冥時,還以為他們是王冥的朋友呢,直接將吳云生物研究院的位置告訴了他們,并且告訴他們,王冥就在那里!聽到校長的話,四大人渣沒有多做停留,他們也知道,今天在學院里的事挺麻煩的,再不走的話,恐怕全學院的男生都要圍過來了,雖然不怕,但是他們現在可不想因為其他事耽誤了正事,不然的話,萬一王冥聞訊跑掉了,那后果可就嚴重了。也許在一般人看來,這四個家伙簡直是膽大包天,不要命了!但是事實上,四大世家,以及神劍山莊派出的任務使者,是擁有著無限權利的,別說強奸這樣的小事,就是殺個萬八千人的,也沒人敢放一個屁!只不過……似乎還從來沒有人利用這種權利,去強奸少女,在此之前,四大世家,神劍山莊,代表的是正義,代表的是東方的守護者!當四大人渣的汽車,紛紛開出了學院后不久,校長終于接到了消息,當醫生趕到現場的時候,女孩早已經死去多時了,連尸體都已經硬了,直到現在,校長才終于明白,原來那幾個家伙找王冥,竟然是為了尋仇!有了這個認知,校長當場緊張了起來,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了,竟然隨便將王冥的消息透漏了出去,一旦王冥出了事,他的政治生命恐怕得當場結束!且不說校長如何的惶恐,另一邊……四大人渣的車隊,迅速的奔馳著,朝距離生物學院只隔了三條街的吳云生物研究院趕了過去。嘎吱……嘎吱……嘎吱……一連串的剎車聲中,四大人渣迫不及待的拉開車門,擔心王冥跑掉,這四個家伙終于顧不得擺譜了,剛一走出車門,便快步朝吳云生物研究院的大門闖了過去?!皫孜幌壬埩舨?,請問你們要找……”見到四個氣勢洶洶的家伙,幾名保安迅速的迎了上來,連聲阻止著他們,要知道……這里可是正規的科研單位,閑雜人等豈可隨便闖進去?砰砰……連續的悶響聲中,四大人渣也不答話,順手將幾名保安擊昏后,快速的沖了進去,所過之處,見人就打……猛的一把抓住了一個女服務生,東方霸陰森的道:“喂!告訴我,王冥在哪,還有你們的院長在哪?”住手!不等那個女服務生回答,一道嬌脆的呵斥聲中,吳云一臉嚴肅的從電梯里走了出來,冷冷的停在四大人渣的對面,吳云低沉的道:“我就是吳云,你們有什么事?”第四百三十一章兩強相遇呼……聽到吳云的話,東方霸身體只一閃,便出現在吳云的面前,右手閃電般的探出,緊緊的抓住了吳云的衣領,一發力間,吳云的身體慢慢的被提了起來。陰森的看著吳云,東方霸陰毒的道:“說……王冥在哪?”聽到東方霸的話,只一剎那間,吳云就意識到,這些家伙是王冥的仇人,想起這段時間以來,王冥不顧一切的提升自己,恐怕……就是為了對付面前的這場災難吧!不!看著一臉乖張的東方霸,吳云知道……別說她不知道王冥現在在哪,就算知道……她也不會說出來的,因為王冥顯然是沒有必勝把握的!以吳云對他的了解,光是看到他憂心沖沖的表情就知道了。思索間,吳云冷冷的道:“對不起,我們這里是生物研究院,沒有什么王冥,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請你們立刻離開,不然的話,我們會報警的!”報警?聽了吳云的話,東方霸不由陰森的一笑,鄙夷的道:“我他媽要是怕報警還不來了,你盡管打電話報吧,不過別怪我沒警告你,在警察到來之前,我和兄弟們,會帶給你永遠也想象不出的恥辱!”你們!聽到東方霸的話,吳云不由憤怒的看著面前的四大人渣,看著吳云又驚又怒的表情,東方霸微笑著探出右手,朝吳云的衣衫伸去,同時淫褻的道:“不要懷疑我的話,現在我就做給你看,如果你后悔了,隨時可以喊停,不然的話,我會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你干的淫聲四起!”嗖嗖嗖……東方霸的話聲剛落,一連串的呼嘯聲中,電光,風影,冰刃……漫天的攻擊,呼嘯著朝東方霸躥了過去,感受到一切,東方霸的臉色猛的一變,身體微微一晃間,迅速的消失在原地,當東方霸的身影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已經手抓著吳云,閃出了十米開外,所有的攻擊都落在了空處,將大堂內的墻壁轟的破爛不堪!啪嗒……啪嗒……啪嗒……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的朝門口看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十幾道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口,剛才的攻擊,正是他們發出來的!在東方霸等四人的注視下,其中一名身穿藍衣的年輕人走了出來,一臉冷酷的對四人道:“我們是C國龍組成員,現在命令你們立刻撤離吳云生物研究院,不然的話……”靠……聽了龍一的話,不等龍一把話說完,囂張霸道的東方霸便怒吼道:“不然你媽!兄弟們……給我廢了他們!”說著話,東方霸松開了吳云,和其他三個兄弟一起,朝龍一撲了過去,與此同時,門口處的十幾名龍組成員,也都紛紛的涌了過來,戰斗瞬間拉開了序幕!雖然,龍組成員都精通特異功能,可是水準畢竟太低,別說對付東方霸這樣的高手了,就算是對上北野風那一級的高手,他們都是白給??!戰斗結束的和開始一樣的迅速,所有人只看到眼前人影亂閃,隨后龍一和他的十幾名聞訊趕來的屬下,便紛紛的被擊飛了出去,撞破大堂正面的玻璃,十幾道人影炮彈般的射了出去,穿越了二三十米的馬路,直接撞進了對面的大樓內,不見了蹤影。呸……傲然吐了口唾沫,東方霸囂張的道:“什么雞吧龍組,我看是他媽的蛇組還差不多,就這水準還敢以龍字為號,我東方霸第一個就看不過!”啪啪啪……東方霸的話聲剛落,一連串清脆的巴掌聲,在大堂內響了起來,所有人愕然轉頭看去時,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邊輕輕的拍著巴掌,一邊從電梯的方向慢步走了過來。沒錯……這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王冥,本來……正在冥界練的開心著,可是忽然間,一種不好的預感升上了心頭,猶豫了一下,王冥直接趕出了冥界,來到了大廳中,在走出電梯的一剎那,正好看到龍一等人被打飛,并且聽到了東方霸囂張狂妄的話語??粗筇脙绕茽€不堪的場景,王冥不由憤怒的皺起了眉頭,上一次……他如此客氣的對待四大世家,為什么他們反過來要如此的對待自己?難道……所謂的仁慈,真的是幼稚的東西嗎?難道……自己的心,真的不能有絲毫的松軟嗎?思索間,對面的東方霸顯然認出了王冥,一臉驕橫的看了王冥一眼,東方霸傲然的道:“小子,你他媽就是打敗了那四個窩囊廢的垃圾吧!”聽到東方霸的話,王冥不由爆怒,眉頭猛皺間,王冥怒喝道:“你他媽怎么說話呢?有事說事,要打就打,把嘴巴給我放干凈點!”嗤……聽了王冥的話,東方霸不由嗤笑了起來,在他看來,四大世家守護著東方,可謂是東方世界所有人的救命恩人,而且……以四大世家的力量,頂住了西方神,魔等異族的入侵,那絕對是世界上最強,無敵般的存在,除了四大世家內部人員以外,其他的人,不過螻蟻而已,需要客氣嗎?鄙夷的上下掃了王冥幾眼,東方霸蠻橫的道:“小子,不要以為戰勝了四大世家的幾個垃圾,你就以為自己成了神了,我他媽告訴你,在我的眼里,不過是他媽的一駝屎而已!聽明白了嗎?一駝屎!”聽到對方的羞辱,王冥的面孔紫了起來,就算是敵人,也該互相尊重的,可是對方給予他的,實在是莫大的羞辱,本來……王冥還想好好了解一下,可是既然這樣,似乎不需要了解了,當尊嚴遭到羞辱的時候,作為一個男人,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拳頭討回尊嚴!想到這里,王冥鄙夷的橫了東方霸一眼道:“你丫也就一叫驢而已,哪那么多廢話,有本事……咱們手上分英雄!”好!聽到王冥的話,東方霸興奮的亮起了眼睛道:“雖然,你本來根本不配和我交手,不過既然你自己要求被虐,那我就成全你,動手吧……”冷冷的看著東方霸,王冥身體一閃,朝后門的方向趕去,低沉的道:“這里不方便,要打就跟我來……”聽到王冥的話,四大人渣也不廢話,紛紛加起了速度,追著王冥消失在后門中,看著五人消失的身影,吳云猶豫了一陣,猛一咬牙間,猛的跟了上去,追著五人的身后,消失在后門中……嗖嗖嗖……一連串的呼嘯聲中,五道人影先后躥進了生物研究院后方的廢棄體育場中,本來……這里是80年代建起的體育場,后來蓋了新的,這里也就廢棄了,是王冥花錢將他們買了下來,準備再建一座大樓,只不過……目前還沒有動工而已!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高高的圍墻,周圍除了生物研究院外,也沒有高建筑,就算打的再兇狠,也不會驚動到其他人,想到這里,思索間,王冥猛的停了下來,傲然挺立在體育場中間的草坪上,轉過身,默默的看著四大人渣降臨!第四百三十二章首場交鋒冷冷的看著四大人渣,王冥低沉的道:“好了,你們不是要找我嗎?現在我就站在這里了,你們是要一個個上,還是一起上,隨你們選!”呸!王冥的話聲剛落,北野倉便不屑的道:“你他媽也太看的起自己了吧,你以為自己是誰?還他媽一個一個上,還他媽的一起上,光老子一個就打的你滿地找牙!”說話間,北野倉不由傲然的踏前幾步,一擴雙臂,北野倉傲然道:“哥幾個,這場戰斗交給我好了,這個家伙根本不配幾位哥哥出手!”聽到北野倉的話,東方霸幾人放心的點了點頭,一臉笑容的走到了一旁,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著足球場上的兩人,在他們看起來,王冥輸定了!和北野風一樣,北野倉也是以防御著稱的,只不過……比北野風高明的地方在于,他還可以將普通攻擊中,攜帶上地系魔法攻擊,而且……北野風只可以初級鎧化,而北野倉卻已經達到中級鎧化的境界了,防御力上,提升了可不是一倍兩倍那么簡單,再加上他達到8000的能量,別說是王冥,就算是東方霸等三人,也沒那么容易戰勝他!嘿嘿……見到兄弟們都退了下去,北野倉陰笑幾聲,對著王冥勾了勾手指道:“來吧,對付你這樣的垃圾,本大爺是不會先出手的!”鄙夷的撇了撇嘴,王冥也不答話,雙手朝兩側一展間,雙手間光芒大做,下一刻……王冥身體猛的一矮間,風馳電掣的躥了出去。砰砰砰……一連串密集的爆響聲中,北野倉一臉微笑,面不改色的將王冥的攻擊抵擋了下來,其輕松的樣子,簡直讓人以為他是在玩耍!看到北野倉無比輕松的表情,王冥猛然間回憶起了什么,愕然朝腳下看去的時候,果然……以北野倉為中心,周圍十米范圍內的土地布滿了細細的裂紋,隨著王冥的每一次攻擊,這些裂紋持續的擴大著!不成!見到這一幕,王冥知道,和北野風一樣,北野倉也精通導引之術,可以將自己的攻擊,導入腳下的大地中,本身絲毫不受損傷,如果這樣打下去的話,就算自己累死了,對方也輕松的和什么都沒做一樣!陰陰一笑間,王冥身體猛的一躬,下一刻……隨著身體猛的上挺,右拳一擊上勾拳,轟然聲中砸在了北野倉的盾牌上,頓時……在北野倉駭然欲絕的注視下,北野倉巨大的身體,猛的被王冥狂暴的一拳轟了起來!王冥此刻的肉體能量,已經達到了8000的恐怖數字,一拳之威,足足將北野倉敲出了上百米高,看著一臉驚駭的北野倉,王冥不由嘿嘿一笑,雙腿微微一曲間,炮彈般的朝正達到最高點,試圖朝地面落回來的北野倉沖了過去??粗踮く偪竦能f過來,北野倉驚駭欲絕的表情猛然一變,陰沉的笑道:“小子,你還是太嫩了,你上當了……”聽到北野倉的話,王冥表情不由的猛變,與此同時,王冥的上空,北野倉猛的蜷曲了四肢,與此同時,周身發出強烈的綠色光芒……嗚……只一剎那間,一團直徑十多米,重量達到8000公斤的巨大巖石,魔術般的出現在半空中,看著那道巨大的巖石,王冥知道,這是北野倉聚集地系能量匯聚而成的,聽著巖石那恐怖的破空聲,這他媽簡直就是一個隕石嘛!隕石天降!果然,王冥思索間,北野倉囂張的聲音震天的響了起來,從百米的高空,一塊8000公斤,也就是八噸的巖石翻滾而下,所形成的破壞力到底有多大?這簡直無法想象!從百米的高空,扔下一塊玻璃,其結果是,玻璃可以象倒一樣,深深的插進堅硬的泊油路面上,如果扔下的是一個鉛球的話,那么就算是水泥地面,也能砸出一個深十幾厘米的大坑!現在,一塊重大八噸的巖石,從百米高空俯沖而下,重力加速度之下,當他到達地面的時候,其破壞力可絕對不止八噸那么簡單了,這就是魔法的威力,借助一切力量,來增強攻擊!此刻北野倉的攻擊,比之其真是實力,強橫的實在太多了。王冥很想躲,可是不得不說,北野倉實在太狡猾了,看準了自己勢頭已老,速度過快,無法改變沖勢,這才施展了隕石天降,根本就沒有給自己躲避的機會!砰!哧……轟??!沉悶的聲響中,王冥剛剛躥起三十多米,便被巨大的巖石砸中,巨大的沖力下,王冥象一只蚊子般,猛的被沖在了巖石的表面,巨大的壓力下,呼嘯著砸在了地面上,最后……沉悶的轟鳴聲中,直徑十米的巨大巖球,大半砸進了地面以下,只有北野倉,一臉傲然的立在只露出地面一小半的巖球上方,雙手環臂,一臉的囂張!啪啪啪……見到這一幕,東方霸等三人不由微笑著拍起了巴掌,這一招,是北野倉最強橫的一招,不過這一招的發動條件有點特殊,必須借助別人的力量來升空,在達到百米的高度后,才可以發動!本來,北野家族的武者,是最懼怕被人打離地面的,一旦離開了地面,他們將無法從大地中汲取能量,也無法借助大地來進行防守了,上一次,北野風就是敗在這一點上??墒?,經過無數年的研究,終于研究出了這樣一招,一旦被人打飛,那么就可以凌空發動隕石天降,借助重力加速度,對敵人造成毀滅性的打擊!除非實力超出北野倉太多,不然的話,這一擊幾乎是必殺的!咕?!驮谒拇笕嗽詾閼鸲芬呀浗Y束了的時候,猛然間,一道悶響中,北野倉恐怖的發現,自己腳下的巖球,竟然猛的動了一下!駭然低下頭,沒有人相信,如此恐怖的沖擊下,王冥還可以活著,就連北野倉也認為自己一定是出現幻覺了,八噸種的巖石,從百米高空砸下來,就算是一塊鋼鐵,也足以將他砸成餅了吧!就在所有人疑惑間,巖石球再次動了起來,不但動了,而且……整個巨大的巖石球,竟然慢慢的升了起來,就那么托著北野倉的身體,一寸寸的升了起來!吸!下一刻,所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在四大人渣的注視下,王冥一臉陰沉的高舉著雙手,重達八噸的巖石球,就那么被他舉著,一步步從深坑里走了上來!砰!走到地平面,王冥猛的一甩胳膊,巨大的巖球轟然聲中砸落在身邊,與此同時,北野倉一臉驚恐的看著王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他還活著?而且,最讓人恐懼的是,這個家伙竟然只靠肉體的力量,便舉著重大8噸的巖石球走了出來,這他媽還叫人嗎?之所以認定王冥沒有施展屬性能量,是因為在場的人都是同級的高手,如果王冥施展了屬性能量,他們他們必然可以感覺到,而且就算感覺不到,也會看到光影效果,可是很顯然,這兩者,王冥的身上都找不到痕跡,所以肯定的說,王冥就靠肉體的力量,便舉起了八噸的巖石!第四百三十三章暴虐轟擊事實上,王冥之所以還能活下來,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首先……王冥是在半空中被撞中的,然后貼著巖石一起,砸進了地面,對比起來,這比在地面直接被砸中,傷害要小的多,不然的話,不管王冥多么強橫,都要被砸成肉餅!其次,王冥的身體強度已經達到了8000,雖還遠沒有達到金剛不壞的境界,但是肉體強橫成這樣,已經是很恐怖了,很難憑借力量硬性將其摧毀!如果沒有如此強橫的肉體,面對八噸重的巖石,別說沖擊了,就是壓過來,也足以將王冥壓成肉餅了。最后,一定得感謝下面的土地,由于是在足球場上,而且下面的土地很松軟,所以巖石雖然頂著王冥,將他砸進了地面,但是事實上,巖石的大部分沖力,都被周圍的土地抵消和吸收了,作用在王冥身上的,倒并沒有多少!不過,雖然話是如此說,但是四大人渣一半時卻哪里能想到這么多,見到王冥如此強橫霸道,一個個終于謹慎了起來!一愣間,北野倉再不敢托大了,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北野倉猛的雙臂一抱,雙手緊握在一起,隨后轟然聲中,朝面前的地面砸了下去!轟??!隨著北野倉的動作,頓時……大地劇烈的顫抖了起來,王冥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腳下涌動著恐怖的能量,來不及多想,王冥猛的躥了起來,朝旁邊避了開來,幾乎在王冥移開的同時,王冥剛才站立的位置,猛的躥出了一根尖銳的地刺,如果避的慢了點,這一下恐怕就要絕了王冥的后!回頭看著那高大兩米多,無比尖銳的地刺,王冥不由的暗暗后怕,這個北野倉,真的是太恐怖了……不等王冥回過神來,下一刻……北野倉不由露出了一個更加陰森的笑容,雙臂抬起,看了一下王冥移動的方向后,雙臂再次轟然砸落在地面上。哧……劇烈的呼嘯聲中,王冥腳尖微一點地,便再次躥了起來,幾乎在王冥角角離地的同時,一道尖銳的地刺追著王冥的腳,從地面鉆了出來,象一個鉆頭一般。啊哈哈哈哈……轟!轟!轟!看到王冥狼狽的樣子,北野倉不由變態的大笑了起來,雙手連續的轟擊著地面,一道又一道的地刺,追著王冥不斷的突刺著,看著王冥螞蚱般的跳來跳去,一時間,北野倉內心的得意,簡直無法形容!切……看到北野倉猖狂的表情,王冥不由低罵一聲,他知道,自己必須拿出全部本領了,再這么繼續下去的話,自己早晚要被刺中的!冥道之八十六——死亡之眼!半空中,冥道——死亡之眼,瞬間發了出去,隨著精神力的爆增,施展起這些中級的冥道,不需要任何的咒語,只需要手捏指訣,便可以瞬間發出!隨著王冥的動作,北野倉先是渾身劇烈一震,死亡之眼所帶來的恐懼,瞬間侵襲著他的大腦??墒潜币皞}畢竟不是普通人,即便是死亡之眼,也只能讓他停頓了大約一秒種,隨后……北野倉一臉憤怒的再次轟出了自己的拳頭!哧……由于恐懼之眼的耽擱,王冥總算是獲得了喘息的機會,雙腳沉穩落地后,調整好了重心,隨后再次躥了起來,恰巧避開了北野倉的地刺!冥道之三十七——遲緩!半空中,王冥再次一捏指訣,右手猛然朝前一探間,冥道——遲緩,瞬間發出,頓時……北野倉愕然的發現,自己正從地面上抬起的手臂,竟然變的如此的緩慢,如此的無力!見到這一幕,王冥不由的陰笑了起來,身體一低間,快速的朝北野倉沖了過去,凌空一躍間,鼻開了北野倉緩慢發出的地刺,與此同時,王冥已經沖到了北野倉身前十米處!與此同時,北野倉的遲緩已經消失了,以王冥和北野倉的實力對比,王冥的冥道,也只能讓北野倉遲鈍上大約一秒而已,和死亡之眼的作用時間是一樣的!雙手飛快的變化成下一個指訣,與此同時,王迷宮內面對著十米外的北野倉,發動了第三個冥道!冥道之四十四——失明!隨著王冥的低吼,下一刻……北野倉只感到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雙手茫然的敲在地面上,也不知道那根地刺到底躥到了哪里去。嗖!下一刻,北野倉之感到耳邊一聲呼嘯,隨后……自己柔軟的腹部,便遭到了劇烈的攻擊,與此同時,他的身體,斜斜的飛了起來!笨蛋!感到自己身體閃電般的飛了起來,北野倉不由的興奮了起來,雖然眼睛還看不到,但是內心卻無比的興奮,只要被打飛了起來,他就可以再次施展隕石天降了!思索到這里,北野倉不由的露出了殘忍的笑容,這一次……他要將隕石制造成錐形,一下將這個家伙給捅爛了!正想的興奮間,北野倉只感到眼前一亮,瞬間恢復了視力,與此同時……北野倉愕然的看到一只拳頭,一只本來很小,但是卻在不斷變大的拳頭,正呼嘯著朝自己的臉上砸了過來。砰!砰!砰……下一刻……不等北野倉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便遭到了恐怖的轟擊,巨大的力量下,北野倉只感到大腦一昏,身體閃電般
一聲劇烈的轟鳴,無盡的恐懼,潮水般的從內心最深處涌了上來……“動!快給我動!快給我動起來??!”感受著腦海內的一片恐懼,雙眼看著橫空而來的身影,刀疤不由痛苦的大叫了起來,可是……無論他怎么努力,身體卻只是劇烈的顫抖著,一動都不能動!下一刻,漫天的刀氣縱橫間,一道黑色的身影,拖著一道三米長紅色飄帶,橫空而至,右手一翻間,一道金色的刀光,呼嘯著斬在了刀疤那交叉擋在胸前的小臂上!轟??!劇烈的轟鳴聲中,即便刀疤勢力如何的強悍,也無法抵擋如此兇悍的一刀,身體凌空飛了起來,一直飛出了五六米,這才雙腳落地,朝左右看去時,赫然已經被劈到了幾個黑西裝同樣的位置!憤怒的看著幾個狼狽的家伙,王冥不由冷哼一聲,低沉的道:“我真替你們感到可恥,幾個大男人,竟然聯手欺負一個女孩,你們還算是個男人嗎?”呼啦……說著話,王冥猛的拽住由于自己停住而飄到身前的紅色桌布,呼啦一聲甩到身后,同時探出右臂,手中金刀直指對面的六人,怒聲道:“媽的,女人是用來疼的,用來寵的,用來愛的,不是用來欺負的,你們幾個垃圾,讓我來教教你們該怎么做男人吧!”怒吼間,王冥雙腳猛蹬,身體爆躥而起,狂暴的朝對面的六人殺了過去,半空中,手中金刀瘋狂的連斬七刀,一時間,月牙狀的金色刀氣,呼嘯著朝對面的六人斬了過去……也許有人會疑惑,為什么不是六道,而是七道呢?這個問題比較玄妙,要知道……刀疤的勢力過與強橫,可不是一道刀氣就可以砍退的,既然這樣,多送一道不就得了?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刀疤六人,此刻正漲紅了臉,哎……沒辦法,噬靈斬的窒息功能下,一分鐘內,他們是別想呼吸了!第九十四章靈魂烙印看著王冥大鳥般凌空躥去的身影,另一邊,癱軟在地上,無比柔弱的飄紅,不由的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喃喃的道:“這個傻瓜,就算不想讓我知道是你,最起碼……你說話時把聲音改一改??!難道你不知道嗎?你的聲音,已經把你出賣了呀!”砰砰砰……轟??!就在飄紅喃喃自語間,先是王冥發出的刀氣一一命中目標,六道身影狼狽的飛了起來,隨后……王冥的身體快速跟進,一刀朝其中一名靠王冥比較近的黑西裝劈了過去……“媽的!讓你再欺負女人!”一聲咒罵聲中,王冥咬牙切齒的一刀砍在黑西裝的胸腹間,一刀獎他劈飛了出去……本來,雖然王冥的攻擊非常的兇猛,但是黑西裝的實力也不弱,不可能一刀就被劈飛的,可是先是中了窒息,然后又被刀氣中的恐懼所震懾,完全無法做出任何的防御,一刀之下,當場胸骨破碎,身體還在半空中,便已經昏了過去,即便是內臟,恐怕也受到了一定的損傷吧!事實上,這幾個家伙,確實是武術世家出身,身具硬氣功,基本上,以王冥的力量,就算劈個十刀八刀的,也休想劈倒一個,可是王冥的噬靈斬太過詭異,所以造成了如此夸張的效果,不過……這也是冥界武者的特點,詭異莫測,無法防御,正是冥界戰士最讓人頭痛的地方。劈飛黑西裝后,王冥并沒有就此罷休,傲然的挺立在原地,雙手緊握刀柄,就那么瘋狂得意一通亂舞,頓時……密密麻麻的金色刀氣,呼呼做響的朝剩余的五人躥了過去……砰砰砰……遭受到如此密集的打擊,包括刀疤在內,五個可憐的家伙只能死死的防御,別說反擊了,連躲避都有所不能!終于!一股莫名的感覺支配下,王冥猛的將金刀高舉過頭頂,所有猛的一刀劈了出去,頓時……一道兩米多長,特別巨大,金黃中夾雜著赤色斑點的刀氣,呼嘯著朝擠成一團的五個家伙躥了過去……轟??!劇烈的轟鳴聲中,除了刀疤外,其他四個可憐的黑西裝,就那么軟軟的倒了下去,這最后的一斬之下,他們的胸骨恐怕已經粉碎了吧!看著手持戰刀,傲然挺立的王冥,刀疤渾身顫抖,哆嗦的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是誰?這不是人的力量,絕對不是!”嘿嘿……聽了刀疤的話,王冥不由感覺他有點白癡,如果能說的話,他還用蒙著臉嗎?人白癡到這種程度,真是沒什么話好和他說的了!微笑間,王冥慢慢舉起手中的噬靈斬,猛的一刀揮了出去,準備徹底結束今天的戰斗,可是下一刻……讓王冥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一刀揮出,卻沒有任何的刀氣出現!咦?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金刀,王冥不解的再次揮出一刀,然后是兩刀,三刀,無數刀……卻始終沒有任何一道刀氣出現!愕然的張大了嘴巴,王冥不由的滿腦袋問號,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沒有子彈了嗎?子彈?一想到子彈這個字眼,下一刻……王冥終于明白了,自己今天晚上收的恐懼之王,正好是四十九個,也就是說,這把噬靈斬,目前只有四十九發子彈,打光了就沒了,必須恢復一段時間后,才可以再發出來,不過具體要恢復多久,這就不知道了!嘶……在王冥的注釋下,下一刻……一道道低沉的聲響間,一縷縷金色的光線,從四面八方,朝著王冥手中的噬靈斬聚集了過來,與此同時,王冥手中的噬靈斬上,閃耀起了液體一般燦爛的進色光芒!與此同時,一種不瀉不快的感覺,不由的在王冥的胸腹間聚集著,醞釀著!呀哈……終于,當這種感覺醞釀到一定的程度后,王冥不可控制的舉起了手中的噬靈斬,怒吼聲中,瘋狂的一刀斬了出去……吼!伴隨著王冥的一刀,頓時……一道金色的骷髏狀能量,狂嚎著從刀鋒上躥了起來,恐怖的張開巨大的嘴巴,拖著一道兩三米長的金色光尾,一口朝刀疤吞噬了過去!呀!下一刻,金色的骷髏頭,一口將刀疤吞了下去,與此同時,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歇斯底里的響了起來……金光爆閃間,很快……金色的骷髏頭消失了,對面的地板上,刀疤渾身顫抖著坐在地上,滿頭大汗,面如土色,在他的屁股下面,一攤黃色的液體,迅速的朝周圍蔓延著……惡……見到這一幕,王冥不由猛的倒退數步,真他媽的沒用,竟然嚇的尿褲子了!不過……那個兩米多高的大骷髏,真他媽的酷啊,威力看起來也不小,竟然把如此兇悍的刀疤嚇的尿了褲子!撲通……正在王冥默默思索的當口,刀疤猛的跪伏在地,恐懼的道:“大哥!你是我的親大哥!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看著渾身篩糠般顫抖著的家伙,王冥不由鄙夷的撇了撇嘴,真沒種,枉他剛才還那么看重他,竟然是一個沒骨氣的家伙!不對呀!看著渾身篩糠般顫抖的刀疤,王冥猛的意識到有點不對了,如果說,這個家伙沒種的話,怎么可能抵擋住那么多道刀氣??!要知道,每一道刀氣中,都蘊涵著龐大的恐懼之力,能夠抵擋這么多道攻擊,如果沒有鋼鐵般的意志的話,怎么可能還保持清醒?可是如果他有鋼鐵般的意志的話,又怎么會如此沒種呢?呼……想到這里,王冥猛的舉起手中的噬靈斬,興奮的看了過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這把金刀在吞噬了恐懼之王后,具有了新的特性——威懾!所謂的威懾,就是將恐懼深深的種植在對方靈魂之上,將對方徹底的變成自己的俘虜,以后……只要見到了王冥,這個家伙就象見了閻王一般,恐懼的不得了,永遠象現在一樣,恐懼的連靈魂都顫抖了!王冥知道,現在如果自己發出什么命令的話,就算讓這小子去殺他老爹,他都不敢反抗,不不不……是不能反抗,恐懼的種子,是種在靈魂之上的,而人類的意識和身體,是不能反抗靈魂的意志的!就象被王冥治好的王先生一樣,在恐懼之王的命令下,他奪下了醫生的針筒,然后將鎮靜劑注入了醫生的身體中,別說反抗了,他根本就不認為那是不對的,反而認為是他本來的意志,對于恐懼之王的命令,就是發自他靈魂最深處的渴望,是無法違背的!嘿嘿……看著手中金光燦爛的噬靈斬,一時間,王冥不由淫蕩的笑了起來,還好……這把刀落在了他的手里,不然的話啊,如果落到哪個色鬼的手中的話,那天下間,所有的美女都倒霉了!一刀下去,讓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恐怖??!只不知道……這樣的攻擊下,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恢復呢?王冥很清楚,進行靈魂烙印,所消耗的能量是超級龐大的,不可能連發,一個月能恢復過來,那就是祖上積德了!不過,隨著噬靈斬實力的提升,能量將越來越充足,如果到了頂級的話,就算連發個幾百刀,恐怕也不是問題了吧!現在想來,這一招,真他媽太恐怖了!第九十五章收服刀疤右手微微一展間,王冥收起了手中的噬靈斬,隨后……為了實驗一下到底是不是威懾,王冥微笑著對刀疤招了招手道:“來來來……過來過來!”見到王冥的召喚,刀疤猛的爬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王冥的身邊立正站好,頭低的快垂到胸前了,渾身顫抖著站在王冥的面前,等待著王冥的吩咐。見到這一幕,王冥內心不由一陣竊喜,試探著道:“知道自己錯在哪嗎?竟然如此對待這么可愛的女孩子!先給我自己抽自己十個嘴巴!”啪!啪!啪……聽到王冥的話,刀疤當場卯足了力氣,一下接一下狠狠的抽著自己的臉蛋,只幾下間,刀疤的臉就高高的腫了起來,嘴角流出了紫黑色的血液!終于,十巴掌抽完了,刀疤再次恢復了立正的姿勢,頭低垂在胸前,等待著王冥的下一步命令,一副必恭必敬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頭,看著刀疤高高隆起的面部,王冥想里暗自琢磨,覺得懲罰的也夠了,心里微微思索了一會后,淡淡的道:“好了,帶著你的手下離開吧!不過……你給我聽好了,以后不許來這里搗亂,知道嗎?”是是是……聽了王冥的話,刀疤一個勁的點著頭,連聲答應了下來,隨后……迅速轉過身跑到DJ室旁邊的電話旁,拿起電話撥打了起來……與此同時,王冥轉過身,走到飄紅的身邊,柔聲道:“你怎么樣了?要不要緊?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柔和的看著這個神奇的男人,飄紅內心一片溫柔,心里越發的堅定了要得到他的念頭,微微張了張嘴,飄紅感激的道:“謝謝你了王冥,這份大恩,我已經會報答的!”啊嘎!聽到了飄紅的話,王冥恐懼的摸了摸臉上的桌布,發現并沒有爆露后,這才微微安下心來,要頭對飄紅道:“什么王冥啊,我不認識,他是誰?是你的情人嗎?”看著王冥拙劣的表演,飄紅不由的笑了起來,不過只笑了兩聲,便被喉嚨中涌出的鮮血給嗆的咳嗽了起來,好半天才平息……見到這一幕,王冥不由憐惜的低下頭,用手擦去了飄紅嘴角的鮮血,與此同時,呆呆的看著王冥溫柔的動作,飄紅微笑著道:“是??!王冥就是我的情郎,我就是他的女人!”啊嘎!聽了飄紅的話,王冥的動作猛的僵硬了下來,呆呆的看著飄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這他媽算怎么回事???這件事怎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難道說……還有一個叫王冥的人?看著王冥驚疑不定的樣子,飄紅終于按耐不住,嗔怒的道:“傻瓜!如果下次想要隱瞞身份,扮什么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大俠時,千萬不要忘了改變聲音,不然的話,認識的人一聽就聽出來了!”我哭……聽了飄紅的話,王冥不由苦笑了起來,奶奶的……光顧著捂著臉了,竟然忘記了改變聲,這不是現代版的掩耳盜鈴嗎?愚蠢!太愚蠢了……看著呆愣的王冥,飄紅不由吃力的仰起身體,努力的伸出雙手,輕輕的解著王冥臉上的桌布,看著飄紅堅持的表情,王冥不由微微嘆息了一聲,并沒有阻止他,因為他知道,早不知道多少年,自己就已經被識破了!終于……在飄紅的努力下,大大的紅色桌布,終于被解了下來,隨著飄紅顫抖的小手,王冥的面龐,終于出現在飄紅的面前!激動的看著王冥稱不上帥,但是卻氣質非凡的臉,下一刻……飄紅一聲嬌呼聲中,奮力的撲進了王冥的懷里,一時間,王冥不由尷尬的伸出雙手,不知道是該推開她?還是該緊緊的將她抱在懷里!轟??!正在這個時候,一聲轟鳴聲中,舞廳的大門被狂暴的撞了開來,與此同時,門口響起了紛亂的叫嚷聲:“老大……老大……你在哪里?我們來了!”呀!聽到這道聲音,飄紅不由驚恐的顫抖了起來,害怕的道:“糟了!這不是我們的人,一定是刀疤的人,天??!這么多人……咱們死定了!”嘿嘿……聽到飄紅的聲音,王冥不由得意的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飄紅的肩膀,柔和的道:“放心吧妮子,有我在,沒有人敢動你的!”看了看門口上百號大漢,不知道為什么,聽了王冥的話后,飄紅竟然一點都不害怕了,輕輕依偎在王冥的懷里,享受著飄紅夢寐以求的溫存!閉嘴!果然,一道憤怒的咆哮聲中,刀疤對著門口的人大喊了起來,怒聲道:“都給我閉上嘴巴,過來幾個人,把幾個兄弟抬出去,立刻送到醫院治療!”聽到老大的話,十多個身材粗壯的家伙立刻走了進來,紛紛扶起地上的黑西裝,迅速的運了出去,不一會……外面響起了劇烈的汽車發動聲,很顯然,那十個家伙,被送往醫院了!隨后,刀疤一臉恭敬的走到王冥身邊,低聲下氣的道:“這……大……大哥!你看這些人要不要小弟送到醫院去治療一下?”這……聽到刀疤的話,王冥朝懷里的飄紅看了過去,征求她的意見,當然,這么好的事,飄紅會拒絕嗎?她也不怕這些人會半路害人,如果要害的話,現在的機會不是更好?何必要運出去再害呢?很快,在王冥的命令下,在刀疤高度的執行下,60多名舞廳的保衛,紛紛被抬了出去,紛紛送往醫院,為了給雪嫣拉點生意,王冥特別囑咐了刀疤,所有的人都要送到雪嫣家的醫院去治療!隨著最后一人被運走,王冥也抱起了飄紅,轉頭對刀疤道:“好了,你留下十個人,在這里幫著看一下舞廳,等人來接收,記??!不許和舞廳的人發生沖突!”好好好……聽到王冥的話,刀疤立刻轉過身,對著身后的十幾名手下吩咐了幾句,與此同時,王冥已經抱著飄紅,朝門口的方向走了過去,見到這一幕,刀疤急忙跟了上去。剛走出舞廳門口,旁邊一側,幾道淫褻的聲音傳到了王冥的耳朵里:“哇!這么漂亮的小妞,怎么一個人在這里???走……陪哥哥們快活去!你放心……哥哥保證讓你爽翻!”聽到這道聲音,王冥不由疑惑的轉頭看了過去,舞廳大門的右側,一個一身白衣,仿如仙子般的女孩,此刻正滿臉淚水的被五六個刀疤的手下圍著,調笑著,恐懼的朝后面退著,只可惜,她身后兩米之后,就是墻壁了,沒有幾步好退了,一旦她退到了墻壁,一切就都結束了……住手!見到這一幕,王冥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聲,高呼一聲中,圍繞著女孩的幾個家伙愕然的轉頭朝王冥看了過來,看看是哪顆蔥竟然敢管他們的閑事!啪!左手抱住懷中的飄紅,亡命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抽在刀疤的臉上,憤怒的咆哮道:“媽的!你是怎么教小弟的,怎么專門調戲我的女人??!該怎么做……你自己看著辦吧!”聽到王冥的話,刀疤簡直比王冥還氣,一雙牛眼迅速變的血紅,牙齒咬的咯吱做響,發情的公牛般朝那幾個家伙沖了過去……第九十六章勝利返航啪!啪!轟隆……隨著刀疤上下翻騰的身影,只一剎那間,那幾個試圖調戲雪嫣的家伙便被打的滿身是血,一個個歪在地上,身上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幾根,不得不說,刀疤的實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強橫??!說!看著倒在地上的幾個家伙,刀疤咆哮了起來:“你們哪只手碰過這個女人了!”說著話,刀疤猛的從懷里掏出一把砍刀,惡狠狠的道??粗栋淌种械目车?,幾個家伙嚇的屁滾尿流,他們知道老大有多狠,很顯然……只要說出哪只手,那么這只手就要永遠的和他們說拜拜了!一時間,幾個家伙恐懼的睜大了眼睛,急切的道:“老……老大!我們哪只手也沒碰到她??!我們才剛開始呢,還沒得手!”聽了幾個家伙的話,刀疤不由一愣,為難的朝王冥看了過來!見到刀疤征求的表情,王冥看了看那幾個慘不忍睹的家伙一眼,不耐煩的對刀疤道:“到底要怎么處置,你別看著我,問問她吧!”說著話,王冥探手指了指那個白衣女孩,其實也就是雪嫣!聽到王冥的話,刀疤立刻竟目光朝雪嫣看去,眼睛一亮間,刀疤不由暗暗贊嘆,怎么老大的女朋友一個比一個漂亮啊,這么多年,看來他都白混了,一個也沒劃拉到!看著刀疤猙獰的表情,雪嫣不由渾身一緊,哪還敢要求什么,一路朝王冥跑了過去,一直跑到王冥的身邊,拉著王冥的胳膊道:“咱們快走吧,這里……這里太危險了,以后再也不來這樣的地方了!”呵呵……看著雪嫣恐懼的樣子,王冥知道,這妮子肯定是嚇壞了,先是舞廳大門緊閉,然后外面來了上百號家伙,破門而入,雪嫣一定以為自己已經發生意外了,所以不顧性命的危險,從車里跑了下來,想到舞廳里看看自己怎么樣了!想到這里,王冥不由一陣感動,說一千不如做一件,從雪嫣的舉動上看,她并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她是真的真的很在乎王冥,不然的話,怎么肯冒著生命危險,試圖過來救自己呢?這樣的女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負了??!如果一切都正常的話,王冥肯定會親自出手,好好教訓一下那幾個試圖調戲雪嫣的垃圾,可是一來,飄紅的傷勢也不知道怎么樣,二來……雪嫣經過這半天的擔驚受怕,以及最后的調戲,精神狀態顯然不好,現在再當著她的面施展辣手的話,顯然會對她和飄紅的精神造成很壞的影響!有此顧及,王冥微微思索了一下,雙手抱住飄紅,同時……胳膊上掛著雪嫣,朝停車場的方向走去,與此同時,王冥低沉的對刀疤道:“雖然沒有摸到,但是畢竟他們試圖伸手去摸了,既然這樣,那么雖然不需要砍斷他們的雙手,但是打斷是必須的,你自己看著辦吧!”聽到王冥的話,刀疤沒有絲毫的猶豫,猛的一揮手,對著身后的一群兄弟們大聲喊道:“給我過來幾個人,把這幾個家伙給我架住,我要親自……”??!??!啊……當王冥三人走到雪嫣的跑車旁邊的時候,舞臺門口處,連續的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聲,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是雪嫣和飄紅都很清楚,事實已經按照王冥的命令去執行了!一時間,兩人不由驚訝的看著王冥,不知道刀疤為什么那么聽王冥的話,這太不正常了,如果不是雪嫣知道一切都是巧合的話,簡直會以為今天的一切,都是王冥刻意安排的呢!一路無話,三人直接回到了醫院,由雪嫣親自找來了主治醫生,開始為飄紅檢查,檢查結果顯示,飄紅的內臟,受到劇烈沖擊,好在刀疤也許是為了享受飄紅,所以下手不狠,沒有傷在要害上,力量也并沒用足,所以只是內臟毛細血管破裂出血而已,只要修養得當,一個周就可以出院,一個月就可以痊愈!不過,雖然并不嚴重,但是如果修養不好的話,那么病情會急轉直下,到時候……什么情況都會發生,很可能落下一輩子都無法治好的疾病了!有見與此,為了能讓飄紅更好的休息,在雪嫣一再的要求下,這丫頭被注射了鎮靜劑,沉沉的睡了過去……安排好了飄紅后,雪嫣也已經累壞了,經過一晚上的驚嚇,現在已經精神萎靡,必須回去休息了,有見與此,王冥立刻陪著她,回樓頂的大屋中休息去了!由于大家都已經非常勞累了,所以無論是雪嫣還是王冥,都完全沒有心思注意其他的,雖然情況和昨天晚上一樣,但是卻沒有了昨天晚上的心情,迅速的睡了過去……清晨……王冥昨天晚上消耗的雖然也很大,先是對戰恐懼之王,飽受恐懼沖擊,然后是對戰刀疤,能量揮霍一空,但是作為一個武者,恢復上自然比普通人快,所以在雪嫣還在沉沉的昏睡間,王冥便已經醒了過來。呵……張開大嘴,王冥一邊伸著懶腰,一邊打著哈欠,下一刻……當王冥將四肢伸展到極限,無比慢足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猛然間,仿佛被閃電擊中了一般,徹底的呆掉了!此刻,雪嫣正睡在王冥的右邊,身體仰臥,四肢張開,呈一個大字型,舒服的睡著,雪嫣的身上,則依然是昨天晚上的那套透明的輕紗睡衣,里面完全是真空的!如果光是這樣的話,其實也沒有什么,雖然透明,但是其實上透過睡衣看去,卻不過是一片朦朧而已!可是……由于睡這么大的我市睡慣了的關系,雪嫣的睡姿極不老實,一整個晚上,在王冥的懷里翻來滾去,最后更是跑到了距離王冥一米多遠的地方倒頭呼呼大睡,那一身輕薄的內衣可就……此刻,王冥之所以呆掉,是因為透過對面的鏡子,王冥清晰的發現,雪嫣身上的睡衣,已經全部扭曲,寬大的睡衣,大成了卷,被雪嫣壓在腰下,換句話說……此時此刻,雪嫣的腰部以下,是完全的赤裸的爆露在空氣中的!熱!真他媽的熱??!看著鏡子中香艷的畫面,一時之間,王冥只感到口干舌燥,心臟更是開始瘋狂的加速,身體完全的木了……吸!好半天,王冥終于深吸了一口冷氣,無法遏止住內心的強烈渴望,輕輕的放下手,輕柔的轉過身,彎下腰去……說實在的,活了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一個女孩,赤裸的躺在王冥的身邊,而且還是昏睡的,雖然……王冥還不敢就這么壓上去,瞬間貫穿這個女人,但是……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他非??释軌蛄私庖幌屡松眢w的奧秘!哇!下一刻,王冥終于興奮的將視線移動到了雪嫣最羞恥的部位,在一從呈倒三角形的黑亮毛發中,一抹嫣紅的所在,牡丹花般的盛開著,幾滴露珠般的透明液體,迅速的從顫抖著的花瓣上凝結了起來……見到這一幕,王冥不由的眼睛發直,顫抖著身出右手,哆嗦著朝雪儼的股間探了過去……第九十七章未來計劃喂!就在王冥的大手伸到雪嫣的雙腿之間,距離那一抹嫣紅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時,一聲沙啞的低喝聲,猛的在王冥的身后響了起來,聽到這道聲音,專著的沉浸在欲望中的王冥,猛然觸電般的收回了右手,駭然的扭頭朝雪嫣看了過去!事實上,雪嫣早在王冥坐朝自己羞恥部位靠近的時候,就已經醒過來了,看著王冥專注的看著自己最羞恥的部位,一時之間,雪嫣不由羞不可仰……可是,讓雪嫣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王冥這個家伙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竟然敢朝自己那從來不曾被男人接觸過的貞潔圣地,探出他的大手,這!這可不成啊……一時間,雪嫣不由焦急的大喊了起來,喝止了王冥的動作??粗踮ひ桓弊鲑\被抓的恐懼樣,雪嫣不由微微一笑,爬起身來,倒進了王冥的懷抱中,膩聲道:“這可不成啊冥哥哥,我都答應過雅欣了,在你和她沒有做之前,我是不能……”雖然雪嫣并沒有把話說完,但是王冥已經知道她要說什么了,苦笑一聲,王冥尷尬的撓著后腦勺道:“這個……嘿嘿,其實我沒想干什么,就是摸摸,真的……就是想摸摸而已!”哼!聽到王冥的聲音,雪嫣不由的嬌哼了一聲道:“什么啊,一旦被你摸上了,雪嫣可是會情動的,到了那個時候,再也沒有意志去阻止你的任何行動了,如果你一個控制不住,豈不是要出事!”說到這里,雪嫣抬起頭來,怨懟的道:“真是搞不懂你,雅欣又不是不肯給你,你為什么到現在還和她相敬如賓啊,你趕快把她吃掉啊,那樣的話,你上半夜把她吃掉了,那么下半夜我就把自己全部給你!”這……苦笑著看著雪嫣,王冥搖頭道:“雪嫣啊,我和雅欣才多大???才16歲而已!你不認為我們現在就做這樣的事,年紀太小了點嗎?”恩?思索著看了看王冥,雪嫣微微點頭道:“你不說的話,我還沒感覺,你這么一說,好象確實早了點,不過說實在的,就這么看著你,怎么看都不象是16歲的人,倒象是26歲!”靠!聽了雪嫣的話,王冥不由咒罵一聲,假裝生氣的道:“換句話說,你的意思是我未老先衰了?小心把把你的屁股打成兩半!”哈哈哈……聽了王冥的話,雪嫣絲毫都沒有害怕,大笑著道:“你說的什么啊,人家說你成熟還不好嗎?小孩子不都是希望自己長大嗎?真是的,這么難伺候!還有……剛才你也親眼看了半提那了,人家的屁股本來就是涼拌的好不好!”哈哈哈哈哈……雪嫣的話聲一落,兩個人便不由的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半天,兩人才終于收住笑聲,看了看時間,已經早晨六點了,是該起床了!很快,兩人穿著完畢,一起離開了臥室,親熱的一起進入洗手間,開始每天早晨的涮洗,一陣打鬧中,終于……兩人涮洗完畢,與此同時,雪嫣拉著王冥的手,來到了200多平的大廳中,將王冥按在了巨大而又舒適的沙發上,打開了對面的音響!親昵的在王冥的大嘴上親了一吻,雪嫣皺著鼻子,嬌俏的道:“好拉,現在你在這里好好坐著聽會音樂,我去給你準備早餐!”說著話,雪嫣快樂的站直了身體,對著王冥嫵媚的擺了擺手后,一路小跑著朝廚房跑了過去??粗╂萄杆龠h去的靚麗身影,王冥的心底不由升起了一股溫馨的感覺,雖然……王冥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但是看著雪嫣一邊快樂的隨著音樂哼著歌,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一種新婚的感覺,不由的升上了心頭!新婚嗎?看著雪嫣,王冥不由的露出了一絲笑容,他發現,當她把雪嫣想象成自己新婚的小妻子的時候,內心異常的滿足,事實上,無論是雪嫣還是雅欣,只要有一個肯嫁給他,就已經滿足無比了,現在兩人同時傾心與他,一時間,一切都虛幻的讓王冥不敢相信!嘎吱……思索中,王冥猛的捏緊了拳頭,自己的這兩個老婆,一個有錢,一個有勢,都不是凡俗之輩啊,可是反觀自己!似乎一無是處??!就連打架,現在也只能在高中混的開而已!不成!想到這里,王冥猛的皺起了眉頭,這樣下去可不成,這不成了吃軟飯的小白臉了嗎?既然是他娶老婆,而不是雅欣和雪嫣娶老公,那么他就必須做一個男主人,而一個男主人,就必須挑起家里的所有重擔!王冥很清楚,雖然他現在手上有五十萬,但是這點錢,在這個大都市中,只能買一個四十多平的小房子而已,而且還得在郊區買,試想……難道王冥要在一個四十平的小房子里娶回雪嫣和雅欣嗎?這簡直是天大的玩笑!50萬!猛一聽起來,似乎很多,但是事實上,連輛好車都買不起,所謂的50萬,連好車的零頭都不夠,更何況,養家不需要花錢嗎?難道說,買了房子后,三個人就變成了喝西北風的神仙了嗎?就算是這樣,那么以后的孩子怎么辦?用什么錢去養!掙錢!想到這里,王冥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目前最大的任務,并不是提升實力,而是去掙錢,雖然這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想到這里,王迷宮內微微扒拉著手指,仔細的算了起來,如果想要同時將雅欣和雪嫣娶回來的話,那么,他到底需要掙到多少錢呢?首先是住所,以雪嫣和雅欣的姿色和家庭背景,是不可能和王冥去擠一個小公寓樓的,如果王冥買不起,那她們一定會自己掏錢買,這樣一來,王冥可就是吃軟飯的了??紤]到這一點,王冥知道,自己需要一座豪宅!一座占地面積巨大的豪
激烈的交戰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空檔,雙方都從對方的視野里消失了。?;⒖吭诤谑洗⒉欢?。其實幾次交鋒都是電光石火,真正動手的時間加起來還不足半袋煙,可是?;缀趵勖摿诵?。打仗不是平日里舞刀弄槍,明明是同樣的招式,在戰場上使出來就要耗盡渾身的力氣。沙萬青倒下以后,?;⒑痛鞫Y庭對付了最后一波攻擊。他顫抖的雙臂甚至不能平平地把長槍刺出去,看著眼前血色的皮甲和冷冷的刀光,他知道自己完蛋了。然而倒下的居然是赤旅,腹中還帶著折斷的長槍,到現在?;⒁膊荒芑叵肫疬@是怎么發生的。當時只要對方再上來一個人,再多一個人,就不知道會發生什么,當然,?;⒁矝]有力氣去想。?;⒕湍敲醋?,喘息著。沙萬青的身體正在旁邊慢慢冷卻,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交鋒過后的極度疲憊全面占據了他的身心。打仗原來是這樣的。既沒有想像中的激烈,也來不及感受血腥。刀光劍影下面,身體是在依據本能行動。?;⒂幸环N可笑的虛幻感,就好像自己站在半空中觀看著另一個自己與赤旅廝殺,而那個旁觀的自己完全關閉了心靈。?;]有打過仗,但是他打過架,而且經常打架。十三歲,?;⒕烷_始長個子,足足比同年的孩子高了一個頭。他不識字,自然不知道“橫行鄉里”是什么意思,但是鄉親們就有深刻的體會。楊萬村附近十里八鄉,人人都聽說過“拳頭最大的?;ⅰ?。對于這點,很難有個客觀的評價,不過每個挨拳的人都會覺得那只在眼前驟然放大的拳頭實在是大!?;⒑芟矚g這種感覺,拳頭砸在人臉上那種沉悶中帶著清脆的聲響讓他渾身的毛孔都吱吱歡叫。直到有一天,他發現很難打到人,而尋找些雞毛蒜皮的借口去打人足以消耗一半的快感。楊萬村最德高望重的老者給他出了一個好主意,他說:和鎮衡玉那里有種特別適合?;⒌幕顑?,那邊的人最喜歡看人打架,喜歡到了要出錢雇人打架的程度。這對?;⒌拇_是不小的誘惑——打架居然還有錢拿!?;ⅠR上離開了楊萬村,這使那位老者越發德高望重。但是?;⒉]有到達他的目的地,才走到青石,他就發現用拳頭換飯吃要比在楊萬村打架難得多。在一家燒餅鋪子門口,鼻青臉腫的?;⒈凰膫€同樣鼻青臉腫的城守按倒在地上,那個頭目模樣的城守看了?;⒑靡魂囎?,刀子一樣的目光緩和了下來。他指著自己的軍服問?;ⅲ骸跋氩幌肽缅X打架?”那個頭目倒不是拿?;㈤_涮,不過?;⒁矊嵲诿?,才穿上軍服就把伙頭給打了?;镱^階級不高,卻是軍中最有勢力的那種兵。沒過幾天,?;⒕蛠淼窖嘧硬﹫蟮?,緊接著就被戴禮庭扔到了干涸的溪溝里。被扔了三次以后,?;⒉幌朐俅蛄?。打架和被打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后者實在沒有什么快感可言。而且他漸漸發現,原來不打架,也還有很多又不無聊又有趣的事情可以做。像沙萬青一樣,?;⒁灿X得燕子博才是最適合自己的地方。只是有一點點可惜,即使是釣魚捉蟹的快感,也和打人臉有所不同,似乎總是少點什么。直到突襲燈塔中那三個赤旅的時候,他才醒悟過來,原來打仗是比打架更刺激更過癮的事情。然而和打架一樣,敵眾我寡的打仗一點都不刺激。準確地說,那比打架糟糕得多,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有一點點失誤就會送掉性命。這讓他全身都緊張起來,即使是最有效的刺殺也沒能令他體會到一丁點的快感,他已經神游物外了。這時他能體會到的是另一種東西,或許可以稱作責任。?;]有力氣多想,他只知道,如果赤旅從他的眼前沖了過去,博上的弟兄就完了。責任感與快感完全不同,即使?;F在渾身都輕飄飄的,心里卻很沉。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這個感覺,但這感覺在心中盤桓不去。戴禮庭又下來了,扛著老大一只油桶?!霸谔羁幽?!”戴禮庭指著黑石的后面對?;⒄f。?;⒁材茈[約聽見兵刃敲擊地面石子的聲音,但他根本不想理會:“填唄!填完了再打就是?!贝鞫Y庭放下油桶,又聽了一陣子,臉色很不好看。赤旅沒有工具,只能用刀劍掘地,效率肯定很低,但是他們一直在干。大隊的赤旅已經轉去南暮山麓,黑石后面頂多就是十來個兵士。主攻方向已經換了,這些赤旅還是主動而努力地準備著下一次攻擊?!安┥弦彩??!贝鞫Y庭陰沉著臉說,“那些赤旅都去砍樹了。人影都看不見,光聽見砍樹的砰砰聲?!薄鞍??”?;]聽懂?!八麄円鷺蚰??!贝鞫Y庭解釋,“我是說,那么點人都能各自為戰,不用等上面的命令……這些赤旅實在很厲害?!背嗦靡坏骄桶l動攻擊是對的,地形不利,他們不該給城守任何反應的機會。惟一的問題只是城守們的堅韌超過了赤旅的想像。赤旅一擊失手,馬上轉換方式準備再戰,不愧是天下強兵,單這份應變就不是青石六軍中任何一支可以比擬的。戴禮庭不知道這兩個月的仗到底是怎么打下來的,要按他的認知,青石早該知敗了?!皡柡€不是被咱們干掉了?”?;⒉恍嫉卣f,“再來還是一樣死?!逼鋵嵥痛鞫Y庭想的一樣,等到赤旅準備好了,只怕城守們再也頂不住這一波攻勢。他沒有說出來的一句話就是:“無非一起死?!睅状闻c死亡擦肩而過,現在這個詞僅僅是一個詞而已,不再具有原來的威力?!皠e守了?!贝鞫Y庭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指了指腳邊的油桶,“把這個點起來,他們一樣過不來,再上去幫我扛兩桶下來?!焙;⒌菚r一愣:“你用了這個,航燈怎么辦?”燕子博的鯨脂只能用來點航燈,規矩幾十年下來都沒破過,何況存油本來不多了,如果用來放火阻敵,不知道還有多少夠點燈的。戴禮庭苦笑不語。他和谷生榮、羅麻子已經搬了十來桶鯨脂到溝邊上,除去運到山路上的幾桶,庫房里剩下來的也就夠燒三五天??梢浅嗦霉ド蟻?,還談三五天以后的事情做什么?這些鯨脂就是能多擋住赤旅一刻也是好的。?;⒁慌念^:“我是糊涂了?!碧ь^正色跟戴禮庭說,“火準備好,可我人還是呆在這里?!彼位问种械牟杰婂?,“還有三支箭,一把刀。庭哥,你只管去幫爛疙瘩他們守博上,我頂到最后一刻再放火,多撐一會兒是一會兒?!贝鞫Y庭見他神色鄭重,也不多勸,微微沉吟一下,說:“?;?,我在上面看著兩頭,不叫你一個人扛著?!焙;Ⅻc點頭。戴禮庭轉身要去扛那幾桶鯨脂,忽然聽見?;⒄f:“庭哥,你說爛疙瘩說的扶風營到底會不會來?”扶風營到底會不會來?霧漸漸薄了,這是近黃昏的標志。燕子博的海霧在第一顆星星升起來的時候一定會徹底消散。沒有了海霧的遮蔽,城守們的機會更加渺茫,援兵到底會不會來呢?這個問題人人都想了無數遍,可是誰也不肯問出來。即使是蘭子詠,心中也在打鼓。上燕子博快三個月了,跟扶風營都沒有聯系。青石戰事吃緊,誰知道是不是有人惦記著南暮山上的那支小部隊。趁著戰事暫歇,蘭子詠又去吹了一遍霧笛。他是吹給城守們聽的。?;仰L脂倒在地上,險些把自己都滑了一跤。他把燈芯也鋪開,罵罵咧咧地說:“這下子連使刀都要當心?!彼а弁送?,戴禮庭果然手持弓箭坐在博邊??伤睦锴宄?,如果赤旅真沖了上來,他沒有什么時間退上去,沒到戴禮庭面前就會被赤旅射死。命運既定,他也安心,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個什么死法。他蹲下來拍拍沙萬青的肩膀:“我陪著你怎么樣?還得給我煮螃蟹吃?!闭f著嘿嘿傻笑。才笑了一聲,就聽見戴禮庭怒喝:“頭頂!”開弓放箭,不料博上風大,距離遠了就失了準頭,“?!钡囊宦曒p響,在黑石上濺起一?;鸹?。?;⒁惶ь^,黑壓壓落下一個影子,正好砸在他身上。黑石兩面都內傾,他和戴禮庭都沒有想到赤旅竟然能在這樣的巨石上搭了人梯爬上來。兩個人都倒在鯨脂里。那赤旅顯然沒想到滿地是油,慌忙間沒掙起來。?;⒎词忠患?,那支弩箭從赤旅的嘴里穿進去,射進了他自己大腿,痛得他悶哼了一聲。再睜開眼,轉角處也沖出個赤旅來,?;⒉换挪幻蹌渝髾C,那么近的距離,就是海燕也射中了。他拋下弩,看見戴禮庭正沖下來,手中弓弦響動,頭頂又掉下個黑影,正好落在他身邊,肩頭是半截箭羽毛。?;⑼蝗粊砹伺d致,一拳砸在那赤旅的鼻子上,登時砸出兩條黑血來。長笑聲里,他看見沖到面前來的赤旅滿臉驚恐地盯著他左手的火石?!班?,?;⒋蛄艘幌禄鹗?。霧終于散去了。山路上的大火比溝里的旺,鯨脂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對面殺聲如潮,赤旅抬著一個長長的木筏子沖了過來?!胺偶?,放箭!”羅麻子大聲呼喝,躲在門板后面奮力開弓?!笆翘碛桶?!”谷生榮取笑他,拔腿往溝邊沖。三張弓能射出多少箭?赤旅的弓箭比城守們的密集多了。門板在博上顯得突兀,幾十名弓箭手列了一排,朝著門板亂射。好在博上風大,一多半的箭矢都被吹歪了。饒是如此,門板上還是“篤篤”聲不斷。羅麻子貼著門板,不時探出身子去放上一箭,瞄也不瞄。這樣的距離這樣的風勢,也只有亂射。戴禮庭卻跳出門板的遮掩,挺直身軀,射得有模有樣。蘭子詠吃了一驚:“副尉!副尉!”戴禮庭理也不理,已經有弓箭手注意到了谷生榮,他要吸引盡可能多的注意。蘭子詠會意,也從門板另一邊站了出來。第一桶油在木筏子搭上溝沿的時候傾倒下去。已經黯淡了的火焰頓時竄高了一大截。這一下谷生榮成了眾矢之的,再也沒有弓箭手理會戴禮庭、蘭子詠。谷生榮的動作出人意料的敏捷,在箭雨里成功推下第二個油桶,只是在跑向第三個油桶的時候呆了一呆,火光掩映下,能看見他背上多了一條細細的影子。戴禮庭的雙臂已經腫了,再也拉不動弓弦,他看到谷生榮身上的那種細細的影子越來越多,眼睛忽然一熱——他已經想不起上次是什么時候有這樣的感覺了?!俺返綗羲锶??!贝鞫Y庭嘶啞著喉嚨說。依舊沒有赤旅的弓箭手射擊逃向燈塔的城守,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谷生榮身上。他已經推下了第三個油桶,正在踉踉蹌蹌地走向第四個。戴禮庭用腰刀別住燈塔的門板。他知道這是徒勞,但總要做個樣子。羅麻子呆滯地趴在二層的窗前,眺望著夜色中的滁潦海。蘭子詠輕輕拍擊著從航燈機關里盤繞出來的蟒狀霧笛,他背著身子,看不見臉上的表情。援兵還沒有來,現在已經太晚。他俯下身去,奮力吹響霧笛,低沉悲愴的角聲在海上回蕩?!坝写?!”羅麻子突然站直了身子,他轉過頭來再說,聲音就平和了許多,“有船來!”像是回應他的話,從敞開的塔頂傳進來幾聲斷斷續續的螺號,這是夜航船在對霧笛致謝?!疤m子詠,”戴禮庭說,“你的扶風營到底來是不來?”他終于問出這句話,臉上滿是戲謔的笑意。博上燈 尾聲又是捕蟹的季節,燕子博外的海面上來來去去的都是蟹船。大猛咀上炊煙裊裊,許多的蟹船都要在這里打尖休息,讓這原本空空蕩蕩的廢村忽然變得生機勃勃了。捕蟹人們也許不知道,大猛咀的人都去哪里了?也許,他們根本就不關心——都是櫛風沐雨的海上男兒,誰沒有看過生死變遷?天色將晚,博尖上的燈亮了起來。不是博上那座白塔,是博下新修的燈塔,形制與博上的燈塔頗為相似,但使的是北邙晶鑲嵌的燈頭,比原來不知道亮了多少倍。燕子博這一帶的海霧多,原來的燈塔位置太高,海船常??床灰?。重建青石這幾年,壞水河的水路徹底打通,燈塔的重要性也就益發突出,這第二座燈塔也迅速建了起來。守塔人不是青石的城守——重建后的青石已經不再是“宛州十城”之一,當然也就不再擁有自己的城守。但他們過的日子與當年的城守并沒有什么不同,一樣住在那幾間破舊的草屋里,一樣在巴掌大的菜園里種菜養雞,甚至一樣劃著一條舊舢板去捕魚撈蟹。不過,他們不再每天爬上高高的燕子博去點燃航燈。他們劃著船去,去那座建在礁石上面的新燈塔。燕子博上的燈塔,和廢棄的營房一樣被他們徹底遺忘了。也許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高高的燕子博上還有一座燈塔,他們來去都是海路,甚至不曾走過南暮山那漫長而美麗的山道,只有在到達和離開的時候,才會看見那座白石的燈塔吧?燕子博上的風聲呼嘯,燈塔的木門腐朽洞開,躲在里面的白海燕被沉重的腳步聲驚動了,撲啦啦從門洞里飛出來,好大的一片白影。獨臂的中年人喃喃地自語:“這便不認識了么?嚇成這個樣子?!彼磉叺纳倌旰闷娴貑枺骸按鞔笫?,這些海燕原本認得你么?”戴禮庭愣了愣,白海燕不過是三五年的壽命,住在燈塔里的這些,也不知道還有幾只是當年窩在崖邊草叢里的小燕子。他自嘲地嘆了口氣說:“就算本來認得,少了一只手,也認不得了?!鄙倌険u頭笑道:“未必就是戴大叔模樣不同,只怕是住了豪闊的房子就看不起人了?!彼哪昙o不大,聲音清朗,這一句話里卻頗有風霜的意味。戴禮庭深深凝視了少年一眼:“那也沒有什么不妥,是不是?”原來這個少年是宗繼武的胞弟宗思青,當年在淮安的商學里讀書,逃過青石大劫。不過家破人亡,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舊友故朋也多變了臉色,這幾年從一個富家子變成路護里的馬夫,自然是頗有經歷。燕子博七名城守,活下來的就戴禮庭一個,也只有宗繼武還有這么一個親人,意外相逢之下,戴禮庭總覺得自己對他負有責任。這時候聽他慨嘆,只怕他意氣不平鉆了牛角尖。宗思青微微點頭,伸出手去摸那腐朽的門框,半晌才說:“是沒有什么不妥。便是扶風營來得晚了,也沒有什么不妥,這是各自的計量??!指著別人總是不行的?!毖嘧硬┮粦?,他早聽戴禮庭講了許多遍了。戴禮庭苦笑道:“也說不上晚,只是……終于沒有什么用處!”宗思青默然不語。確實來得不晚,赤旅進山的消息早已傳進了南暮山,扶風營沒等霧笛召喚就及時向離青石最近的燕子博靠攏,幾乎和回頭的赤旅同時趕到燕子博。不過赤旅人數眾多,扶風營又辨不清博上情形,遲遲不敢發動。一直到海霧散去城守們退入燈塔,扶風營才在赤旅背后突擊,一舉消滅赤旅大部。這幾個時辰的待機,便是城守們的性命和戴禮庭身上七處傷口和一條斷臂的代價。然而,博上的燈是一直亮著的。這就是戴禮庭說“來得不算晚”的緣由——這一戰,為的不就是博上燈么?但是航燈不滅,又能如何?燮軍沒有再次攻擊燈塔,倒是后方改變了主意。第三批來自淮安的糧船在壞水河口掉頭南返,那時候,燕子博上的燈火還是亮的。那時候,守在博上的戴禮庭和扶風營戰士們是如何絕望地大聲嘶吼,就好像船上的人能聽見他們的聲音。他們心里清楚,青石陷落了,因為別人總是不可以指望的??赡切┤?,那些他們以為可以依靠的人是怎么樣變成“別人”的呢?戴禮庭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知道的是,和他一起守在燕子博的這些弟兄,也可以變成不能指望的“別人”。但是他們沒有,一個都沒有。這就夠了!戴禮庭默默地用單手打開食盒,取出一壺酒來。山路顛簸,一壺酒灑出來快一半。他掂了掂剩下的一半,遞給宗思青。宗思青鄭重地把酒壺舉過頭頂,一杯一杯地斟滿,灑在白石的塔基上。灑過七杯,他轉向深溝的方向,又灑了一杯,那是給宗繼武的。博上的風這樣大,他的心里卻是火熱一片。他知道戴禮庭為什么帶他到這里來,并不僅僅是為了祭奠他的兄長和那些與宗繼武一起戰斗的人。戴禮庭想讓他明白的,他都明白,但只有在這個地方,那些道理才變得這樣的振聾發聵:即使這世上有那么多的不公和背棄,也還是有著這樣的一些人,他們也許平凡而渺小,卻始終履行著自己的職責,用生命實踐著他們的使命。只要相信這一點,他就能很好地活下去,比淮安天啟那些錦衣玉食的人活得更真實更痛快!相信這一點的人,還有很多。思園筆談·燈塔現在所能看見的最古老的燈塔在寧州。這是理所當然的,羽人才是航海的先驅者。其實那不能叫做燈塔,只不過是壘石的火坑而已,只有在不好的天氣里才會點上一把。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想一想,除去他們對于星辰的感知不算,羽人的海船上常常有著血統高貴的翼民,他們只要伸展開白色巨大的羽翼,就能飛翔在天空上面。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來導航呢?那些真正精美的燈塔都在東陸,尤其是地中三海的東岸。每一處的燈塔都能反映出當地的風土和資源。比如霍北港外小島上的七寶塔,那是一座七層木塔,雕梁畫棟。晉北地方寒涼,最出名的物產就是木材。因為天冷,樹木生長緩慢,材質細密,用于建筑造船都是一等一的好材料。泉明則是鐵塔銅燈,號稱萬年。淳國產鐵,鍛造工藝又是東陸翹楚,這座鐵塔的輝煌堪與遠古時候大晁的星殿相比——然而星殿五所,如今也只留下兩處遺跡,不知道泉明的鐵塔是不是真能夠屹立萬年。宛州海岸線上的燈塔是最密集的,這是因為宛州多山,地中三海是古陸下沉淹沒形成的,宛州海岸尤其崎嶇危險。另一個原因則更加實在些:宛州重商,海運河運都是命脈。涉及交通,宛州商會向來肯下重本。官道就是一個例子。說到燈塔,從和鎮到青石,雖然燈塔的形制各異,卻都是石塔,近年又換上了水晶燈,用的燃油也都是鯨脂,這份氣派,也只有天啟大內可以相比。但是商人們肯花本錢并不是因為愛慕虛榮,他們的理由很實惠:造一座塔花的錢,也許幾船貨物就能掙回來;可要是沉了一條船,損失的不僅是船只貨物和海員,還有來去的時間,無論如何都顯得代價高昂。人們說到宛州,往往覺得商人們重利輕義。其實真要是重利,又怎么會完全輕義呢?對于眼光長遠的商人們來說,義利原是一體的??礋羲褪且粋€例子,商人們建塔是為了牟利,可這些燈塔挽救了多少航海者的性命??!若是瀾州越州沿海能夠多建燈塔,從和鎮到夏陽的南洋海路也不會成為海運中最艱險的一條線路了吧?水晶劫 一 、宣井童額頭上微微有些發癢,宣井童抬起手來拂了一下,濕淋淋的,原來出了好多的汗。抬起頭來看,日頭卻還是沒有爬上中天。沒有到正午,又不是夏天,為什么會這么熱呢?他有些心煩意亂,一時連口也干了起來。日頭真是很奇怪的東西,有時候它走得那么快,有時候卻又走得那么慢。宣井童覺得自己已經在這塊臥牛石上坐了半輩子那么長的時間,可實際上連一個上午都還沒有過去。他忽然很希望阿袖家門口的那塊大石盤就擱在眼前,那樣他就可以一格一格數著石盤中間那枚鐵針的影子。只要那影子挪到離紅線一格的位置,阿袖就會在門口出現了。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是采晶的日子。正午時分,山上坳的采晶人都會聚在臥牛石畔,然后阿袖就會唱著歌出現在香松林里,蹦蹦跳跳地走到大家面前,揮一揮手,領著大家去響水潭里采晶。采晶的規矩在山上坳已經傳承了不知道多少代了,從來都不曾改變過。當然,在阿袖以前是風爺爺,在風爺爺以前是風太爺爺。風家祖祖輩輩都是山上坳的守潭人,但在宣井童的心里,阿袖就等于守潭人。從他第一次去響水潭那天開始就是阿袖領的路,在這以前,風爺爺的故事,他也聽長輩說過,但是那些傳說始終沒能在他的想像中沾上些許色彩,也就僅僅成為傳說而已。阿袖從來都準時得很。等日頭到了正中,采晶人的影子膽怯地蜷縮成腳下那小小的一團,阿袖的歌聲就一定會從香松林中傳來。最初宣井童可沒有留心到這一點。臥牛石邊總是這樣的熱鬧,人們歡笑著,調侃著,打鬧著,阿袖的歌聲就在不經意中像穿透林子的陽光那樣滑了進來。不記得是哪一天了,他忽然看見阿袖從香松林中輕快地走出來,好像一匹活潑的小鹿,踏著日頭的節奏走到了大家的中間。從那時開始,宣井童就越來越渴望這半月一次的勞作。不管采晶人們談論著什么樣的話題,他總是能在喧鬧的笑聲和言語聲中聽見那踩著松針而來的輕盈腳步?!鞍⑸?,你又吹牛皮了!”他笑著重重地擂了鮑樹生一拳,耳朵卻機靈地支棱起來。然后,阿袖那雙甜蜜的眼睛就會閃爍在他面前。往往都是如此。宣井童一遍一遍地想阿袖的樣子,有時候是極清楚的,有時候卻又模糊。阿袖并不美,就是在山上坳也有好幾個比阿袖更秀氣的姑娘??墒切氲桨⑿涞男︻?,就覺得一顆心都化了開來。阿袖是小巧的。她穿著大紅的衣裳,皮膚白得好像羊奶一樣,頭發又黑又長,軟軟垂在腰上。阿袖有著小小的臉盤、秀氣的小鼻子和尖尖的下巴。她笑起來的時候那雙小小的黑眼睛就瞇成了兩段彎彎的睫毛線,滿山坳里都是她清脆的笑聲。她的紅衣裳是用響水潭邊的圓仔花染的。所有的守潭人都穿這樣的大紅衣裳,寬寬大大的,紅得好像晚霞一樣。這是為了方便繪影辨認??墒前⑿浯┲褪遣灰粯?。很久以后宣井童才發現,原來阿袖悄悄地收緊了那衣裳的腰身和下擺,走起來的時候柔軟纖細的腰肢和潔白的小腿都在舞蹈。這就是說,阿袖畢竟還是個愛俏的小姑娘。這讓宣井童忽然生出一些縹緲的希望來,小姑娘要比守潭人親切得多。他覺得心慌,不知道應該怎么樣和人訴說,更不知道應該如何向阿袖訴說。他甚至不是采晶人,只是個拾晶菇的。期盼見她的巨大喜悅和面對她時的窘迫不安交織在一起,他只有更深地把自己埋到人群中去。在紛亂里面望著阿袖的一舉一動,宣井童覺得安心了許多??墒沁@樣的日子忽然就成為了一種奢侈。每一個初一和十五,宣井童都會吃驚地發現,采晶人又少了幾個。這就好像是躲在地窖中的旱獺看見自己藏身的地道正一點一點地被人掘開,每半個月,那洞口就大了一倍,陽光不可抑止地傾瀉進來。要是這地窖完全被掘開了,宣井童這只小旱獺就不得不自己面對陽光。他還沒有準備面對這樣的時刻,可是驚慌的后面,他也還在偷偷地品味著一絲縹緲的甜意。山上坳大概是黃洋嶺上最大的村子,一百多戶人家倒有近一半采晶為生。黃洋嶺是南暮山的支脈,地勢也是一般的險峻,找一塊巴掌大的平地都難。山中人家都種黃黍,有村子的地方就可以看見一小塊一小塊屋子大小的黃黍田,都是一塊一塊用石頭壘起邊來造的梯田。早年有游方在霧天里看見了黃洋嶺上的梯田風光,寫在了《思園筆談》里面,以為美得很,其實這美景的后面是山里人極苦極苦的日子。因為種地不易的緣故,黃洋嶺上的人家非常稀少,一個村子也往往不超過十戶人家。若是過了十戶,要找出那么多地種可就難了些。山上坳的地勢算是平坦些,可也絕對養活不了百來戶人家。只是碰巧因為附近有個響水潭,這響水潭里碰巧又是產晶的,而中州、宛州的豪富人家碰巧還喜歡水晶,山上坳也就成為了宛州最出名的山村。整個東陸的水晶大概有一半是從黃洋嶺的山上坳來的。和鎮也產晶,不過山上坳的采晶人說起和鎮的晶來,都是一臉的不屑?!昂玩偩??嘿嘿……”“嘿嘿”背后的意思就是說,那樣的品質怎么可以跟黃洋嶺的晶相比?初初聽到北邙山的晶,山上坳的人也還是一臉的不屑?!氨壁??沒聽說過!”在他們簡單的思維里面,大概再也沒有什么地方的水晶可以和黃洋嶺的相媲美了,商人們口中的好晶無非是用來壓壓價格的工具。見他們不信,那個前來買晶的商人搖了搖頭,當他再次來的時候,從皮囊里掏出來一塊海碗大小的黃晶,居然是四方的,一點雜質都沒有,純得讓人心醉。山上坳最老的采晶人鮑九捧著那晶一時竟然忘記了呼吸?!安虏露嗌馘X?”商人的笑意里有種說不清楚的憂郁?!斑@樣大的晶……”鮑九遲疑了,采了一輩子的晶,他也沒有看見過那么好那么大的晶,“天價了……”“不算天價?!鄙倘松斐隽藘筛种??!皟扇f金銖?”鮑九吃驚地說,山上坳一個月采的晶差不多也就湊成這樣的尺寸,就算是碎晶,兩萬金銖怕也打不住。商人搖搖頭?!岸f??!”鮑九松了一口氣,這樣的價格對山上坳的晶沒有太大影響?!皟汕?!”商人咬牙切齒地說。鮑九像是被雷打了半邊,一張臉一半是黑一半是青,指著商人“噔噔”地退了幾步,說不出話來?!袄硝U,”商人把那黃晶收進皮囊,“要是二十萬金銖的晶,我敢就這么隨身帶上來只為了給你看一看?”他的笑容很難看,“都過去啦!你們也好,我們也好,今天是最后一次生意,算是盡了我們幾代生意的這份心。北邙晶這樣沖進來,大家都沒得活路了?!蹦鞘巧显鲁跗叩氖虑?。諸侯打仗是司空見慣的,多少年來人人都認為這和宛州沒什么關系,不料這一次河絡也牽扯了進來,市面上忽然到處都是極精巧的河絡制品。商人說河絡不用采晶,他們會煉,別說海碗大小,更大的也煉得出來,短短半年間,宛州最大的水晶交易地就從青石挪到了云中。買晶利厚,商人就算洗手不干,回到青石也不至于改行去賣包子。珠寶作坊的雕晶匠人都往淮安和云中跑。只有山上坳的采晶人,守著一個響水潭,什么也不能做。村子太大,要是家家都去采晶,響水潭就成了餃子潭,更別說守潭人不能答應。每一次去采晶最多只能是二十個人。每年開春的時候各家各戶都抽簽排定采晶的順序,一年每家只要排上三四次,就能保證一整年的開銷。上個月的初一,宣井童記得有還有十三四個采晶人??墒堑搅耸?,便只剩下了七個。今天又是初一,就快到正午了,會有多少人來呢?宣井童往村子的方向眺望了一下,土路上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林間的空地上靜悄悄的,只聽見他的心“怦怦”地跳。宣井童也聽說了商人帶來的消息。只是在兩三天里,山上坳就像被抽了筋一樣軟塌塌靜悄悄,沒有了生氣。他嘆了口氣,低下頭來,盯著掌心的水晶發了一陣呆,雪亮的刀尖跳了跳,又往手掌中間落了下去?!鞍⑼?!”宣井童吃了一驚,手震了一下,那刀尖輕飄飄地在掌緣挑出一道血線來?!鞍⑼?!”這次他聽清楚了,是有人捏細了喉嚨在喊。那一定是鮑樹生,就算他的口技再出色,又怎么學得來阿袖的聲音?就是阿袖的呼吸,宣井童也聽得出來?!鞍⑸?,你出來吧!”他握住了掌緣說?!皣W”的一聲,背后的灌木叢里跳出一個漢子來。鮑樹生的臉上一點沒有把戲被揭穿的尷尬,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被你聽出來啦……”他湊到宣井童面前,還想說些調皮的話,卻一眼看見了宣井童手上的血跡,頓時驚得把方才的話頭給忘記了?!鞍パ?,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他伸手來抓宣井童的手,“見血了,今天可怎么去?”宣井童慌慌張張地把手藏到身后,“破了一點點,沒事的?!薄皼]事么?”鮑樹生將信將疑地看著宣井童。和采晶人不同,宣井童是拾晶肉的。聽說晶肉對血腥氣最敏感,沾了一絲血氣就長不開?!皼]事吧……”宣井童含糊其辭地說,心里焦灼起來。劃破了手,應該不能去拾晶肉了??梢遣荒苋ロ懰?,也就意味著這個下午不能和阿袖在一起……他急得耳根也有些發紅?!皼]事就好,沒事就好?!滨U樹生似乎看出一點宣井童的急切。若是阿袖沒有意見,他自然不會多嘴,只是臉上忽然沉重了起來,“總之都去吧!下一回是什么時候就不知道了?!薄笆裁聪乱换??”宣井童沒聽明白。鮑樹生環顧了一下四周:“阿童啊,今天要不是我爹逼我,我也不來啦!”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個月來,你也看見了,村子里年輕力壯的都下山啦!晶不值錢了,大家都要找活路的。我爹年紀大了心眼太死,今天我再采一回,也只是讓他安心?!彼呐男募绨?,“過兩天我也去淮安了,小山他們說海邊還有采珠的活計。那些河絡總不見得連珍珠也煉得出來!”他說著笑了起來,笑聲中有些說不出的味道?!皼]有采晶人了呀!”宣井童長出了一口氣。沒有采晶人了,只有他一個拾晶肉的。好大一個響水潭就只有阿袖和他兩個?!皼]有采晶人了,守潭人又怎么活?”鮑樹生搖了搖頭?!拔摇毙瘺_口說了一個“我”字,臉漲得血紅,卻說不出下面的話來。鮑樹生盯著宣井童看:“阿袖是個好姑娘,不過……她是守潭人哩!阿童啊……”他忽然住了嘴,看見宣井童的眼中流露出說不出的苦色。宣井童低頭看地,腳下的影子微微有些偏移,抬起頭來又撞見鮑樹生的目光,兩個人都是一樣地驚詫:阿袖居然遲到了?!翱蓜e是……”宣井童頓時慌了神,要是阿袖生病了可怎么好?一念之下,腦門上密密地出了一層汗。鮑樹生也覺得奇怪,正要說再等一等,忽然聽見什么,臉上流出笑意來。穿過香松林正是阿袖那甜美的嗓音。水晶劫 二 、風盈袖“把手拿出來?!憋L盈袖雙手掐著腰,很厲害地對宣井童說。宣井童呆了一呆,老老實實地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到了風盈袖的面前。風盈袖板著臉湊過去看,嚴肅的神情讓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的宣井童忍不住把脖子都縮了起來,讓鮑樹生看得想笑?!昂蒙畎?!”看見宣井童的傷口,風盈袖驚呼了一聲,急切地扳住了宣井童的手掌。雖然只是刀尖輕輕一帶,傷口可不淺。采晶這天,宣井童一早上只做兩件事:把他那柄本來就很鋒利的拾晶刀磨得在沒有陽光的地方都會閃閃發亮;到了實在不能再磨的時候,就開始神神秘秘地刻些什么。那柄鋒利的拾晶刀在宣井童手上滑過,起初只能見到一些血絲,這一會兒傷口翻開了,殷紅的血滴滴答答地往外流?!皼]事的?!毙樕茈y看,“很快就好了?!币贿呎f一邊用力把手往回抽。當然不會沒事,去響水潭的規矩多,不能見血是頂大的一條。倒不僅僅是晶肉遇血則僵的緣故,主要還是因為繪影忌血,要是嗅到了血腥氣味就躲在潭底不肯出來,大家也就不能采晶了。原來宣井童以為可以蒙混過關,看見血流成這個樣子,心里也知道機會實在渺茫。盼了半個月的日子就這樣錯身而過,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呆呆望著阿袖的裙裾,一顆心冷冷地沉了下去。鮑樹生變了臉色,大聲說:“阿袖,阿袖……”叫了兩聲“阿袖”,卻說不出什么來。風盈袖才明白自己一直抓著宣井童不放,慌忙松開手后退了兩步,臉上飛紅一片。她手足無措地絞握著雙手,嘴里喃喃地說:“阿童哥,我……我太心急了……”守潭人在山上坳是非常特別的角色。他們守的不僅僅是這口響水潭,更是潭中的繪影。從古老的時代開始,風家就因為一個神秘的約定世世代代守在了潭邊,這日子大概比第一個到山上坳定居的山民還要早些。誰也說不清繪影的來龍去脈,可是在山鄉的傳說里,這個守護著巨大財富的生命是可以把無盡的災禍帶到人間的。守潭人自己就是明證,似乎是要應驗什么詛咒,沒有一位守潭人是平安去世的,不管年老年少,守潭人的結局總是離奇的橫死。山上坳的百來戶人家靠著守潭人才能去潭中采晶,他們心甘情愿地供給守潭人糧食日用,見到守潭人都要低下頭來行禮讓道??墒亲鹁吹暮竺媸巧羁痰奈窇?。也許,供奉的意思就是請守潭人把繪影的災禍一力承擔吧,既然他們之間有著那樣一個神秘的契約。山上坳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守潭人不到村子里來,村里人也不去守潭人的小屋子周圍。一道小山梁把山上坳和響水潭徹底分隔成了兩個世界。其實村子里人人都熟悉守潭人。每個月兩次采晶,哪個成年男子沒有跟著守潭人行走過?但誰也不敢靠近守潭人身邊一臂的距離。肢體的接觸就更是禁忌,若是坳里的人被守潭人觸及,那就是天大的霉運了。傳說、謠言在山上坳茁壯成長,讓人們再也分不清真實和想像的界限。風盈袖的父親死得早,年少的時候就接過了守潭人的職守。論年紀,采晶人大多是阿袖的長輩,人人都心疼這個小姑娘,談笑家常倒也隨意,比以往要少些忌諱??墒秋L盈袖這樣抓住宣井童的手,鮑樹生還是不免看得心驚肉跳。宣井童的臉憋得比風盈袖還要紅,他方才抽手只是擔心不能跟阿袖去采晶,哪里會想到這一節??匆婏L盈袖自責的樣子,一顆心軟得好像見了陽光的羊脂一般,黏黏乎乎流了一肚子,哪一塊碰著都痛。他嘴笨,這時候也只會結結巴巴地說:“不是,不是……沒有關系,沒有關系……”舉著兩只手,恨不得重新塞到風盈袖的手里去,卻又害羞不敢??匆娦歉斌@惶的樣子,風盈袖反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山上坳要是還有一位和大家都不一樣的,一定就是她的阿童哥了,誰叫他是宣夫子從青石城里的井邊撿回來的呢?人人都怕守潭人身上籠罩的繪影的氣息,只有宣井童是不怕的。她抬起眼來,望著宣井童柔聲說:“阿童哥,我們家里不吉利,不好碰你的。不過你別著急,這傷口不耽誤事……”說著伸手在懷里摸了一摸,掏出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來放在地上。她畢竟是小姑娘家,脾氣轉得快。剛才還是一臉的惴惴,等拿出這塊石頭來了,嘴角便微微往上彎著,精靈古怪中滿有些得意的神氣,指著那石頭對宣井童說,“阿童哥,你拿了這個放在傷口上吧?!蹦鞘^藍熒熒的十分可愛,清澈透明,藍得似乎放出光來,看著像是水晶模樣。鮑樹生忍不住“咦”了一聲,說:“這樣的藍晶倒是少見,怕是值錢……”才說了“值錢”兩個字,他就把后面的半句話咽了回去。響水潭的晶不僅是成色好,更特別的是出產彩晶。彩晶是稀罕東西,價格比黃晶白晶要高得多,這么大的一塊藍晶怕是可以供上一家人一兩年的生活。鮑樹生是鮑九的小兒子,他見過的好晶自然不少,看到這塊石頭還是忍不住驚嘆。只是才夸了一句,鮑樹生就想起河絡來,發亮的眼睛頓時就黯淡下來,重重嘆了一口氣。那些小個子什么顏色的晶都煉得出來,再稀奇的彩晶也賣不出價錢。宣井童可沒有那么多的心思,聽見阿袖這樣說,想也不想抓起那塊石頭就往手掌上放。藍石頭捏起來不像晶,暖暖的,輕飄飄的。才觸到傷口上面,就看見石頭中間升起一個奇怪的字符來,發著光越長越大,忽地沖出那塊石頭來,在他的手掌上“砰”地爆開。他吃了一驚,手一震,那塊石頭滑出手心,卻不墜地,藍熒熒地放著光,浮在空中。鮑樹生的嘴張得老大,對著風盈袖指指點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正驚疑間,忽然聽見宣井童歡呼了一聲,原來手掌已經完好如初,哪里有一點點受過傷的痕跡?風盈袖輕輕巧巧地跳了過來,伸手一捉,把那石頭抓了下來,藍光驟然散去。她那張小巧的臉蛋上也滿是歡喜,好像撿到了寶貝的孩子一般,捧著那石頭自言自語:“真的是冰炔呀!”守潭人雖然和繪影關系非常,也不過是尋常人家,沒有什么秘術的傳承。鮑樹生就是對秘術再不了解,也知道那石頭不是什么藍晶了,看看風盈袖又看看宣井童,一臉的不明白,終于忍不住張口問:“阿袖!哪里來這樣的寶貝???”風盈袖漆黑的眼睛閃了一閃,鼓起腮來得意地說:“不告訴你!”把雙手往身后一藏,竟然自顧自走了。鮑樹生與宣井童兩個面面相覷了一陣子,忽然聽見風盈袖在前頭喊:“兩個呆子!還愣著做什么?今天晚啦!”可不是,日頭都走到中天那邊去了。風盈袖的心情真好,她在前面走著跳著,斷斷續續地哼著山歌,全然不管后面兩個人趕得辛苦。穿過了香松林,霧氣就重了,道路又坎坷,宣井童幫鮑樹生扛著那些工具,走得小心翼翼,眼看著阿袖那身紅色的衣裙就模糊了起來。過了香松林,繞過那棵老柿子樹,就進了山谷。阿袖住在山脊上,天氣好的時候宣井童可以遠遠望見阿袖家的小屋??墒翘鞖夂玫臅r候不多,山谷里永遠都是那么重的霧氣,一層一層浮起來,阿袖家的小屋子就好像是建在了云海里一樣,非常好看。走在霧氣里,就不是那么美好的事情了。深一腳淺一腳,也不知道路程的遠近。進了山谷半頓飯的功夫,霧氣濃得好像凝結了一樣。那樣鮮亮的太陽似乎是懸掛在另外一個世界的天空中,一絲光亮也透不過來。鮑樹生的眼睛瞪得發疼,也只能勉強認出阿袖的身影。谷里的路不好走。以往都是一大群人趕路,有說有笑,沒有覺得難走。今天身邊只有這悶葫蘆一樣的宣井童,鮑樹生忽然覺得害怕起來?!鞍⑿?,阿袖?!彼舐暫?,“走慢一點??!”風盈袖停下腳來,脆生生地應道:“阿生哥,你不是總說自己力氣大么?怎么扛著那么點東西就走得慢了?”鮑樹生耳朵一熱,采晶要帶的家伙一大堆,怎么是“那么點東西”,可是阿袖這么說了,他也不好反駁,只是低頭發力疾走??墒窃僭趺醇沧?,阿袖的身影也還是漸漸消失了,只有宣井童一直都走在自己前面。他心里暗暗奇怪:宣井童也好像是記熟了這里的路似的。鮑樹生正在低頭悶想,忽然看見宣井童停了下來,心里一驚,猛地收住了腳步。宣井童肩頭的那個皮管架子已經貼在了他的鼻尖上,鮑樹生背上頓時密密地出了一層冷汗?!白鍪裁囱??”他低聲呵斥宣井童,在這個山谷里要是摔上一跤可不是鬧著玩的。除了守潭人,誰知道身邊是什么地勢?宣井童沒有回答,伸手抓了一下鮑樹生的胳膊,等了一下才輕聲說:“阿袖要唱歌啦!”鮑樹生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風盈袖似乎站得很近,但總是看不見,只能聽見細弱的歌聲在身邊飄起來?!凹拍郊拍郊拍健庇谓z一樣的歌聲在羊奶一樣的白霧穿行,似有似無?!凹拍郊拍郊拍健卑⑿浞怕暩璩?,她的聲音高漲了起來,原來就在宣井童左前不遠的地方。她的歌聲是清亮的,忽高忽低,每一口氣息都聽得清清楚楚,每個字都輪廓鮮明。來來回回就是“寂寞呀”,可是她唱起來似乎里面有著無窮無盡的故事,有的是歡樂的,有的是悲傷的,有的是平淡的。宣井童覺得眼睛發酸。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聽見阿袖這樣歌唱,他都會覺得世界在面前轟然倒塌,好像春天融雪的山崖,一層一層褪去了白色以后,總是會顯出鋒利而猙獰的石壁來。然后那石壁也一層一層剝落,整個山崖都會消滅。他不知道那種悲哀從哪里來,卻能感到那是極其久遠的?!凹拍郊拍郊拍健卑⑿涞母杪晱牟粩嗯试母叻迳匣?,她的吐字不再清晰,氣息也開始斷續。忽然間,她收住了歌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寂寞呀……”她長長出了一口氣,極細極高的聲音鉆進了白霧的深處去,那霧氣震蕩著,動搖著,漸漸崩潰……“呀!打傘了打傘了?!卑⑿涞捏@呼恢復了少女的活潑,再沒有剛才的壓力。隨著她的歡笑,一滴滴的水珠落了下來,然后是磅礴的雨線,整個山谷中厚重的霧氣就這樣被風盈袖的歌聲擊碎,變成了一面轟然落下的雨幕。這層雨幕過去,青翠的山峰就亮閃閃地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一道細長的白線從山腰中噴出,在他們的面前悄然落下。那是千丈水,它落入的那口深潭就是響水潭了?!白呃?!”風盈袖揮了揮手,紅色的衣袖好像是一面旗幟。白色的霧氣不僅吸收了熾熱的陽光,也吸收了隆隆的水聲。雨幕落下以后,耳邊盡是千丈水的轟鳴,連阿袖的說話聲也聽不清楚。但是宣井童和鮑樹生都知道他們要到哪里去。山谷中蜿蜒伸來的泥濘道路在這里戛然而止,下面他們要沿著曲曲折折極險峻的小道下到響水潭邊去,繪影正在潭邊等待著阿袖,仿佛從世界開始的時候就是如此。水晶劫 三、宣井童站在響水潭邊往上看,天空只剩下了局促的一塊,除了那一條高高落下白茫茫的水線,視野里都是水靈靈的綠意,染得宣井童的眼神都縹緲了起來。要是沒有阿袖的歌聲,響水潭的上空就總是被濃重的白霧籠罩著,這滿山的灌木可不都是被悶著灌著,葉子里面沉甸甸的都是濕意。只有在水潭邊上一圈紅艷艷地開滿了圓仔花,讓人覺得這靜悄悄的谷底原來也是熱鬧的。風盈袖坐在潭邊的一塊大青石上,這么遠也能聽見她口中哼著的小調。她今天的心情好得出奇,一路從這樣險峻的小道上飛奔下來,好像一只紅蝴蝶一樣,讓宣井童覺得提心吊膽。那些嬌艷的圓仔花像是被她的歌聲催眠了似的,慵懶地舒展著枝條,攀援著青石爬到了她的身邊來。她伸手撫摸著碩大的花朵,兩條白生生的小腿在水面上晃來晃去,不時用腳撩起閃亮的水花來。鮑樹生從肩頭卸下兩只沉重的皮囊,嘻笑著拉了宣井童一把:“看夠了沒有?來搭一把手?!毙哪樢患t,慌忙扭過頭掩飾地說:“繪影還沒出來哩!”鮑樹生說:“等出來了可不就把時間都耽擱了?”宣井童聽得呆了一呆,連忙伸手去皮囊里面掏東西。繪影每次出來見守潭人的時間是固定的,到了時候就要躲回巢里去。要是采晶人沒有及時出水就會被繪影堵住溺死在水里,可要是出水早了又浪費了難得的采晶機會,所以時間最是寶貴。往日里采晶人成群結隊地來,哪里用得著宣井童。今日卻只有鮑樹生一個。宣井童倒不是不知道這一層,只是晶已經掉了價錢,多采一件兩件又有什么區別?他只是想了一想,終于沒有說出來。鮑樹生見他欲言又止,轉念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嘆了口氣道:“真是,都忘記了,現在采幾件晶都沒什么差別?!彼j喪地揮了揮手,高大的身子忽然就矮了一截,“阿童你去拾菇吧,這里我自己來就好?!毙膊淮鹪?,只是自顧自拾掇著囊中的器具。鮑樹生見他手上不停,心頭熱了一熱,也不多說,繼續干了起來。采晶其實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別的不說,單是采晶人的一身行頭就是極其繁瑣的。響水潭水一年四季冷得刺骨,要是沒有兩層鯊魚皮水靠擋著,采晶人下水一會兒就會凍死在水里。水潭雖然清澈,卻不知道有多深,水性再好的漢子也不能一口氣潛到晶巖上去。每次采晶前最費事就是搭立管架,卷軸上的皮喉足足有幾十丈長,那是給采晶人呼吸通氣用的。若是折裹不對,皮喉通氣不暢,水下的采晶人就要窒息。鮑樹生頭上戴了虎鯨目做的套子,是透明的,還接著皮喉軟管,這樣就可以在深水下視物。腰間也系著一個皮球模樣的虎鯨目,里面裹了三五條蟄伏的瑩蛄?,擈潦菍W問人的稱呼,山上坳的采晶人都管它叫火蟲子,下潭的時候用力一拍,那火蟲子就會醒轉過來?;鹣x子最恨虎鯨,一旦醒來發覺在鯨目中,立即飛速游動振節發光直到累死。三五條瑩蛄足以點亮一幢三進的宅院,可是響水潭底水流激蕩,這鯨目大約只能提供一丈方圓的照明。其他像銅墜、采晶鑿等潛水采晶的器具不一而足。購置這樣一套行頭的費用足以讓一戶農家過上一輩子,其中的火蟲子、皮喉、鯨目都是用上幾次就要更換的,又昂貴得很,難怪晶價才落下來,山上坳的人便不來采晶了——這開支本來就嚇人,要是采來的晶沒了銷路,可怎么過日子?宣井童頭一回看見響水潭的時候很是吃驚:千丈水雖然只是細細的一條,從那么高的山巔墜下來,沖力應該十分驚人才是,可這磅礴的跌水在響水潭里卻只能沖出小小的一圈漣漪,潭邊的水波還是溫柔得很?!昂孟袷怯幸恢痪薮蟮墓肢F把這千丈水都吸入喉中似的?!毙髞硗低祵︴U樹生描述他的想法。鮑樹生看了他一眼,表情很有些怪異:“可不就是繪影么?是不是把水都給喝了我不知道,不過你看它出來的時候就熱鬧啦!”才架好皮喉管架,宣井童聽見水聲忽然大了許多,他抬起頭來看。千丈水落下的地方正有噴吐的白沫飛濺,一層一層的浪頭激動地涌到岸邊來。鮑樹生用力把鯨目的面具戴到了頭上,沖宣井童豎了豎拇指,兩個人都知道,繪影要出來了。響水潭的顏色最美,從山谷里往下看,那口深潭像是塊極大的翠晶,層層疊疊透亮的藍色和綠色閃動著,清涼的感覺可以從眼睛一直透到心里去??墒钦l也不知道這潭真正的顏色是什么,因為繪影的顏色和潭水交織在一起,凝成一個生動的整體。它從潭底浮起來的時候,千丈水躁動著為它加油叫好,翻翻滾滾的白浪把整個潭子都覆蓋了??墒呛鋈婚g,激蕩的水波又像犯了錯被抓住的孩子一般羞澀起來,千丈水安安靜靜地注入碧藍的水面,連一點浪花都激不起來,潭水平靜得好像是一面鏡子。采晶人都知道,這就是繪影了,雖然還是沒有人知道繪影到底是個什么樣子?!拔蚁氯チ??!滨U樹生面具后面的聲音顯得空洞而遙遠,他說著指了指潭那邊的崖壁,讓宣井童一同過去拾晶菇。宣井童點了點頭,兩個人一起對著碧藍的水面長躬到地,然后帶著各自的家伙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繪影的身軀柔軟而有彈性,它稀薄得像水,卻又厚重如冰。這么多次,每次走在繪影身上宣井童總是會有一種錯覺,似乎腳下這塊起伏不定的水面會悄無聲息地裂開一個小洞,他一腳踩下去的時候就會沉入無底的深潭。誰知道繪影和這潭水的分別呢?對它來說這也許只是個小小的玩笑。當然,宣井童知道繪影不會跟自己或者任何一個采晶人開這樣的玩笑,對于繪影來說,唯一看得見的就是潭邊大青石上一襲紅衣的守潭人,所有其他的生命大概都和灰塵一樣無關輕重。撲面打來的都是千丈水的飛沫,小石子一樣撞上來,痛得厲害,這是千丈水入潭的地方。鮑樹生沖宣井童點了點頭,“撲通”一聲跳到繪影身上這個小小的缺口里去,一轉眼就被強勁的水柱壓得蹤跡全無。宣井童有時候挺羨慕他,為啥同樣生活在山上坳,鮑樹生就沒有自己想得這么多呢?他繞過千丈水,在山崖前站定。陡峭的山崖好像要倒在他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耳邊盡是千丈水破空的呼嘯。半個月的功夫沒來,山崖上星星點點都是晶菇,長勢很是喜人。晶菇是黃洋嶺的特產,倒不是響水潭才有。因為這里山勢險峻雨水又充足,所多的就是瀑布跌水,有瀑布的地方往往就有晶菇,都生長在瀑布后面的山崖上。崖上的晶菇看起來就和普通的菌子差不多,粉紅色海碗口大小的一個肉疙瘩緊緊貼著崖壁生出來,那是晶菇的母菇??墒悄腹绞浅圆坏玫?,只有它長得壯大了,等它將要分生的時候把那枚子菇切落下來養著,長大了才好吃。要是一時失手沒有采下來,子菇自行脫落入水中也能長大,可是離水即壞,那就沒法養了。山里頭的拾菇人也有不少,各自都守著一處瀑布水潭,只有在響水潭這里拾的最好。一般的子菇養在水里能長到面盆大小,響水潭出的子菇卻可以養得如小桌面一般。養出來的晶菇的味道好像是豬肉,切下一塊不久還能長回去,邊切邊長總能活上兩三個月。青石城里中上的人家幾乎都在缸里養上一兩只晶菇,日常餐桌上就絕不至于寡淡。拾晶菇的收入不差,卻算不上什么好職業。本來攀援崖壁就是艱難的事情,晶菇生長的崖壁就更加險惡些,每年總有不少拾菇人摔死的消息。宣井童十三歲上開始拾晶菇,這響水潭后面的崖壁熟悉得好像他掌心的紋路一般。饒是如此,每次攀援這面滑不溜手的崖壁也總需要全力以赴。這個時候,宣井童的眼中和心里只剩下凹凸不平的石壁,就連千丈水的喧囂也變充耳不聞了。上次來的時候,宣井童留心到左邊的山壁上有一片幼菇,今天看見果然有好幾枚是要分生的樣子。他貼著一塊凸出來的石片穩住了身形,仔細觀看。那一片晶菇是一般大小的,大約會在同時分生。到時候手起刀落,一氣就能收進七八枚子菇來,那是正常一天的量。想到這個,宣井童的心頭舒暢,好像連身子也輕巧了些。時候還差一點,宣井童長長吐了口氣,一顆心拖著雙眼的視線悄悄又往水潭邊上溜。不知道什么時候,風盈袖已經跳下了青石,抱著一根開滿了圓仔花的藤條站在繪影的身上。她俏皮地曲著一條腿,身子都壓著那藤條,臉兒貼在圓仔花上,仿佛花一般的鮮艷,似乎在跟繪影說什么悄悄話。她“咯咯”笑起來的時候,震得滿枝的圓仔花一跳一跳地舞蹈。就算是隔著撲朔迷離的水幕,宣井童也覺得自己聽見了她的笑聲。繪影正在改變。它在風盈袖的面前慢慢隆起一個透明的水丘來。然后那水丘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樣飛快地生長。先是形成一個細長的圓柱,然后一點一點閃動著變幻。幾乎是在瞬間,那水柱就變成了風盈袖的模樣,就是世間最優秀的匠人也不能把一塊水晶雕琢成這樣生動的模樣。除了仍然是透明的藍色,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子。她捂著嘴笑,害羞地揮手,牽著風盈袖的雙手打轉,似乎是阿袖從鏡中走出來的姊妹??戳四敲炊啻卫L影的變身,宣井童每次都還是會被這美麗的變幻震撼。繪影并不總是變成風盈袖的模樣,她握著阿袖的雙手傾聽,然后她又會變成阿袖故事里面種種角色,有時候是只小兔子,有時候是滿臉皺紋的老守潭人阿袖的爺爺,有時候甚至是一起來的采晶人。守潭人的心思是透明的,他們沒有辦法在繪影面前隱藏任何的秘密,所有開心的煩惱的事情都會被繪影一一展現。鮑樹生說單是這一點就讓山上坳的許多人覺得恐懼,很多事情都是留在心里的好。宣井童聽說過,以前繪影曾經變成過一只巨大而恐怖的怪獸,讓守在潭邊的采晶人都嚇得尿了褲子。不過這對于宣井童來說倒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他每次拾菇都要凝視一會兒繪影的變幻,可是它實在變得太快,他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是不是曾經出現在阿袖的面前。有時候他是那樣渴望看見這一刻,有時候卻又極度懼怕這情形的來臨。不管變成什么,這都不是繪影,只是繪影身體很小很小的一個部分??墒切赖睦L影就是這個透明的女孩子,她先是梳著一對小小的雙丫髻,滿臉的稚氣,后來就扎著粗大的麻花辮子一身短打扮,現在的繪影是披散了長發秀拔了身材的,只是面頰上那一對深深的酒窩始終不變。她會聽阿袖說什么呢?忽然間,宣井童覺得自己被排山倒海的妒忌所吞沒。若是可以讓他站在阿袖的面前握著她的雙手傾聽,宣井童覺得自己可以放棄整個世界?!班!钡囊宦?,宣井童猛醒了過來。就在方才出神的時候,已經有一個晶菇分生了,亮晶晶的子菇跳了出來,轉眼就消失在千丈水的水幕里。其余的幾個晶菇頭上都是脹鼓鼓的,眼看也要分生。宣井童抽出那柄磨了一個早上的小刀來,一滴圓滾滾的水珠在雪亮的刀鋒走了一遭還是站立不住,滑落了下去。就在那水珠滑落的時候,宣井童伸展開手臂,穿著芒鞋的雙足飛速地在濕淋淋的巖壁上移動,薄薄的刀鋒毫無滯阻地在那一朵朵的晶菇頭頂跳躍。一朵,兩朵,三朵……剛冒出頭的子菇還沒有來得及收攏傘柄就被切斷,帶著亮晶晶的粘液下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入宣井童抄過的網袋中。整整七朵。宣井童緊緊抓住石壁,收住了正從崖壁上飛離的身軀,喘了一口大氣,腦門上這才冒出汗來。雖然還是逃了一朵,成績總算不壞,宣井童回憶著自己方才行云流水的動作,不免也有一些得意。定了定神,他探出頭去又往潭邊看,不知道這時候繪影又變成了什么模樣?似乎有著什么預兆,他的視線才轉離山崖,一顆心忽然冷冷地收緊了。還是那個衣袖飄飄的少女。因為繪影背對著崖壁,宣井童看不見她的表情,可是繪影動也不動的樣子讓他心慌。繪影又開始變了,它變得更高,更大。俏麗的溜肩變得寬闊,修長的雙腿愈發挺拔,它的背后斜插了一柄長刀,滿身的甲胄似乎叮當作響。宣井童覺得那背影依稀有些面熟,卻一時沒有想起來。有什么東西在心里悄悄滋生,宣井童知道那是不好的東西。如果心是一根弦,宣井童就清楚地聽見它崩斷的聲音。并不是在繪影變化成武士的那個時刻,甚至也不是風盈袖失聲驚叫的時刻?!班辍?,清脆的一聲,就是這樣。在宣井童看見風盈袖雙頰飛紅,捂著臉扭過頭去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從胸腔里掉了出來,不知道去向何處了?!奥反蟾?!”風盈袖尖叫著后退了幾步?!奥窢繖C……”宣井童迷迷糊糊地想起了這個名字,卻總也想不起他的面容。他是誰???宣井童用力想著,可是只能看見崩壞的畫面。水晶劫 四、路牽機路牽機到了這村子五天,現在不光是山上坳的人,連十幾個山頭外的柿子壟都知道青石城有個“大官”到了山上,這讓路牽機覺得很頭疼。從九原城從軍開始,路牽機就是斥候的出身,很知道低調行事的緊要。一向只有他認人,沒有他被別人認的道理。山上坳畢竟不是柿子壟那么封閉的地方,這里的居民和青石來的商人打交道不少,不是沒有見過世面,怎么會把他當成“大官”呢?鷹旗軍本來和青石的商會過從不密,他雖然是鷹旗軍左路游擊的副統領,卻算不上青石的官員。雖然現在宛州情勢緊張,鷹旗軍要守青石,可那畢竟是協助守城。青石本有六軍,怎么輪到外地的野兵來坐大?若說他是個官,那只是個夢沼中的軍將吧。路牽機孤身上山,到了山上坳的第二天就有流言傳出來,這讓他頗為意外。這一次派出十九路人馬勘察水源,來黃洋嶺主要是扶風營的人馬,分了六路,每路都是一兩個人,一概是商人打扮,會土語。只有路牽機是鷹旗軍人,可他也是青石本地人,斷不會在言語上露了馬腳。仔細想了一回,也沒有覺察出自己這次的任務有什么泄漏的地方,路牽機心里這個納悶就大了。不過他性子細致,面上倒不顯露,還是每日里在客棧聽那些閑人講古,時時也插嘴說話。路牽機的見識當然不是山上坳人所能想像的,一開始就是鮑九都還有些怕他,聽他多說了幾個段子也就發現這位“大官”其實隨和得很,說話便少了許多顧忌。閑談起了興頭,路牽機得意起來,就讓閑人們猜測自己的來歷。鮑九跟幾個老人對視一眼,干笑了幾聲卻不說話。路牽機好奇得很,只是逼問。鮑九朝馬棚那邊指點了一下,說:“路大人,我們雖然只是山里的愚人,倒也聽說過臨夏堂的北陸馬。您這匹烏騅股上還燙了個‘筱’字,若不是瞎子,人人都知道您是在筱城主面前走動的,尋常商人哪里有這樣的坐騎?”路牽機張口結舌,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沖鮑九挑了挑大拇指說:“老先生真是好眼光……”心頭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原來鮑九等人的猜測并不在點子上。鮑九哪里知道,以為自己眼光了得,捻著胡子一個勁兒地笑,把許多天的長吁短嘆都暫時拋在腦后了。東陸良馬少,種系也雜些,尋常交通又哪里需要好馬,人們自然見到的少,青石城里能見到的好馬都是商會高層的。臨夏堂最好的北陸馬上都燙一個“筱”字,所以青石人看“筱”字馬似乎是身份的象征??伞绑恪弊竹R在鷹旗軍中卻比比皆是,鷹旗軍左路游擊用的戰馬都是臨夏堂從北陸運過來。大批騾馬交易非常引人注目,宛州臨夏堂明里做的生意,實際上多有青陽部呂歸塵的捐疏。說起來,傳聞說鷹旗軍要接守青石,固然因為青石城是姬野南下宛州的門戶,可青石城主筱千夏是臨夏堂的大老板怕也是一個考量吧?其實路牽機自己是青石土著,怎么會不知道黃洋嶺的山路難行,上來采晶的客商從來沒有騎馬的??墒曲椘煊螕舻膽瘃R就如手足一般,一天都不能離開身邊。何況他對自己的馬頗有自信,以為再難走的路也上得來。哪里知道牽著馬走黃洋嶺實在是吃透了苦頭,不要說行動遲緩,烏騅馬也幾乎在半路上摔死,只是咬住牙關才終于帶了上來。黃洋嶺上沒有騾馬,役獸多用大角,最大的牲口也不過是大塊梯田上養著的黃牛??匆娺@樣雄駿的馬匹上來,人人投來的目光都是閃亮的。老人還能持重,不過在面上露出些驚奇羨慕的神色而已,小孩子們可是整天圍著那匹馬打轉,笑啊跳的,比過節還要喜慶得多。路牽機吃驚固然是吃驚的,心里頭卻也微微有些飄然之意,可不曾想到人們的敬意全是從這馬上來的。山上坳的人猜測路牽機是青石的官吏,自然百般恭敬。黃洋嶺上出產貧瘠,一向不向商會交納稅款,只有山上坳水晶生意做得大,每年的稅額極為高昂?,F在幾個月間晶價急落到底,要按以往的抽稅辦法,山上坳家家戶戶都只好去上吊了。青石城里忽然來了這樣一個大官,鮑九諸人心里又驚又喜,只是換著法地伺候著,希望路牽機回去可以厘清稅率。路牽機多少知道他們的心思,也不點破。其實眼下青石就要面臨生死存亡的挑戰,哪里有人顧得上山上坳的晶稅呢?不過響水潭的來歷神秘,山上坳人對于他們的采晶圣地一向守口如瓶,要是借著這“大官”的身份打聽,多半比自己一頭霧水地瞎撞要好。他只是贊嘆鮑九眼光出色,對于自己的身份終于還是含糊帶過。其實鷹旗軍里誰不知道路牽機是出了名的爭強好勝,這次偵尋固然不能露了身份,不過能過過大官的癮,大概也是好的。采晶人的忌諱多,路牽機倒不放在心上。早兩日,他就去過了守潭人的那座小屋,村子里的人都還不知道,要不然大概現在也得坐得遠遠地提高了聲音說話。不過那一趟去得多少有些失望。前一輩的守潭人去了山里采藥,只有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留在那里。這女孩子倒也知道響水潭和里頭住著的繪影。只是她口中的繪影便如一只小貓小狗,那潭子她也沒下過。路牽機聽得懵懵懂懂也沒打聽清楚響水潭的來龍去脈,心中失望,只好坐等老人。那女孩子叫阿袖。整整一個白天,路牽機都呆在那古松下的小茅屋里,喝著山里的松針水,嗑了一地的松子,漫無邊際地把大半個東陸的風物都聊了出來。不知道為什么,在阿袖面前,路牽機覺得很放松,說說笑笑隨口聊著,就逗得那女孩子笑得合不攏嘴。除了這次上山的目的沒說,倒把這些年的征戰經歷都講了出來,哪里還想著隱瞞身份,連路牽機自己都覺得吃驚。阿袖長了這么大,連村里都沒有去過,自然聽得心馳神往。只是天色將晚,卻還是不見老人歸來?!芭率遣换貋砹??!卑⑿湔f,“爺爺年紀大,現在上山腿腳慢了,一天里未必回得來?!甭窢繖C嚇了一跳:“那要是出了點事怎么好?”阿袖淡然答道:“我們守潭人,出事只是遲早……”面色雖然從容,可眉峰還是微微一抖。她指著正在躲去山峰后面的太陽,“要是天黑了爺爺還不回來,我就上山去找,反正也就是那么一條路?!蓖n莽的山色,路牽機暗暗吸了一口涼氣,搖頭說:“這怎么可以?我去村子里找些人來,大家一起找吧?!卑⑿洹翱┛毙α似饋恚骸奥反蟾缡峭饷鎭淼?,不知道山上坳的規矩。莫說叫村子里的人來這響水潭周邊的山上,就是我們去村子也是不可以的?!甭窢繖C面上是隨和的,內里卻極為執拗,雖然已經聽過一些村子里的禁忌,見阿袖說得這樣直白,還是忍不住心頭火起。明明一個村子都是靠著守潭人活著,卻防著擋著好像是怕山賊似的,想了一想,路牽機臉上都是不平意氣。阿袖看他如此,微微覺得害怕,輕輕拉了他的衣角說:“路大哥!路大哥!爺爺多半沒事的……”她頓了頓,指著自己的心口說,“若是爺爺有事,我大概也能知道的?!笔靥度撕屠L影訂立的契約沒有人知道,但他們有些奇怪的本領也不出奇。如若不然,代代橫死的守潭人早就斷了香火,哪里還能延續得下去?路牽機見她說得鄭重,也不再勉強,只是從懷里拿出一塊很好看的藍晶給阿袖。那不是尋常彩晶,而是叫“冰炔”的寶貝,路牽機教了她一句口訣,說是爺爺倘若有個意外,不嚴重的話都可以拿那枚冰炔醫治。阿袖歪著頭看了他半天,只是微笑,笑得路牽機的心中有些發毛,連忙告辭說隔日再來?!懊魅绽锊恍械??!卑⑿湔f,看路牽機微微愕然的樣子連忙補充,“明天就是采晶的日子了,生人不好過來。路大哥,你等后天過來,我讓爺爺在家里等你,還煮最好吃的東西給你吃。你來么?”問了這句,阿袖臉上發紅,眼波里都是期盼的意思。她的眼睛并不大,但卻黑幽幽又深又亮的,看得路牽機的心頭震了起來,只好仰臉笑著說:“阿袖姑娘的手藝,一定要嘗嘗?!卑⑿涞拖骂^來說:“路大哥真是好人?!毖哉Z中竟然有些哽咽了。路牽機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如何應對。這匹“筱”字烏騅的影響那么大,是在路牽機意料之外的,這會兒心里頭翻翻滾滾總跟阿袖有關。還沒結束與鮑九等人的閑聊,一個念頭已經清晰了起來?;氐娇头坷?,他把行囊中的軟甲找了出來。這一次是斥候的任務,他沒有攜帶全套游擊鋼鎧??墒撬緛須庥钴幇?,再穿上這一身的鑲金絲的犀牛皮軟甲,配上四尺鯀皮鞘的長刀,在這山上坳的小村子里無論如何都是無雙的人才了。走出客棧,路牽機抬頭望了望天,正是黃昏時分,采晶的人都該回來了。他翻身跳上烏騅馬,高喝了一聲“走”,揚著一股黃塵消失在了香柏林中。他去的方向正是守潭人的小屋,路邊的人看得明白,只有面面相覷,沒有一個說得出話來。走出山谷的時候,阿袖悄悄拉著宣井童的衣襟問他:“阿童哥阿童哥,我問你討兩件東西行不行?”眼睛一閃一閃地盯著他,“阿童哥你待我最好了,一定會給我的是吧?”不待宣井童回答,又追問一句,“是吧?”風盈袖問宣井童討要兩樣東西。一樣是養了半個月的晶菇,一樣是半扇奶酪。收晶菇的商人每過兩個月才上山一次,這時候的晶菇都能長到面盆大小,拿回青石就能賣,價錢最好??蓪嶋H上,養了半個月碗口大小的晶菇是最味美的,只是尋常沒有人舍得吃。宣家做的霉奶酪那是拿到青石城里也算頭等的,雖然宣井童是撿來的孩子,宣夫子待他卻如同親生的一樣,做奶酪的本事也沒有藏私。宣井童養了四頭大角,都是產奶的母羊,除了拾晶菇,平日里就是做奶酪。只是他性子慷慨,若有村子里的人來買奶酪從來都不肯收錢,到了月底就沒剩多少奶酪可以拿出來賣。旁人來討奶酪宣井童尚且如此大方,何況是風盈袖。就算只有風盈袖的一個眼色,宣井童也會樂呵呵地送過來。若是風盈袖想要什么,宣井童就是傾家蕩產也是心甘情愿的,雖然他總共也沒有多少家產。他可不是希冀有什么回報,讓阿袖開心,在宣井童而言,這絕對是不容置疑的一等大事。何況是風盈袖軟語央求呢?可是阿袖肯求的眼神讓他瞬間想起了繪影變的那個武士,這一回阿袖是要做了最拿手的晶菇燉麂子腿和奶酪松仁糕請那個武士來吃。宣井童也見過路牽機,騎著“筱”字駿馬來到山上坳的“大官”是近日里最大的新聞,可是他不知道那人竟然是個武士,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阿袖會知道大官的另一個身份。那一刻宣井童什么也想不到,只覺得一顆心不斷地沉啊沉啊,沉到了極深極冷的一個地方,那地方一定比響水潭的深處更加陰寒?!鞍⑼?,好不好嘛?”風盈袖搖晃著他的衣袖開始撒嬌了?!鞍 毙托蚜诉^來,“好啊好啊,當然行??!”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努力用正常的聲音說話,“我這就回去拿?!彼谛?,可是他知道自己肯定笑得很生硬?!暗共挥媚敲醇??!憋L盈袖的臉紅了,她也覺得自己實在急迫了些,“明天早上我在臥牛石那里等你好么?”還沒有走到村口,宣井童就看見一名亮閃閃的武士騎著俊美的黑馬從村子里沖了出來,眨眼就沖過了他的身邊。這條路的去向,只能是守潭人的小屋。他干燥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嚅動了起來?!罢婧每茨?!”他望著那縷黃塵,贊嘆地說。從前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可以相差得那么遠。他想他可以理解阿袖閃爍的目光了,只是這并沒有讓他覺得輕松些,相反的,那顆冰冷的心似乎在麻木中刺痛了起來。鮑樹生用力拍著他的肩膀說:“嘖嘖!阿童,你看看,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彼仓旖欠粗つ抑械木?,今天收獲其實不錯,找到了三塊很純的彩晶,可他臉上都是不屑,“就敲敲打打這個東西,有什么出息。聽說現在青石城里的募野兵的很多,要是河絡早點煉出晶來讓咱們塌臺,說不定咱們也能這個打扮了?!毙斩吹貞艘宦?,黯淡的心頭閃爍了一下,隱隱約約想到了什么。水晶劫 五、風盈袖風盈袖的臉比身上那條紅色的裙子還要紅。她雙手緊緊地抓著鞍橋,胸口起伏好像顛簸的馬背。她閉著眼睛,生怕回頭看見身后那個著甲的武士。其實騎馬一點也不舒服。烏騅的步子大而快,硬革的馬鞍又滑又硬,一下一下地撞擊著風盈袖的雙股,讓她疼得皺起眉來?!巴罂??!甭窢繖C告訴她,他的聲音溫和,卻有著無法抗拒的威嚴。風盈袖還沒有來得及猶豫,就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托起了她的肘彎。她不由自主地靠在了路牽機的懷里。路牽機的甲胄是堅硬的,卻沒有像馬鞍那樣撞擊她的身體。他和他的戰馬保持著一種讓人驚奇的默契,每一步的顛簸都被吸收到了路牽機踏著馬鐙的靴中,就好像這一人一馬從來都是一個整體?,F在風盈袖也成為了這個整體的部分,這種奇特的韻律讓她驚奇地睜開眼來,這才赫然發現山上坳就在眼前。如果山谷里的霧氣偶然不是那么重,從守潭人的小屋可以清楚地看見整個山上坳:每一座屋宅、每一條巷道……山風吹過來的時候,帶來村子里的煙火氣、飯菜的香味、斷斷續續的笑聲或者是叫罵。這一切似乎都是觸手可及的,但是在風盈袖十幾年的記憶中,她不曾從臥牛石畔朝那個喧鬧的村莊走出過一步。她是守潭人。當她還是個小孩時,爺爺就告訴了她許許多多不能做的事情?!安还芩麄儗δ愣嗝从H切,如果你走到他們的中間去,他們臉上就再不會有你所熟悉的笑容了……”風盈袖自己無數次地體會過這一點。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誰可以讓她握住雙手聽她傾訴,大概就是響水潭中的繪影了。有時候她也想像那客商盈門的客棧、鮑家豪闊的院子,還有宣井童無數次講給她聽的那口養著晶菇和胭脂魚的大瓷缸……想像那些近在咫尺的東西是件非常奇妙的事情,因為容納想像空間的并不是只距離本身。這兩里路外的村莊對風盈袖來說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那是神通廣大而又細致入微的繪影也不能給予她的。而現在,她來了??此撇豢捎庠降慕缦拊跒躜K的蹄下踏得粉碎,甚至沒有給她一點震驚的時間。她貪婪地睜大了眼睛,看著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一一掠過身邊。那些面孔的變化驚人的一致:從好奇到吃驚繼而恐懼。如果是以往的風盈袖,她早該滿懷歉意地退到一邊去,可是身后的路牽機托住了她的臂膀和身軀,也托住了她那顆活潑潑跳動著的心。風盈袖臉紅著,嘴角翹著,眼睛閃閃發光,面頰上那兩彎酒窩足以讓所有的路人醉倒,要是他們還沒嚇跑的話。山上坳就算是黃洋嶺上最大的村子,畢竟也只是一個村子。烏騅的腳程快,“得得”的蹄聲中他們已經穿到了村子的那一頭。路牽機有心炫耀,并不勒住韁繩,膝蓋微微磕了一下馬肚,烏騅調轉頭又跑了回去:按他的意思,是要在山上坳來來回回地跑上幾個回合好好展示一下馬鞍上端坐著的風盈袖。他本來以為會在村子里遇到一些阻礙,甚至都準備好了應對的言辭??墒侨巳硕级愕搅碎T后頭,小心翼翼地在門扇的遮蔽下打量著在路上奔行的烏騅,似乎那些薄薄的門扇多少可以擋住一些守潭人身上的晦氣??煲獾耐瑫r,路牽機多少也有些失望。若是可以當面斥責那些村民的愚昧和怯懦,風盈袖一定會更加揚眉吐氣。風盈袖是個守潭人,可她首先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她一定像所有的女孩子那樣期待被注目被尊重。等到第二次經過客棧的門口,風盈袖終于惴惴了起來。路牽機第一趟跑馬,村人只是奇怪,等到第二趟跑回來,村人就明白了那馬蹄聲里面示威的意味。門簾后的那些面孔上又是驚懼又是憤怒,要不是心中憤懣得厲害,怎么能現出這樣的表情來?村子里的人雖然忌諱守潭人,畢竟面子上都還客客氣氣的。風盈袖有時候郁悶,看看藍天看看青山也就作罷,不會一直掛在心上。這時候看見村人憤怒無奈的樣子,忽然覺得他們這樣可憐?!奥反蟾纭憋L盈袖扭過頭來,兩個人靠得近,她的嘴幾乎貼到了路牽機的面上,不由驚呼一聲慌忙轉了回去,把話頭都忘記了。路牽機沒有料到風盈袖忽然回頭,一時也有些尷尬,馬背上的氣氛就有些曖昧。他心思靈敏,風盈袖話沒出口,只是看她一臉憂慮的神色,也已經猜中了她的心思。于是清清嗓子,低聲對風盈袖說:“風姑娘,原來說是讓你看看村子里的風景,可是這些人也是膽小得厲害,咱們這就去拿菜好不好?”風盈袖不敢再轉過臉來,只是用力點了點頭,指了指村西頭,那是宣井童住的地方。路牽機到守潭人的小屋,著實出乎風盈袖和風老爺爺的意料?;琶χ?,風盈袖倒還記得問宣井童討的晶肉和奶酪都還沒有拿來。才說了一句,路牽機就伸出手把她拉上了馬背。晚上風盈袖煮什么并不重要,路牽機總歸是要帶她去山上坳走一走的,村人對守潭人的態度實在讓他憤怒。尚慕舟說他浮躁,便是指他縝密心思后面依然是熱血沖動。路牽機是鷹旗軍統領界明城由宛州帶到九原的那批游擊之一,武技相當出色??墒悄軌蛟诙潭虜的曛畠扔梢幻卤阶舐酚螕舾苯y領,不是只靠著打打殺殺就可以的。鷹旗軍諸將,有武力冠于全軍并稱“雙杰”的尚慕舟和駱七笙,有神力無敵的賀南屏,有百步穿楊的索隱,甚至有善工機巧的水磨奧努,但是要說到心機深沉,一定就是路牽機了。尚慕舟那么吝于夸贊手下的人也忍不住對界明城評價過路牽機:“可惜年輕了些,總還有些浮躁,要不然……”界明城笑了起來:“也好也好,要不然不是又多了一位項公子?”其實路牽機的胸中雖然沒有項空月那樣的丘壑,也稱得上算無遺策了。帶著風盈袖在山上坳跑馬,不是上集市買菜那么簡單。在路牽機的心中,還有個他自己也不想翻開的念頭:若是能讓風盈袖折服于他,那也許更容易打探出響水潭的秘密來。這一次出動了十九路的斥候尋找青石六井的源頭,路牽機始終都認為山上坳的這個方向才有正解。去一趟神秘的響水潭,那可比什么都強。就算要過風盈袖爺爺這一關,也還是從風盈袖身上打開缺口更容易些。只是這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些理由該擺在前面還是后面,畢竟起意帶風盈袖進村是因為村人對她的歧視。風盈袖還是很緊張,她僵硬的肢體說明了這一點。即使從后面望過去,也能清晰地看見她小巧的耳垂通紅一片。路牽機有些想笑,卻又不敢,忽然看見風盈袖回過頭來,一字一字地說:“路大哥,我一直都想到村子里來?!闭f著倉促地扭轉頭去。路牽機看見兩滴晶瑩的水滴飛入了烏騅蹄下的黃塵。一剎那間,路牽機把響水潭和六井都深埋到了心底。他扶著風盈袖柔弱的雙臂,鼻梢飄動著她長發上的松針香氣,他心中一片柔軟清明。這時候烏騅馬好像又跑得太快了些。天晴的時候,風盈袖可以從自家的小屋門前望見宣井童家的屋頂。那屋頂上總是白花花地曬著奶酪,好認得很??墒窃诖遄永镒叩臅r候,就看不見屋頂了。風盈袖指不清路,對路牽機說了聲:“我要下去?!甭窢繖C呆了一呆,手上才用了點勁,風盈袖就已經輕輕巧巧地落在了地上。山里的女孩子身子靈便,路牽機是知道的。不過風盈袖下馬這樣從容漂亮,他還是忍不住喝了一聲彩。風盈袖眉梢嘴角都是笑意,卻對他連連擺手道:“路大哥不要笑話我?!甭窢繖C正要辯解,忽然看見風盈袖忸怩了起來,一臉肯求地說:“路大哥,你在這里等我一下,好么?”路牽機心里動了一動,點點頭,不聲不響勒馬站定。村子里的房舍都是差不多的樣子,風盈袖仔細看了一陣也沒確認宣井童的屋子。她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幾步,卻聽見左近的門樞“吱”地一響,宣井童拿了一只籃子從屋子里走了出來。風盈袖吃了一驚,回頭看了一眼路牽機,臉上熱辣辣的,倒說不出話來。宣井童把籃子朝她一遞,說:“阿袖,剛剛收了幾頭晶菇下來,還沒有來得及割奶酪呢!”風盈袖“呀”了一聲:“阿童哥,你怎么就知道……”宣井童淡淡笑了笑說:“騎馬進村子,好大的動靜呢!怎么能不知道?!蓖种型倭艘豢?,摳著墻兩下就竄上了屋頂,大氣也沒有喘一下。他一邊翻看著屋頂的奶酪一邊對風盈袖說:“真不好意思,這一批的奶酪還差幾天,我找塊熟點的,你等我一會兒?!憋L盈袖應了一聲,心想:“原應是我不好意思才對?!毕胧沁@么想,卻慌慌張張地說不出來,仿佛那歉意別有原因,全然和晶菇奶酪無關。說話間,宣井童手中刀光閃了一下,人就從屋頂跳了下來,原來奶酪已經割了下來。路牽機自己是用刀的好手,看見宣井童的動作,不禁心中震動。這個山里的小伙子明明不曾練過武技,可是揮刀割奶酪如行云流水。這樣用刀,就是鷹旗軍中也找不出幾個來。他催馬走了一步,有心認識一下宣井童,卻聽見宣井童對風盈袖說:“奶酪還沒有烤過,要切了皮在鍋蓋上熱一頓飯的功夫,要不太硬……趕緊回去吧!晚了煮飯來不及?!弊允贾两K也沒有轉過臉來看他一眼。風盈袖提著那只籃子,看著宣井童走回屋去,心里總覺得不安。一直以來宣井童都喜歡和她呆在一起,從沒有聽見過他催自己回家的。宣井童的脾氣還是那么的好,對她笑得還是那么真誠,然而他畢竟是走回屋子去了,都沒有寒暄兩句,順手把門也掩上了。難道阿童哥也是顧慮晦氣的么?風盈袖在門前站了一刻,想起等在一邊的路牽機來,笑吟吟地沖他舉了舉籃子,意思是“晚飯在這里啦!”路牽機催馬上前,伸手一拉風盈袖,那襲紅裙子就好像怒放的圓仔花一樣在空中轉了一下落在了馬背上。聽見馬蹄聲逐漸遠去,宣井童一顆冰窖里的心滾了一滾,終于落到無邊無際的太空里去了,整個人的氣力都抽得干干凈凈。他踉踉蹌蹌往后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只聽椅子咔咔作響,原來這一下坐得太狠,生生把椅子給震裂了。水晶劫 六、宣井童帶風盈袖進村是犯眾怒的事情。路牽機的舉動突然,山上坳的人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夜才紛紛回過味來,很激憤地推舉鮑九去客棧彈壓這位青石來的大官。鮑九也覺得自己是身負眾望,打扮光鮮地沖到客棧里去講理,不料從客棧出來卻換了一副嘴臉。原來路牽機脾氣好得很,只是推說自己不知道村里的規矩,完了還很含蓄地點出來,山上坳的人認為守潭人進村會帶來霉運,可河絡不用到黃洋嶺上來,他們的水晶給這個村莊帶來的霉運反而更大。話說到了這個地步,鮑九想想山上坳也是氣數已盡,頓時連問罪的心思也沒有了。路牽機綿里藏針地道了一個歉,這事情就算完結,畢竟他是青石來的“高官”??墒歉鞣N關于路大人的小道消息卻在巷子里面長了八條腿似的飛竄。最初說的都是風盈袖:她坐在馬上的姿態大家都看得清楚。風盈袖雖然算不得美女,畢竟青春可人,路牽機要是動了心思也不奇怪。這樣的閑言碎語原本是眾人的最愛,只是幾個山上坳的姑娘咽不下氣去:烏騅馬固然在山上坳嚇得雞飛狗跳,騎士的翩翩風采卻是她們從來不曾見過的。大家還在猜測路大人怎么會看上阿袖這樣的鄉下丫頭,客棧里又傳出消息來說路牽機住到守潭人那里去了,難得的是風老爺爺也讓他住著。這一下越發熱鬧,村子里說什么的都有。自從見到河絡的北邙晶以后,還不曾有什么消息讓這個日漸消沉的村莊如此生氣勃勃。采晶是命根子,那是不能不關心的??墒秋L盈袖和路牽機都不是山上坳的人,眾人的矚目就純粹是看熱鬧。又過了幾日,村人說起路牽機來,曖昧的眼神都變成了茫然和惶恐。原來上山打獵的人看見風盈袖帶路牽機去了響水潭。誰能去響水潭,一向都是守潭人說了算??墒菑膩硪膊辉型馊诉M過響水潭,守潭人和繪影的干系太大,哪里肯讓生人進去。但是路牽機一定是去過了,還見到了繪影,因為他回來買馬料的時候人人都看見他臉上那層青色的水銹。這樣的水銹只有接觸過繪影的人才會有,山上坳家家都有采晶人,這水銹向來看得熟。外人去了響水潭!若是以往,村子里早就翻了天,那是山上坳的命脈。如今誰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懵懵懂懂地只是覺得有極大的陰影壓了過來。這天開始,關于路牽機的流言就漸漸稀少。過了半個月光景終于有人發現,路大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不見了。對于宣井童來說,這半個月的時間過得比半年還長,每天翻來覆去想的都是那些采晶的日子,后院的沙地上一遍一遍也不知道寫了多少個“袖”字。阿袖的笑聲還是清晰的,可不知怎么面容忽然變得模糊,讓他背后一陣一陣地出冷汗。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發生的,他總也想不明白。一切都是好端端的,怎么幾天功夫,這個世界就調了一個個兒?然而不管想不想得明白,那日里風盈袖看著路牽機的目光他是看到的,這樣的目光不曾投射到他的身上。日子過得稀里糊涂,到了月末宣井童才猛地想起又是采晶的時候了??墒沁B鮑樹生都去青石謀生了,這一回,還有誰去?宣井童想到這里,慘然一笑。路牽機顯然已經離開了山上坳,風盈袖可也沒人看見過,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響水潭。想到這一層,宣井童的心思倒理得清楚了些。如果這輩子都是這樣過法,不如早點死掉算了。要不然,還得在地上畫多少個圈才算完?想一想路牽機的戰馬和甲胄,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在家里龜縮了半個月的原因。路牽機看起來也不比他大多少,倘若自己也是這樣的神氣,大概一早就沖到響水潭去向阿袖問個究竟了。一下子,先前鮑樹生說的話也涌進了心里,青石城正在募兵!宣井童拿定了主意。額頭上微微有些發癢,宣井童抬起手背來拂了一下,濕淋淋的,原來出了好多的汗。抬起頭來看,日頭卻正要爬上中天。他用力刻下最后一刀,仔細地把手里那塊小小的紫晶吹得干凈,滿意地凝視了一陣子,眼眶卻不知不覺有些發熱。正午時分了,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臥牛石上。阿袖怕是不會來。也許,阿袖已經不在這里。他站起身來,長出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把那塊紫晶收進懷里。身邊的四頭大角正在撕扯地上的草皮,聽見他起身,一起停下咀嚼,目光炯炯地望著他。宣井童抱了抱領頭那頭大角毛茸茸的大腦袋,說:“咱們走吧?!贝蠼菦]有動,兩只軟軟長長的耳朵豎了起來。香松林的那邊有極熟悉的歌聲響起來?!按呷顺鲩T雞亂啼,送人離別水東西。挽水西流想無法,從此不養五更雞?!痹瓉戆⑿錄]有走!宣井童忍不住跳了起來,嚇得幾頭大角后退了幾步。只是聽得兩句歌詞,他心里暗暗奇怪,怎么阿袖就知道自己要走呢?一時間滿腦袋都是稀奇古怪的念頭。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風盈袖紅艷艷的身影就出現在林中的小徑上。宣井童迎著向前走了幾步,卻猛然吃驚地站住了。就那么十幾天,風盈袖好像變了一個人。眼睛沒有以往的光亮,又紅又腫,面頰枯瘦,下巴尖尖的。他幾乎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好容易壓下了這個念頭,卻聽見風盈袖說:“阿童哥,你可瘦了好多?!痹瓉硇皇钦J命,心中刀割一樣的難受,卻總記得自己是個男人,不管怎么傷心,眼淚也只是在眼眶里打個轉轉。聽見風盈袖這樣關切的一句,頓時嗓子里堵得厲害,再也按捺不住,才轉過身去,兩滴大大的淚珠就滾落下來。風盈袖嚇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話。宣井童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克制情緒,笑著說:“阿袖你還說我,自己也清瘦得厲害呢!”風盈袖低下頭去,并不作答。宣井童也知道不能再糾纏此事,清了清嗓子說:“阿袖啊……沒有人采晶啦!”風盈袖點點說:“知道啦!”兩個人再不說話,又沉默了一陣子,宣井童鼓足勇氣說:“我也不去拾晶菇了?!憋L盈袖抬起臉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幾頭馱滿了東西的大角,說:“知道啦?!闭f著眼睛又是失落又是傷悲。宣井童心頭一軟,幾乎就要說出“我在這里陪你”。定了定神,他終于沒有說出這句話,倒是咽了口唾沫說:“那我今天就走了?!憋L盈袖眼波流轉,看得宣井童一陣心虛,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念頭。嘆了一口氣,風盈袖說:“阿童哥,我送你走?!边@一回,沒有了路牽機的鮮衣怒馬撐腰,風盈袖走得倒是比先前還要從容。正午時分,街上的閑人不多,稀稀落落的那幾個看了一眼便又回頭去做自己的事情。守潭人的魔咒似乎只有一次的效力,村人見過一次也就不奇怪了。這一路氣氛壓抑得很,若是以往這樣的時候,通往響水潭的道路上都是歡聲笑語。宣井童想得出神,臉上不由浮出笑意來。風盈袖見那笑容,心中多少有些明白,微笑著問:“阿童哥,可是想起以前采晶啦?”宣井童點點頭說:“我也不采晶,我也不管晶價,可是,那個時候大家歡歡喜喜地做著同一件事情,感覺可真是好!”“小時候大家一起抓蝴蝶也是好的呢!不過現在都長大了?!憋L盈袖的回答似乎文不對題,卻又意有所指。宣井童張口結舌,竟然接不上話。出了山上坳四里,就是十三里下山的棧道,那都是懸在絕壁上極窄極險的道路,宣井童不要風盈袖再送。風盈袖也不堅持,說:“阿童哥,山下面和山里不一樣……”宣井童聽她說得關切,忽然心里有氣,打斷她說:“知道的?!憋L盈袖被他一搶話頭,面上一紅,有些陰晴不定的樣子。宣井童沖口說出這一句來,馬上就后悔了,看著風盈袖卻說不出一句道歉的話來。他一只手在懷里掏啊掏的,把那塊紫晶摸了出來,謹慎地看著風盈袖的臉往她面前遞?!笆裁囱??”風盈袖問?!敖o你刻的?!毙粏≈韲嫡f。原來是一片紫晶刻的圓仔花葉子。宣井童實在不會雕晶,這片葉子看起來稚拙得很??墒撬墓Ψ蛳碌米?,葉子上一絲一脈的葉絡都清楚得很。風盈袖拿著那片晶看,手不由微微有些顫抖?;谢秀便钡?,她似乎記起遙遠的過去來,她坐在響水潭邊的青石上拈著一片枯黃的圓仔花的葉子眼淚汪汪地發呆。那已是久遠的事情了,現在她早已學會從容地看圓仔花開落,把那些幼稚的記憶都埋葬了。不料宣井童一直還記得。晶是好晶,掌心里的葉子剔透奪目,紫得媚人。風盈袖靜靜地凝視著那紫晶,緩緩開口:“阿童哥,你對我好,我怎么不知道?有時候啊,我也想,要是我能……”她臉紅了紅,斟酌了一下用詞,“能……能喜歡上阿童哥,那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爺爺對我說,繪影就算有壞運氣,可是我們祖祖輩輩都過得開心呢!只要想好好過就行?!彼A讼聛?。宣井童站在那里,一字一字地聽,想要把每個字都記到心里去?!鞍⑼?,其實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村里只有你真正不嫌棄我,事事寵著我由著我,我從來都記得。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又快活又放心。天氣好的時候,我也常??粗阍谖蓓斏戏瓡衲汤?,心里覺得特別踏實??墒?,”風盈袖接著說,“這種喜歡跟那種喜歡又不一樣,阿童哥你知道么?”她也不等宣井童回答,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原來是不知道的。自從路大哥來了,我才知道原來想念一個人可以是這個樣子。路大哥是了不起的人物,可他到山上坳來只是為了打探響水潭的情形,那是因為青石城要打仗了。他對我好只是因為他需要進響水潭,事情一完他就走了。他的責任比我能想像的都大,不會留在這個地方??墒俏揖褪堑胗浰?,時時刻刻都想著他,再沒有別的念頭。要是那個時候他肯帶我走,我大概會把繪影都放在一邊的。你懂嗎?”如果半個月前宣井童還不能明白風盈袖的感受,這時候他可是再了解不過了。他想說“我懂”,可是風盈袖的話刺得他心里痛得發麻,哪里說得出話來。風盈袖望著連綿的群山,嘆了口氣:“阿童哥,這都是注定的。我這樣喜歡路大哥,可是我也喜歡你寵著我疼著我。要是你對我不好了,我的心里會很難過。這是不對的,我心里明白,可是我總也不愿意和你說清楚?!彼艘谎坌?,“阿童哥,你要是我親哥該有多好?可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敢跟你說,因為你一定會更加不開心……所以,最后你們都走了,那也是應該的?!甭犚婏L盈袖說到“親哥”的時候,宣井童覺得自己像是挨了一悶棍,可是挺一挺胸,他又站得直直的:“阿袖,路牽機是外面的人,他的眼界固然和我們的不一樣,可是有你這樣好的人,又有什么不可以放棄的?我這次就要去青石了,見到他我要跟他說?!甭犓f得認真,風盈袖忍不住微笑搖頭:“我知道你當我是寶,可不是人人都是這樣的……”宣井童頓了一下,大聲說:“阿袖,只要你愿意,我總是會好好待你的?!憋L盈袖抬起頭,眼波如水,她伸出手來輕輕撫摸宣井童的臉龐,那神情又是感動又是悲傷,好一陣才說:“阿童哥,我知道的。你好好的!不要惦記我?!鄙缴羡暝贈]有人采晶,供養守潭人的規矩就岌岌可危。宣井童這里也沒有什么余糧,只得帶了四架奶酪、晶菇打算去青石賣了換成糧食,托鮑樹生他們帶回來。想來想去,不放心的事情還多,只是到了這一步,也沒有多說的余地。宣井童咬咬牙,不再去看風盈袖,趕著大角往棧道上走。走出幾百步遠回頭張望,只見風盈袖紅色的裙裾在山風里激烈地舞動著,揮著手正沖他大喊,隔得遠了聽不清楚,大概就是“小心”之類。他心頭一熱,雙手在嘴前卷了一個喇叭筒,用力喊:“到了青石我就去找他!”四頭大角被他嚇了一跳,撒開蹄子往前跑,棧道上都是叮叮當當的鈴鐺聲。山風呼嘯,也不知道風盈袖聽見了沒有。水晶劫 七、尚慕舟四百名騎士在中軍帳外列成一個方陣,黑色的盔甲遮蔽了他們和坐騎的全部身體。長槍如林,漆黑的槍身,漆黑的槍纓,只有槍尖在耀眼的日光中反射出讓人心驚的點點寒光。帶路的副將揮了揮手,那個方陣就整齊地從中間裂開,留出一條恰巧能容三匹馬并行的通道。那副將催動戰馬,先走入通道中去,尚慕舟微微一笑,輕輕夾了一下馬肚,也跟了上去。才走進那黑色的通道,兩邊的騎士齊齊大吼了一聲:“喝!”接著“咯嚓”一聲悶響,長槍交錯,這通道的上空頓時黯淡了下來。那副將顯然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身子晃也沒有晃一下。尚慕舟的戰馬在早先的夜襲中折損了,這時候換的馬是筱千夏的花斑豹。馬雖然也是一等一的好馬,但是青石城主的坐騎什么時候見過戰陣?騎士們的一聲大吼嚇得那花斑豹猛地跳了一下,驚疑不定地站在那里,竟然不肯再走。像是要給這場面加點料,又是一聲聲的清嘯,那些騎士單手執槍,另一只手從鞘中抽出雪亮的馬刀。一眼望去,齊刷刷的果然好看。尚慕舟回頭望了路牽機一眼,路牽機手上好端端地捧著那只大紅描金的食盒,座下的烏騅依舊從容地邁著花步前行?!昂迷谑俏彝兄澈?,”路牽機笑著說,“要是你的話,該把好東西都灑了?!鄙心街蹞u搖頭,一臉無奈:“現在就看不上這匹花斑豹啦?”路牽機往前傾了傾身子,握著韁繩的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烏騅的臉頰:“看上自然是看上了,不過打仗比不上我的烏騅?!眱蓚€人說說笑笑,全然沒有把兩邊殺氣騰騰的鐵浮屠重騎放在眼里。那副將也不回頭,臉上微微有些驚異的神情。離大帳還有十余步的距離,那副將已經翻身下馬,跪在帳前稟報:“公爺,青石使者到了?!笨跉忸H為尊敬,用語卻通俗得很。帳里面并沒有回答,那副將抬頭看了看,回身示意尚慕舟、路牽機下馬。路牽機有心露露身手,右腿一偏手一松,人已經站在了地上,快得讓人沒法看清,左手托著的食盒還是紋絲不動。帳里有人“啪啪”鼓掌,說:“好騎術?!甭曇羟謇?,正是項空月。尚慕舟的身子輕輕震了一下,這位項公子差不多是這三十里連營中他最忌憚的人之一。早知道今天會見到,他卻還是壓抑不住心頭的激動。路牽機在九原城不過半月,都沒跟項空月說過一句話,自然不熟悉他的聲音,只是見尚慕舟神色鄭重,心頭不忿。越過尚慕舟的身邊就往帳中走。才走出兩步,身邊有人低喝:“站住,不得帶兵刃進帳!”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銳風破空,來勢勁急,帳前衛士的兩柄長刀正一高一低,對著路牽機的肩膀和肚腹刺來,那速度力道絲毫沒有警告的意味。路牽機雖然爭強好勝,卻不是個莽撞的人,這樣闖入帳中本來是不妥的。不過尚慕舟心思也極敏捷,登時明白了路牽機的用意,搶上前去伸腳踏落長刀。左首的衛士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中猛的一震,那柄長刀已經被尚慕舟踏在了腳下。路牽機面不改色,往前邁了一步,肩膀一歪,正撞上右首衛士的臂膀,左手依舊穩穩托著食盒。他的下手狠辣,一撞之下,竟然撞脫了那衛士的肩臼。那名衛士也是個狠角色,明明手上已經沒了力氣,還是死死抓著那長刀不放,側身擋在路牽機的面前。與此同時,哐啷哐啷刀聲不斷,另外幾名衛士顯然也是老手,僅僅是呼吸之間就逼入路牽機和尚慕舟身前三步,明晃晃的長刀鎖住了所有的出路。尚慕舟沉聲道:“方才魯莽了,姬公爺見諒?!闭f話間,和路牽機兩個同時急退。路牽機一挺身子,把身后持刀的衛士又撞了開去。他二人這次是信使,只配備了軟甲腰刀,退后時已就勢把自己的腰刀交在了最初那兩名衛士的手中??蓱z那兩名衛士也是軍中好手,手里多了一柄刀,卻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帳中沉默了一刻,有個高亢的聲音說:“尚慕舟,你現在出息得很啦!”聲音平淡,一點感情都聽不出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接道:“進來吧?!闭窍⑥@和姬野,燮軍的三名首腦居然都在帳中。尚慕舟嘴邊露出一絲微笑,看來姬野還是很給面子的。帳篷是九撐十八柱的牛皮漆金帳,里面大得幾乎可以跑馬,中間卻只坐了五六人,顯得空曠得很。尚慕舟和路牽機走進帳來,恭恭敬敬地給中間那個年輕的武將躬身施禮,說:“見過王爺?!痹瓉砟蔷褪羌б傲?。息轅把短幾一拍,道:“還知道是王爺,也不跪下?!鄙心街鄣卣f:“甲胄在身?!奔б靶α诵?,擺手說:“原來也是不行大禮的,是不是,尚慕舟?”他說的自然是當年天驅七百將的時候眾天驅所行的軍禮。尚慕舟抬起頭來回答:“您是燮國王爵,慕舟不敢廢禮……當初行軍禮說的是‘鐵甲依然在’,如今只能和界大哥說了?!奔б暗难劬﹂W了一下,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很好……很好……”鷹旗軍固然自稱是真正的天驅,可是鷹首的指套還在姬野的手里,帳外那些鐵浮屠就是燮國天驅軍團最精銳的戰力,他們的口號也是“鐵甲依然在”,號稱是“天驅正統”。真假天驅的爭辯從三年前的九原易幟開始就是讓姬野切齒的話題,尚慕舟上來就提這檔子事情,大帳中的火藥味道頓時重了起來。姬野略一沉吟,問道:“尚慕舟,你跟了我多久?”尚慕舟想也不想就說:“沁陽之圍到九原易幟,差不多兩年半的光景?!薄皟赡臧肽?!”姬野長嘆了一口氣,“你可知道當年那些天驅還有多少在我麾下?”尚慕舟老老實實地說:“慕舟不知?!薄耙话僖皇呷?。你知道界明城那個鷹旗軍又有多少?”“三十一人?!鄙心街鄞鸬??!霸瓉磉@就是天驅正統了?!奔б靶α似饋?,不待尚慕舟爭辯,手指著帳外的鐵浮屠又問,“尚慕舟,你治軍的能力還在界明城之上。你來告訴我,這些人如何?”尚慕舟沉吟了一下:“沒有永寧道的好看。不過……”姬野拉下來的面孔略略松弛:“不過什么?”“不過永寧道的天驅軍團適合閱兵,而這些兵,慕舟以為可以打仗?!鄙心街垩哉Z保守,他說這些騎兵可以打仗的意思,就是說這是一支極厲害的軍隊了。方才過這些重騎的槍林,尚慕舟和路牽機表面輕松,實際上頗為震撼。如今的鐵浮屠與九原時期的大大不同。比如那些戰馬就都換了馬種,瀚州來的重馬比他們兩個的北陸良駒還要高出一個頭來。這種馬跑得不算快,卻最善負重。鐵浮屠換馬的緣由從他們的甲胄上就可以看出端倪。九原易幟以后,姬野不再能獲得大批的河絡兵器,只好把注意力放到了淳國。這些黑甲樣式和當年界明城訂來的差不多,卻是中州精鍛的折鋼甲,分量比河絡造的甲胄重得多,厚度也增加了,配上全副馬鎧,防護力比鷹旗軍最精銳的左路游擊還要強。騎兵配一丈多長的長槍也是不曾看見的。這樣的長槍分量既重,穿透力也強。方才那些騎士單手持槍行禮,等他們兩個走過通道,槍林也沒有晃動過,可見騎士們臂力極強,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尚慕舟一向以為左路游擊可以算東陸最強的重騎,可是在鐵浮屠面前,他也不得不承認差距很大。聽到尚慕舟這么說,連息轅臉上也不由出現了一絲微笑。這支鐵浮屠總數不過七百,號稱天下無敵,正是他麾下的精銳?!澳阋仓浪麄兡艽蛘贪?!”姬野拖長了聲音,“那你看他們在鷹旗軍中可有敵手?”尚慕舟笑了起來:“王爺說笑了,說到打仗,如果只是比較幾個兵將的實力,那我們現在早該遞上降表請王爺賜罪。如果只是比較幾個兵將的實力,王爺您也早在沁陽就不在了。鐵浮屠雖然厲害,王爺可是打算驅使他們攻城么?”青石是古河絡遺城,號稱宛州第一堅城,青石城主筱千夏更是毫不慚愧地說:“青石之堅可稱三陸翹楚?!奔б皣侵两褚呀浾粋€月十六天,雖然大規模的攻城戰早在頭七日后就停止,試探性的襲擾卻一直不斷,青石易守難攻他是很清楚的。鐵浮屠再強,畢竟還是騎兵,不能飛上城頭。只要他們沖進城下百步,同樣是死路一條?!吧袑④妼η嗍欠赖故呛苡行判陌?!”項空月長身而起。尚慕舟盯著他看,五年多了,大家都不再是沁陽城里的毛頭小伙子,項空月卻依舊是那副白衣不染、出塵縹緲的樣子,俊美的面孔沒有留下一絲歲月的痕跡?!暗恢历椘燔姷降子卸嗌偃笋R,可以讓你這樣有底氣?”尚慕舟閉口不言。他不是那種銳利如刀鋒的人物,面對項空月的時候,他寧可少說一句免得漏嘴,這個人的心思深沉得簡直可怕!“鷹旗軍號稱七千,我看有四千也就不錯了。筱千夏兩萬私兵加上扶風營五千,充其量也就是三萬人馬。尚將軍,我們這里放了二十萬大軍,你們怎么打?若說守城,青石城五萬居民加上三萬軍兵,糧草何來?這百里黃黍早耽擱了收割……”一直沉默著的路牽機突然高舉食盒,打斷了項空月的話:“界大哥讓我們送青石特產給姬王爺和項公子品嘗?!毕⑥@的臉上掠過了一絲愕然,隨即冷笑道:“界明城這個家伙倒會玩虛的?!彼戳搜奂б?,招了招手,“呈上來吧,看看青石產的是什么東西?!笔澈欣锖喓唵螁嗡纳?,一碟白一碟紅一碟青一碟黃,看著十分好看。息轅望了一眼尚慕舟,眼神里隱隱約約透著疑惑。項空月神態依舊從容,他伸手進去從那黃色的窩頭上掰了一塊放進嘴里咀嚼了一下,稍稍有些吃驚?!敖衲甑狞S黍?”他笑了笑,“搶收幾畝也不奇怪,可惜現在青石城外都是腐壞了的黃黍田?!毕⑥@這才明白過來,挖了一塊青色的涼粉送進嘴里,那是橡實面做的。青石又稱橡城,滿城都是亭亭如蓋的大橡樹,晚秋正是收獲橡實的季節。橡實涼粉十分滑爽,息轅忍不住又挖了一勺才說:“不錯,倒是挺好吃的,就是不耐餓……”臉上滿是不屑的表情。那碟紅色的是牡丹皮醉胭脂魚。項空月望著那碟魚,嘴里緩緩地念:“來醉莖深露,胭脂畫牡丹……想必這個就是六井的名產胭脂魚了?!鼻嗍牧吭露彘_始流三天的胭脂魚。那魚不過手指大小,色如胭脂,肥壯的魚身里多有脂肪,味道極美。傳說六井通海,胭脂魚是海底赤龜褪下的鱗甲變化而來的。流魚是子夜到天明的事情,六口井里滿滿的都是胭脂魚,滿得溢流出來,怎么撈也撈不完??墒且坏┨旃獯罅?,井里的魚就會驟然不知所蹤。白色的碟子里整整齊齊碼放著的是白切肉,一片片切得幾乎半透明,只有表皮粘連在一起。只是這肉有皮而無脂,也沒有尋常豬牛的肉紋肌理,看起來十分奇怪。項空月的臉色終于微微變了,對姬野說:“大概是晶菇,中州叫做息肉的東西?!鄙心街埸c頭稱是:“項公子博聞強識。這就是晶菇,土人也叫它晶肉。青石城里家家都在水缸里養一塊,可以長到桌面大小,若是割了一塊來吃……”“一夜就會長回來是吧?”姬野也有些好奇,“我以前也聽過,只當是傳說呢?!彼昧艘黄夥诺阶炖?,“味道倒是不壞,跟豬肉似的?!彼鋈徽诡佉恍?,“如此說來,界明城是打算安安穩穩地在青石城里守下去了?”尚慕舟說:“公爺這邊二十萬大軍,吃飯也不容易??!說起來,永寧道沙場秋點兵,十一月初四下的大雪……”姬野朗聲長笑:“你這家伙,還真會懷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去替我謝謝界明城的這盒吃食!既然你們覺得可以守,不妨守下去。既然你們糧食充裕,嘿嘿……”他望了一眼項空月,“不妨再多救濟些沒打上秋糧的農人吧!”水晶劫 八、路牽機宛州十城,青石占了好幾個“最”字:最北、最老、最小,也有人說是最安逸的。與中州不同,宛州少戰事,城池結構自成一格,最明顯的一點就是無疆之城。從衡玉到白水,這些繁華的大城都是沒有城墻的,淮安也不過是在中心有一座格局窘迫的子城而已。青石卻是一個例外。不知道多少年前,河絡取了南暮山的石材造就了當時的王都,也就是今天的青石。以今人的眼光來看,這無論如何都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浩大工程。河絡留下的惟一一個完整的城池恰巧處在中宛交通的咽喉,歷代商會、城主都重兵事,百多年的經營加上河絡的精心布局,青石一直都有“宛州門戶”之稱。雖然說是十城中最小的一個,但是整個青石三萬人家都在七丈高的厚厚城墻后面,這在宛州是絕無僅有的。青石本地物產并不豐美。一南一北分別是黃洋嶺和南暮山,向東則是險惡的莫合山,去城不過百里。城市本身倒是造在了平原上,只是這百里平原上只有一條壞水河。青石城臨水而立,一條兩丈寬的護城河都是從壞水河引來的活水。壞水河顧名思義,河水人不能飲,也少魚蝦,若是用來灌溉,土地就鹽堿了。壞水河入海極寬,每個月十五海水倒灌,可以過青石二十里。因為這個緣故,青石周圍土地貧瘠,只能種植不怕堿的黃黍。臨夏堂在城東南九里,這是堪稱東陸數一數二的大馬場。平原上沒有什么居民,倒是南暮山上的柑橘、板栗頗負盛名,很有些山中村鎮。本來這樣的地方不宜居住,罔論建城。河絡卻偏偏有這樣的本領,在城中掘出六口井來。說是井,都有丈許的井口,六井連綿相通。主井大而方,更是有半間屋子大小。井中都是好甜水,取之不盡,不但養活了青石這十余萬的人口,也造就了胭脂魚、晶菇這樣的名產來。河絡設計得精巧,青石城里面不但水道密布,更分明渠暗溝。初一十五的時候,平井出水洶涌,抽掉井口的柵板,井水就滿滿溢出明渠來,把城里的街道沖刷一遍。所有的街道都是左手明渠右手暗溝,井水這一沖,臟污了的青石街道便又亮得耀眼,青得迷人了。這也是青石城名字的由來。盡管是古久美麗的名城,因為偏離了宛州經濟運作的動脈建水,青石城在宛州的地位說不上多高。要不是正處在中宛交通的要道上,這個城市大概會逐漸淪為二流。從姬野的角度看來,欲下宛州必然先取青石,這也是沒有懸念的:雖然青石是歷史上從未陷落過的宛州第一堅城,可這也是宛州惟一的堅城,陷青石則宛州不攻而破;城外百里平川最適合運用騎兵,而騎軍正是姬野最得意的軍力;青石城主筱千夏是宛州商會中抗拒歲募最堅決的一個,私底下跟鷹旗軍勾勾搭搭也不怎么遮掩;最妙的是青石本身只是作為交通樞紐而存在,就算打壞了也不至于傷及宛州大局。威帝十二年七月,燮軍二十萬兵發青石。這個時候,永寧道的草已經黃得透了,青石城外的黃黍才剛剛低下頭來。三次強攻過后,姬野才發現原來燮軍的攻堅能力還是比野戰弱了許多。他倒不急,從天啟到霍北都是流言的天下,這一仗拖上幾天未必就是壞事。天驅軍團的鐵騎在黃黍田里奔馳,鷹旗軍的游擊也頻頻出擊,交戰或有勝負,這滿地的黃黍可都實實在在爛在了地里。一個多月的功夫,鷹旗軍徹底失去了對青石外圍的控制,燮軍不過是在東門和西門各設大營一座,就已經把青石城困死了。尚慕舟和路牽機出使的前三天,燮軍在壞水河口剛剛截獲淮安來的糧船。以青石的存糧,想養活八萬兵士和居民實在是荒誕得很,姬野兩次以箭書催促筱千夏和界明城獻城求生了,可是界明城硬朗得很,派了尚慕舟和路牽機送來這樣一個食盒示威。雖然姬野對界明城的牛脾氣再了解不過,也還是被這個天真的舉動給氣樂了。從燮軍的大營出來,路牽機覺得心里不是很踏實,姬野說的那句話讓他琢磨不透。不管是界明城還是筱千夏都沒有打算用那個食盒讓姬野打消困守的念頭。不過糧食的難題也真的不像姬野所期望的那樣嚴峻,斷斷續續地搶收黃黍和外購糧草的動作在燮軍離開九原的消息一傳出就展開了,同時青石城內也開始對糧食進行配給。姬野和項空月一直以為青石城里還是拉家帶口的八萬居民,卻不知道疏散人口的行動已經進行了將近半年。對于這一戰,筱千夏的準備比姬野更加充分。就眼下的情形來看,再守上一個月甚至兩個月也不是不可能的。一個月后,燮國進入冬季,下宛州的道路崎嶇難行,二十萬大軍的補給只怕比青石更為麻煩。如果這一個月姬野沒有什么主動的攻擊,青石之圍應該可以自然緩解。惟一的問題是鷹旗軍的戰馬已經開始失去戰力。不過,失去外圍陣地的情況下,騎兵對于守城戰的幫助也不是那么大。問題在于,要是項空月果然像尚慕舟說的那樣神通廣大,這些事情又怎么會瞞得過他的眼睛?路牽機用力地想了好一陣子,覺得惟一可能出問題的地方還是水源。青石六井的水源是一條不知流向的地下長河,就目前所探知的情況來看,方圓百里惟一可能和這條地下河相關的就只有他剛去過的響水潭了??删退阚栖娨仓懒隧懰?,沒有風盈袖的歌聲他們又怎么進得去?都是胡思亂想吧!想起風盈袖,路牽機的心頭突然熱了一熱。從九原城開始的戎馬生涯顛沛流離,他算不上一個守身如玉的君子,雖然還不至于貪花好色,但這些年來經歷的女子也著實不少??墒前⑿涫悄敲吹牟煌?,純得好像童年時候的一個微笑,讓他心里隱隱作痛。刀口舐血的日子過得多了,幾乎也就成為了習慣,他差不多忘記了自己那么做的理由。和阿袖相處的那幾天,他才恍恍惚惚地想起,原來有些東西真的是需要守護的。只有時時地去想,才不至于麻木。見過繪影以后,他原本應該立即返回青石,可是他差一點就膩在了那里,忘記了自己在青石的職責。離開響水潭的時候,他還是笑得爽朗:“阿袖,等我打完了這一仗便回來看你?!彼浀蔑L盈袖害羞點頭的神情,不舍而又期盼。從頭到尾,那個女孩子都沒有問他要過一個字,可是他知道自己把一些東西留在了那里。風盈袖不知道這一點,路牽機自己也是回到青石以后才明白?!跋胧裁茨??”尚慕舟正在琢磨姬野的應對,回首看見身邊這位素以智謀聞名的同袍一臉沉思,不由出聲詢問。路牽機一抬首,正迎上尚慕舟滿含憂慮的目光。他永遠都是這樣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哪怕陽光明媚,山坡上開滿鮮花。姬野說尚慕舟治軍在界明城之上,路牽機不能同意。有些事情不能只看心思手段,單是界明城那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就足以讓最緊張的士兵松開握得太緊的兵刃。跟了界明城那么久,就是路牽機也沒有把握確認界明城到底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跋搿甭窢繖C浮起了一絲微笑,“老尚,你跟嫂子算不算一見鐘情呢?”尚慕舟和阿零是鷹旗軍中的神仙眷侶。一個是“鷹旗雙杰”之一,界明城的老搭檔,說是鷹旗軍幕后的黑手也不為過;一個是鷹旗軍中第一美人,傳奇一般的巫舞者。尚慕舟遇見阿零的那場巫妖峒惡斗是鷹旗軍中最膾炙人口的傳奇,軍中男兒哪個沒有幾分英雄救美的幻想呢?尚慕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猜測著路牽機又在轉什么壞點子,并不回答。雙腿一夾,花斑豹“嗖”地竄上了吊橋。路牽機喪氣地望著尚慕舟的背影,拍拍烏騅的脖子:“咱們不跟他比,不就是跑得快么?”事情來得很快。從姬野營中回來不過三日,一大早的,西關門的氣氛忽然緊張起來。路牽機在望山門上值守,隔著橡樹青蔥的半座青石城自然看不見西關門那邊的動靜??墒浅侵旭R蹄紛沓,背插紅旗的青石令兵在青石街道上來來去去,一看就知道有事情發生。路牽機把防務交代給扶風營的范西文,跳上馬往界明城住的市恩堂跑,路上截住一個令兵就問:“怎么回事?”那令兵跑得急,幾乎被他揪下馬來,咽了口唾沫才說:“西關門,西關門那里有很多人?!甭窢繖C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個青石的令兵果然不上路,話都說不清楚,比鷹旗軍的差得遠了。那令兵定了定心神,這次說得流暢了許多:“早上西關門外忽然多了許多營帳,總有萬把人,也不是燮軍,看起來古怪得很,界將軍和筱城主都過去了?!彼⌒牡乜戳搜勐窢繖C,顯然認得他,“路將軍,界將軍沒有召集會議呢!”鷹旗軍習慣野戰,守城也是頭一遭。這次駐守青石,界明城尤其強調各司其職,無令不得擅離職守。路牽機“哼”了一聲,點頭說:“你去吧?!钡艮D馬頭往望山門走,腦子里都是見姬野時他說的那句話。想到令兵方才那句“不是燮軍”,忍不住“啊”了一聲,心中霍然開朗。自從失去了對青石外圍的控制,鷹旗軍的斥候派得少了許多。這些日子燮軍在大營后面的動作都不能掌握。不過把零零星星的情報匯集起來,總是可以看出燮軍的小股部隊活躍得很,黃洋嶺和南暮山上都出現了赤旅的蹤跡。燮國多山嶺,赤旅本來精于山地戰,可是兩山去城甚遠,地勢又險惡,藏不住重兵,姬野派赤旅上山未免顯得有些奇怪。路牽機起初的猜測是項空月多疑,后來也想到大概和水源有關。青石六井的名氣太響,不管誰打青石都不能不打這個主意。對于水源問題,路牽機十分放心,就是機會真有那么巧,姬野發現了響水潭,他們也還是沒有辦法對付繪影。等到西關門出現了那么多的人,路牽機才想明白,原來赤旅那些斥候未必是找水源去的,那些山民才是他們的目標。平原上沒有水源,青石的農人大多住在城邊,戰事初起的時候不是走了就是退入了青石。黃洋嶺倒也罷了,南暮山號稱是宛州的桔園,山上的村落實在不少。姬野這次用兵掐準了黃黍收割的季節,正是針對糧食而來。困住青石不說,把山上的人都往青石趕,也是增加守城負擔的好辦法。只是,路牽機微微一笑,這個辦法雖然不錯,破解起來也很容易:只要不開城門,山民就成了姬野的問題。何況青石現在是是非之地,那些山民用刀子趕著也未必愿意進來。還沒走到望山門下,旁邊忽然躥出一個人來,一把抓住烏騅的韁繩。烏騅是久經戰陣的老馬,這一下突然被生人抓住,又驚又怒,連連嘶鳴著后退。路牽機臉色一變,手一抖,手中的破月刀已經朝那人的手臂削了下去。路牽機自認刀法比界明城或許略有不足,跟尚慕舟相比只怕還要強些,反正尚慕舟稱著的是槍法。這一刀應對突襲,又急又狠,滿有志在必得的意思。不料那人反應好快,手腕一翻,一柄冷森森尺把長的短刀貼著破月削了過來,只是才推了半把,那刀上力氣就收盡了。中州、宛州幾年的仗打下來,路牽機所見刀法極多,這樣沒有章法而又變化極速的短刀倒是頭一回見到,心里隱隱約約又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見那短刀的主人收手,他也收住了刀勢??戳艘谎圻@個一身勁裝的扶風營斥候,路牽機的眉毛揚了起來:“宣井童么?”宣井童顯然沒有想到路牽機知道他的名字,愣了一愣。路牽機微微一笑:“你來了青石,不錯呀!你的刀法很好,要不要……”宣井童卻不理會他,逼近半步,啞聲說:“你到底喜不喜歡阿袖?”水晶劫 九、路牽機宣井童問得沒頭沒腦,臉上滿是惶急,嘴唇干裂,一條條都是血口子,若是換了別人還以為他是失心瘋??墒锹窢繖C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心頭一沉已經想到來由,一把抓住宣井童的肩頭問:“阿袖也在那里么?”宣井童用力點頭,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大聲說:“路牽機,阿袖待你這樣好……你要救她?!甭窢繖C聽他說得凄厲,心下微感奇怪,說:“當然要救,你別著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臉色變了,一顆心冰涼一片,盯著宣井童的眼睛問:“是不是筱城主不讓那些人進城?”宣井童是拾晶菇的出身,雖然沒有練習過武技,峭壁練出來的身手刀法卻十分可觀。到青石的時候正好趕上燮軍南下,他賣了大角直奔募野兵的地方,稍顯身手,不過三日就進了扶風營。青石城不大,又都在軍中,宣井童見到路牽機的機會其實很多。只是大軍壓境,青石軍民都在生死線上,就算宣井童這樣不諳世事的人也知道眼下不是問阿袖之事的好時機。雖然軍中有令不得散布赤旅上山的流言,可這消息卻“撞”到了宣井童頭上。界明城沒有閑著,鷹旗的騎兵不好用,就把扶風營身手利落的本地人一批一批放出去做斥候。宣井童是黃洋嶺上的人,正好被派上這樣一件差事。他出城不久就看見燮軍一批一批押著山民下山。他心中掛念風盈袖,一路躲躲藏藏狂奔到山上坳,但還是去得晚了。山上坳狼藉一片,整個村子都空了。守潭人的小屋也不例外。宣井童呆了半晌,想起那些山民,便折回去跟了他們一路。到了青石,西關門外就是燮軍大營駐地,山民們就像牲口一樣被圈養著,藏在大營后面。宣井童在大營外伏了兩夜,奈何燮軍守備森嚴,他根本混不進去,只是心里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昨夜山民被驅趕著往西關門前走,上萬亂哄哄的人影里面,宣井童終于恍惚瞥見了一角紅裙。黎明時分,宣井童攀上城墻回到青石,急匆匆地只想去找駱七笙,卻看見西關門城頭已經忙成了一片。來來去去的令兵一道一道地發布命令,筱千夏的弓箭手和扶風營的床弩都往西關門趕。他抓了一個扶風營的弟兄打聽消息,那家伙卻只知道上面說有惡仗要打。燮軍的用意,以宣井童的腦袋是想不明白的。西關門守軍的調度,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緣由??墒?,再糊涂的人也能看出來,西關門完全是大戰前的氣氛,一旦仗打起來,那些夾在青石和燮軍中間的山民只有死路一條。宣井童越想越怕,幾乎嚇得哭出來,總算絞盡腦汁想起了路牽機。他知道路牽機是鷹旗軍的重要人物,便把心底的一線生機都放在了他身上?!爸灰芫瘸霭⑿鋪?,我便從此躲得遠遠的,再也不看他們一眼?!毙?。筱千夏自然不肯放那些山民進來,路牽機心里明白得很。若是他坐在筱千夏的位置上,只怕也是一樣的決定。茲事體大,牽涉遠不是放這些山民進城逃生那么簡單??v然是算無遺策的路牽機,急切間也拿不出好辦法來。他握著刀柄的手抓了放,放了抓,想到山民夾在兩路大軍中間的慘狀,背上涼涼的一片冷汗。宣井童見他猶疑,最后的一絲希望也冷了下來,后退幾步往地上啐了一口,笑道:“可惜阿袖一片真心?!鞭D身大步離去。沒有走得兩步,忽然覺得胸中氣悶,咳了一下,嘴里咸咸的都是血腥味道。他吐掉滿口的鮮血,心里想,要是能陪著阿袖一起死了,那倒也不錯。這一想,腳步竟然輕快了許多??纯此臉幼?,路牽機也知道了宣井童的念頭,臉上不由一寒:他也是堂堂鷹旗軍左路游擊的副統領,怎么可能連一個女孩子都救不出來,那可真是不如一個扶風營的新兵了?!罢咀??!甭窢繖C喊。宣井童扭過頭來,一點表情也沒有?!澳悴灰胤鲲L營了,就留在望山門吧?!甭窢繖C道,“我跟駱七笙打個招呼。要救阿袖,也不是你一條命就能換來的?!彼ба?,“我還真不信我們救不出阿袖來,就在今夜?!睂τ诼窢繖C的承諾,宣井童并不真的存著指望,他點點頭說:“那便好?!迸まD身又往回走,顯然沒有放棄自己的打算。烏騅馬被勒住了嚼子,四只馬蹄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來回踏得火星亂濺。路牽機看著那個倔強的少年人一步一步消失在街角,心中不知道是妒忌還是什么,竟然有些空空落落。一直到了黃昏時分,令兵才給望山門帶來口頭簡報,只有一句話:“著路牽機移交望山門防衛于范西文?!币矝]有交代移交防務后的派置。路牽機和范西文交換了一眼不安的視線,明白是上面出了問題。一起在望山門呆了那么多日子,兩個人其實也沒有多少可以交接的。范西文把路牽機送到城下,張口問他:“去哪里?”路牽機把長槍在馬鞍邊掛好,一身重裝,明顯是要出戰的裝扮,苦笑道:“你說去哪里?”范西文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頭:“不過是些山民,倒弄得我們自己亂了陣腳……路兄,您是仔細的人,見了界將軍和筱城主當善言之?,F在這個時候,亂不起??!”路牽機也不回答,心想:“你要知道我夜里去闖山民的營地豈不是更亂?”西關門上聚集了鷹旗軍幾乎所有的高階將領,倒沒有讓人看了心慌的大隊游擊。城外隱隱約約有人號哭,數量還不少??磥硎巧矫裨噲D進城,和守軍起了些沖突,路牽機的心多少定了些。以界明城的性格,這個當口和筱千夏沖突的可能性實在太小。收攏諸將的意思大半是要給筱千夏一個交待。他張望了一下,看見水磨奧努正扶著女墻用力往外看,過去拍了他一下問:“到底怎么回事?”水磨奧努拿手指一指城外:“你自己看?!甭窢繖C看了眼,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護城河里浮滿了死尸,大概有一百來具,身上遍插雕翎。那些山民現在都遠遠地躲在城外三五里的地方,嗚咽不斷,聽起來十分凄慘。他原來也想到會有山民急于進城,城頭的守軍也必然驅趕。西關門的守將是扶風營統領邡亞銅,聽說是個厲害的角色,不想下手如此狠辣。鷹旗軍在西關門派駐的副將是神箭索隱,這時候正五花大綁地單膝跪在地上,身邊兩名扶風營的長刀手眼睛血紅,一臉的兇神惡煞??吹竭@里路牽機已經明白了大半,悄聲對水磨奧努說:“是不是索神箭又對那些山民心軟了?!彼W努吐吐舌頭道:“難怪人家都說你一肚子主意,這樣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索隱他豈止心軟,他動手把邡亞銅的兩個親衛都給廢啦!”路牽機臉色一沉。鷹旗軍與扶風營的關系本來微妙,這個時候出這種事情可是再糟糕不過。他眺望了一眼遠處的山民,想到風盈袖也在他們中間,心頭一陣陣地起火。諸將在囤兵洞里落座,一雙雙眼睛都盯著界明城和筱千夏。扶風營也是野兵,卻比筱千夏的私兵還要親信。這官司最后要落在鷹旗軍和青石城主的身上。筱千夏站起身來,走到索隱身邊給他松綁,索隱鼻中輕哼了一聲,竟是毫不領情。筱千夏也不在意,對諸將拱一拱手說:“今天這樁事情責任不在邡將軍和索將軍,在我和界帥。索將軍,綁你到現在你也多擔待,臨陣不遵將令……”索隱大聲道:“不錯,不遵將令殺頭也是應該的??墒勤鷣嗐~他……”界明城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索隱,一樁事只論一樁事。邡將軍雖然過激,也是他權責范圍內的事情,不可混為一談。筱城主說得對,今天這個事情主要還是我們猶豫不決,發出的命令含糊不清?!甭窢繖C聽得暗暗心焦,本來對待山民的關鍵在于“放”還是“防”,兩個字差別懸殊??傮w上看,應該是沒有太大機會放他們進來??墒窃谏项^明確之前,各門守將還有些空間可以機動,要是界明城把話說清楚了,對于他營救風盈袖也是大大不利。筱千夏嘆了一口氣:“南暮山、黃洋嶺都是青石治下,這些山民說是青石的也沒錯。城下枉死的這百余條人命,我作為青石城主,難辭其咎……”說到這里,眼中微微淚光閃動,面上沉痛之極??墒墙酉聛碓挿逡晦D,“可若是因為這一萬山民失陷了青石,城中十萬生民的性命又該由誰擔待?宛州數百萬人的命運又該由誰擔待?筱千夏不敢以一念之仁置千萬性命于不顧。這個責任,在座諸位只怕也沒人挑得起來?!比巳硕贾兰б坝帽谎@???墒前褢饒鐾獾纳矫穸既^來,這樣的做法實在是有些出格。鷹旗軍一向不承認姬野是天驅的首領,就因為他太不吝于犧牲他人的性命和尊嚴??墒侨缃?,姬野把鷹旗軍也逼到這樣一個兩難的境地,各人心頭交戰,倉促間沒有一個人說得出話來。索隱梗著脖子說:“起碼放些老弱病殘進來,一人少吃一口飯也養得起。你們說,少這一口飯難道就餓死了么?”路牽機搖搖頭,這個索隱雖然神箭無雙,性子卻總還是天真單純,只想到了這幾天的吃飯問題。當然,首先就是糧食,青石圍城,界明城固然沒有能力正面對抗姬野,燮軍鐵騎想要沖破城墻也難得很。雙方都清楚得很,這一仗,主要是看誰耗得住。筱千夏總算準備充分,界明城也安排得細致。即便如此,是否能扛到燮軍的補給出現問題也還是未定之數。忽然增加這一萬多張嘴,青石的糧食就更加捉襟見肘。姬野當時笑對食盒,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就算沒有糧食的問題,也沒人敢擔保這一萬多人都是山民。只要放進了百十個燮軍的探子,青石的城墻再怎么堅固,城防也是岌岌可危。為了肅清奸細,筱千夏的功夫從初夏就開始做了。真要放人進來,不是前功盡棄?最后一條,西關門的大營里起碼有五千騎兵,鐵浮屠也部署在這里。面對如此強敵,西關門若是一開,關不關得住就難說得很。然而話說回來,“放”還是“防”才是最關鍵的決定,定了下來才可以根據這三項一一圖之。果然,筱千夏苦笑了一下,問界明城:“界帥,您說是不是就餓死了?”界明城皺著眉頭,良久方說:“這難說得很?!彼f難說得很,自然是承認這一萬人有吃死青石的可能。門口腳步聲響,一名什長拿著枝無頭箭走了進來,說是燮軍投書。筱千夏伸手接過,看得直搖頭說:“這人倒是寫的好文字?!鞭D手遞給了界明城,界明城看了一眼就說:“項空月寫的?!表椏赵嘛L流才子,這一封投書也是寫得四平八穩,開頭就是:“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大大咧咧擺了一通“上治以民生為重”的道理。其實宛州文風頗勝,只是筱千夏好武厭文,在宛州城主中算是一個異數。界明城是行吟者出身,讀這種東西倒不費勁,一邊看一邊就說給諸將聽。項空月對于西關門守軍射殺山民的行為“驚駭莫名”,卻又不直指守軍的過錯,只是強調兩軍交戰不涉黎民的道理。接著話鋒一轉,“月聞黃洋嶺多梯田,土人乏馴畜,乃以甜醴誘山牛之幼畜……”這個風俗路牽機在山上坳就聽過。冬季農閑,黃洋嶺上的農人用酒糟引誘山牛的幼仔攀上極高極險處的梯田,然后掘斷來路,用酒糟養著。開春的時候,那些小牛都長得壯大,修好了來路它們也不敢下來,于是一輩子就在那塊梯田里面老老實實地耕作。那書簡里說完了這個故事,竟然沒有下文。水磨奧努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終于忍不住問道:“那是什么意思?”路牽機小聲說:“意思是說,你們這些鷹旗軍啊,是不是也上到一個下不來的高度難以自處了?”說著心中竟然一驚,不知道哪里來的恐懼,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水磨奧努想了一會兒,拍了一下大腿,說:“我知道了,那個‘項月亮’是激我們把山民們都放進來呢!”界明城微微點頭,意態逐漸堅決了起來:“不錯,既然他要激我們放山民進來,那果然是不能讓那些人進城的?!彼麟[“噌”的一下跳了起來,大聲說:“界大哥!若是這樣,我們跟姬野還有什么分別?”諸將目光炯炯地瞪著界明城,多半都是一樣的心思。水晶劫 十、宣井童宣井童決定夜里到山民的營帳里去找風盈袖。整個下午他都在磨刀?,F在除了那柄薄薄的采菇刀,扶風營還給他發了一柄又長又大的樸刀。這柄刀的質地很一般,但他還是把它磨得雪亮。其實夜晚出城碰不到燮軍也就罷了,要是碰到的話,再多帶二十把刀也沒有什么分別??墒遣荒サ队帜茏鍪裁茨??要是不磨刀的話,他會想著阿袖在亂軍中的模樣想到發狂。黃昏的時候,似乎發生了什么事情,斥候隊的佰長到處尋找他們的副統領駱七笙。因為邡亞銅鎮守西關門,駱七笙成為了青石城內所有扶風營部隊的長官。失蹤的不止駱七笙一個,幾名副將秘術師也走得干干凈凈,駐扎在文廟的千余號扶風營野兵中居然只有一個醫官算是高階將領。那佰長正在惶恐的時候看見邡亞銅撤了下來。在跟著邡亞銅一起下來的扶風營士兵中,宣井童很意外地見到了鮑樹生。鮑樹生的臉色非常差。邡亞銅下令弓箭手射擊的時候,他看見中箭倒下的山民里面有一個是柿子壟的老泥。這讓他不能不擔心后面的人群中還有他的父母家人?!拔麝P門這個事情,要不是鷹旗軍的索神箭攔著,還能再死上幾百人,”他強打精神給宣井童解釋,“可是筱城主只是派了駱統領上去替換南統領,索神箭就被一擼到底,現在還在西關門上當弓箭手呢!”“阿生……”宣井童的聲音發顫,“那些射倒的人里只有老泥一個是認識的么?”“嗯,”鮑樹生點點頭,“阿童你別亂猜,跑在頭里的都是青壯漢子,阿袖和我爹媽要是在他們中間的話,應該都甩在后頭呢!”他用力寬慰宣井童,其實是在寬慰自己?!皩α?,現在每個城門都把鷹旗軍的守將換成了副將,上次那個來過咱們村子的路牽機現在在西關門當副將呢!”他松了口氣,“駱統領就沒有邡統領那么嚴峻,路副將跟咱們多少也有些關系,要再有什么事情,不能下手那么黑吧?”消息聽起來不壞,路牽機統率著鷹旗軍實力最強悍的左路游擊,現在又正好守在西關門,要是他真肯為阿袖出力……不過宣井童決定把路牽機暫時忘卻,想起那張猶疑不定的臉,他就替阿袖不值:“怎么會看上這樣的人呢?雖然他生得倒是好看?!蔽麝P門的守衛比以往多了一倍,城樓上森冷地架著五臺金色的床弩,小兒手臂般粗細的箭矢饑渴地望著遠處的篝火和營帳,宣井童看得心里發寒。在城頭上來來回回走了一遭,他也沒想好朝哪個方向去。從城墻上望過去,山民的營帳混亂不堪,好像沼澤里叢生的荊棘。不管怎么樣,他知道不能從西關門出城,防衛太嚴密了。他雖沒有出入城門的令牌,但對采晶菇出身的他來說,高高的城墻卻不是一個障礙。下城墻的時候,宣井童被攔住了?!澳闶悄膫€隊的?”一名鷹旗軍的武士敏感地望著他,“出示令牌?!毙钢成系牧钇旖o他看,扶風營的令兵全城通行無阻?!罢艺l?”那武士依然不肯放行?!罢椅业??!瘪R道的一半都沒在城墻的陰影里,路牽機就從那里走了出來。路牽機騎在烏騅上,一人一馬都著重甲,放下面具的頭盔遮蓋了他的面容。他看起來和一個重裝的游擊沒有任何不同,但是宣井童知道是他。對面連綿的營帳里,有著把這兩個陌生人連接在一起的紐帶?!澳恪毙瘺]能掩飾住自己的吃驚。他沒有指望路牽機什么,可是方才路牽機給他解圍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暗暗期盼著援手。路牽機點點頭:“你也該知道命令,不能讓他們進來?!彼氖直蹌澚艘粋€圈子,指向城墻之外,滿身藍色的鋼甲發出悅耳的撞擊聲?!澳悄愦蛩阍趺崔k?”宣井童看路牽機的裝束,心中又點起了一絲希望?!皼]說不能出去,”路牽機無所謂地說。他已經仔細想過,界明城的命令只說不能放人進來,卻還是留了一些空隙。界明城沒有告訴諸將他的打算,但是人人都知道不是那么簡單:鷹旗軍停止出擊已經有十天了,接下來的幾天里,只怕又有惡仗要打?,F在西關門在他和駱七笙的手里,要帶著風盈袖混進來也不是不可能的?!澳愦蛩阍趺崔k?”面具后閃亮的眼睛凝視著連皮鎧都沒有穿的少年人。宣井童答不上來。一萬多的山民里面怎么找到阿袖他沒有想;找到了怎么帶她出來他也沒有想;就算是帶了出來,要怎樣游過深深的護城河攀上高聳的城墻,他也沒有想。很多事情都不能想得太多,要不然還沒有開始就先氣餒了。路牽機點了點頭,伸出手:“上來吧,我帶你出城?!毙纯茨侵还阡摷字械氖直?,搖搖頭道:“我自有辦法出去?!闭f著腿一蹬,躍上了女墻。主將和令兵在城頭交談,周圍的士兵沒有留意。忽然看見那令兵跳上箭垛,身形一閃栽下城去,臨近的幾個士兵忍不住大聲驚呼,一時間,城墻上的目光都投了過來。路牽機也吃了一驚,催馬走到女墻邊探頭張望。只見宣井童背著樸刀,手足并用,竟然從容不迫地從那光溜溜的城墻上攀了下去。這些士兵哪里見過這樣的本領,紛紛鼓噪了起來。幾名弓箭手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路牽機,路牽機擺手示意不用管,低下頭來想:“這個宣井童還真有兩下子?!瘪樒唧弦脖惑@動了,沖到路牽機面前大聲詢問:“怎么回事?”居然盔甲整齊,連弓弦也絞上了,顯然這一覺睡得人不解甲馬不卸鞍。路牽機本來也沒有打算對駱七笙隱瞞意圖,他可沒有宣井童這樣上下絕壁的本領,開門放吊橋不可能繞過駱七笙。略一沉吟,他對駱七笙說:“七哥,那山民中有一個人是非救不可的?!瘪樒唧仙裆殴值乜粗?,良久,才揮揮手道:“不要逞強,不行就趕緊逃回來?!甭窢繖C本來準備好好跟駱七笙說個來龍去脈,連響水潭的繪影都要搬出來。青石水脈牽涉生死,估計駱七笙也不敢輕忽。不料駱七笙這樣爽快,他反覺得有些窘迫了,只好說:“七哥放心,我有分寸?!瘪樒唧喜唏R走到門樓前,對城門口的一名士兵做了個手勢,“軋軋”聲響,那是吊橋正在被放下來。他并不回頭,語聲中微帶笑意:“倒想看看那女子有多出色?!边@話說出來,路牽機差點摔下馬,沒有聽說過駱七笙會讀心術的。他定定心神,對駱七笙行了個軍禮,說:“鐵甲依然在?!蹦鞘潜砻髯约翰⒎侵粸樗嚼?。駱七笙回禮肅然道:“依然在!”吊橋并沒放平。路牽機用力一夾馬肚,烏騅一聲嘶鳴,奮力躍了出去。那一刻回頭張望,駱七笙還在城頭注視。路牽機暗暗地想,原來姬野這一手用得果然漂亮,筱千夏和界明城的命令雖然出于無奈,畢竟還是給守軍埋下了一顆釘子。山民的營帳外竟然沒有燮軍的崗哨,宣井童雖然意外,倒也樂得不去多想。他把樸刀卸了下來,夜色里看起來與那些山民也就相差不遠,行走在或倒或伏的眾人間偶然招來幾句惡毒的咒罵,卻沒有人想到這是青石城里來的人。其實山民們哪里有營帳,有人帶了層布單就用樹枝挑起來權做個帳篷,多數人被燮軍趕出來的時候連吃食都沒有來得及帶上,更不用說被褥了,亂哄哄地倒了一地。宣井童在幾叢明明滅滅的篝火邊轉了一圈,哪里看得清這許多面容,心中忽然虛了。要挨個看過一萬多人得花多少時間?起碼不是一個晚上可以做到的。想到了這一層,他再也沒有力氣,跪坐在地上,眼前空白一片。他閉上眼睛,用力回憶風盈袖的點點滴滴,心思忽然清明起來,只是覺得阿袖就在西北角上,深一步淺一步地往那里走去,也不知道踩到了多少人。夜風中有笛聲破空,那笛聲并不高亢,舒柔婉轉,在耳邊縈繞不去,竟然是黃洋嶺上人人都會傳唱的《圓仔花》。宣井童聽得入神,也不知道多少回憶翻翻滾滾地涌進眼底,幾乎忘記了前行。他身邊的幾個山民大約也是黃洋嶺來的,這時候都坐直了身子在那里聆聽,聽到動情處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落。忽然,遠處隱隱約約有歌聲應和,那聲音聽著好生熟悉?!皥A仔花兒呀!播下的種籽是白白的,發出的芽頭是青青的,開出來的花兒呀……是紅紅紅紅的!”宣井童一陣狂喜,胸口熱了一下,撒開腿狂奔起來。眼角的余光里面,遠遠一人一騎也在朝風盈袖的方向奔馳。身邊的人都惶惶不可終日,風盈袖的心思卻定得很。從黃洋嶺下來,她和其他人一樣的戰戰兢兢,可是到了青石城外,她就再也不怕。就像其他那些下山的人一樣,宣井童去了青石以后再沒有消息,村里的人說那是因為青石在打仗,從燮國來的兵馬把青石城圍困了起來。那些燮國穿著紅色皮甲的軍兵,他們也都看見了,一個一個都是那樣的兇惡可怕。而傳言說,山下的燮軍更加可怕,而且有三十萬那么多。三十萬人,是個什么概念,即使山上坳最有見識的鮑九也想象不出來,青石那么大的一個城,也不過十萬的人口??墒锹反蟾缇驮谇嗍?,都快兩個月了,青石城還是好好地站在那里,三十萬燮軍又如何?那些燮軍一個也進不去。她知道路大哥會來救她,村里的人都說路大哥是大官,他手下有許多比燮軍還要強悍的武士,最后會把所有的人都救出來。下午有不好的消息傳來,青石的守軍竟然放箭射殺了許多涌向城墻的山民。那時候,路大哥一定不在那里,風盈袖相信。她一點都不擔心,就像以往在小屋前那樣等待路牽機的到來??墒堑崖暯K于響起來的時候,她忍不住渾身戰抖,連話都說不出來。晚風愛憐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好一陣子,她才猛醒過來似的放聲歌唱。路牽機勒住戰馬,那個嬌俏的紅色身影正立在篝火之前。篝火明滅,映出她臉上一道一道晶瑩的淚痕。他推起了頭盔上的面具,心頭滾燙。就在躍出城門那一剎那,他才忽然明白,原來風盈袖在他心里的位置是這樣的深,他還以為可以用職責和距離去阻隔,可是稍一撣拂,那雙笑吟吟的眼睛就把身前的林林總總都埋葬了。他翻身下馬,風盈袖的紅裙好像火焰一樣地飄了過來。這樣的環境中,她的紅裙居然還是這樣一塵不染。懷中的人溫暖真實,隔著河絡打造的堅固鋼甲,路牽機也能感受到那身體里“怦怦”跳動的心。他回頭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城頭,柔聲對風盈袖說:“阿袖!阿袖!我帶你走?!辈贿h處的陰影里,一雙眸子黯淡下來。宣井童轉頭注視燮軍大營,那里依舊燈火通明。水晶劫 十一、風盈袖“路大哥,你來了就好?!憋L盈袖忍住眼淚,努力平靜下來,“我們都已經斷糧了,要是你再不來,就要餓死人啦!”她緊緊抱住路牽機的胳膊,“快帶我們進城吧!”“還有村子里的人?”路牽機看著風盈袖的手指指向跳躍的篝火,火堆后面是星星點點期盼的目光。先前相處下來,他當然知道阿袖是個心腸極好的女孩子??墒?,山上坳的人對她這樣不好,他著實沒有想到阿袖會在這個時刻為那些人出頭?!斑@里的人呀!他們都是山里人,不是細作,也不是打仗的?!憋L盈袖有些著急,把小臂抬了一抬,手指掠過茫茫的夜色。這下路牽機真的愣住了,好一陣子,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驚訝,他沒有察覺風盈袖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一下。他扶著風盈袖柔軟的肩頭,試圖尋找可以說服風盈袖的借口?!鞍⑿?,”他尷尬地咳嗽了一下,“你們這么多人被趕到這里來,界帥和筱城主早就知道啦!現在我們有個辦法,但是沒有那么快……”風盈袖抓住路牽機的手臂,鋼甲冰涼,她的手指捏得發白:“有辦法了么?怎么辦?怎么辦?”原本因為激動而暈紅了的雙頰在夜色里也顯得那樣鮮艷?!斑馈睙o數念頭飛速地掠過路牽機的心頭,就是在西關門的囤兵洞內,他也沒有這樣的緊迫感,“是這樣,后面就是燮軍的大營……”他遲疑地說,“這許多人動起來……”風盈袖的身子在路牽機吞吞吐吐的言語里慢慢僵硬,她輕輕把路牽機的身子推開了些,柔聲問他:“路大哥,你今天來是光打算帶我走么?”路牽機看著她清澈的目光,咬著牙點點頭,壓低了聲音說:“城里的糧食不夠這許多人吃的,放大家進去最后要一起餓死?!薄翱墒恰憋L盈袖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她頓了頓,眼神飄向極高極遠的天幕,“路大哥,那個時候,你在大松樹下給我講故事,講那些打仗的事情。你跟我說,打仗跟打仗是不一樣的。真正的天驅武士是守護這大地的人,不會踐踏著無辜者的鮮血前行。你說那句話的時候啊,路大哥……”她臉上滿是憧憬的神色。路牽機的喉頭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喃喃地說:“如果大家一并死個干凈,也不用守護什么了……”這句話在囤兵洞里聽著理直氣壯,從自己嘴里說出來,聲音卻越來越低,“現在筱城主的命令……”他看看風盈袖的臉色,阿袖依舊是酒窩深深,鋼甲上反射出的篝火映在她臉上,淡淡的一片青色,顯得瘦削了許多。路牽機看見她嘴上大大的一個水泡,可見這兩天急得狠了。他心頭一軟,鎖著眉頭再也說不下去。其實路牽機單人匹馬深夜前來,風盈袖這樣精靈的人物,如何猜不到他的尷尬??匆娐窢繖C這樣為難,她也知道自己莽撞,努力展顏一笑:“路大哥,我知道你肯定會來救我的。這些天,我都不害怕,就是等得好心焦?!憋L盈袖不是國色天香的女孩子,難得笑容最是甜美,這情景眼淚汪汪地笑起來,就是鐵人看了也要心動。她在路牽機的胸前埋下頭去,喃喃地說:“你來了我有多開心!就是現在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甭窢繖C身子一震,沒有想到風盈袖已經用情如此?!爸皇?,”風盈袖接著說,“你們是了不起的天驅武士,當真沒有辦法救救他們么?路大哥,我求求你了?!卑狄怪泻孟褚粋€霹靂打下,路牽機仿佛又看見了永寧道那條泥濘小徑上飛揚的鷹旗和界明城騎著白馬的身影,那曾經是他們的理想,難道現在不是了么?他眺望著東方的原野,心頭滾燙一片,好像整個人都在燃燒,左手的韁繩里幾乎都要擰出水來。不錯,硯山渡,壞水河接入護城河的地方。模模糊糊的,有個想法浮了上來,一點一點脫去陰影,變得清晰了?!鞍⑿?!你放心?!甭窢繖C激動得不能自已,聲音也微微有些戰抖,“明天,最多后天,我一定把這些山民帶出去,就算不能進青石,一定也是活路?!憋L盈袖的身子動也不動,依然緊緊貼在他的胸前,細小的肩頭微微抖動。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抬起臉來,白瓷一樣的臉頰上都是淚痕。但是她笑得那樣燦爛:“我知道你會的,路大哥。你最了不起!”就算路牽機的臉皮不薄,這時候也有些發熱,幾乎要伸手去摸一摸。既然下了決心,他心下也就踏實了,低頭問風盈袖:“爺爺呢?我先帶你們兩個進城吧!明天我們要來很多人才能把其余的人帶走?!憋L盈袖抬頭道:“爺爺已經不在啦!”路牽機愣了一下,看她竟然沒有太多的悲哀。原來守潭人生生死死都是尋常,風盈袖小小年紀,也已經慣了,一時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心下忽然覺得有些不妥,還沒有開口,果然聽見風盈袖說:“我不進城。路大哥。明天我們一起走吧!”她從頸子上摘下一塊藍瑩瑩的石頭來,對路牽機說,“好多人都生病啦!正好用得著我?!比羰秋L盈袖不肯進城,晚上可不就是白來了?若是城中有所動作,千軍萬馬的去哪里找她?路牽機急得連汗都出來了,可是風盈袖神態堅決,不像是可以說服的樣子。路牽機還待勸說,風盈袖忽然臉上一紅,湊過臉來在他耳邊說:“路大哥,我是你的人,不會跑掉的?!闭f著兩片溫軟的嘴唇印在了他的面頰上。這下路牽機再也說不出話來,滿心都是柔情蜜意。風盈袖大聲說:“你要來接我?!甭窢繖C點頭說:“好!”翻身上馬,催動烏騅,朝青石跑了回去。跑出很遠回頭一看,火堆邊上的那個紅色身影還是清晰可辨。路牽機一向以為自己堅強,這時候臉上卻濕淋淋的滿是淚水?!鞍⑿?!明天就回來接你?!彼蛔忠活D地在心中狂呼?!澳莻€人是誰?”火堆邊的山民們終于按捺不住好奇。幾天的混亂,這個營地里的人早已不是原來的自然村落,東一個西一個誰也不認得誰,若是一家老少還在一起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這堆篝火邊上,除了咳嗽不斷的鮑九,再沒有一個山上坳的人,也就不認得裹在重甲里的武士?!奥反蟾缡曲椘燔?,他是天驅武士?!憋L盈袖驕傲地說,“他會救我們出去!”對于這個答案,山民們的反應并不一致。天驅武士是什么人?身后的燮軍大營里明明就有天驅的旗幟飄揚,可叫人怎么分得清?就算路牽機是天下最厲害的武士,他也不過孤身一人,何況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了。然而,漸漸失去希望的時候,這樣的一句話畢竟還是吊起了許多人的精神。他們和風盈袖一樣癡癡地望著路牽機消失的方向,好像會看見太陽從那里升起來。鮑九見風盈袖走到自己身邊,苦笑了一下:“阿袖姑娘,你實在是應該跟路大人走的?!闭f著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氣都喘不上來。這幾天人人的性命都在生死之間,山上坳的那些規矩早被拋在了腦后。尤其鮑九被嚇了一下,出了山上坳就高燒不退,若不是風盈袖照顧他,鮑九可能已經倒在了路上。風盈袖輕輕拍著他的背,柔聲說:“九伯,你莫急。路大哥說話算話,他說能救大家就一定能救?!闭f著端起一只杯子來。鮑九就著風盈袖的手喝了口渾濁的水,安靜了下來,嘆了口氣,低聲說:“路大人能做主么?這青石是筱千夏的還是路牽機的?他也不過是個卒子而已,能趁夜來救你已經是莫大的情分,你要他救大家,嘿嘿……”他連連搖頭,“從山上下來那么多天,糧食早都吃完了,都不用說糧食,便是把飲水一斷大家就都完蛋了。你以為燮軍每天送些殘羹剩飯過來是好心么?我這樣一個老頭子都看得出來的事情,城里面那么多大官怎么不明白?就說是進城……”他的目光順著篝火緩緩掃了一圈,“你以為這里全都是咱們山里人么?”風盈袖垂下頭去,半晌又抬起頭:“九伯你是有見識的人,你說的事情我不明白,可是路大哥既然答應救我們出去,就一定有辦法?!被鸸饫?,一張白生生的臉蛋上沒有一絲的動搖?!昂煤煤谩滨U九又長嘆一口氣,“你信他就好。年輕的時候啊……”他斷了這個話頭,認認真真對風盈袖說,“若是路大人明天還是這樣來,你就跟他去吧!不要管我們了?!憋L盈袖笑笑,也不爭辯,扶著鮑九躺下。鮑九何嘗不知道她的想法,這時候除了路牽機的話,她再也聽不進別人的。天漸漸亮起來,又漸漸暗下去,青石城里卻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風盈袖還是拿著那塊冰炔救治著傷病的山民。那原本是塊極其昂貴的上品冰炔,還曾經被晉北的秘術師加持過,卻也經不起風盈袖這樣用法,眼看著藍瑩瑩的光彩慢慢黯淡了下去。風盈袖有時候也停下手來眺望西關門的方向,可要是沒看見什么她也并不著急,還是繼續做她的事情。路牽機來過了,他說了要帶這里的山民出去,他一定會做到。又是一個白天,又是一個黑夜。整整兩天,路牽機沒有一點消息。倒是燮軍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尋常的氣息,大營里面亂哄哄的人聲不斷。送來的糧食和水也越發少了,山民的營帳里到處都是有氣無力的呻吟聲。更奇怪的是,明明沒有什么走動,風盈袖這堆篝火邊上的人也在悄悄變換,到了天黑的時候已經有了七八個陌生的青壯男子。風盈袖似乎沒有注意,鮑九心里卻已經明白了七八分。那些男子臉上骯臟,卻不像是山民這般餓扁了的模樣,身邊長長短短的還有不少包袱。要是路牽機還是單人匹馬地前來,這次別說是風盈袖,只怕他自己也走不成了。鮑九望著高高低低的破爛營帳,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也不知道這些山民里面,有多少是燮軍的細作。風盈袖終于有點著急。她不是懷疑路牽機改了主意,不過鮑九說的道理,她也想得明白。只是擔心自己前天夜里逼路牽機逼得太狠,怕是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出來,連自己也被陷住了?!鞍⑿浒?!”后半夜里,鮑九呻吟了起來,風盈袖慌忙跑了過去,這兩天燮軍送來的飯食都有些發餿,風盈袖自己沒有吃上幾口,都顧著鮑九,可他的情形越發的差?!鞍⑿浒?!”鮑九有氣無力地說,眼睛倒很有神氣,“你看看那幾個人,他們的樣子好生古怪,大概都是燮軍的探子,你要小心?!痹瓉硭茄b的?!拔抑??!憋L盈袖早注意到這些山民不大對勁,只是根本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路大哥也看得出來的?!甭窢繖C若是看得出來,他們自然就沒有什么威脅,風盈袖這樣想?!笆墙心阈⌒??!滨U九輕聲說,“這兩天青石城里太安靜啦,比以前都安靜,路大人可能真要整出個什么事情來。他要真是來了,留心那些探子抓你要挾路大人。你年輕,腿腳便利,到時候只管快跑就是,不要管我啦!”營帳的東邊忽然騷動了起來,亂哄哄的一片。那幾個燮軍的探子猛然挺直了身子,抓緊身邊的包袱往東邊眺望。流言好像冬天的野火,瞬間就燒到了這里?!按蠹亿s緊往東跑,到了壞水河邊就沒事了!”“硯山渡,硯山渡?!薄皦乃舆呌星嗍能婈?!”“那里有飯吃!”這些消息把熟睡中的人們猛然震醒。這些沒有了氣力的山民忽然就像訓練有素的軍人一樣跳了起來。沒有一頓飯的功夫,山民紛紛掀倒了營帳,像洪水一樣地朝著壞水河流去。風盈袖用力扶起鮑九。鮑九惡狠狠地咒罵著她:“你這個災星,不要碰我!叫你走??!早叫你走聽見沒有??!”風盈袖充耳不聞,扶著鮑九一步一步跟著人流往前走。她的身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那些探子塞得滿滿的,別的山民倒也擠不到她。喧囂里面忽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笛聲傳出來,風盈袖停了下來,又委屈又歡喜地對鮑九說:“九伯,你聽!你聽!”再也守不住那副鎮定的神色,眼里水汪汪的都是淚光。鮑九也停下了咒罵,側耳傾聽,面上浮出一絲喜色,說:“阿袖好孩子,不要管我啦!趕緊去找路大人……”風盈袖挺起胸來,高聲地唱:“圓仔花兒呀!播下的種籽是白白的,發出的芽頭是青青的,開出來的花兒呀……是紅紅紅紅的!”這許多天的勞累,風盈袖的嗓子早都啞了,就是用出渾身的氣力,又怎么能蓋過這嘈雜的人聲去?!扮I鏘鏘”,身邊幾聲清鳴,那些燮軍紛紛拔刀在手,一雙雙眼睛忙忙碌碌到處搜尋?!皥A仔花兒呀!播下的種籽是白白的……”忽然有很嘹亮的男聲接了上來,那聲音又亮又深,不知道傳出去多遠?!鞍⑼??!憋L盈袖又驚又喜地轉過身來,宣井童正站在她的身后高唱。只是瞬息之間,那些燮軍就都倒在了地上,好像連聲慘叫都沒有來得及發出。笛聲清晰了些,遠遠的,一騎武士正朝著這個方向奔來。水晶劫 十二、宣井童宣井童心跳得厲害,殺人果然比采晶菇要辛苦得多??此菩性屏魉囊坏稁缀鹾谋M了他全部的體力。那歌聲往高處撐了一撐,驟然落了下來,他唱不動了。馬蹄聲在面前不遠處停下,一片幽藍的微光好像矗立在涌動的洪水之中,那是重甲的騎士。為首的一名騎士掀起了面具,熾熱的目光掃過風盈袖激動的面容,人卻沒有縱馬過來。他沖宣井童微微一頷首,手中的長槍指了指宣井童手中的刀?!霸缰滥阌泻玫斗??!甭窢繖C微笑著說,“好好照顧阿袖?!币膊坏刃饛?,竟然調轉馬頭,朝著人潮涌動的方向直沖了下去。這一場仗牽涉太大,幾乎要投入全部的鷹旗和一小半青石私兵。筱千夏和界明城明里雖然還是一團和氣,但是臺面下的對立人人看得明白,沒有個三五天是做不出筱千夏所要的萬全計劃了??墒窃儆腥逄?,那些饑餓的山民只怕站都站不起來,還談什么計劃?筱千夏等得,青石等得,可是路牽機等不得。三十一名重裝的左路游擊,這是路牽機能帶出來的全部人馬。偷來的令符已經派假冒的令兵發去了所有該去的地方,但是誰也不知道到底能調動多少兵力。放他出城的駱七笙也是擔著腦袋落地的危險:三十一名左路游擊出城,便是瞎子也知道。區區三十一人,要當整整一支軍隊來用。何止如此,就算路牽機這一路走得再順,也還是要看硯山渡的戰局。硯山渡兩次惡戰,眼下在燮軍手中,前些天他們才在那里截了淮安來的糧船。若是崔羅石到時候拿不下硯山渡,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徒費人命。操不上的心,路牽機只能不操,他狠狠地踢著馬肚,烏騅幾乎飛一般地跑了起來?!奥反蟾?!”風盈袖驚呼了起來,路牽機連頭也沒有回一下。這樣嘈雜的人聲,他或許沒有聽出這一聲驚呼里的失望與震驚。宣井童默默地看著那鋼藍的甲胄轉眼消失在人群里面,他扶住風盈袖和鮑九搖搖欲墜的身軀,嘶啞著聲音說:“只有三十一個人?!薄班??”風盈袖沒有聽明白?!坝螕?,一共只有三十一名游擊?!毙钢窢繖C消失的方向,神情慘淡。他的目力和刀法都是采晶菇的時候練出來的,沒有差錯的可能?!翱取取滨U九咳嗽了起來,“這位路大人還真是敢拼命。阿袖,你跟著阿童走吧!我是不行了?!睆倪@里到硯山渡整整二十七里路,背后的燮軍大營里面是完整的天驅軍團和四萬名赤旅,三十一名游擊要為這上萬名饑寒交迫混亂不堪的山民開路,說是九死一生也太樂觀了。就算山民真的可以走到硯山渡,不知道還剩下幾條活命?路牽機如此發動,想必也是無可奈何。他不帶風盈袖走,因為夾在山民中間,多少還有一線生機吧!只是人人的脖子都架在刀口上,這一線生機又能多出多少?宣井童望了一眼眼淚汪汪的風盈袖,幾乎要伸出手去幫她擦拭淚水?!鞍⑿?,”他喃喃地說,“不要怕。我總在你身邊的,便是我死了,也要護你周全?!彼衷趺粗?,此時風盈袖的心中也是差不多的念頭:“是生,是死,我跟著你!”只是這話是對路牽機說的。燮軍大營里旌旗招展,角聲不斷。山民一直在燮軍的監視之下,他們本來就是對付青石守軍的香餌,大營里當然有著一整套的應變方案。只是山民沒有按預想地往青石跑,而是向東狂奔,息轅多少有些意外。七隊赤旅在號角聲中沖出營門,赭紅的皮甲在黯淡的月光下泛出死血的顏色來。天驅軍團從容地在營外列陣,對面前驚慌奔過的山民置若罔聞。這些人就是跑得再快,又怎么比得過赤旅天下聞名的腳力,更不用說天驅軍團的精甲重騎了。真正讓息轅關心的是鷹旗軍的用意。收到的消息說只有三四十名鷹旗游擊沖在山民的最前面,雖然那可能是最精銳的左路游擊,可是這么些人還不夠給天驅軍團塞牙縫的。除了超過平常三倍的斥候四處奔走,所有的人馬都靜靜地守在營前,耐心地等待。這是最黑暗的時刻,再過不久天邊就要發白,一切就會真相大白?!芭榕榕?!”身后響起一連串的巨響。宣井童回頭張望,“是虎林門?!彼行┟曰?,虎林門外沒有燮軍的營盤,不知道為什么青石守軍會從那里出城。這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時刻,除了號炮墜落的零星火光,什么也看不見?!八麄冮_城門了么?”風盈袖急迫地問。宣井童黯然搖了搖頭,若真要開城門,當然是開西關門最便捷了?!扒懊孢@樣安靜……”風盈袖不無擔憂地說,“也不知道路大哥怎么樣了?!毙男念^像是被帶毒的小針扎了一下,先是刺痛,然后就窩窩囊囊地脹了起來。他用力吸了口氣,擠出一絲笑容來:“安靜總是好的,大家都還在走。若是前面打了起來,路大哥那么點人馬,可也難為他了?!闭f出“路大哥”三個字,倒不如他想像的那樣難。風盈袖抱歉地望著宣井童,她知道在這里說路牽機的事情并不合適??沙寺窢繖C,她又有什么可以問、可以說?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宣井童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并不看她,腳下加快了些。青石城外多是黃黍田,因為圍城的關系,一多半都爛在了地里,深一腳淺一腳,十分難走。前面的山民走得慢,然而從黃黍田中踩出了一條路來,后面的人就走得快了。奔逃的山民在中間擠在了一塊,走得是越發慢了。眼看天邊正一點一點發白,前面的人也才不過走到壩頭門外七八里的位置,離硯山渡還遠?!芭椤钡囊宦?,又是號炮??墒沁@次的號炮與虎林門外的不同,才炸了一聲,硯山渡那邊就響了震天的殺聲。幾乎是緊接著,遠遠的又響起了兩聲號炮。那是青石城的另一邊,聽不出是哪一處的城門,可正是對著姬野大營的方向。宣井童的眉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他不過是個新兵,怎么猜得出其中的利害?即便如此,他的身子也微微戰抖起來。這一場仗,絕不是路牽機那三十一個游擊那么簡單。他不知道會打得多大,可是青石守軍既然下了本錢,他們逃生的希望就大得多?!翱炫馨?!”他用力托了托鮑九的胳膊,另一只手伸給風盈袖,“我們都要活下來?!憋L盈袖用力點了點頭,她的臉紅得透了,額頭上滿是汗珠。是的,她很清楚,就是因為她的話,路牽機調了一城的兵馬來救她。只要有一線生機,她也不會放棄。她要好好活下來,他們都要。過了這一關,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情難得住他們?天,終于亮起來了。沉寂已久的燮軍也開始動作,變化的旗幟下,一路路兵馬各奔東西。硯山渡殺聲沉寂了一陣子,又高昂了起來。燮軍大營后面也是亂哄哄的喊殺聲,不知道打成了什么樣子。宣井童很希望自己能夠高高站在城頭,這樣就可以看清正在發生的事情。其實看清形勢對他們也沒有什么幫助,四面八方都是人。先前宣井童還要提防燮軍的探子,這時候人擠人個個自顧不暇,他只能盡力用背脊為風盈袖擋住不知從何處伸來的腿腳。前進的步伐一再受阻。就是傻子也可以想見路牽機和他的游擊正在刀頭濺血,讓人吃驚的是,燮軍的阻擊看起來并不堅決,不多時,人群又重新移動起來。他們通過的地方橫七豎八地倒了不少尸體,赭紅色的皮甲上滿是泥污。這是赤旅!風盈袖失神地點點頭,五指緊緊扣著宣井童的手。驚慌的眼神茫茫然地在移動的人腿叢林間搜索。她的力氣竟然這樣大,宣井童從來不知道?!胺判?,他們沒有擋住游擊?!毙瘜︼L盈袖說,路上沒有騎士和戰馬的尸體?!班?!”風盈袖應了一聲,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人群就在這時候停住了?!翱茨?!”有人高呼。一只手臂,兩只手臂,樹林一樣的手臂都指著硯山渡的方向。硯山渡的殺聲已經漸漸沉寂下來,隔著那么遠,也能看見那個小山丘上飄揚的旗幟。瀉出地平線的第一線陽光從山丘的后面照過來,在風中獵獵飛揚的旗幟好像透明一般,這是鷹旗軍的青旗。鷹旗軍已經拿下了硯山渡!沉寂了片刻,山民們開始歡呼。硯山渡就在眼前,已經是青石守軍掌握之中的了。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已經接近了那線陽光。那個被朝陽照亮了的山丘上,就是活路。但是前進的方向忽然更改?,F在落在人流后面的宣井童也能看見那些領頭的游擊武士幾乎是轉了九十度,調頭往青石奔去。山民們張大了嘴,看著拖得越來越長的人流涌向壩頭門的方向?!霸趺戳??”風盈袖一臉的迷惘。宣井童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茫然地搖頭。鮑九喘了口氣:“怕是來不及了?!薄笆裁??”身邊的人都在問?!澳銈兏杏X不到么?”鮑九指指地面。停下來,才能發現地面很有節奏地微微震動,非常沉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宣井童轉過身來。遠遠的是一列黑色的騎兵,中間黑色的戰旗上好大的一團火焰,是一個“息”字。鐵浮屠沒有放蹄飛奔,他們只是一步一步地前進。嗒嗒嗒嗒,那種節奏催人欲睡,讓人難以察覺他們正逐步放開步伐?!皻?!”黑色的騎兵忽然高呼,整齊得好像是一個人喊出來的。一早上各處的殺聲也不如這一嗓子響亮。逼人的殺意就在這一聲怒吼里逼近山民。風盈袖的身子晃了晃?!安慌??!毙f,他的聲音微微發抖。當兵不到三個月,他見過幾個左路游擊,就以為是了不起的威風,可是和這些鐵浮屠的殺氣相比,幾乎顯得幼稚。他也害怕?!拔麝P門開了!”有人在指。西關門果然開了,吊橋放了一半,跳下了四匹戰馬,最后那名騎士的手中也是青旗飄揚?!敖鐜浢??”鮑九指著旗上的“界”字問宣井童?!按蟾攀前??”宣井童從來沒有看見過界明城的旗幟,可是只有四騎出關,這個事實讓他口中發苦。除非界明城是神明一般的人物,否則四個騎士怎么可能擋住天下最重的騎兵——七百玄甲鐵浮屠呢?鐵浮屠也是一樣的想法吧?沒有人往界明城那邊看上一樣,只是一步一步往山民這邊追來。宣井童終于醒悟了,他用力拉了一下風盈袖:“快跑??!”龐大的山民隊伍一時跟不上頭里的變化,正在彎曲成一道巨大的半弧。人人都想快跑,可是再快也快不過身后的鐵騎。青石城外也非一馬平川,溝溝坎坎縱橫交錯。老人孩子和婦人夾在壯年中間,壩頭門外的原野上滿滿的一片,呼喊聲像瘟疫一樣在青石城頭蔓延?!凹影褎?!”宣井童用力托住鮑九的左臂。以病弱的身子急奔了那么久,鮑九已經不行了,嘴角都是白沫,眼睛也睜不開來?!熬攀?,再堅持一下。你看你看,”他指著停在了壩頭門外的游擊,“路牽機已經到城門下了,我們就要進城了?!毕袷菍λ膶捨康某靶?,背后傳來的馬蹄聲忽然變了,不再那么從容。一波連著一波,急促得很。面前的塵土都在馬蹄聲里紛紛震落?!熬让?!”不知道是誰開始呼救,每一個人都迅速地學會了傳播這無益的呼號??謶志鹑×松矫駛兊男?,他們的步伐零亂,像沒頭蒼蠅那樣地亂撞。幾乎是在一瞬間,洶涌的人流中一個又一個的人跌倒在地?!鞍⑼纭彪S著風盈袖的驚呼,宣井童的右手忽然一松。他把精力大多放在鮑九身上,只怕鮑九摔倒了風盈袖不肯離去,不料風盈袖竟然被人流擠散了?!鞍⑿?!阿袖!”他聲嘶力竭地喊?!鞍⑼?,在這……”風盈袖的呼聲忽然中斷,他的心沉了下去。水晶劫 十三、路牽機同樣嘴里發苦的是路牽機。他本該覺得高興才是。這樣的一場戰事絕不是他那幾個假令牌所能引發的,單從投入的兵力來看就遠超過鷹旗軍的全部。雖然是倉促發動的計劃,他也不能指望有更完美的安排,可是勝利偏偏就擦身而過?;⒘珠T的疑兵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七百鐵浮屠竟然對著山民們沖了過來,這樣的結果有誰能夠想到?他扭頭看看那支黑色的鐵流。那些鐵浮屠都不用沖擊,嚇也把這些沒有見過世面的山民給嚇死了?!胺诺鯓?!”他對著城頭高呼?!绑愠侵?、界帥有令,一人一騎不得入城?!眽晤^門上的守軍規規矩矩地回答?!敖袠桥R川出來說話!”路牽機自然知道和這些校尉說不通,點名要壩頭門的守將。樓臨川是扶風營的將領。因為壩頭門不是青石要害,他的階級并不高,人又隨和,平時和路牽機也有交往。不料話音未落,女墻后探出一張熟悉的面孔來:“路統領,我出來說話行不行?”長眉入鬢,不怒自威的面容,正是青石城主筱千夏。路牽機暗暗叫苦,可是回頭看一看正在步步逼近的鐵浮屠,實在不敢耽擱,硬著頭皮跳下烏騅給筱千夏施了一個禮道:“筱城主,還請下令開門吧!再不開可就晚了?!斌闱牡哪樕埠茈y看:“路將軍既然知道時間可貴,還不快走?崔羅石已經拿下硯山渡了?!甭窢繖C心頭的火一下就竄了起來,他深深吸了口氣,強自壓著性子指著身后的滾滾煙塵:“還請筱城主憐恤山民疲憊,他們跑不過燮軍的戰馬??!萬勿意氣!”筱千夏怒極,長嘯了一聲道:“原來還是我意氣?路牽機,你只知道身后有山民,知不知道這壩頭門后面是青石十萬軍民?”他也指向山民后面的鐵浮屠,“我開了城門,誰能擋得住……”路牽機截口道:“路某愿以死相阻?!彼h視了一下身邊的游擊。這都是他最可靠的部下,方才幾番接戰都沒有遇上硬手,這時候一個個都是渾身浴血,然而銳氣還足得很,聽見路牽機這么說,齊齊舉手說:“愿以死相阻?!薄耙运老嘧??”筱千夏搖搖頭,“那是鐵浮屠!你們填進去,連個聲響都不會出,還阻個什么?”他放緩了聲調,“路將軍不要耽誤時間,帶著山民沿著護城河走,城頭的弓箭強駑自當為你們壓制追兵?!边@次冷笑的是路牽機了:“弓箭強駑?筱城主,那是鐵浮屠!”話音未落,忽然覺得腳下忽然震得厲害,他心頭一顫,就聽見城頭有人驚呼:“過來了過來了!”這是鐵浮屠換成了攻擊的步伐,朝著山民沖過來了。雖然看不真切,連綿的慘呼也已經說明后面的山民正相互踐踏,也不知道要出多少人命。路牽機膝頭一軟,跪了下去,言語間只剩求肯:“筱城主,求求你,放他們進去吧!路某愿以人頭擔保壩頭門不失?!彼那榧な?,滿面都是淚水,跪在那里連連磕頭,也不管頭上血流如注。筱千夏臉色鐵青:“路牽機,你還在這里跟我磨!你擔保得了什么?難道你的一顆頭顱便有我青石十萬顆頭顱那么金貴?難道我筱千夏是為了自己不失面子?你私自調兵出城,我可責怪過你一句沒有,滿城的軍民說你一個不是了沒有?留在壩頭門前的性命寶貴,硯山渡的漢子們難道就是白死的?路牽機,你不要逼我,快走!快走!”他手一舉,身后一片閃爍的寒光,弓箭手們都已箭在弦上。馬蹄聲越來越近,哭喊聲也越發嘹亮。路牽機面如死灰,知道沒有余地,站起身跳上戰馬。他心中激憤,再沒有一絲疲倦傷痛的意思。烏騅在城門下耀武揚威地走了一個圈子,被他勒住。他手里的長槍遙遙指著筱千夏:“筱千夏,你記??!若是我能留下命來,必然叫你償還今日的血債!”槍尖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圈子,指向硯山渡的方向,“小可,你帶他們繼續走?!甭窢繖C與筱千夏隔空交談,人人聽得清楚。小可也知道沒有幸存的道理,臉上悲憤莫名,沉聲應道:“是。路統領您……”路牽機淡然一笑,冷冷地說:“還不曾領教過天驅鐵浮屠?!毙铝懔愕卣驹诶墙逡黄脑吧?,那襲紅色的衣裙就在他身前,混雜在支離破碎的尸體中間,被踩得看不出本來顏色。面前是鐵浮屠,背后是山民,人人都在狂奔,宣井童卻癡癡站在那里不動,手里薄薄的采晶刀鋒上兀自掛著一滴鮮血。短短一瞬間,他殺死了四個從風盈袖身上踩過去的山民,卻還是沒有來得及擋住更多?!鞍⑿?,”他單膝跪在地上,去抱風盈袖。風盈袖又軟又輕,渾然已經沒有了人模樣。這樣嬌弱的一個女孩子,怎么經得起暴走中人群的踐踏?鐵浮屠還在緩緩逼近,他們其實并沒有沖擊,只是調整了一下步伐和節奏。僅僅這么一點變化就已經在壩頭門前的原野上留下了三百多具尸體。宣井童一手緊緊抱著風盈袖,一手揚著采晶刀:“阿袖,你莫怕??次以趺礃咏逃柲切T馬的……不能讓他們也踩到你?!甭窢繖C沖出人群的時候看見的是宣井童的背影。他被面前的騎兵撞得直飛了起來。那名鐵浮屠和他的坐騎在撞飛宣井童的同時忽然四分五裂,但是后面的鐵浮屠接著就把宣井童和他懷中那襲紅色的衣裙踏入鐵蹄之下。不用走到近前觀看,路牽機也知道發生了什么,他的心口“?!钡囊宦?,像是有什么東西斷裂了。這感覺讓他覺得無比輕松,幾乎要飛到云端里面去。言語和思維都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他的眼中只剩下滾滾而來的黑色鐵流?;秀遍g,那鐵流中也有混亂發生,人倒了,旗倒了……可是他什么都看不明白。他雙腿夾了夾烏騅的馬肚,單臂舉起了長槍:“走……我們走!”水晶劫 尾聲威帝十二年十月廿一,燮王姬野置山民一萬于青石城西關門外。十月廿二晨,山民撤往青石壩子門,燮軍息轅親率鐵浮屠阻之,路近十里,山民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鷹旗軍主帥界明城率兩將襲鐵浮屠,射殺十數人,傷息轅。十月廿四,鷹旗軍左路游擊副統領路牽機降燮。十一月初一,青石六井涌血如漿。皆廢。十一月初二,鷹旗軍并扶風營大部出青石,燮軍不能阻。十一月初三,青石守將尚慕舟語燮軍來使曰:“大好頭顱,請姬野親取之!”十一月十一,青石城破,燮軍雖得入,步步浴血。十一月二十七,燮軍焚青石,千年名城,未存片瓦。思園筆談·黃洋嶺上晶“夜沼林中寶,黃洋嶺上晶”,這是說東陸的兩種寶石。前一句說的是潯州紅寶。夜沼多寶,古時候的夜沼比如今大了許多,過去的水面現在成了森林。林中險惡,但是往往能掘出極品照殿紅來。后面一句說的就是黃洋嶺出產的水晶了。宛州的主要產晶地有三處,和鎮、北邙山和青石。和鎮晶是海晶,品質繁雜,偶然在鮫市能得到極品水晶,但也只有白晶。北邙山其實是不產晶的,但是河絡能鑄晶,傳說用泥沙就能鑄出水晶來。到底如何沒有人知道,但是毫無疑問,河絡的水晶可以鑄成各種形狀和大小,品質也頗純凈,關鍵是產量大。北邙之盟以后,河絡的水晶大批出現在市面上,和鎮晶青石晶登時被沖垮,也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不過年頭久了,青石晶竟然又慢慢翻過身來。這里有兩點關鍵:青石的黃洋嶺出彩晶,赤橙黃綠,色色皆全。北邙晶也有彩色的,那是河絡添加制劑的結果,色彩的純度艷度都遠遠不如青石晶。再一條,青石晶的硬度極高,幾乎可以與寧浪金剛翠媲美。北邙晶雖然大,卻是極軟,尋常刀鋒就能留下痕跡。若是青石晶,只有專門的匠人使用金剛翠的雕刀才能切割雕琢。水晶原本是貴重珠寶,當年北邙晶大批入市,一時晶價跌破珠寶商人們的眼眶,只要是日子寬裕的人家,便能添置一兩件水晶首飾器具。漂亮便宜,水晶幾乎在一夜之間成為東陸最受歡迎的珠寶。北邙晶上市勢頭很猛,然而河絡并不熱衷利益,早期的存晶出了大半,他們也不急于鑄造更多,市面上的晶價慢慢抬頭。青石晶出自黃洋嶺,多產于一個叫山上坳的村子,是從一個有怪獸看守的深潭里采得的。當年青石圍城,燮軍得鷹旗軍叛將路牽機力助,破壞了青石水源,傳聞就是激怒怪獸的結果。青石一戰不過是幾個月的事情,山上坳的晶卻從此斷了,加上采晶人早都改行,青石晶竟然是個有出無進的局面。買晶品晶的人多了,也就更知道挑剔對比。市面上的青石彩晶本來就少,又斷了來路,價格也就一路漲了上去。價格足夠高的時候,當年逃離采晶雕晶這一行的匠人們開始回頭了?;蛟S是因為許多年前那一戰的影響,如今的采晶人對于他們的采晶地和采晶方式諱莫如深??梢源_定的是:黃洋嶺上晶的產量比之當年是大大減少了,價格卻高出許多。另一方面,采晶也比以前危險得多,常常都有采晶人喪命。只是晶價這樣的高,一年只要采到一塊彩晶,就足以讓一大家人過上舒服日子,采晶人便也不惜性命地繼續去采?;仡^再看,若沒有北邙晶當年的沖擊,其實晶價并不至于那么高。就算是黃洋嶺上極品的紫晶和赤晶,何曾賣出過紅寶的價錢?還是那時候引發的買晶熱,才讓黃洋嶺上的晶起死回生吧?成敗都是北邙晶。落花溪 上十月二十七,正午前一日下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一晚上的淅淅瀝瀝,到了近午時分廊下還在滴滴答答。按說雨勢算不上暴烈,卻是綿密不絕,只一夜的功夫,落花溪水就漲了起來,百尺外的登步橋都沒在了水里。酒館就建在溪邊。從通敞的水榭里望出去,正是擁著落花溪的南暮山。寬闊的官道從山峽里蜿蜒而出,借著登步橋躍過溪水,正好從酒館門前經過。只是突然漲起的溪水淹沒了石橋,令官道看上去便像被截斷了一般。被雨水洗了一夜,溪邊的垂柳突然精神了許多,尖銳的葉梢逼出來的是水靈靈的翠綠。這綠色是那么生動,把水榭都染得活潑了起來。然而倚著欄的白憐羽卻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眉梢眼角都是困倦。她把下巴擱在欄桿上,盯著渾濁的流水發呆。好一陣子,才抬起手來遮住嘴打了一個哈欠,嘴里輕輕嘀咕:“這么閑,真是無聊死了?!甭犚娺@一句,滿頭大汗的兩個店伙幾乎一跤跌倒:昨夜風雨交加,空敞的水榭廳堂滿是落葉飛花,地面上也濕漉漉的到處積水,一副狼藉模樣??墒且磺逶绱笊贍斁捅剂隋\屏大營,大小姐也只是坐在欄邊發呆,酒館里就只有兩個店伙和廚子打理,眼看正廳里已經坐下了兩位客人,而這地面桌椅都還沒有清理干凈,可怎么待客?膽子大點的王伯頭也不抬,大聲抱怨道:“哪里清閑了,做都做不完的活兒,連個幫忙的人也沒有?!卑讘z羽“嗤”地一聲輕笑,扭過頭來說:“王大叔,我這當家的都不著急,你急什么?”白氏兄妹雖說是酒館的老板,可從來沒有把伙計當作下人,說話做事都是一起的,王伯可不怕她。他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重重一摔,黑著臉道:“開門就得見客,小姐您要說今天不開張就算了?,F在客人進了門,就算不多那也是客人,怎么可以怠慢?”王伯這話說得重,白憐羽一聽就皺起了眉頭,嘟著嘴說:“那我說今天不開張行了吧?本來嘛!下雨天還有什么人來?”王伯被她氣樂了:“小姐您什么心思我還不知道?不就是看那兩位客人是給錢的嗎?不勞煩您成了吧?”他搖了搖頭,低聲嘟囔,“這叫什么事兒,開店的倒看不上給錢的客人?!闭叉i子過來給他一胳膊肘:“瞎說什么,大少爺大小姐開店幾時圖錢了呢?”他們說話聲音不大,可是酒館里空蕩蕩的就那么幾個人。坐在正廳的客人聽得可不高興,拉長了聲音說:“原來這地方喝酒不用給錢??!“白憐羽本來氣鼓鼓的,聽見他們這么說,登時惡狠狠地拋一道目光過去。盯了兩人一會兒,她忽然笑得如同一頭小狐貍,站起身來,沖著那兩位客人走了過去。王伯狠狠一瞪詹鎖子,“就你這張臭嘴多事,大少爺可不在店里,你說怎么辦?”詹鎖子攤攤手,“我能怎么辦?大小姐趕走的客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边@間酒館沒有名字。登步橋南邊是錦屏鎮,還有九里,往北去最近的大城是一百二十里外的青石。說起來,在這前不著村后不接店的地方,開間酒館多少有些尷尬??墒浅D曜哌@官道的商旅都知道落花溪畔的這間酒館。酒館里的落花春入口綿軟溫和,后勁卻是悠長醇厚,算得上一等一的宛州名酒。最難得的是這是酒店自產的佳釀,和這落花溪新鮮出水的清水魚一樣,每天只賣一輪,在別處是萬萬吃不到的。不過酒館出名可不是因為這魚這酒,而是因為這里的規矩:若是能講好聽的故事,就不用付酒菜錢。當然了,什么是好聽的故事,那就得由開店的白氏兄妹說了算。就算是淮安城中講書的,在這里未必省得下一個銅錢,可是經歷古怪的販夫走卒,講得故事好聽了,有時候就能免去整間酒館主顧的開銷。這規矩說起來奇怪,其實有趣。每天都能有那么兩位吃到白食,就算吃不到的也能在這里聽見種種稀奇古怪的故事。一來二去,口耳相傳,走青石的行商們往往要在這里停留。一個多月前,燮王姬野興兵南下,圍困青石,北去的商路逐漸斷絕,酒館的生意卻不見蕭條。宛州聯軍在錦屏建了大營,青石方向又屢有南逃的平民,時時都有人在這里打聽北邊的戰事。只是近些日子,青石來的消息忽然消失,想必是燮軍攻打青石甚緊,連錦屏大營放出去的斥候也跟南下燮軍的小隊沖突了幾次,氣氛一時緊張了許多,生意這才冷清下來。連著三天,正午時酒館的正廳連一半都沒有坐滿,且多半都是錦屏鎮里來的“付錢客人”,只帶了一副耳朵。就算有幾個嚼嚼以前的口水,也嚼不出一絲新意來。昨夜大雨,官道泥濘一片,眼看來人更少,難怪白大小姐覺得無趣了。說起來,白家也是宛州望族。白家的家祖長慶本來姓叢,是文帝時候的宛州巨富。戰后初定,餓殍遍野,民不聊生,叢長慶以傾家財富購置田產安置流民,不租不賦,惠及無數,算得上恢復宛州元氣的大功臣。文帝有意讓天下效仿,因此賜帝姓,世襲興安公爵。不過這個興安公是個不俸不封的爵位,也沒有任何實權,朝中笑稱“捐輸親王”。白家本來產業極大,不過子孫里面多有性子古怪的,一來二去也就式微。到了白征羽、白憐羽這一輩,居然放著家族的生意不做,跑到錦屏來盤下這么一個不掙錢的酒館。白征羽一直以來就愛寫些奇文異志,雖然不傳正統,在宛州十城中也還頗有文名。說實在話,他也沒打算靠開酒館過日子的,無非是找個地方攢故事。白憐羽雖是個姑娘家,怪脾氣可不比她哥小??吹每腿隧樠哿?,一張口免去整個館子酒菜錢的就是她。若是惹得不高興,她也敢抹下臉來把客人往外攆。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眼下白家雖然算不上巨富,貼補貼補這么一間小酒館倒還是輕松愉快,也難怪白大小姐動不動就跟客人叫板。那兩位客人見白憐羽走了過來,面上都帶上戒懼的神情。就算他們沒有聽過白大小姐的名聲,總能看出這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人也好,商家也好,大凡有了些名氣,就容易把自己當回事情。比如天啟城里的摘星樓號稱只伺候五衛七司以上的品級,那里一個小廝也比尋??偷甑睦习鍤馀纱蟮枚?。不過像白憐羽這樣說話做事的,他們還真沒怎么見過。不料白憐羽走到桌前,看看桌面,先伸手給兩個人的茶杯續了些水,方才笑瞇瞇地說:“兩位客人遠來不知,我們這家館子真是吃飯不用給錢的。不過呢,還有一個規矩,兩位是知道不知道?”兩人只當白憐羽要趕他們出門,聽見溫溫軟軟這么一句話,頗覺得意外,一時間竟然接不上口??匆娍腿说纳裆?,白憐羽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兩個客人看得越發呆了,結結巴巴地說:“倒是……倒是不知道,要請老板娘……啊不……姑娘說來聽聽?!闭f實話,白憐羽也算不上何等的美女,無非是膚色白膩,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頗有神氣。不過小姑娘十六七,正是青春逼人的時候,笑起來嘴角的梨渦就能淹死人。白憐羽年紀不大,可是跟著兄長拋頭露面,很見過些世面,行事說話都機靈,稍稍說了句軟話給了個笑臉,那兩位客人就被她牽著走了。白憐羽又打量了下兩位客人,笑得越發甜蜜了,“我們這家館子啊,喜歡聽客人說故事,要是說得好呢,自然不能收客人的酒飯錢。我看兩位面帶風霜,都是常常出門行走的人,可又不知道我們這里的規矩,那自然是在北邊走動。這可太好了,我們這里好久沒有北邊來的客人,一定有很多新鮮的故事可以講來聽。你們若能等上片刻,我便叫后面做一條頂好吃的清水魚上來,你們看好不好?”兩個人面色都有些松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一會兒白面皮的那個才說:“姑娘怕是猜錯了,我們是和鎮走海路的,這一回只是過來訪友?!卑讘z羽眨眨眼,“咦,原來我看走眼了么?你們原來是走海路的??!那就說說年初和鎮鮫市的情形可好?我光聽人說,可沒有一個能說得仔細的?!卑酌嫫さ哪莻€有些尷尬,“這個……這個可是不巧,年初的時候我們去泉明辦貨,倒是沒趕上鮫市?!卑讘z羽吃了一驚,“年初的時候去泉明?不是說云望峽發了紅藻,走不了大船么?你們是淮船還是衡船???”這一下兩個人張口結舌,真正答不上來了。還是黑壯的那個見機快,“呵呵”笑了一陣子說:“姑娘倒是好眼力,方才是跟你開開玩笑。我們還真是北邊來的,只是不知道姑娘怎么看得出來?”白憐羽撇了撇嘴,把笑臉收了起來:“現在才是暮秋,今年的雨水還是來得早的,南邊比錦屏還熱,怎么會像你們穿得那么厚?也就是莫合山向北才到了落雪的時候?!眱蓚€客人看了看身上掐線的夾襖,又看看白憐羽一領黃緞的短衫,表情說不出的古怪?!八懔??!卑讘z羽掃興地揮揮手,“你們若是不想講也罷了?!彼е觳餐坷镒?,“真是無聊得要死,這樣的天氣,只怕那些當兵的也都不來了?!焙趬训哪莻€聽到這句,眼睛亮了亮,接口說:“得罪姑娘,實在不是我們不肯講,這張嘴笨得要死,又怎么講得好……姑娘說當兵的也來吃這白食么?”“那可不!”白憐羽頓時來了興致,“什么火燒棗林啊、什么夜襲偏馬啊,反正青石打仗那些事情都是他們說的,還有他們跟燮軍探子交鋒,他們的故事最多,差不多頓頓都是吃白食呢!”說著有些沮喪,“就是這些天不怎么出來了,今天這樣的路,大概更不會來?!薄澳强晌幢??!卑酌嫫さ哪莻€說,“這樣大雨,道路都要沖壞了,宛州軍的那些斥候就算是探路也得出來?!薄肮?!”白憐羽雙手一拍,“你說得對,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呢?”正說話間,南邊的官道上一片馬蹄聲。道路泥濘,馬蹄聲顯得有些沉悶,大約是十幾匹馬的樣子,差不多正是宛州軍斥候小隊的規模。白憐羽這下高興了,指著那白面皮的客人說:“借你吉言,只要今天有故事聽,我還是請你吃清水魚!”十八名輕騎在馬蹄聲中奔入視線,一色的錦衣紅馬,背上還都插桿小旗子,上面繡一個“火”字。這是通平來的野兵烈火軍。宛州多野兵,粗粗一算也有百余支。除了天啟派來的那幾千金吾衛,宛州沒有什么正規兵馬。除了淮安、沁陽等幾處大城有青石筱千夏這樣的私兵,其余多由商會出面雇傭野兵負責防衛保安。野兵中大的比如扶風營兵力數千,小的就只有幾十人。說到戰力也是良莠不齊,當年姬野的野塵軍就是宛州一等的強兵,那是借了天驅的力。宛州畢竟久無戰事,多數野兵都是對付山賊暴民的,會跟著口令開弓放箭就不容易。商會拒絕了燮王姬野的歲捐書,就知道燮軍收拾了真商諸侯以后必然興兵南下。筱千夏那一頭組織青石防御戰,淮安的江紫桉也鼓動諸城商會合力抗燮,在錦屏鎮設了宛州聯軍大營,意圖支援青石。至今宛州軍已經有四萬人馬,然而其組成卻是千頭萬緒,除了淮安軍、沁陽軍等核心,便都是一股一股大小不等的野兵。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大營在錦屏鎮設了一個月,宛州軍也還只是一個虛名,并非可用之兵。由得青石戰事激烈,錦屏這里卻還是太太平平。不過,不管兵力大小強弱,這些野兵的名字可都起得響亮威武。比如烈火軍,聽著頗有野火疾掠的意味。其實人不過三百,連甲胄都沒有,用的兵器五花八門,馬刀弓箭是尋常的,鏈錘狼牙也不稀罕,還有用長槍大戟的,那都是個人喜歡,舉起來花里胡哨一片,倒也好看。難得烈火軍是從通平地方來的,平原跑馬,是野兵中難得的純騎兵,又因為在通平的時候也多是打探消息,故而被宛州軍用作斥候。烈火軍的斥候們在酒館前帶住馬,為首的軍校朝里面探了探頭,大聲問:“白小姐,今天可開張么?”還沒等兩個店伙招呼,白憐羽就遠遠地從灶房里探出頭來答應:“開張開張,你們都來了哪能不開張?”想了想覺得奇怪,又問,“邯大哥,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在店里呢?”那姓邯的軍校跳下馬,走進店來,一邊說:“我怎么不知道?白少爺今天才到大營就被江老板拉去做書記啦!那些老板們又打不得仗,又舍不得兵,整天只會吵鬧,江老板說請白少爺寫個東西來嚇他們一下?!彼f的江老板就是江紫桉。江紫桉神秘得很,先前人人都知道淮安江紫桉,卻連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也就是這次錦屏建立聯軍大營,江紫桉拋頭露面,大家才知道她是個正當妙齡的女子,還是個極美的女子。不過江紫桉手段老辣,在軍中很有威信,算得上宛州軍背后的統帥,刀口舐血的野兵也都尊稱她一聲“江老板”。說著話,邯軍校大大咧咧在水榭里坐下,揮手對兩個店伙說:“別弄了,咱們已經濕漉漉了,還能嫌這些桌凳?”“江老板真行?!卑讘z羽端了一大壺溫好的酒出來,“要我哥寫正經東西是不行的,這事情他倒是會做?!焙娦S昧c頭,“白家少爺那支筆厲害??!我們這些老粗都愛看他寫的妖獸怪魔,商會那些人自然……”白憐羽低頭笑,心想:“這話可說得不對了?!毕胱怨芟?,她可不說什么,一壺酒遞了過去。邯軍校也不客氣,接過來嗅了一下,有些失望,腆著臉對白憐羽說:“白小姐,這酒……這酒……”“這酒什么呀?想喝落花春么?行啊!”白憐羽一撐背后的桌子,坐了上去,“你們想喝好的吃好的,也別忘了我們這里的規矩??!講好聽的故事才有?!彼牬罅搜劬ν夂騻?,好像是一只看見了老鼠的小貓。邯軍校搖了搖頭,倒了一杯酒顧自喝了,低聲說:“這能講的不都講過了么?”白憐羽雙手一叉腰,很厲害地說:“那你們還吃過了呢!”旁邊一個烈火軍的斥候苦著臉說:“白小姐,咱們剛從大營出來,連登步橋都沒過,哪有什么新鮮故事好講?”“哈!”白憐羽跳下桌子,一把奪過酒壺,“說得對!那么回來再喝好了!”話才出口,忽然回過味來。以往斥候們都是一大早就北上探查,轉了一圈回來,若是沒有什么事情才在酒館停留片刻??墒墙裉斐夂騻冋鐣r分才出動,又是直奔酒館,透著奇怪。她這頭正轉著心思,邯軍校那頭就抱怨開了:“從哪兒回來???今天我們可沒啥軍務,白小姐你還要趕我們不成?!卑讘z羽愣了一下。聯軍龍蛇混雜,上層清楚得很,所以約束也很嚴格。尤其是前些天,烈火軍一部斥候在落花溪北七十里處的楊萬村遭遇了幾名燮軍偵騎。本來烈火軍斥候一直北上到青石附近才會遇見燮軍,這次燮軍偵騎卻南下幾十里,當真意外。楊萬一戰,烈火軍雖然仗著人多吃掉了對手,自己卻也損失了一多半。這個事情以后,聯軍大營劍拔弩張,普通軍兵連錦屏鎮都不能進。這些烈火軍雖然是斥候,現在的情形下若是沒有軍令也不可以擅自離開大營到九里以外的落花溪來。邯軍校給她解釋:“自從前些天楊萬出了意外,氣氛緊張得很,連著幾天都不出斥候了。今天項將軍說青石生變不能閉塞耳目,要我們出來探聽消息?!甭牭竭@里,白憐羽失笑道:“難道到我們店里來探聽消息么?”她忽然想起來,“倒還真有兩位北邊來的客人好給你們打聽?!闭f著一指先前的兩位客人的座位,這才發現兩個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桌上兩杯茶兀自熱氣騰騰?!笆裁幢边厑淼目腿??”邯軍校一臉奇怪。人既然走了,白憐羽心下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當回事情,隨口說了聲沒什么,繼續追問邯軍校:“那你們要去哪里打探?”邯軍校攤一攤手:“能去哪里?童老板跟我們說燮軍偵騎厲害,不叫我們出去遠了,做個樣子附近轉轉就好?!彼f的童老板是通平商會首席。烈火軍雖然是野兵,卻是通平商會養著,宛州軍四萬人馬,到目前為止折損的一直是執行斥候任務的烈火軍,童老板大大心痛,難怪要給邯軍校開開小灶。宛州軍名義上將佐分明,可是這些兵是商人們用錢堆出來的,所以實際上真正有權力的還是大營里這些“影子將軍”。白憐羽聽得心灰意冷,把酒壺往桌上一放,悻悻地說:“邯大哥,我當烈火軍個個都是英雄好漢,就算上了青石戰場也是響當當的宛州男兒,哪知道現在連楊萬都去不到了……”這句話說得辛辣鋒利,聽得斥候們臉上都紅了起來。那個邯軍校脾氣甚好,也不跟她生氣,只是淡淡地說:“白家小姐,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漢,提著頭做野兵的買賣也就是為了三個金銖的餉錢。戰死楊萬的那些弟兄是英雄好漢么?連敵人大軍都沒看見就丟了性命,你以為他們死得很甘心?說句實話,我們做野兵想過的也無非就是太平日子……”看見白憐羽臉上神情冷淡,他嘆了口氣,當下住口不說。白憐羽一個姑娘家,翻來覆去就是愛聽什么路牽機火燒棗林倉、賀南屏橫槊西關門之類的故事。她是富家少女,連打架都沒怎么見過,還以為浴血沙場是多么美好浪漫的事情,哪里知道那些血都是人身上流出來的,又有什么浪漫可言。守著個不問收入的小酒館的她可不會明白,錦屏大營里有多少人僅僅是為的一口飯食一件衣衫,青石困城之中又有多少人僅僅是為了生存。烈火軍這撥人馬出營只是消磨時光,不用冒什么風險去探查敵情,興致本來高得很,一心只惦記著酒館里酒美魚香還有閑人們的東拉西扯。不曾想在白憐羽這里碰了一個釘子,眼看酒館里冷冷清清的別無他人,這酒喝在嘴里味道可不怎么樣。聽邯軍校說了那句話,白憐羽也不答腔,顧自走回欄邊去看水色。這些斥候越發覺得無趣,商量一下,出門上馬沿著落花溪走了。連登步橋也不過,那正是遵循童老板的指示,“做個樣子附近轉轉”去了。斥候們剛走,剛才那兩個北方客人不知道從哪里又冒了出來。既然知道他們都是沒嘴的葫蘆,白憐羽也無心跟他們多費唇舌。這一下酒館里又是悄無聲息,就好像早上的模樣,只是白憐羽心境大大不同。她一臉的百無聊賴,只想找個人出出氣。兩個店伙見她面色不善,哪里還敢來招惹她,連她身邊這些桌凳地面也不來清理。白憐羽數著水榭下的朱槿花瓣,一片一片又一片。溪水從南暮山上奔流下來,在這里轉了一個小小的彎。水榭下面正好就是沖擊出來的溪灣,水勢平緩許多,只是看見水位上漲。水榭原本是高腳樓,現在就好像是貼著水面造的。一人多高的水燭也只在水里探出半截來。那些漂流而來的朱槿花打著轉,漸漸停留在灣中,跟水燭碰來撞去。層層疊疊的花瓣中忽然伸出圓圓的一張嘴,這就是有名的落花白鯉了?!奥浠ㄏ?,桃花柳絮輕?!薄奥浠ㄏ疂?,朱槿水燭藍?!泵逼鋵?,一年四季落花溪中都飄著繽紛的花。秋天的水勢浩大,溪水翻卷著泥沙呼嘯而下,點綴在水面上的是大團大團的朱槿花和劍葉。水榭下面遍生劍葉水燭,柳樹下面一叢一叢的就是朱槿。朱槿花拳頭大小,粉藍的顏色,若是不經風雨,直到枯萎都會戀在枝頭??墒且粓鲇晁桶阉鼈儧_刷到了溪里,喂養出一年中最肥美的白鯉來。若是雨水來得晚了,那些枯萎在枝頭的朱槿花會漸漸泛出晦暗的黃黑顏色,再不能讓人想起當時的燦爛。白憐羽很可惜這樣的朱槿花,在她年輕的心里面,粉藍的光華就算是短暫的,也比枯萎要好得多了?!叭绻沂侵扉然?,一定會心甘情愿被溪水帶入西江的?!彼@樣胡思亂想,“就像戰士在疆場上戰死,那才是應有的歸宿?!闭l也說不清白憐羽的戰爭豪情是從哪里來的,一般人們都認為這是白征羽的惡劣灌輸。這一點白征羽自己也不能否認,可是讓他郁悶的是,他拿給妹妹看的書稿要遠比這些英雄故事多得多,卻都被白憐羽給過濾了。邯軍校的意思她其實明白得很,但是她并不同意。生為富家女兒,她也一樣是一天三頓飯,一樣會生老病死。若只想吃得好穿得好慵懶愜意,她大可以呆在家里過著大小姐的日子。然而日復一日的重復有什么意思,每天都過得平平安安,也就無所謂平安不平安了。和白征羽一樣,白憐羽的身子里流淌的也是不安分的熱血。不同的是,她沒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愛好,而是單純地憧憬那些輝煌到了極致的壯烈——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是錯生了女兒身。對白憐羽而言,要命的是不得不在這樣的憧憬中重復平淡的生活。因為憧憬已經存在了,平淡才顯得更加蒼白。邯軍校當然也有著自己的憧憬,也許就是一塊田地和一間宅子,晚飯時候的一壺小酒兩個炒菜,這比拿脖子比劃刀鋒要適意得多??墒前讘z羽鄙薄這樣的憧憬,這樣的憧憬算什么呢?若是達到了就知道,這恬淡富足里面存不住一絲的激動。當然,她開解地想,邯軍校不懂這一點,只是因為他從來不曾達到過這樣的富足吧!灣里面有好幾張嘴在一開一合,堆積的朱槿花引來了許多的白鯉。左右無事,老張和王伯也趴在欄上看著。白鯉性情機警,平常不容易看見。也就是白征羽釣魚本領高超,一出手總能釣回三兩條白鯉來,酒館的清水魚全指望著他。但是他從來不肯多釣,說什么夠吃就可以了。今天發大水引來了這么多白鯉,店伙都覺得稀奇,一個勁兒慫恿白憐羽去拿白征羽的釣具來?!安蛔蓷l上來也太對不起它們了?!薄氨克懒??!卑讘z羽說,“那么多的朱槿花,還怎么拿釣餌誘它?”“也是?!眱蓚€店伙頓時泄了氣,“那怎么辦?”“看我的?!卑讘z羽知道兩個店伙是故意逗她開心,可還是忍不住來了精神,跳起來去后面廚房拿那支魚叉。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咯,這么簡單的道理,白大小姐覺得很有必要讓自己的伙計知道。雪亮的魚叉拿在手里,白憐羽覺得很踏實,眼前似乎已經出現了被叉尖刺穿的白鯉,一滴一滴的血墜入落花溪中。正要走回水榭,忽然聽見官道的方向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方才的烈火軍斥候是沿著落花溪往南暮山上走的,不會從北邊回來??墒乔嗍粦?,從北邊來的人越來越稀少了,尤其是騎馬走官道的。蹄聲慌亂,可見已經跑到力竭。這樣驅使坐騎,騎士有什么樣的急事要辦?心里跳了一跳,白憐羽嘴角就挑起來,兩只眼睛睜得更大,亮閃閃的凈是期待和興奮,只差沒有在額頭上寫上“惟恐天下不亂”幾個大字。她才疾步走回水榭,兩個店伙就指著對面的山路大聲招呼:“大小姐,你看!”臉上笑得頗有些古怪。這點小心思也被伙計看穿,白憐羽的臉上不由熱了一熱,嗔道:“亂叫什么,我又不是聾子?!痹捠沁@么說,目光還是朝那邊投了過去。才看見那跑過山彎的戰馬,她就和伙計們一起低呼了一聲:“哎呀!”那戰馬樣子古怪。身形是極高大的,一望而知是北陸的良種,只是渾身披掛著藍幽幽的馬鎧,毛色看不清楚。馬背上的騎士也是一身鋼藍的甲胄,竟然連面容也裹在里面。一人一馬在登步橋頭立住,好像是鋼鐵鑄造的怪物,離著那么遠也看得人心里發慌。錦屏大營四萬人馬,沒見過一個有這騎士一半的氣勢,更別說這身奇怪的裝束了??墒沁@騎士也奇怪,勒馬落花溪擺了那么神氣的一個架勢,竟然就不往前走了。戰馬也顯得焦急,原地兜了一個圈子,“咴咴”直叫,卻總是望著湍急的流水猶猶豫豫不敢下去。王伯看得直嘀咕:“過來啊過來啊!在那里兜來兜去做什么?”白憐羽把手一拍:“是了。那人不知道水里面有橋嘛!”登步橋和別處的橋不一樣。落花溪漲水的時候來勢兇猛,以前幾座拱橋接連被沖毀,造這登步橋的時候就請了云中的一位名匠來。這名匠的辦法倒是簡單:石橋是多孔平橋,造得厚實,出水不高,取址又是落花溪極寬闊的一段水面。這樣一來,水大的時候,溪水就從橋上過,卸去了一多半沖力??唇裉斓乃畡?,橋面上的水最多才過膝蓋,騎馬是可以過的。只是溪水渾濁洶涌,看不出深淺,若是不知道這橋的古怪,當然不敢下水。想明白了這一點,白憐羽說了聲:“我去帶他過橋?!碧饋砭屯饷媾?,連魚叉都忘了擱下,嚇得兩個店伙連忙拉她:“大小姐你做什么?不要再搞古怪?!卑讘z羽“呸”了一聲道:“搞什么古怪?我就是去告訴他水里有橋,你們還不放心么?”兩個店伙異口同聲地說:“不放心!”正在爭執的時候,騎士忽然揮手在馬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那馬長嘶了一聲,向前一沖躍到了水里。這一下三個人都停了下來,面面相覷了一陣子,最后還是白憐羽說:“膽子真大!”一邊說,一邊握著兩只粉粉的小拳頭,滿臉都是崇拜。店伙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點頭。知道水里有一道登步橋,過溪就不是看上去那么危險的事情。雖然溪水渾濁,但是登步橋又直又闊,照直走便不會出事。對于不知道登步橋的人來說,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平時的落花溪水清如碧,游魚水草都歷歷可數,徒涉也不為難??墒怯旰蟮穆浠ㄏ秃孟袷橇硗庖粭l河流,一個個巨大的漩渦高速流動讓人心驚膽戰,又看不見河水深淺,怎么敢隨便下水?尤其這騎士和他的戰馬甲具騎裝,若都是鐵甲,少說也有一百二三十斤的分量。馱著這個分量下水,要沉下去就跟石子似的。難得這騎士居然敢闖落花溪,更難得的是這戰馬居然肯聽主人的命令敢往水里沖,當真是人馬都不要命了,真是不知道這樣的膽氣后面是怎么樣的急迫心情。騎士下了水,就知道溪中有橋,馬肚子都還沒有貼到水面。但是水勢勁急,走也走不快,只好一步一步向前挪,走著走著就偏離了中線。白憐羽和兩個店伙早就跑出酒館,在登步橋這邊守著,急得大聲呼喊:“走直了!走直了!”騎士抬頭看看他們,點了點頭,驅馬走回中線。白憐羽喜孜孜地對老張說:“你看!我幫到他了,我很厲害,是不是?”老張愣了一愣,只覺得這位白大小姐當真是匪夷所思??翱白叩綐蛑虚g,騎士忽然聽見岸邊的白憐羽三個驚呼起來,抬眼一看,原來一根一人腰粗細的浮木被水沖了下來。水流快,馬行慢,實在避無可避,眼看就要撞上。不料這騎士手一抬,摘下鞍側的長槍,使足氣力大喝了一聲,那黑黝黝的浮木竟然被他挑過頭頂,直墜到他身后。這一下事出意外,卻解決得如此干凈利落,白憐羽只想大聲歡呼叫好,可是巴掌才拍到一起,口中又轉成了驚呼。原來這騎士力氣使得大了,分量都壓在戰馬身上。這馬本來跑得疲憊,過河已經有些勉強,忽然吃這一壓,登時站立不住跪到水里,騎士也是一跤摔了下來。水流洶涌,一人一馬都被沖得站不起來。白憐羽聽過人講,北陸草原上的重騎若是落下馬來就死定了,因為一下子爬不起來,只有任由對手宰割。重裝騎兵的甲胄都要有人幫著穿,就是因為分量太重?,F在人馬都落在湍流里面,這深不過膝的落花溪也能淹死人。她想也不想就要往水里跳,不料兩個店伙早有防備,一把抓?。骸按笮〗隳銊e亂來,這么輕飄飄的身子一陣風都吹走了,怎么下得水??!有個三長兩短大少爺不是要剝我們的皮?”白憐羽氣急敗壞地說:“不讓我去,那你們倒是去救人??!”老張看了看猙獰的流水,咽了口唾沫道:“大小姐你別鬧,我去就是?!蹦眠^白憐羽的魚叉往橋上走。一腳踩進溪水,人就打了個哆嗦,原來溪水刺骨冰涼,不知道倒在水里的騎士和戰馬怎么承受得住。走出第一步,他也不好后退,顫顫巍巍拿魚叉探著腳下繼續前行。白憐羽看得一頭是汗——按老張這個速度,等他走到騎士的身邊,只怕人馬都淹死了。正著急的時候,卻看見騎士居然撐著長槍站了起來。白憐羽用手按住嘴,一顆心“怦怦”跳得厲害,叫也叫不出來。騎士把槍一拋,蹲下身去拼命把馬頭托出水面。戰馬也是用力掙扎,碰得身上的鎧甲一聲聲悶響。水太急馬太重,騎士自己站起來都是很大的運氣,這時候哪里托得動戰馬,僵持下去,要是一個不小心再摔倒,只怕兩個都要送命。老張一邊走,一邊也在大喊:“別管馬啦!別管馬啦!”騎士只是不聽,自管自用力托著馬頭,不肯叫它被水嗆到。老張好容易走到他們兩個身邊,卻不知道如何下手,那么重的馬,多了他一個也一樣拖不動。正為難的時候,聽見騎士說:“把背上的皮帶解開?!崩蠌埖菚r會意,撲在馬身上手忙腳亂了一陣子,聽見“嘩啦”一身脆響,馬鎧和鞍具一起滑落下來。老張抓住馬韁繩,和騎士一起發力吶喊了一聲,那馬用力一掙,竟站了起來,原來是匹好俊的白馬。不過就是一盞茶的功夫,過橋的騎士卻讓白憐羽的心幾起幾落,幾乎忘記跳動。這時候她哪里還叫得出聲來,只是一個勁地拍巴掌,眼里水汪汪都是淚。王伯看著兩人一馬慢慢往橋邊移動,也是唏噓感嘆:“了不得??!”走到橋頭,那騎士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坐倒在泥濘之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白馬在他身邊嗚咽不止,用臉去蹭他的頭盔。
到這一幕的翼人士兵都開始變得驚慌不安——如果不是獸人沖破外圍的包圍圈,如果不是獸人打敗外圍的軍隊,這數萬的獸人士兵又怎么會出現呢?這又怎么解釋呢?“快點逃命,獸人殺過來了,快點逃呀!”“獸人已經殺光我們后面的部隊,只余下我們在這里了,快點逃走,再不走就死定了!”面對無法解釋的獸人軍團的出現,謠言開始在各個軍團中出現,每個士兵都在驚慌,每個軍官都在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然而,攻城的軍團在不知不覺中停了下來,接著開始退卻了——面對無法了解具體情況的敵人,恐懼占據了所有士兵的心里,他們無法再戰斗下去了。在前方指揮著攻城的卡諾軍團長雖然想安穩住軍心,但是卻沒有一點用,他的近衛團被撤退下來的攻城軍團沖散開來,他本人則被沖的不知所在何方。見到支援的部隊開始撤退,原本攻上城墻的翼人士兵也爭先恐后的退了回去——沒有后面的士兵支援,只要帕克要塞內的獸人一個反撲就可以讓他們全部倒在這片浸透血水的城墻上。就在攻城軍團開始撤退的時候,帕克要塞的城門打開了,無數的獸人駐軍從里面狂暴的沖了出來,如一條巨龍般從要塞內脫困而出,他們狂熱的怒吼著,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器,向正在撤退的攻城軍團殺過去。退卻不及的攻城軍團被卷入了混戰之中。沒有人指揮,沒有人知道怎么才能脫離,沒有人能夠清楚的把握住此時的情況,他們只是知道,如果不殺死對方,他們就再也沒機會看到明天早上的朝陽。帕克要塞的駐軍瘋狂的沖出來,并不是他們知道天翔帝國軍的后方已經被攻擊,也不是因為攻城軍團的撤退讓他們知道天翔帝國軍陣腳亂了套,他們是沒有辦法才沖出來的——漆黑的要塞內,攻城軍團偷襲帶來的恐懼,無法分辨敵友的驚慌,使得他們最后下了決心——死也要沖出要塞,死也要戰死在敵人的手里,而不是死在自己人的誤殺中?!皥F長,怎么會這樣?”看著進入混亂不堪戰局的帕克要塞,因格不知所措。七夜無奈的苦笑:“我也不知道,就在這里等吧?!逼咭乖诿芰掷锬托氖睾?,最終機智的抓住了天翔帝國軍發起全軍總攻的時機,將天翔帝國軍后方的指揮團全部消滅,打亂了他們的陣腳,爾后,他打算只等著攻城軍團撤退后,再進入帕克要塞就行了。但是帕克要塞內的駐軍一下子全部沖了出來,與撤退的攻城軍團亂七八糟的開打,讓他一時間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情況,而不敢輕舉妄動?!胺愿浪惺勘?,結成防守陣型,以防退下來的敵軍向我們發起進攻。另處派偵察兵去后面打探敵軍后方大軍的情報?!逼咭估潇o的分析著帕克要塞前的戰況,這是他第一次正式指揮軍團作戰,他必需隨時保持著警惕,不然一但被退下來的攻城軍團包圍或是被后方趕過來的天翔帝國大軍堵住的話,那他就玩完了?!笆?,團長?!笔盏狡咭沟拿?,負責偵察的軍官立馬趕去后方,而其余大隊長們開始指揮著各自士兵結集成防守陣型?!皥F長,我們活捉了敵軍此次的攻城總指揮官?!币幻£犻L級的軍官高興的來向七夜報告?!昂玫?,將他帶上來。還有,記下他這次立下的戰功,晚點論功行賞可少不了他的?!逼咭挂宦牷钭搅舜舜喂コ强傊笓]官,眼睛透露出興奮的光芒——就算現時撤退也不要緊了。當然,他也沒有忘記告訴身邊負責記功的軍官記下此小隊長的功勞?!爸x謝團長?!甭牭狡咭沟脑?,活捉了敵軍總指揮官的小隊長激動的退了下去——有團長的這一句話,功勞就跑都跑不掉了?!澳闶钦l?”當二個士兵將一名天翔帝國軍的高級軍官押上來后,七夜開始了拷問?!昂?!”見到一個人類來問自己是誰,被捉住的沃特將軍冷冷一哼,把頭瞟向了一邊?!八麐尩?,我們團長問你話,你敢不回答?”一名大隊長沖了上去,對準沃特將軍就是二耳光,然后再踹上一腳,把他踢翻在地。自認為必死無疑的沃特將軍狠狠的盯著那名打他的大隊長,嘴巴仍然緊閉著?!案窭献拥?,看你媽個頭?!币娢痔貙④娺€不說話,而且盯著自己看,那名大隊長不由再送上幾個耳光,打得沃特將軍牙齒松動,嘴角流出血來?!昂昧?,不要再打了?!逼咭棺柚沽四敲箨犻L,因為他發現沃特將軍已經開始有點害怕了。任何人都可以不怕死,但是,卻無法不怕死前的折磨?!跋M愫煤煤献?,我的手下們都不是什么斯文人,如果你合作的不好,他們要動手,我也很難管的住?!逼咭乖谙乱换氐目絾柷?,先進行了一些恐嚇?!澳闶钦l?”“我,我是帝國攻城軍參謀團的參謀?!逼咭寡劬Σ[成一條線,笑嘻嘻的走到沃特將軍面前,抓住他的衣領,一只手就將他提了起來。然后七夜露出陰森恐怖的目光:“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了,我這個人最討厭有人敢騙我,如果你敢騙我,我一定會讓你嘗嘗五馬分尸或者做太監的滋味?!痹谄咭沟年幮β曋?,沃特將軍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他發現,此時在他面前的這個人類有一種非??膳碌臍庀?,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打心底的讓他感覺到一股寒氣?!拔沂俏痔貙④?,是此次攻城的總指揮官?!痹谥雷约翰m不過了,沃特將軍終于開口了。七夜看著沃特將軍終于開口說出實話,知道他已經屈服,在自己的面前屈服——這也是七夜為什么明知道沃特將軍是天翔帝國攻城軍總指揮官后,還問他是誰的理由?!澳闶遣皇呛馨没??竟然在攻城的最后一刻被我們攻???”七夜沒有繼續拷問下去,而是話題一轉,開始詢問起沃特將軍此時的感受。沃特將軍原本因為怕死而消失的勇氣,在此時突然再度出現,他倔強的盯著七夜,眼中怒火仿佛要將七夜燒死?!罢f呀,告訴我你的感受如何呀?!逼咭刮⑿Φ拈_口,但是他的雙眼卻狠狠的一瞪,自眼中射出的冰芒不僅將沃特將軍的怒火凍結,也凍結了沃特將軍的身體。七夜是故意用軍人的羞恥心來激怒沃特將軍的,他要挑起沃特將軍最后的自尊,他要徹底瓦解沃特將軍心底最后一絲防線,將沃特將軍的意志征服——這是七夜在圣夜學院里學到的,不過那時教導的課程是怎么讓魔獸馴服,但是七夜感覺此時用在這里非常不錯?!拔摇摇蔽痔貙④姼械綗o比的羞愧,他竟然在一個人類的目光下退縮,強烈的羞恥心與自尊也在那一瞪之下消失不見?!罢f呀,你此時感受如何,說呀!”七夜緊逼不放,從前炎叔教導過他,在打架時,要么不要打,要打的話,就要往死里打,打到對方見到你就怕為止,而這個道理,用在這里,也是依然的適用?!笆恰堑?,我很懊惱,我很懊惱!”沃特將軍在七夜的攻擊下,心理防線徹底崩潰。過了一會,等到沃特將軍從激動的情緒中回到現實后,七夜才慢慢開口:“你此次一共帶了多少部隊來攻占帕克要塞?”“二十五個軍團,五十萬士兵?!蔽痔貙④娛竦拈_口?!霸诤蠓降陌鼑χ羞€有多少部隊?”“還有八十萬大軍壓陣?!逼咭寡燮ひ惶?,感覺到一股不詳:“把他帶下去?!薄笆?,團長?!毖航馕痔貙④姷氖勘现氯??!盀跛?,好好看守他,不要讓他有死的念頭。順便再好好審問他一回,看他還知道那些有用的情報?!逼咭箤ι砗笠幻L得有點陰沉的軍官吩咐?!笆?,團長?!睘跛雇痔貙④姷纳碛?,陰險的一笑——他是被七夜從新兵中看中特意挑選出來的,專門用來對付那些違反紀律的士兵的軍法官,而今天是他第一次有機會可以好好審問敵人,而且還是那種級別特高的敵軍首領,想到這里,他就不由自主的興奮起來了。七夜望著進入一片混亂的帕克要塞前,露出凄苦的眼神。原本七夜強行進軍到烏達克行省,是為了不讓天翔帝國軍攻下帕克要塞,他并不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或者為了爭奪第一個趕到帕克要塞的功勞而來,他會這么急著趕到烏達克行省解救帕克要塞之危是為了保存住第三步兵團。以帕克要塞的重要性來說,如果真的被天翔帝國軍攻下來,那么從后方殺過來的伯里克利元帥,一定會要求進行猛攻,到那時,進攻帕克要塞的當然不會是從帝國內部整集的軍隊,也不會是守衛帝國的邊防軍,只有一直不被當成正規軍的步兵團能得到如此‘殊榮’。在獸人手里的帕克要塞就已經是牢不可破的了,如果被天翔帝國軍占據下來,整個要塞內的守城利器,加上他們的空中優勢,只怕所有步兵團死光了也不能攻下任何一處墻頭。七夜率領第三步兵團迅速解救帕克要塞就是為了不讓此種情況出現,但是在了解到帕克要塞外圍支援的天翔帝國軍竟然達到八十萬之眾后,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就算帝國伯里克利元帥帶領百萬軍隊過來救援,也要先解決了外圍的天翔帝國軍后再說,而在內圍,雖然已經擊跨了攻打帕克要塞的二十五個軍團,但是并沒有給對方造成什么傷亡,只要對方再一次集合在一起,只余數十萬不到的帕克要塞駐軍與第三步兵團合在一起,也擋不住近四十萬的天翔帝國軍的猛攻,等到外圍被攻破,援軍趕到時,所有駐軍們早就成為死尸了吧。借著月光微弱的光芒,獸人駐軍與攻城翼人戰成一團,他們已經陷入瘋狂的戰斗中,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這一場帕克要塞前的失控局勢從半夜一直延續到第二日的清晨。當初晨的陽光出現在遙遠的地平線上,照亮整個戰場時,一場混戰終于接近了尾聲。經過數天緊張激烈的戰斗以及昨天晚上瘋狂的撕殺后,戰場上再也沒有幾個士兵能站起來,就算站在地上的士兵,也都是用武器勉強支撐著,等到一陣微風吹過,地上又躺倒了好幾個。在距離帕克要塞最遠的第三步兵團,此時也沒有幾個士兵站著?!捌鸫擦?,喂,起來了?!薄安灰?,再吵就拉你出去?!币蚋駬]手打開吵他睡眠的手?!敖心悴灰沉?,是不是想找打!”因格被吵的不耐煩的發出威脅?!笆菃??那我就試試看,到底是誰找打?!逼咭棺旖俏⑽⒙N起,曾經令廚師藝術社全體社員恐懼萬分的邪笑在歷時三年之久,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臉上?!鞍?!——??!”痛苦的凄慘叫聲,響徹在落幕后的戰場上,回蕩在第三步兵團的上空?!笆裁词??出什么事了?”士兵們一個個揉著惺松的睡眼,從地上爬了起來,好奇的相互打聽那令人恐怖的叫聲是怎么回事?!翱臁禳c站好,不……不要東看西看了?!币蚋耠m然很想將手伸到身后,揉一揉那被踢的一動就疼的屁股,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怎么也不好做出這種有損他英勇形象的動作,所以只得忍痛保持著平靜的面孔,指揮著部隊集合。七夜在后面看著因格那欲哭無淚,又沒處伸冤的樣子,偷偷笑了起來?!皥蟾鎴F長,已經集合完畢,隨時可以出發?!币蚋裾藐犖楹?,小跑到七夜面前報告?!昂玫?。你可以退到后面去了,休息一下吧?!逼咭乖具€想叫因格帶隊的,但是看到他那忍到發青的臉色,開始想自己是不是踢的太重了一點,于是心一軟,放過了他?!笆?,團長?!币蚋褡叩讲筷牶竺娴募Z車上,一見沒人再看著他,馬上就趴到軟綿綿的糧草上,再一次幸福的打起了瞌睡。剛才七夜踢他確實踢的很痛,不過,只是當時很痛,痛過了后,就沒什么事了——誰叫獸人的屁股一向都是非常耐踢的,而且他從小就被他爸踢著起床的?!皽蕚浜脹]有?”“準備好了?!彼惺勘R聲回答?!澳呛?,站在原地再休息一下?!逼咭谷酉乱痪渥尡娛勘等坏脑?,轉身到部隊的后面,向他私人專用的馬車走去?!霸趺椿厥??不是要打戰了嗎?”“打什么戰呀,前面的人都倒了,你還沖上去打什么呀?!薄安潘艘粫?,好想再睡?!薄熬褪茄?,不出發叫我們這么早起來做什么?!闭驹谠氐氖勘鴤儾挥稍孤曒d道的說了起來。突然七夜回過頭,對著士兵們陰森的一笑,所有士兵立時停止了抱怨,眼睛飄向天空:“那朵云不錯,很好看呀?!薄敖裉焯鞖夂芎醚?,等下太陽就出來了呢?!薄啊逼咭固稍隈R車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昨天晚上第三步兵團的士兵們因為緊張的觀戰到大半夜,到接近黎明時分終于忍耐不住,紛紛倒在地上睡起覺來——第三步兵團是整個戰場上唯一沒有加入混戰的部隊,因為先前整齊劃一的陣型,讓陷入瘋狂中的獸人駐軍與攻城翼人軍團都不敢輕易的向他們沖過來,而他們在白白緊張了大半天后,發現根本就沒有人敢沖到他們的陣地來,于是就松懈下來,但是一松懈,瞌睡就上來了,除了一些拿戰場上撕殺的獸人駐軍與攻城翼人開賭的士兵外,其余的士兵都慢慢的進入了夢鄉。當然,做為全團團長的七夜是不可能睡的了,他強打著精神看著無聊頂透的戰場,隨時分析著戰況,也注意著后方有沒有天翔帝國的軍隊趕過來。但是,戰場上的戰況實在是太亂了一點,所以七夜也看昏了頭,看到后面,只是發現一下子獸人駐軍打過去了,一會兒攻城翼人又打過來,再到后面,那些打賭的士兵也睡著了,七夜原本想拉幾個士兵起來放哨的,但是卻發現,自己經過千錘百煉后的精神都無法支持下去,叫醒幾個士兵也沒有什么用的了,他們一定不到一會,就會再度睡著的。好不容易支持到清晨,戰斗終于結束了,這時七夜才開始叫醒士兵。雙眼透著紅絲的七夜看到因格那幸福的睡相加上叫都叫不醒的樣子,一晚上悶出來的火氣,不由全發泄到因格那結實的屁股上去了。太陽慢慢升起來,籠罩著戰場的黑夜在陽光下消散,瘋狂的一夜混戰,終于正式結束。第十三章危機當烈日下的士兵們滿頭大汗,曬得因格屁股發熱,曬得所有人都開始抱怨時,七夜起床了——不,應該是七夜起馬了?!叭娗斑M!”七夜坐在馬車上,舒適的伸著懶腰,以車代步,領導第三步兵團進行戰場大掃蕩。站在原地近三小時的士兵們,終于聽到可以前進時,不由興奮起來——在烈日下立定這么久,真不是人能受的罪?!暗纫幌?!”七夜突然再度叫停。第三步兵團的士兵們緊張的看著七夜,生怕他再來上一句“再站在原地休息一會吧?!辈贿^,七夜沒有說出讓士兵們恐怖的話,而是笑瞇瞇的望著所有的士兵:“過一會的大掃蕩,如果那些翼人敢反抗就給我殺,不反抗的,就抓進帕克要塞;至于帕克要塞的守軍,只要沒死的就救一救,如果重傷走不動的就抬進要塞,只是沒力氣或小傷的話,就叫他們晚點自己爬回城吧?!薄笆?,團長!”士兵們順從的回答?!斑€有……”七夜繼續接著說下去。還有?所有士兵已經放下來的心,又再次提了起來——團長不會是玩我們吧,不要了,再站下去就要完了,因為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只是站在那里就感覺很熱了?!啊M谇謇淼臅r候,大家能夠收斂一下,”七夜眼神銳利的盯著士兵們,語氣卻聽起來很輕松:“清理戰場時,不要去把那些死人的尸體翻來覆去,比如說把他們的口袋里藏著的錢,拿到自己口袋里來,又或者把什么值錢的東西偷偷取下來之類的事,千萬不要做。當然,像那些為了把尸體手上的戒指取下來而砍斷手指的事,又或者為了搜看頭上有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而剃光別人頭發的事,是更加不能做的。還有,對于自己人一定要及時救護,不要趁機拿傷藥去敲榨那些受了傷的駐守士兵,也不要說什么付多少錢就抬他們進帕克要塞的話,要知道,這些是我們應做的,可不能收錢?!痹疽呀浡牭碾y受的士兵們,二眼開始發出閃耀的光芒,隨著七夜的話,那種光芒越來越亮,終于,天上的太陽也沒有他們眼中的光芒強烈?!爱斎?,我是沒有空看著你們的了,不過,你們應該知道,神不會原諒打擾死者休眠的家伙的,如果你們真的做這種事,我是不會知道,但是神是一定會知道,所以,大家都要安份一點?!逼咭沟脑捊K于說完了,拿起近衛兵給他沖好的茶水,慢慢細飲起來?!爸懒?,團長,我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士兵們興奮的看著已經結束的戰場,那里的尸體不再令他們感到可怕,因為在他們的眼中,那一具具尸體都是錢!至于七夜說的話,他們當然聽的一清二楚,而且意思也了解的夠徹底——雖然團長不會管他們,可是神會管的,神會看著這一切的,但是,神會不會懲罰就不知道了——當然,就算神會懲罰,也沒有幾個人會在乎的,因為老兵痞子就是臉皮厚,死刑充軍的就是不怕死,合起來就是臉皮厚的不怕死!“沖呀!”原本低落的士氣,在七夜的一番話下,變得高漲起來,而士兵們也一個個干勁十足——武器背在身上,雙手袖管卷起,搓著手掌,使勁的向前跑?!袄洗?,你那樣說,不就是告訴他們怎么搜刮尸體了?”因格有些嫉妒的看著向前沖的士兵,因為他是副團長,這種清理戰場的事,怎么輪也輪不到他,他也不好意思搶著去?!巴睃c你就會知道了!”七夜看著在戰場上干得熱火朝天的士兵們,嘴角又露出一絲彼有深意的邪笑,讓因格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第三步兵團的士兵就如蝗蟲過境一般橫掃整個戰場,他們走過的地方,地皮都被刮薄了三尺。不少重傷的駐守士兵為了得到及時治療而負債累累,而那些受傷的翼人們如果付錢或用值錢的東西來交換,也可以得到藥材和專人來治療。在這種情況下,沒多久,戰場上所有傷員都被送進了帕克要塞內,余下幾乎全裸的尸體都被士兵們‘好心’的扔進剛挖出來的深坑中——把他們身上值錢的全拿走了,當然會有一些心里不安,所以就要毀尸滅跡,抹去一切打劫過的痕跡。正午的時候,帕克要塞的大門終于再度緊緊閉上,第三步兵團正式接管了帕克要塞?!鞍阉蟹揽瘴淦魅岢鰜戆惭b好?!币蚋裰笓]著士兵從要塞的武器庫里搬運里面的重型防空武器??吹阶蛞古量艘灰挂u搞的瘋狂的樣子,七夜進帕克要塞后,就先派因格去做好要塞的防守措施,以免與昨天晚上的駐軍一樣?!案眻F長,我們……呵呵!”幾個步兵團的士兵出現在武器庫門口,看著一直守在門口不肯走開的因格,害羞的低下頭。因格哈哈一笑,拍著士兵的肩膀:“是不是想進去搞件新武器?”“那個……那個……”士兵們有點不好意思,他們原本就是抱著來武器庫找件好武器的主意從營地偷偷跑過來的。因格看了搬運守城器械的士兵一眼,然后將剛過來想進武器庫的幾個士兵拉到一旁:“進去一次,十個銀幣,武器隨你們選?!薄笆畟€?”原本以為要被挨罵的士兵,一下子有了精神:“副團長,你太貪了點吧?!薄笆畟€還叫多?你們今天在戰場上賣一瓶跌打藥都要二十個銀幣,扶他們回來也要五個銀幣,賺了那么多,現在我才叫你只吐一點點出來都舍不得,算了,你們回去吧,武器就別想了?!币蚋褶D身欲返回武器庫門口?!案眻F長,不要那樣了,”見因格轉身要走,士兵馬上拉住了他:“十個就十個,不過,真的是隨我們選?”“那當然,看到好的你們只管拿就是了?!币蚋袷盏藉X,笑逐顏開的放進自己的腰包后對他們說?!笆?,謝謝副團長了?!痹谝蚋竦姆判邢?,幾個士兵高興的跑進了帕克要塞的武器庫。帕克要塞是屬于帝國前線的重點防守區的中心位置,前線所有的武器供給和戰備物資都是經過這里中轉的,所以要塞內的武器庫中的武器不僅品種繁多,而且件件都是精品,比起第三步兵團那些差的不能拿出去見人的武器,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個等級。因格摸著已經快要被撐破的錢包,開心的在門口吹起口哨——不時就有幾個士兵跑過來想混水摸魚撈件好武器,使得他的財產不斷的增長,也讓他因為不能掃蕩戰場的怨氣全消了?!案眻F長,團長命令全團緊急集合,請你馬上趕到帕克要塞的校場上?!币粋€傳令兵跑到武器庫門口,向因格傳達團長七夜剛下的命令?!昂玫?,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币蚋駬]手示意傳令兵先閃人,然后他對著剛搬完防空器械的士兵開口:“你們聽到了吧,快點去校場,不要遲到?!比缓笠蚋駥χ淦鲙炖锝械溃骸拔?,里面的快點給我出來,緊急集合了,再不出來我就關門了?!薄鞍?,快走?!薄翱禳c去,如果遲到就慘了?!闭诶锩嫣暨x著武器的士兵,匆匆拿上一件武器就沖出來,他們還記得上回緊急集合時,遲到的那些士兵是怎么個凄慘——被罰負重跑四十里,外加營地的清潔衛生工作,還有令人恐怖的罰金。當所有士兵跑出武器庫后,因格將大門關上,再用一把超級大鎖把武器庫牢牢鎖住——這可是一條財路,一定要死死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一切搞定后,因格得意的一步一搖慢慢趕去帕克要塞校場集合。經過平時努力的訓練演習,外加團長七夜所訂下令人恐懼的遲到懲罰,所以從七夜下達緊急集合的命令后,不到一刻鐘,所有士兵便趕到帕克要塞的校場上集合完畢。諾大的校場上,整個第三步兵團只占了小小的一角,除了他們左邊有著數十萬的駐守士兵外,其余地方都空空如也?!皥蟾鎴F長,所有士兵全部到齊?!彼写箨犻L向因格報告了情況后,因格再轉身向七夜報告?!昂?,你退下去吧?!逼咭箍粗錾献约旱氖勘?,露出笑臉?!笆??!币蚋裢说狡咭股砗?,安心的看著部隊,但是他的心思已經全放到了錢包里面的錢上去了——這么多錢,在戰斗的時候帶著太重了,到底藏到那里好呢?七夜平靜的掃視了校場上所有士兵一眼,包括那些在左邊不成隊伍的駐守士兵:“昨天,我們將天翔帝國軍的進攻打退,還捉住了他們此次攻城的最高指揮官,是值得慶賀的一件事?!痹静粚⑵咭惯@個步兵團放在眼里的駐守士兵,聽到他說的話后,紛紛睜大個眼睛,緊緊盯住了他——昨天晚上敵軍的突然撤退就是這個人類團長帶領的步兵團做出來的?“我知道,此次勝利讓大家興奮無比,因為我們立了一個大功,但是,我提醒大家,一定不能驕傲——在帕克要塞外還有三十萬的大軍,而在三十萬大軍后面,則有八十萬的天翔帝國軍隊,所以,你們如果還想活著等到封賞的話,就不要驕傲?!痹驹谛χ氖勘鴤?,面孔變得僵硬,特別那些駐守士兵,他們原本以為來攻進帕克要塞的天翔帝國軍隊只有五十萬左右,但是沒想到在帕克要塞外圍還有八十萬的翼人大軍,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盀榱宋覀兡軋允氐絿鴥溶婈犣s來這里,我將做出一些調整,如果大家有意見,可以晚點向我提出來?!薄澳銈冏罡咧笓]官是誰?”七夜面對左邊駐軍士兵陣地詢問?!笆俏??!币粋€狼族獸人站了起來?!澳闶鞘裁绰毼?,負責什么的?”“我是駐守帕克要塞第一軍團副團長約克,專門負責要塞內的大小事務?!奔s克用他凌厲的眼神盯住七夜,仿佛想看穿這個能在帝國內成為團長的人類?!霸抉v守要塞的軍團長呢?”“在接到省內其它駐地被攻擊的消息后,帶領十萬部隊趕去救援,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估計已經被天翔帝國軍隊埋伏了吧?!薄澳歉鬈妶F的團長呢?”“有幾個跟著軍團長一起出去了,其余的在這七天的攻城戰和昨天夜里的戰斗中死了?!逼咭刮⑽⒁恍Γ骸澳俏揖褪谴说氐淖罡咧笓]官了,對嗎?”約克無奈的點頭:“是的?!痹诳駪鸬蹏能姴烤幹浦?,步兵團也是屬于正規軍的軍團,與其它軍團同一地位,不過這只是在臺面上寫的,而真正的實情是——其它軍團的一個大隊長都比步兵團的團長還要有權勢,可以隨時接管步兵團。不過,現在七夜明顯是準備奪取帕克要塞駐軍的指揮權,約克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按照軍部的編制,戰斗后,由最高指揮官來接管所有部隊的條例看來,七夜接管帕克要塞的駐軍是合情合理的?!熬谷晃沂谴说刈罡叩闹笓]官,”七夜原本笑瞇瞇的面孔突然變成兇神惡煞般的可怕:“那么你是怎么回答的?”約克被七夜神情突然轉變而嚇了一大跳,在七夜的怒視下站直,然后立正行了個軍禮:“對不起,團長?!薄艾F在你立即集合好所有駐軍,一刻鐘后我看不到你們整齊的站在校場上,一切就由軍法處置?!薄笆?,團長?!奔s克再行了個軍禮后,轉身返回左邊松松散散的駐軍陣地?!叭w起立,立正!”約克站在駐軍陣地前開始下令整集,原本松散的不像軍隊的士兵們,在他的指揮下迅速排列成隊型。見到自己團長對駐軍副團長約克的樣子,步兵團的士兵們露出得意的神情——瞧,這就是我們的團長?!皥蟾?,帕克要塞第四軍團,第五軍團,第六軍團,第七軍團全部集合完畢?!奔s克返回到七夜面前,向七夜報告?!昂?,下去?!薄笆??!碑敿s克再次返回到隊伍后,七夜開始宣布他做的調整:“原駐守軍團的任務不做任何變化,但是所有駐守地點只需要派最少的士兵守衛就可以了,其余沒事的士兵給我好好的吃,好好的休息,沒事就去練練武技,如果敢惹事生非的,一律嚴懲?,F在全體解散,該去做事的快點去做事?!薄笆?。團長!”校場上全部的士兵開始解散,一隊隊走出校場?!拔?,你們走什么?說的就是你們,不要看了,都給我回來?!痹谄咭沟淖⒁曄?,第三步兵團的士兵們乖乖的返回校場。在沒有駐軍的情況下,七夜恢復成笑瞇瞇的樣子:“我只是讓有事做的駐軍解散,我可沒有說過讓你們解散。難道你們想去外面找天翔帝國軍玩玩?這樣的事,你們可以跟我說一下,我不會阻擋的,誰想去?告訴我,我馬上批準?!薄安徽f?難道大家都想去?好,你們馬上出要塞,到外面等待著天翔帝國軍過來吧?!彼惺勘樕隙级逊e出笑容求饒:“不要呀!團長?!薄安灰??不要剛才跑什么跑。來,你說,就是你,你剛才跟著那些駐軍后面出去做什么?”七夜隨手指著一個士兵?!皥F……團長,我沒有跟著他們走呀?!逼咭古恳砸暎骸皼]有?那難道是我剛才看錯了?你的意思是說我看錯了人?”“不,沒有,團長怎么會看錯?!北黄咭箍謬樀氖勘嘀鴤€臉,連連揮手?!昂?,竟然我沒看錯,那你就告訴我,你剛才跟著走出去想做什么?”“那個……那個……”被點出來的士兵結結巴巴的說了半天還是那個那個的?!翱禳c說,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是不是?”七夜猛然一兇,然后站在校場上不耐煩的士兵們征尋道?!熬褪?,快點說!”“叫你說就說,不要耽誤我們時間了?!毕朐琰c解散的士兵們紛紛向被點出來的士兵開火,罵的他一直下沉下沉,到最后,快要縮成一個小人了。七夜安靜的在校臺上坐著,等待下面士兵們拿被點出來的倒霉的士兵發泄?!皥F長,這樣不要緊嗎?”因格有點為那個被罵的士兵擔心,怕他會被罵的想不開。七夜神秘的一笑:“沒事,你看下去就知道了?!币蚋裆χX袋看著下面被圍攻的士兵,不知道七夜到底想做什么。終于,在一片指責聲上,被罵的士兵爆發了——滿臉通紅,牙齒咬的緊緊的,眼睛瞪的溜圓:“我不就是想把戰場上搞到手的錢收好,你們說什么說,你們還不是一樣!”寂靜,剛才熱鬧的有如菜市場般熱鬧的校場,
它們獵食的對象,這一點我們要有心理準備?!钡谖逭逻h古妖獸屠天道:“如此說來,靠近它們可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狈綁羧愕溃骸俺怯薪^對的實力,否則還是小心一點好些?!苯逖┑溃骸疤祺胍幌蚵斆?,我們還是聽一聽他有什么建議?!贝嗽捯怀?,眾人頓時看著天麟。稍稍沉吟,天麟道:“那些妖獸來自遠古時期,環境與我們這里有異,冰原并不適宜它們生存?!蔽璧牭竭@里,插嘴道:“你是打算借助冰原的寒冰之氣,來對付那些妖獸?”天麟搖頭道:“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大家,它們不會在冰原停留很長時間,我們得加緊行動,不然它們一旦前往中土,那將造成難以估量的災難?!鄙拼鹊溃骸凹热皇茄F,就必然有貪婪之性。我們可以散布血靈肉芝在冰原的消息,暫時牽制住它們?!焙Q道:“這個辦法不錯,值得一試?!毙炀竼柕溃骸澳墙酉聛砟??”林依雪笑道:“接下來我們可以與其他敵人玩一玩把戲,先掌握他們的行蹤,然后引蛇出洞,將那些妖獸引到五色天域或是別的敵人身邊,讓他們狗咬狗去?!边@個建議博得了眾人的同意,大家一致點頭,開始商議派誰去完成此事。大約一炷香時間過去,眾人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過后,決定讓馬宇濤與東冠成負責散布消息,嘯天與天麟負責收集妖獸與敵人的消息,瑤光、公羊天縱、方夢茹、冰雪老人、斐云、新月負責吸引妖獸的注意力,能殺則殺,不能殺的就施展借刀殺人的計策。其余之人暫留騰龍谷,做好防御事宜。商定之后,被點到之人于飯后離去,其余之人一部分繼續休養,一部分則負責防守,騰龍府一下子變得清冷,僅趙玉清、寒鶴、林依雪、江清雪留在那里。拉著江清雪的衣袖,林依雪小聲道:“雪姐姐,大家都走了,我們也出去吧?!苯逖┑溃骸巴饷娆F在很混亂,我們呆在這里比較安全?!绷忠姥┤鰦傻溃骸把┙憬?,我們就到谷口去轉一轉,我保證哪也不去?!苯逖┑溃骸安恍?,你的把戲多了,我可不會上當?!壁w玉清笑道:“江姑娘莫要在意,帶她去谷口轉轉也好,可以增長一些見識?!苯逖┮苫蟮溃骸肮戎髟捴杏性?,不知有何含義?”趙玉清道:“有些事情要親身經歷才能學到東西。去吧,人生的考驗這才剛剛開始?!绷忠姥┐笙驳溃骸爸x謝谷主前輩,你真是大好人。雪姐姐,我們快走吧,谷主前輩都同意讓我去增長見識?!苯逖o奈,只得起身帶著林依雪離去。寒鶴不解,詢問道:“師兄,你說那話是……”趙玉清道:“林依雪身份特殊,她不會有什么大事,何必太過約束她呢?”寒鶴不語,似乎明白了幾分,卻又還有幾分不解。谷口,千影張與譚青牛正站在結界之內,留意著外面的情形。當江清雪與林依雪趕到之際,騰龍谷附近突然多了數道身影,這讓結界內的四人大感驚奇。仔細看,那數道身影從北邊而來,共計有五位,其中兩位是西北狂刀與應天邪,剩下三位外貌奇特,皆是人頭鳥身,一身艷紅,正在追殺西北狂刀與應天邪二人。林依雪看到這一情形,心里興奮極了,拉著江清雪的手臂激動的道:“雪姐姐快看,人頭鳥身羽毛血紅,真是太有趣了?!苯逖@嘆道:“是啊,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些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異類,想不到在這里也見識到了?!弊T青牛道:“據說上古時期,很多這樣的部族,后來都因為種種原因而滅絕,估計是它們的繁育能力有問題?!鼻в皬埖溃骸拔矣X得是環境所造成,與繁育能力沒什么太大關系。當人類統治了世界,這些相對看上去比較的怪異的個體,很快就成為了人類獵食的對象,最終慢慢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里?!苯逖┞勓灶H感詫異,但仔細一想這話也并非沒有道理,只是為何有種淡淡的滄桑之意呢?結界外,西北狂刀與應天邪來到騰龍谷附近后便不再逃離,與三只人頭鳥身的怪物展開了搏擊。其中,西北狂刀是一對一,而應天邪卻是以一敵二,雙方之間戰況激烈。透過結界,林依雪等四人觀看著交戰的情形,對那三只人頭鳥身的怪物也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就林依雪等人所見,這三只人頭鳥身的怪物體型適中,與西北狂刀的個頭大致相近。它們的頭顱與常人一般,但面貌皆是女子,還頗為秀麗。進攻之時,它們一般是利用雙爪與雙翅,動作極端敏捷,力量十分驚人。并且,每當西北狂刀的古戰刀劈在那些怪物的翅膀上時,那鮮紅的羽毛就宛如鋼筋鐵骨一般,輕易就化解了西北狂刀的攻擊,并產生飛濺的火花,將西北狂刀震退。面對這種情形,西北狂刀驚訝之極,立馬轉移目標,朝著怪物的頭部攻擊。冷笑一聲,與西北狂刀交戰的那只怪物迅速后移,在避開了西北狂刀的攻擊之后,身體騰空而上,瞬間化為一只數十丈大小,周身烈焰橫飛的巨鳥,朝著地面的西北狂刀飛射而去。驚呼一聲,西北狂刀匆忙閃避,手中古戰刀猛然一顫,刺耳的刀吟破空呼嘯,夾著數百上千道刀芒縱橫交錯,編織成一張艷紅色的光網,朝著巨鳥飛去。眨眼,巨大的紅鳥與西北狂刀發出的光網在半空相遇,二者稍稍停頓,隨即那巨鳥便撕碎了西北狂刀發出的光網,怒吼著朝西北狂刀撲去。臉色驚變,西北狂刀大吼一聲,身體就地一轉,整個人瞬間沖天而上,于旋轉中揮刀猛劈,數千道刀芒交織融合,形成一道赤紅的光柱,與撲來的巨鳥撞在了一塊。轟隆隆一陣霹靂,光芒四溢,巨鳥與光柱撞在一塊,瞬間就引發了可怕的爆炸,其毀滅之力一舉將巨鳥震飛,也將那光柱震碎。屆時,巨鳥厲叫一聲,語氣頗為凄厲,巨大的身軀斜飛出去,落下片片血紅的羽翼。西北狂刀也未占到便宜,上沖的身體被強行壓下,落地后身體一連后退了數步,最終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口中鮮血直冒,臉色蒼白之極。如此結果令人震驚,觀戰的江清雪、林依雪等人皆是駭然失色,幾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與此同時,應天邪與兩只巨鳥的交戰還在繼續。作為魔神宗主的傳人,應天邪在應戰方面比西北狂刀要狡猾幾分,他理智的選擇了游斗,打算先了解敵人的情況,然后再做出相應的回應。時間在游斗中過去,當西北狂刀與那只巨鳥拼得兩敗俱傷之際,應天邪已經大致了解了敵人的實力,開始發動反擊。首先,應天邪取下腰間的那串骨鏈,朝著其中一只巨鳥拋去。隨即,應天邪拔出手中的短劍,一道紫紅色的劍芒破空而現,夾著密集的劍芒直射前方。怪叫一聲,正對著應天邪的那只巨鳥迅速后退,口中發出奇異的聲響,眼神凝視著應天邪手中的短劍,突然開口問道:“這是什么劍?”應天邪驚異道:“你們會說話?”詢問聲中,應天邪收劍歸鞘,那拋出的骨鏈卻盤旋在半空,已然變大了數百倍,形成了一道黑色的骨環,十二顆骷髏頭演化成十二尊惡魔,與另一只巨鳥在半空激戰?!拔覀冏匀粫f話,快回答?!闭Z氣不善,那人頭鳥身的怪物厲聲道。應天邪聳聳雙肩,不甚在意的道:“我手中之劍名為紫虹,乃魂劍門兩大神兵之一。你們是誰,為何見面就出手偷襲?”人頭鳥身的怪物神態頗為不解,疑惑道:“魂劍門是什么玩意,沒聽說過。我們來自黑獄森林,隸屬天禽六部之中的紅羽部落,我是部族的族長紅菱?!睉煨绑@愕道:“黑獄森林?天禽六部?紅羽部落?這都是什么玩意?”紅菱道:“我們來自另一個地方,與這里的環境有很大的差異。在我們的世界里,弱肉強食是唯一的法則。我們每天的目標就是填飽肚子,獵殺食物,以供我們生存下去。在我們的眼里,你們就是食物,所以我們必須殺掉你們,不然我們就可能被餓死?!睉煨坝煮@又喜,正考慮如何詢問之際,江清雪就帶著林依雪從結界中飛出,來到了他的身側。拉著林依雪的小手,江清雪警惕的看著紅菱,質問道:“你們來自黑獄森林,可認得博父巨人?”紅菱打量著江清雪與林依雪,臉上神色微變,沉聲道:“你說的是赤炎嗎?他是我們的死敵,是整個黑獄森林的敵人?!绷忠姥┖闷娴溃骸盀槭裁茨銈兪菙橙四??”第六章用心良苦紅菱道:“為了生存。在黑獄森林里,弱者就要死亡,只有強者才能活下去。那赤炎一族為了生存,每日必到黑獄森林獵殺食物,不管誰碰上他們都得倒霉。這是一段延續千年的仇恨,其原因就是為了生存?!闭Z畢,不遠處的西北狂刀拖著重傷的身體來到了江清雪三人附近,開口問道:“你們是怎么來到我們的世界,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哪些同類?”紅菱瞪了西北狂刀幾眼,眼中帶著明顯的仇恨之色,冷哼道:“黑獄森林乃死亡的競技場,一向都比較穩定??删驮诓痪弥?,一道可怕的龍卷風突然來襲,一舉毀滅了黑獄森林,吞噬了那里半數的生靈,嚇得我們四處躲避。就在那時,一個時空通道突然出現,有部分生靈察覺到了這一情況,便穿過通道,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苯逖┑溃骸皳覀兞私?,此次前來的生靈大約有數十位,不知道有哪些類別?”紅菱冷笑道:“黑獄森林的生靈成千上萬,其中最可怕的分為二十四部落,當中有十八個動靈部落,劃分為三類,分別是天禽六部,陸生巨靈六部,陸生異形六部。我們紅羽部落就屬于天禽六部中的第四位?!绷忠姥┖闷娴溃骸澳瞧渌鞑康那闆r呢?”紅菱哼道:“此次進入這個世界的部落至少占了十八部落的三分之一,僅我知道的就有天禽六部中排名第二位的天鶴部落,陸生巨靈部落中的飛猿部落與猛虎部落,以及陸生異形部落中的八爪部落?!睉煨暗溃骸耙酝銈兩钤诤讵z森林,那里食物充足,如今這里冰天雪地,根本找不到食物來源,你們又將如何生存?”紅菱冷酷道:“正因如此,我們定要殺掉你們?!蔽鞅笨竦兜溃骸澳?,在冰原之上數量最多的是雪狼,那對于你們而言將是最佳的美食,你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用不著冒險搭上性命?!奔t菱狐疑道:“雪狼?在哪里?”西北狂刀淡然道:“雪狼谷,距離這兒不過數百里?!绷忠姥┑溃骸俺酥?,據說冰原上還出現了血靈肉芝,已經有不少高手在加緊追蹤?!贝嗽捯怀?,西北狂刀與應天邪都是一愣,搞不懂林依雪為何要透露這個消息。紅菱則眼神一亮,質問道:“你這話可當真?”林依雪指著西北狂刀,笑道:“不信你問他,他是第一個發現血靈肉芝的人?!奔t菱眼神凌厲的瞪著西北狂刀,厲聲道:“可有此事?”西北狂刀冷哼道:“有又如何,難不成憑你還想搶奪?”紅菱大怒,吼道:“我為何不能搶奪?我紅羽部落在黑獄森林那也是鼎鼎有名?!蔽鞅笨竦恫恍嫉溃骸斑@是冰原,可不是什么黑獄森林,你要搞清楚?!苯逖┑溃骸按嗽挷诲e。冰原不同于黑獄森林,這里高手極多。你們若然遇上五色天域的三大高手,估計會被他們扒皮抽筋。若是遇上九幽一脈的地獄使者,那將死的很難看。還有九虛一脈的張帆,他最是喜歡殘殺異類。我勸你們還是乖乖回去,莫要把命丟了?!奔t菱怒笑道:“恐嚇我,你們真是太小瞧黑獄森林的十八部落了?,F在我先殺光你們,然后就去追蹤血靈肉芝?!睉煨昂叩溃骸按笱圆粦M,等你殺光我們,估計那血靈肉芝早就進入別人的肚子里了,哪里還有你的份?”紅菱一愣,遲疑了片刻,哼道:“今天算你們運氣好,下次遇上我再找你們算賬?!憋w身而起,紅菱化為一頭巨鳥,帶著另外兩只紅羽部落的巨鳥離開了。待三只巨鳥遠去,西北狂刀看著江清雪,問道:“你們何故要把血靈肉芝的消息告訴它?”江清雪道:“據天麟講,這一次從遠古時期而來的妖獸有數十頭,修為之強你們也見識過了。這里的環境不適合它們生存,為了避免它們進入中土,我們只能暫時用血靈肉芝牽制它們,以爭取更多的時間,設法將它們消滅?!睉煨暗溃骸跋敕ㄊ遣诲e,可這樣一來,冰原無疑就更加混亂了?!绷忠姥┑溃骸笆碌饺缃?,亂就讓它亂吧,反正都這樣了,還不如破釜沉舟,讓它更亂一點,那樣或許對我們有利?!蔽鞅笨竦冻烈鞯溃骸皬哪壳暗男蝿輥砜?,估計也只能這樣了?!苯逖┛粗鴳煨?,問道:“可有找到你師弟的下落?”應天邪苦笑道:“冰原地廣人稀,要找一個人可不容易。算了,不說了,我還是先告辭了,有我師弟的消息,我會再來找你們?!鞭D身離去,應天邪眨眼就消失在風雪里。林依雪看著西北狂刀,問道:“你傷得不輕,要不要隨我們到騰龍谷去休息一下?”西北狂刀搖頭道:“我們之間非友非敵,還是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些?!闭Z畢,西北狂刀轉身離去。林依雪驕哼道:“怪人,真是不識好歹?!苯逖┑溃骸八皇枪?,只是有些冷漠與孤僻。走吧,我們馬上回谷,將黑獄森林的大致情況告訴谷主,他好思索對策?!绷忠姥┑灰恍?,立馬拋開了心中的不悅,隨著江清雪返回騰龍谷去。冰峰之巔,迎風而立。蛇神凝視著南方,那里正有三道身影朝中土而去。臉色奇異,蛇神自語道:“遠古的異獸破空而來,這預示著災難即將來臨?!鄙砗?,侍女小玉輕聲道:“主人,你在擔心?”蛇神搖頭道:“這些異獸雖然各有本事,但對我而言還不值一提。我在意的是博父一族是否出現,他們若然到來,那傳說的宿命就將步入輪回?!毙∮竦溃骸爸魅似鋵嵲缇椭澜Y局,何故還要這般擔心?”蛇神輕聲道:“世上的事變幻不定,有些人的出現會改變結局?!毙∮駟柕溃骸爸魅苏f的那人是指天麟嗎?”蛇神不語,目光移到南方,自顧自的道:“又是一批,看來這些靈異并不愚蠢?!毙∮衤勓?,目光輕移,看著那朝南而去的四道身影,輕吟道:“是啊,剛才是猛虎部族的三位成員,如今是青蛇部族的四位同類,看樣子還有異獸會南下中土而去?!鄙呱裾Z含深意的道:“逃避只是一時,它們終究逃不過宿命。走吧,去會一會故人?!币粨]手,蛇神與兩名侍女瞬間消失,下一刻就出現在一處冰峰林立的峽谷里。這兒,一場對峙正在繼續,左邊是四位人頭鳥身的怪獸,正是那天禽六部中的巨翅部落,右邊是一個方形頭顱之人,他便是八目齊張,天下無雙的傲天君王。當蛇神出現之際,傲月君王頭顱微微偏移,一張臉朝著蛇神所在的方向,冷然道:“是你?!鄙呱竦坏溃骸肮嗜笋{臨,我自然要來迎接?!卑撂炀趵淠溃骸昂靡庑念I,你與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那對彼此都有好處?!鄙呱癫⒉唤橐?,看了一眼巨翅部落的四位高手,淡然道:“看樣子有些眼睛不亮的家伙把你當成了美食?!卑撂炀趵浜叩溃骸熬团滤鼈儧]有那個本事?!彪p頭鳥聞言,哼道:“大言不慚,你當你是什么東西。大灰,你去把他收拾掉,我們正好可以飽餐一頓?!焙俸僖恍?,巨翅部落中的大鶩飛到傲天君王的頭頂,語氣殘酷的道:“丑八怪,你乖乖受死吧?!憋w撲而下,大鶩的利爪宛如金剛,發出有形風罡風,朝著傲天君王抓去。眼神一冷,傲天君王周身寒氣逼人,一股無形的殺念透過眼神迎上了大鶩的雙眼,致使它身體一顫,立馬發出凄厲的慘叫,雙眼瞬間破碎。緊接著,大鶩下沖的身體猛然一頓,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在半空中,身體不住的顫抖掙扎,可僅僅片刻功夫,它巨大的身體就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所分化,宛如塵埃般消失在半空里。第七章彩蝶仙子這一幕驚人之極,看得雙頭鳥與兩位巨翅部落的高手駭然失色,口中發出了驚恐的叫聲。傲天君王面無表情,冷冷道:“下一位該輪到誰?”大黑驚悚的道:“頭,我們快逃吧?!彪p頭鳥聞言一聲不吭,立馬帶著大黑與大青倉惶逃去。傲天君王沒有留難它們,把注意力放在蛇神身上,淡漠道:“你來應該不僅僅只是看望一下我這個故人吧?”蛇神坦然道:“我來是想問你,這一次怎會出現在這里?”傲天君王哼道:“你何必明知故問?”蛇神沉吟道:“你找了二千一百年,至今都還不死心?”傲天君王道:“這是我畢生的心愿,至死不渝?!鄙呱駟柕溃骸耙阅闳缃竦哪?,找到又能怎么樣了?”傲天君王臉色微變,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失意,語氣頗為滄桑的道:“即便不能相認,我只要遠遠的看上幾眼,心里也會很高興?!鄙呱褫p嘆道:“有些失去的東西,找不到比找到更好一些?!卑撂炀醴瘩g道:“那只是你的看法而已?!鄙呱癫⒉慌c他爭論,換了個話題道:“冰原的浩劫即將來臨,你此刻卷入其中,可曾想過最終的結局?”傲天君王道:“我在意的只是過程,你在意的才是結局?!鄙呱裎?,隨即點頭道:“是啊,你只在意過程,可那是結局的前提。有過程就有結局,你終于還是擺脫不了蒼天加諸在你身上的宿命?!卑撂炀醴磫柕溃骸澳阌趾卧鴶[脫自己的宿命?”語畢,傲天君王一閃而逝,并不在乎蛇神的反應。小玉見此,有些不悅的道:“主人,他也太狂妄了一些?!鄙呱駬]手道:“無須與他計較,我來看望他是因為他是一個不幸之人,他的一生充滿了辛酸與凄涼?!毙∮耋@異道:“主人似乎很熟悉他的過往?!鄙呱窀杏|道:“世上熟悉他的人不多,我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對他越是熟悉,就越是為他的過往而感到惋惜。走吧,這里已經沒必要待下去?!蔽⒐庖婚W,蛇神與兩位侍女瞬間就離去??粗矍耙轮怩r的亮麗女子,藍發銀尊眼中流露出一絲淫穢之色,口中發出嗤嗤的笑聲。白頭天翁表色陰沉,看了一眼身旁的雪隱狂刀,傳音問道:“你可知道這三名女子的來歷?”雪隱狂刀微微搖頭,沉吟道:“感覺她們身上有妖氣,似乎屬于靈異一類?!卑最^天翁道:“我擔心她們來自另一個時期?!毖╇[狂刀不甚在意的道:“管她來自哪里,我們難不成還懼怕她們?”白頭天翁臉色奇異,沉聲道:“若然被我不幸言中,這三個女子將不是好對付的角色?!毖╇[狂刀一愣,看了一眼色迷迷的藍發銀尊,對白頭天翁道:“恐怕你的話,銀尊不會相信?!卑最^天翁哼道:“吃了苦頭,他自然就會變乖了?!币慌?,藍發銀尊根本不在乎白頭天翁與雪隱狂刀的對話,眼神一直盯著前方的三個女子,目光打量著最前面那個最亮麗的女人。這三女女子容貌秀麗,當先一人彩衣花裙,最是美艷。其余二人紫色稍遜,一個綠衣一個紅衫,屆時嫵媚之人。白了藍發銀尊一眼,為首的彩衣女子嬌哼道:“看什么,有本事就過來?!彼{發銀尊淫笑道:“本事當然是有,不過得先詢問幾句,你們從哪里來,叫什么名字?”彩衣女子嬌媚道:“我們來自黑獄森林,我是彩蝶仙子,她們分別是綠蝶仙子與紅蝶仙子。你們又是什么人?”藍發銀尊笑道:“我們是五色天域五大神將中的前三位,本尊是藍發銀尊,他們是白頭天翁與雪隱狂刀?!辈实勺計尚Φ溃骸叭龑θ齽偤煤线m,來吧,我們就在這里?!庇袷州p揮,彩蝶仙子擺出一個誘人的姿勢。藍發銀尊淫笑道:“別急,本尊保證讓你滿意?!卑最^天翁提醒道:“銀尊,來者不善,且不可大意?!彼{發銀尊不以為意的道:“天下掉下來的好事,你們何必推拒?!辈实勺計尚Φ溃骸熬褪锹?,若非有緣又豈能相遇?”白頭天翁冷然道:“大膽妖孽,還不速速離去?!本G蝶仙子嬌聲道:“頭發都白了,還這么大的火氣,看來得幫你消消火才行?!彼{發銀尊聞言大笑,贊道:“說得好,說的妙。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能消除他的火氣了。哈哈……”綠蝶仙子神態妖媚,輕吟道:“有沒有本事當然要試過才能得知,你說是不是???”媚眼如水,綠蝶仙子朝著白頭天翁飛去。雪隱狂刀見狀,笑道:“白老頭,難得的艷福你可要好好珍惜?!卑最^天翁心頭怒極,看著飛近的綠蝶仙子,周身光芒一閃,一股強大的氣勢瞬間擴散,朝四周散去。嬌呼一聲,綠蝶仙子叫道:“喲,好大的風啊,差點把我吹出十萬八千里?!鄙眢w一轉,綠蝶仙子一個優雅的翻身,輕易就避開了白頭天翁發出的擴散氣浪,將彼此的距離拉近。眼神微驚,白頭天翁右手前伸,掌心光芒閃爍,眨眼就凝聚出一個璀璨的光球,在他的控制下瞬間化為一個透亮的結界,隔絕在綠蝶仙子面前。眼波微動,綠蝶仙子嬌聲輕吟,雙手在胸前扣了一個古怪的手勢,待臨近那光界之際,輕輕往光界上一揮。剎時,透亮的光界表面出現了一個擴散的網狀形紋路,很快就蔓延至整個結界。隨即,封閉的結界沿著那些紋路四分五裂,化為了無數碎片,消失在空氣里??吹竭@一幕,大笑的藍發銀尊與雪隱狂刀都是臉色驚變,頓時收起笑意,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這時,彩蝶仙子與紅蝶仙子迎了上來,分別朝著藍發銀尊與雪隱狂刀逼近??粗矍暗牟实勺?,藍發銀尊沉聲道:“你們是蝶類異靈?”彩蝶仙子嬌聲道:“你現在才醒悟,真的是太晚了一些?!毙┳殖隹?,彩蝶突然逼近三尺之內,雙手瞬間化為一對翅膀,宛如羽翼一般,打算把藍發銀尊籠罩在內。冷笑一聲,藍發銀尊瞬間后移數尺,避開了彩蝶仙子的一擊,揮手就是一刺,直逼彩蝶的心臟位置。陰森一笑,彩蝶仙子臉上的笑意瞬間遠去,神情顯得異常殘酷,恢復原形的手臂在胸前輕描淡寫的揮舞了幾下,就出現了一些交錯縱橫的彩色線條。當藍發銀尊的蜂王刺進入那個布滿彩色線條的區域時,一連串高度密集的震動從蜂王刺上傳來,當即瓦解了藍發銀尊的攻勢,將他震得身體搖晃。有些驚訝,藍發銀尊質問道:“你這是玩意?”彩蝶仙子冷笑道:“這是我彩蝶部落的特殊秘技——勾魂絲線?!闭Z畢,彩蝶仙子雙手揮舞,宛如繪畫,纖細的十指就像是在彈琴一樣,每劃過一片區域,就會出現相應的一些彩色線條。這樣一來,隨著彩蝶仙子雙手的快速揮舞,縱橫交錯的密集彩線遍布四周,形成了一個鋪天蓋地的彩絲光網,朝著藍發銀尊罩去。察覺到不妙,藍發銀尊氣勢外張,先在身外布下防御結界,然后揮舞著手中的蜂王刺,發出數千上萬的藍色光點,朝著彩蝶仙子飛去。很快,藍發銀尊發出的光點與彩蝶仙子發出的彩線相遇,雙方此起彼伏來回撞擊,最終藍發銀尊發出的那些光點被彩蝶仙子發出的彩線所吸納,反過來攻擊藍發銀尊。并且,當那些彩線遇上藍發銀尊的防御結界時,彩線就宛如無堅不摧的利刃,輕易就撕碎了結界,繼續朝著藍發銀尊逼近。感覺到危機,藍發銀尊怒吼一聲,周身藍光一閃,瞬間就消失不見,于眨眼之后出現在上空數十丈處,玄妙之極了避開了彩蝶仙子的攻擊。第八章用心不良與此同時,白頭天翁與雪隱狂刀在迎戰綠蝶仙子與紅蝶仙子時,也遇上了相似的情形,被逼選擇了閃避,來到了藍發銀尊身側。奇異一笑,彩蝶仙子美麗的臉上掛著殘酷的笑意,率領綠蝶仙子與紅蝶仙子飛上半空,來到藍發銀尊三人的附近?!霸趺?,你們就這點本事???”語氣嬌柔,可含義卻是十分傷人。藍發銀尊怒道:“住嘴,你是什么東西,竟敢藐視本尊?!辈实勺硬⒉簧鷼?,譏諷道:“原來這話傷了你的自尊啊,我還以為你沒有自尊呢?!彼{發銀尊怒極,就欲沖上前去,卻被白頭天翁攔下?!般y尊莫急,初次交鋒我們不了解她們的底細,難免會吃點虧,這算不算什么大事?,F在我有一點對策,估計會有效應?!彼{發銀尊怒氣稍歇,問道:“什么對策?”白頭天翁看著一臉自負的彩蝶仙子,陰笑道:“她們既然屬于彩蝶部落,那真身必然就是蝴蝶。要對付她們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火攻,或許冰封她們也行。這方面狂刀比較熟悉,就讓狂刀再去會一會她們?!彼{發銀尊一想有理,吩咐道:“狂刀,看你的了?!毖╇[狂刀應了一聲,飛到彩蝶仙子面前,周身紅光暴漲,瞬間化為熊熊火焰,朝著四周散去。見狀,綠蝶仙子與紅蝶仙子皆是臉色驚變,匆忙的朝后退去。彩蝶仙子則面無表情,陰冷的眼神中透著幾分寒意。雪隱狂刀留意著彩蝶仙子的表情,手中落雁刀一揮,赤紅的刀身瞬間布滿火焰,朝著彩蝶仙子劈去。雙手交錯揮舞不停,彩蝶仙子在雪隱狂刀發動攻擊之際,搶先一步開始了防御。這一來,當雪隱狂刀那赤紅的刀罡劈落之際,正好與彩蝶仙子發出的彩色線條撞在一塊,彼此間光芒四散,火花飛濺,累計的力量轟然破碎,一舉將雪隱狂刀震退。有些驚異,雪隱狂刀扭頭看著白頭天翁,質問道:“白老頭,你的對策似乎不行?”白頭天翁皺眉道:“從綠蝶仙子與紅蝶仙子的反應來看,它們真的對火攻有一定的懼怕性。只是它們都有可怕的實力,一般的火焰估計對它們沒什么用處,需要動用三昧真火才行?!毖╇[狂刀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好,我就再信你一次?!憋w身撲上,雪隱狂刀這一次催動起體內的三昧真火,在身外形成一道青藍色的光界,使得彩蝶仙子臉上露出了不安的神情。揮刀攻擊,雪隱狂刀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著三昧真火在里面,這讓彩蝶仙子不敢硬接,選擇了閃避。見此,藍發銀尊大聲道:“狂刀,殺光它們?!奔t蝶仙子聞言,急聲道:“族長,我們不如先退去?!辈实勺优咭宦?,瞬間退到紅蝶仙子身旁,沖著雪隱狂刀喝道:“這一次暫且記下,有機會我們一定十倍奉還?!鞭D身,彩蝶仙子三人便激射而去。雪隱狂刀沒有追擊,返回到白頭天翁與藍發銀尊身旁,輕聲道:“它們狡猾詭異,看來不太好對付啊?!彼{發銀尊哼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它們收拾掉?!卑最^天翁質疑道:“它們口中的黑獄森林十分陌生,到底它們從何而來還有沒有同類,這一點值得我們注意?!毖╇[狂刀道:“我倒是覺得它們的出現對我們有利,至少我們可以利用它們來對付騰龍谷那些絆腳石?!卑最^天翁哼道:“就怕騰龍谷也是這樣考慮?!彼{發銀尊道:“夠了,爭論這些有什么用?還是先去了解一下冰原的情況,然后再做打算?!毖╇[狂刀問道:“那有關紅云五彩蘭的情況……”藍發銀尊道:“這個你無需擔心,我估計那是蛇魔玩弄的把戲?!卑最^天翁臉色微變,問道:“這樣說來,近兩日蛇魔就可能會現身了?!彼{發銀尊沉吟道:“估計蛇魔也是感應到了人間有變,可能會提前現身。好了,不說這些,我們還是分頭行動,各自負責一片領域,入夜時分在此相會?!闭Z畢,藍發銀尊當即一閃而逝。剩下雪隱狂刀與白頭天翁愣了片刻,隨即也各自離去。離開了騰龍谷,天麟取道北行,打算去那結界消失的地方瞧一瞧那里的情形。路上,天麟一邊前進一邊留意著四周的動靜,利用冰神訣的神奇功效,對周圍百里方圓進行詳盡的探測,不一會兒就發現了一些情況。停身,天麟遲疑了片刻,隨即轉朝西北而去,在飛行了大約四十里后,天麟開始減慢速度,并收斂自身的氣息。大約片刻,天麟來到一處深谷邊緣,利用冰神訣的特性悄然下潛,無聲無息的來到了谷底,在那里發現了一些意外的情況。這是一個因為地震下沉而出現的深谷,面積大約數里方圓。在深谷的中央,有一塊突起的冰峰,
句,默默地走回自己屋里。景風四人相互看了一眼,懷著不同的心情,也回到屋內休息去了。第二天玄心宗后院的比武場內。經過抽簽,玄心宗澤泉對天道宗寧光子;仙劍派莫言對仙劍派莫問??吹匠楹灲Y果,寧韻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寧韻子拍著寧光子肩膀關切的說道:“哎!師弟,不行就放棄比賽吧,反正我們的目標已經達到,澤泉乃是玄心宗澤字輩第一高手,就看他輕松戰勝同為渡劫初期無雙宗的空羽,就知道他的實力了?!睂幑庾訐u了搖頭對寧韻子說道:“不師兄,我一定要參加比賽,玄心宗這樣對待我們,我一定不能讓澤泉這么輕松進入決賽,我一定會盡可能在比賽中消耗澤泉功力的,讓他不能以最佳狀態進入決賽。我也會在適當的時候放棄比賽的?!薄皫熜?,你就放心吧,我去了?!睂幑庾右荒槇砸愕淖叩奖任鋱錾?。比武臺上,澤泉滿眼兇光的對寧光子說:“澤云師弟就是被你所傷的吧,我要讓你知道傷我玄心宗門人是要付出代價的?!睂幑庾訁s對澤泉笑了笑,并沒理會澤泉的惡語??吹綄幑庾硬]理會自己,澤泉兇光更甚,身上的氣勢不斷的攀升,說道:“好好,有你的,靈蛇死了還這么囂張,我一會看你還囂不囂張了?!倍綉鸬膭σ庹嫒嗣碱^緊皺的看著兩人,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準備好了嗎?好了就開始比賽吧。記住點到為止即可,不可傷其性命?!碑斅牭奖荣愰_始,寧光子瞬間把大道玄指心法提升至頂峰,一招“大道問天”,化作一道道虛影,搶先攻向了準備不足的澤泉。澤泉被寧光子一開始全力攻擊他而感到疑惑,他實在想不出為什么寧光子會一開始就全力向他發起攻擊,“寧光子昨天受傷頗重,今天怎么會有這么急于進攻。高手對決很少有一開始發起攻擊的,除非差距很大,或者優勢非常明顯,難道寧光子靈蛇死了瘋了不成?!睂幑庾铀奶撚巴瑫r出劍,一道道劍光,劈向了納悶的澤泉?!芭?!”澤泉一時大意,紫脈心經只用了三層功力,而且還沒來得及招出靈甲,就被寧光子發出的劍芒擊中,捂著胸口不住的后退,身上的衣服也被劍芒撕裂開來。沒等澤泉做出反應,寧光子突然躍到空中,手舉六妖蛇劍,用上所有功力,使出了大道玄指心法里面寧光子領悟的最高招式大道破天?!按蟮榔铺臁?!寧光子在空中劈出一把巨大的光劍,帶著無盡的氣勢,射向了臺面的澤云?!昂?!”澤泉把紫脈心經貫穿至全身,瞬間提升至六層功力,在胸口形成了一團旋轉著的紫色靈云,硬接下了寧光子發出的光劍?!芭椤?!光劍在澤泉胸口處爆裂,強大的靈氣使澤云連退五步,才穩住身形。澤泉感到身體不斷的發顫,就連體內元嬰也受到波及,微微發抖,一口濃血奪口而出,顯得十分狼狽。顯然,澤泉被寧光子出其不意的全力連招所傷。澤泉臉色鐵青的看著搖搖欲墜站在臺上的寧光子,冷哼道:“我看你還有什么招式,準備受死吧?!本驮跐扇压αμ嵘另敺?,準備發動猛烈攻擊時,寧光子突然微微一笑發話道:“我認輸?!眻鱿骂D時噓聲四起,一片嘩然。澤泉突然明白為什么寧光子會在一開始就把大道玄指心法提升至頂峰,不計后果的猛攻他。原來寧光子在抽簽結束后認為仙劍派的莫問一定會把決賽資格讓給大道初期,更具競爭力的莫言,這樣莫言就會以最佳狀態進入決賽,爭奪第一。而寧光子一開始不計后果的猛攻澤泉就是想要最大限度的消耗澤泉法力,從而幫助仙劍派奪得第一名,以報復玄心宗對天道宗的所作所為?!澳隳?!”澤泉想通其中因由后,指著寧光子氣的說不出話來?!班?!”一口濃血從澤云口中噴出,顯然,澤泉急火攻心,使得剛才所受的傷加重了。景風等幾人漸漸明白寧光子的所圖,一絲微笑顯露在眾人臉龐?!皫熜?,好心機,氣死他們玄心宗?!本帮L高聲喊道。一旁觀戰的白鶴真人臉色鐵青的看著天道宗的幾人,他實在想不通,為什么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一切應該在自己的控制之中才對。劍意真人看到寧光子主動認輸,會意的一笑,高聲宣布道:“玄心宗澤泉獲勝,進入決賽?!倍硪粔K場地結果也和寧光子想的一樣,莫問主動認輸,莫言自動進入決賽。進入決賽的雙方休息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后,比賽雙方在東比武上進行決賽。仙劍派的莫言以逸待勞坐在場邊盤膝調整著,而玄心宗的澤泉在服下一顆玄心宗的極品靈丹后,默默的回復著。就算在雙方均等比試中,仙劍派的莫言和玄心宗的澤泉也相差無幾,勝負只在一念之間。而此時的澤泉身受重傷,比賽雙方未在一個起跑線上,就連一向老練的白鶴真人也為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感到擔憂。此時恢復功力的澤泉根本靜不下心來療傷?!靶淖?,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我一定讓你們知道惹怒我的下場?!睗扇l狠的在心里默念。突然,一絲邪笑出現在澤泉嘴邊,澤泉好像想到了什么。兩個時辰飛速流過,澤泉和莫言二人站在比武臺上,準備進行決賽。碧波真人一聲令下,二人不約而同的祭出靈器。澤泉的武器乃是上品靈器玄機劍,而莫言的武器乃是上品靈器龍項劍。由于仙劍派器修的緣故,龍項劍看上去已經接近于仙器。二人遙遙相視,不斷釋放出強大的氣勢,壓迫對方。由于二人氣勢過于強大,就連比武臺外所下防御界域都微微顫抖著。莫言看到澤泉身體不經意間微微一顫,知道他在剛才比試受傷不輕,莫言抓住這一時機,搶先進攻?!帮w仙殘芒”!一道凌厲的劍芒,被莫言刺出,劍芒劃過的空間,周圍的空氣都在劇烈震動?!昂?!”澤泉瞬間把紫脈心法提升至十層,澤泉知道,高手對決,往往勝負只在一念間,此時必須使出全力。澤泉迅速后退了兩步,祭出靈甲進行保護,一招“紫云轉”!劈出一團高速旋轉迎的紫云迎向了澤泉發出的劍芒?!班亍?!兩股強大的真氣交織在一起,發出了劇烈的爆炸聲,就連周圍的空間,都在劇烈波動。雖然有靈甲護身,澤泉還是被莫言的飛仙殘芒的強大靈力所傷,胸口不住的冒出鮮血。同時,澤泉也被仙劍派的強大攻擊力所憾,澤泉感到自己的經脈都在顫抖,一絲冷汗在澤泉頭上冒出。不等澤泉做出反應,莫言抓住澤泉分神的一剎那,使出了仙劍派最高深的招式—天外飛仙。莫言一閃躍到空中,雙手連打三個手印,全身白光不斷閃現,龍項劍光芒四色也在空中低吟著。莫言在空中突然化作無數殘影,把場中的澤泉團團圍住。白鶴真人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到莫言使出仙劍派的最高絕學天外飛仙。這時白鶴真人知道,此戰澤泉敗了。就算自己,面對天外飛仙,對抗起來也是很吃力的,而且現在澤泉還有傷在身。白鶴真人狠狠地看了一眼天道宗眾人,盤算著什么?!班о?!”無數道殘影發出的劍芒匯集成一把巨大的光劍射向了澤泉。澤泉只能硬著頭皮使出了紫脈心經里的紫龍天擊來對抗霸道的天外飛仙。一條紫色蛟龍發出一聲長嘯,猛然沖向了巨大的光劍。刷刷刷,當光劍和紫色蛟龍撞在一起時,巨大的光劍又化作無數道劍芒,瞬間穿透紫色蛟龍,紫龍發出一聲慘叫,消失不見?!班剜?!”無數道劍芒穿過澤泉的防御,穿透了澤泉的身體,澤泉全身頓時鮮血狂噴,無助的倒在臺上昏迷過去。碧波真人迅速閃到澤泉身旁,拿出一粒丹藥放入澤泉口中,并緩緩渡著靈氣。兩個大周天過后,澤泉身上的血漸漸止住,傷勢也漸漸平穩下來。碧波真人緩緩收回靈氣,對一臉焦急的白鶴真人說道:“白鶴掌門,我已經給他喂下一顆本門療傷仙丹,澤泉傷勢已無礙了,你就放心吧?!边@時白鶴真人一顆焦急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白鶴真人感激的說道:“白鶴在這替徒兒感謝碧波掌門的救命之恩?!庇捎趯幑庾又貍从?,在對澤泉時,又耗費了全部功力,不得不放棄和仙劍派莫問第三名的爭奪,屈居第四??吹奖荣惤Y果出來了,白鶴真人無奈的站在臺上宣布道:“這次比武大會第一名仙劍派莫言,第二名玄心宗澤泉,第三名仙劍派莫問,第四名天道宗寧光子,四人將分別挑選四大派弟子去完成摸清五魔宮位置及黑龍島最新動向的任務?!卑Q真人又拿出仙器流行錐及三件靈器做為獎品賜給了四人,當頒給寧光子靈器時,白鶴真人陰沉的看了寧光子一眼,說道:“天道宗不愧為我們修真界翹楚,門下弟子個個出色,我想在這次危險的任務中,你們也一定會圓滿完成的?!闭f了,白鶴真人掉頭回到臺上大聲宣布,比武大會完滿結束,下面由比賽前四名分別挑選弟子組成小組,前去完成任務,說完,又沖著天道宗五人陰沉一笑。寧韻子看到白鶴真人陰沉的笑容,頓時感到一絲憂慮,就在玄心宗澤泉要在挑選弟子上做文章挑選景風時,白鶴真人的師弟白石真人匆匆趕來,并帶來了一個重大的消息。第023章迷蹤林“師弟,你回來的正好,我們比武大會剛剛結束,正要派弟子前去接應你呢?!卑Q真人微笑著說道?!皫熜?,我這次回來是有急事向你稟報?!卑资嫒思逼鹊恼f道?!霸趺戳藥煹?,發生什么大事了嗎?”看到一向沉著的白石真人這么急迫的說話,白鶴真人頓時感到可能有什么大事發生了?!皫熜?,我這次下山去調查魔道的動向,前幾日,我悄悄跟蹤五魔宮的土魔土槐,來到了我們修真仙山的最東邊的神秘之地天涯島,在天涯島迷蹤林外面,我發了五魔宮的金魔金枯,火魔火嵐,黑龍島島主黑龍以及黑龍島最神秘的暗龍,影龍以及數十名門人”“就在我害怕打草驚蛇準備偷偷回來時,突然,迷蹤林內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座寶塔,寶塔發五色彩光,映的整個天空都變了顏色,魔道眾高手看到寶塔顯現,不約而同的闖入迷蹤林,消失不見了,我覺得此事過于神秘,就匆匆趕回來了向師兄您稟報?!卑资嫒嗽敿毥榻B道。聽到白石真人所述,三大真人同時緊皺眉頭思考著。劍意真人想了想說道:“此寶塔能發出五色彩光,我想寶塔中的寶物一定十分珍貴,我曾聽門中前輩所說,仙器一般是紫光,而超越仙器的寶物好像會發出黑光,但從沒聽過會有一個寶物會發出五色彩光,看來我們應該前去迷蹤林一趟,在魔道高手之前搶到此寶物,如果被魔道高手得到,我們以后的處境將會很艱難?!卑Q真人仔細揣摩劍意真人所說,點頭同意道:“我同意劍意真人所說,魔道兩大掌門同時出現在天涯島,這是幾百年不曾有的事,可見此事非同小可,我們一定要從魔道高手手中搶得此寶?!薄翱墒?,我們現在前去,怕是來不及了吧?!北滩ㄕ嫒税欀碱^說道?!安?,我想現在去還來的急,天涯島之所以被稱為修真仙山最神秘之地,就是因為其中的迷蹤林,迷蹤林乃是一座天然的迷幻仙陣,此仙陣神秘莫測,如果對陣法不是十分精通之人,進入迷蹤林一輩子也休想走出來,而且迷蹤林之中還存在不少陣中之陣,整個迷蹤林不斷的改變著陣心,就算十分精通陣法之人,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破陣而出的。我想魔道高手盡出,就是為了一起破陣?!卑资嫒朔治稣f道。白鶴真人雙目一閃高聲說道:“我決定,原先的計劃現在取消,現在當務之急是前往天崖島中的迷蹤林,在魔道高手之前闖過迷蹤林得到那五彩靈寶,大家同意嗎?”“同意!”玄心宗弟子大聲附和道。劍意真人和碧波真人也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吹酱蠹叶纪?,白石真人感到十分滿意,大聲說道:“我們這次行動不在于人多,而在于精。我決定,這次行動人選為我、劍意掌門,碧波掌門,白石真人,劍寒真人,澤泉,澤云,莫言,莫問,空羽,以及天道宗五位門人?!卑Q真人之所以選定景風等五人前去迷蹤林,就是想迷蹤林的幻陣變化莫測,讓景風五人先進入試試陣法威力,再行破陣,這也是白鶴真人剛剛想到報復景風等五人破壞他大事的手段。聽到白鶴真人選擇他們五人前去天涯島,寧韻子頓時感到一絲不妙,可是,現在已經改變不了白鶴真人所下決定,只能傳音提醒景風四人道:“此去天涯島危機重重,白鶴真人此次選我們前去大有文章,我們一定要小心謹慎,我們五人一定要一起行動,不能分開,爭取平安回到天道宗?!彼娜宋⑽Ⅻc了點頭表示同意,景風恨恨的看了一眼滿臉笑容的白鶴真人,默念道:“白鶴你個老鬼,我景風在此發誓,一定會加倍償還今天你對我們天道宗所做之事?!薄皩庬嵶?,你們不要辜負我對你們的信任??!”白鶴真人邪邪的笑著對寧韻子說道?!昂昧?,大家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就趕往天涯島?!闭f完,白鶴真人協同白石真人等玄心宗弟子回到了養心殿商量去迷蹤林之事去了。景風等五人回到西院,寧光子緊皺眉頭道:“沒想到白鶴真人如此心胸狹窄,處處算計我天道宗,我想這次前去,我們很難全身而退了,我們一定要想一個應對策略才好?!薄昂?!那我們不管他什么玄心宗,什么白鶴老匹夫,直接回我們天道宗不就行了?!兵Q玉氣憤的說道?!安豢?,我們如果擅自回天道宗,白鶴真人一定會大肆宣揚我們天道宗只顧自己利益,不顧正道修真之人生死。蓄意分裂我們天道宗和其他宗派的關系。如果那樣,我們天道宗受到魔道高手襲擊時,我想其他三宗很可能會袖手旁觀,那樣我們天道宗以后就危險了,為了天道宗我們這次必須去?!睂庬嵶訜o奈的說道?!拔揖筒恍?,我們這次就一定有危險,師兄,只要我們團結一致,我想一定會安全回到天道宗的,等我們得到寶物,我一定會讓玄心宗后悔今天所做的決定?!本帮L恨恨的說道?!熬帮L,我們這次只要能安全回到天道宗就算是勝利了,寶物我們就不要多想了?!睂庬嵶訜o奈的發話道?!昂昧?,大家都好好休息吧,景風,你幫寧光子師兄療一下傷,他今天法力消耗過渡,明天我們就要遠行了,我怕他支持不住?!睂庬嵶优牧伺木帮L肩膀說道。是師兄,寧光子師兄的傷交給我了,說完,景風隨寧光子回屋療傷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前去天涯島的十五名高手早早來到玄心宗的養心殿,白鶴真人看到人以到齊,說道:“我們出發吧,盡早趕到天涯島,在魔道高手之前得到此寶?!庇捎诰帮L不會騰云駕霧,還是由寧韻子騰云帶著他,天涯島在修真仙山的最東邊,十五人風塵仆仆的用了十三天時間才趕到神秘的天涯島迷蹤林。景風看著這一大片的迷蹤林感嘆道:“好大的樹林的啊,從空中看,根本看不到頭,可是我沒看到什么五色寶塔啊?!薄昂?!你以為五色寶塔這么容易就能發現,要真這么容易,為什么我們現在才發現?!睗扇p蔑的說道?!澳鞘且驗槟愀>壊粔虬?!”景風搖了搖頭說了一句走開了?!澳隳悖?!”澤泉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昂昧藵扇?,不要鬧了,我一會就會讓他們天道宗付出代價?!卑Q真人看到澤泉激動的表情,傳音安慰道?!懊咱櫫值搅?,我們大家抓緊時間進入迷蹤林闖陣吧,爭取在魔道高手之前進入五彩寶塔,搶得寶物?!卑Q真人看到大家看著神秘的迷蹤林沒有行動,催促道。劍意真人看了身旁的碧波真人一眼,碧波微微點了一下頭,劍意真人下定決心道:“好,我們走!”“刷刷刷”仙劍派,無雙宗眾人躍入了神秘莫測的迷蹤林。白鶴真人看了景風五人一眼,微笑著說道:“天道宗乃是我們修真界的翹楚,你們可不要打退堂鼓給天道宗丟人??!”說完帶著玄心宗弟子也躍入迷蹤林內。寧韻子聽到白鶴真人所說微微一皺眉,知道已經不能退縮了,大聲提醒眾人道:“進去一定要小心,不可大意,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事,我們五人一定不要分開。好了,我們也走吧,不能讓他們小瞧我們天道宗了?!本帮L四人點了點頭,同時躍入迷蹤林。一進入迷蹤林,景風等人看到四周的光線忽然暗了下來,身旁的草木也比在外面看到的高了不少,顯得十分詭異。不遠處的劍意真人大聲對眾人說道:“大家小心點,迷蹤林內的幻術十分厲害,一個不好,可能會丟掉性命,大家不要分開,見機行事?!彪S后一群人小心的向前移動著。大約走了三個時辰,一條深不見底的懸崖出現在眾人眼前,懸崖的上方漂浮著一層厚厚的濃霧,擋住了眾人得視線。白鶴真人放出強大的靈識,想要探探懸崖通往何方,是否有危險存在,但剛放出靈識,就無聲無息地被懸崖上的靈霧吞噬掉了,嚇得白鶴真人趕緊收回靈識。這時白鶴真人腦中突然出現一條毒計,白鶴真人陰險的說道:“我用我們玄心宗的密學探測到,此懸崖乃是一個幻陣,只要我們找出陣心,就可安全渡過此懸崖,但找陣心需要精通陣法之人。天道宗的開山祖師天龍道尊不是飛升之前傳下不少陣法秘笈,我想天道宗的弟子也一定十分精通陣法,是不是啊寧韻子師侄,你可不要給你們天道宗丟人啊?!本帮L看到眾師兄沒有回話,深吸一口氣道:“好,我們五人這就一起下去破陣?!辈坏缺娙朔磳?,景風首先縱身躍入懸崖迷陣中,而其他四人看到景風跳入迷陣,無奈的也躍入迷陣之中?!昂艉?!”狂風不斷的灌入眾人耳中,景風等人想要祭出靈器控制住下降的身形,可在這靈霧中,景風等人使不出一絲法力。就在眾人眼看摔落地面的一剎那,周圍的景色突然改變,景風五人同時落在了一片泥濘的沼澤中。景風五人緩緩在泥濘的沼澤中站起來,看了一眼充滿死亡氣息的沼澤,看到不遠處浮出的一具具腐爛的死尸,每個人都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鳴玉對著景風生氣的說道:“師弟,你為什么要聽白鶴這個老匹夫的話,前來破陣,你這不是陷我們生命于不顧嗎?”“師兄,我這也是沒辦法??!你想想,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能不答應嗎?你想想,就算我們不答應,白鶴還是會想盡辦法至我們于死地。而我們五人來到這迷霧幻陣之中,我們可以慢慢破陣,沒有人要求我們一定要破陣,我們的目的是安全回到天道宗,所以我覺得與其在崖上和白鶴這老匹夫鬧翻,不如我們一起來到這迷陣之中,至少現在主動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等到他們沉不住氣時,也許會幫我們破陣的?!本帮L老城的說道。聽到景風所說,寧韻子等人欣慰的笑了笑。鳴玉拍了拍景風說道:“小師弟,真有你的,師兄我錯怪你了?!奔t玉厭惡的弄干身上的臟泥說道:“寧韻子師兄,我們該怎么辦,是在這里等他們沉不住氣破陣,還是我們去找陣心,破除此陣?!薄班??我曾經在宗內看過不少關于陣法的典籍,但大多都是布陣的,很少有破陣的。但我曾經聽師父說過,一般天然形成的法陣,陣心都有靈獸守護,越強大的法陣,守護靈獸越是強大,我想只要我們能找到守陣靈獸,將其殺死,就能破除此陣?!睂庬嵶幼屑毣貞浟艘幌抡f道?!安贿^我們現在首先任務是要離開這個沼澤,我感到這個沼澤中充滿了危機,大家一定要小心,記住千萬不要分開?!睂庬嵶觾刃耐蝗桓械揭唤z不安,提醒道。五人祭出靈器向沼澤深處飛去。第024章降龍顯威五人越深入這個充滿著死亡氣息的沼澤,越感到心驚肉跳,四周的壓力也不斷增大,壓迫的眾人越飛越低。沼澤里不斷浮出各種殘缺的死尸,而且死尸的面目表情都十分痛苦,好像死前受過巨大怪物的撕咬。大約御劍飛行了一天一夜,“嘭!”由于景風境界最低,只有出竅后期的頂峰,最先承受不了四周的壓力,掉入泥濘的沼澤中。就在景風掉入沼澤的一剎那,一只巨大的土黃色千足蜈蚣從泥濘的沼澤中突然鉆了出來,張著血盆大口,想要吞食掉即將落下的景風。眼看景風就要落入土黃色千足蜈蚣之口,“啪!”一只火紅色靈鞭從天而降,纏住了即將落入千足蜈蚣之口的景風。紅玉關鍵時候救了景風一命。寧光子在空中運起全力,全身白光閃閃,化做一道閃電,飛速射向了張著血盆大口的千足蜈蚣。由于寧光子的靈獸雙足靈蛇在和澤云比賽中戰死,六妖蛇劍的靈力下降,從原來的上品靈器,下降到中品靈器,攻擊力大大降低,寧光子的全力一擊,只在千足蜈蚣堅硬的腦殼處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劍痕,并沒有深入傷到千足蜈蚣的肉體。千足蜈蚣一甩大腦袋,讓要把空中的寧光子甩入泥濘的沼澤里?!皩幑庾涌旎貋?,我們一起對付這千足蜈蚣,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只千足蜈蚣就是這個沼澤迷陣的守陣靈獸,大家一定要小心?!睂庬嵶哟舐暤恼f道?!八⑺⑺?!”四把靈劍加上景風的降龍木一起攻向了只露出五分之一身子的千足蜈蚣,但受到周圍壓力影響,五把靈器的速度,靈力大打折扣,被千足蜈蚣輕易的擋下??吹酱蠹沂苤車鷱姶髩毫Φ挠绊?,根本不能發揮本身實力,寧韻子提醒道:“我們快往來時的方向移動,這里的壓力太大,我們根本發揮不了自身的實力?!薄八⑺⑺?!”四道身影閃過千足蜈蚣噴出的毒液,快速的向來時的方向逃跑??吹絼倓倐ψ约旱臄橙颂优芰?,千足蜈蚣發生一聲長吼,憤怒的追趕景風五人。感到四周的壓力漸漸變小,景風已經可以輕松駕馭降龍木飛行了,五人停下身影,停在空中休息著。那是什么東西,為什么防御這么……沒等鳴玉說完,千足蜈蚣猛地在沼澤中鉆了出來,想要一口吞掉離他最近的紅玉。眾人沒想到千足蜈蚣的速度會這么快,竟然和御劍飛行的速度不相上下,一時失神,使得紅玉陷入了危機之中?!按蟮榔铺?!”此時只有寧光子微微警惕了一下,看到紅玉一時大意,陷入危險之中,瞬間把功力提升至頂峰,不顧消耗靈力,使出了自己大道玄指心法里面最強的一招。一把巨大的金色靈劍被寧光子一劍劈出,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射向了想要偷襲紅玉的千足蜈蚣。千足蜈蚣感到寧光子也一招的霸道,放棄了即將咬住的紅玉,一甩頭鼓足全力,噴出一道土黃色的粘液,迎向了寧光子的光劍?!班?!”的一聲,強大的金色光劍穿過土黃色粘液,射進了千足蜈蚣的顎下關節處,一團團黃色液體在千足蜈蚣體內流出。而寧光子的胳膊也被光劍穿透的黃色粘液粘住,胳膊被快速的滲透著,“茲茲”的冒著冒著黃氣,寧光子當機立斷,忍著劇痛,切下了漸漸腐爛的爛肉?!昂鸷?!”千足蜈蚣憤怒的看著讓他受傷的寧光子不斷的狂吼著?!皫熜?!”看到寧光子為救自己而受傷,紅玉飛速的來到寧光子身邊,為他解毒療傷?!坝袄乾F,雷鳥出?!睂庬嵶雍网Q玉看到寧光子受傷,雙雙招出靈獸進行攻擊?!班?!”幻獸影狼一聲長嘯,化作九道身影,如流星般沖到千足蜈蚣面前,九只狼抓劃過一道道白光,抓向了千足蜈蚣的腹部,在千足蜈蚣的腹部留下了九道抓痕。而千足蜈蚣巨大的觸角也化作一道長鞭,狠狠地抽到了影狼的身上,影狼被千足蜈蚣巨大力量抽出百米之遠,無助的躺在沼澤里低聲呻吟。天空的飛行著的雷鳥,一聲長鳴,呼扇著它那巨大的金色翅膀,匯聚成一道藍色的狂雷,劈向了在沼澤中襲擊影狼的千足蜈蚣?!芭?!”由于千足蜈蚣面積過于粗大,一根粗大的觸角被狂雷劈掉,疼得千足蜈蚣一聲長吼,不住的在沼澤中翻滾。這一翻滾,千足蜈蚣的本體一條長約千米的巨大土褐色多足蜈蚣漸漸顯露在眾人眼前??吹角ё泸隍硷@出本體,紅玉也招出火龍鞭內的火龍之魂進行攻擊。一時間四大靈獸在沼澤中激烈的對抗著,四股強大的氣勢,如排山倒海般地向四周擴散,空氣被重重地擠壓,眾人窒息感越來越強烈。三只靈獸此時都是傷痕累累的喘息著,而此時的千足蜈蚣也變成了百足蜈蚣,全身不斷冒出黃色液體,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霸氣??吹饺混`獸過于強大,千足蜈蚣突然躍入沼澤中,想要逃跑。寧韻子大喝道:“惡畜,哪里跑!”看到千足蜈蚣想要逃跑,景風,寧韻子,紅玉。鳴玉四人心有靈犀的同時鼓足全力,四道飛速轉動的氣流匯集成一條光龍,隨著一聲龍吟,光龍轟到千足蜈蚣鉆入的沼澤中?!稗Z!”白光四射,光龍的巨大靈氣,把泥濘的沼澤轟出了一個寬約十米的巨大深坑,而千足蜈蚣的大半身體也血肉模糊的出現在深坑中?!班?!”的一聲,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土褐色的球體,隨著千足蜈蚣漸漸死亡,土褐色靈球也隨之爆裂開來。眾人眼前一閃,周圍的泥濘的沼澤突然消失不見了,一片高不見頂的神秘黑色樹木林出現在眾人眼前。就在眾人感到納悶時,突然四周的黑色樹木好像活過來了,發出了“吱吱!”的叫聲,并不斷發出強大的氣勢壓迫著景風等人。此時寧光子受傷未愈,景風幾人剛才全力一擊殺死千足蜈蚣,現在除了修復能力超強的景風,其余三人靈力不及平時的三分之一?!班坂?!”由于氣勢過于強大,受傷的寧光子,和功力未能復原的紅玉等人不約而同的噴出一口鮮血,而景風也感到胸口出現了一絲氣悶?!斑羞?!”景風幾人的腳下出現了一根根烏黑色藤條,緊緊纏住了苦苦抵御強大壓力的景風等人,想要把景風五人纏死在藤條之中。五人祭出靈器,瘋狂的砍劈纏住自己的烏黑色藤條,但這些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無論怎么劈砍,就是砍不斷這烏黑色藤條。景風等人又想要用自身的無上法力沖開烏黑色藤條的縛束,但突然從烏黑色藤條內傳出了一股股黑色氣體,鉆入了景風等人體內,使得眾人體內的靈力一時間不受控制,發生了混亂,眼看眾人就要走火入魔,爆體而亡。景風體內狂暴的靈力不斷的亂竄,突然一股強大的靈氣,通過景風的掌心,竄到了景風緊緊抓住的降龍木內,降龍木頓時青光閃耀,強大的木屬性靈光把周圍漆黑的環境照亮,一片龍紋型葉脈的降龍葉在降龍木上飄落,瞬間變成了一只長達千米的仙獸青龍?!昂鸷?!”隨著在空中飛舞的仙獸青龍的一聲長吼,一道道青色電光球被青龍噴出?!班剜剜?!”纏住眾人的烏黑色藤條,瞬間被仙獸青龍的強大靈光球炸斷,消失不見。眾人臉色蒼白的躺在地上,不住的喘著粗氣,紅玉的法袍被烏黑色藤條強大纏力纏裂,身上露出雪白的肌膚。寧光子看到紅玉法袍破裂,露出了如雪的肌膚,以免她難堪,強忍劇痛,脫下自己的法袍,給紅玉披上。紅玉感激的看了寧光子一眼,說道:“謝謝師兄?!鞭D頭又責怪的看了景風一眼。景風心里一緊,不敢看紅玉的眼神,酸溜溜的默念道:“景風啊景風,寧光子師兄乃正人君子,你不要多想。誰叫你這么不細心,不體貼,紅玉師姐責怪你是你罪有應得?!本驮诰帮L酸溜溜亂想的時候,空中飛舞仙獸青龍一聲長嘯,化作一道青光,沖向了景風等人正前方的神秘樹林?!班?!”一時間青光四射,偌大的樹林被青龍強力一擊攔腰炸斷,仙獸青龍也隨著這全力一擊消失不見了。紅玉、寧韻子等人驚訝的看著景風手中的降龍木,降龍葉所變的仙獸青龍的強大身影已經深深印在眾人心中,紅玉也不敢在嘲笑降龍木了?!斑诉诉诉?!”四顆青色、紅色、黃色、藍色的靈珠突然出現在空中爆裂開來,景風等人四周的景色再次改變,一座發著
赤炎道:“這個只是其中一點。我帶你入谷,其實有一件心愿,希望你能為我們實現?!碧祺胍馔獾溃骸靶脑?!什么心愿?只要我能幫忙的,我一定代辦?!背嘌讚]手讓五位巨人返回,自己則朝谷外走去?!捌咝顷嚨男?,你僅僅只看到一點。作為博父族的族長,我傳承了先輩們的力量,也傳承了他們的記憶,知道我們這一脈也難逃劫難。眼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延緩毀滅的時間,因而我想請你幫忙,將那個通往未知時空的入口封掉。那對我們而言,是一個致命的存在?!碧祺霙]有馬上回答,而是思考了片刻,才道:“以我之力固然能封印那個結界,但能維持多久,這一點我就不敢保證了?!背嘌卓吹煤荛_,淡然道:“盡力而為,一切隨緣,只要你同意就行了?!碧祺胍娝@樣說,也不便推托,點頭道:“好,我答應你,盡力完成你這個心愿。只是我還想問一下,你能猜透那赤魅留下足印的企圖嗎?”停身谷口,赤炎遙望天邊,低吟道:“或許我能猜到一點,也或許我的猜測是錯的。此事與你無關,就讓它隨風而逝吧?!碧祺肟嘈Φ溃骸霸掚m如何說,但那個足印之謎不解開,對我們所生活的環境將有極大的影響?!背嘌仔α诵?,有些不以為然,指著谷外的原始森林道:“看看這黑獄森林,每天都有無數新的生命出現,老的生命消逝??汕О倌陙?,它對于我們而言,有什么變化?永恒的歲月,短暫的改變,相比之下,就無足輕重了?!碧祺肟戳饲胺綆籽?,反駁道:“這是因為你們這里的環境相對混亂,只是保持一個整體的平衡。而我們所生活的環境,那里層次分明,稍有異動就會牽扯到天下。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不可同日而語?!背嘌鬃旖俏P,笑得有些蒼涼的道:“你們的世界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從不用擔心會餓著。我們的世界危機四伏,為了生存而時刻拼搏在生死線上。這其中的辛酸,又豈是你們所能體會?”天麟默然了,不同的環境造就不同的人生觀,他能說什么呢?赤炎見他不說話,似乎多少猜到一點,當下話題一轉,輕聲道:“天麟,我們的相見在此刻而言,你或許覺得荒誕。以為那就像是一場夢,虛幻而又讓人驚訝??晌磥淼哪骋惶炷銜l現,你的一生將因為這一場荒誕的夢,而發生改變。那時候我們還會再見,只是情況卻絕然相反?!碧祺肼勓孕纳褚粍?,連忙追問道:“說清楚一點,我還不是很明白?!背嘌讚u頭,神色古怪的道:“有些秘密需要時間去慢慢解開,我直接告訴你,那些注定的事情就會發生改變。好了,去吧,你來這里已經不少時間?!碧祺胍娝徽f,心里有些遺憾,輕聲道:“很高興認識你,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對我那般友善,但我會永遠把你放在我的心間。將來若是有緣,我定當與你再聚歡顏,以續未了之緣?!蔽⑽Ⅻc頭,赤炎道:“去吧,會有那樣的一天。你的同伴就在前方不遠,記得完成我的心愿?!碧祺牒c頭,看了一眼正從森林中飛出的新月等人,當下揮手與赤炎道別,隨后不舍的離開。赤炎看著他,眼神很是奇怪,似乎想說點什么,但最終卻只是搖頭一嘆。離開了赤炎,天麟朝新月迎了上來,在見到林帆與玲花時,打趣道:“怎么樣,那里面的野獸溫順嗎?”林帆白了他一眼,玲花則氣呼呼的道:“還笑,我們差一點出不來了,也不知道關心一下?!碧祺胍淮?,想不到一向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玲花也會發脾氣,一時間還適應不過來。新月看了谷口的巨人一眼,輕聲問道:“天麟,事情辦得怎么樣了?”避開玲花的目光,天麟回答道:“事情基本差不多了,我們現在就回去吧?!毖┖鼡鷳n道:“那結界十分強勁,我們在進來之時就費了許多功夫。這會想回去,恐怕也得花點時間?!绷址胶偷溃骸安诲e,我與玲花也被那結界困了好久才進來?,F在我們損耗了不少真元,要想出去恐怕……”天麟笑道:“別擔心,這事交給新月,她比較擅長?!绷址@疑的看著新月,遲疑道:“師姐修為不凡,可對于這方面,騰龍谷中的法訣似乎……”“這個我自有辦法,你無需擔憂?,F在兩位師伯還在外面等待,我們快走吧?!毙略抡f完,速度加快,一下子將距離拉遠。片刻,四人一狐來到結界的入口前。新月凝望著結界位置,淡然道:“大家留意我的行動,待我出劍之后就隨我離開?!绷址c玲花應了一聲,天麟則道:“等一下,關于這里的事情我們最好先商議一下,免得到時候出去會遇上麻煩?!毙略驴粗?,沉吟道:“你有什么打算?”天麟看了幾人一眼,嚴肅道:“我的想法很簡單,出去之后若有人問起足印之事,我們一概說不知道。至于真實情況,待回谷之后稟告谷主,由他決定怎么辦?!绷址溃骸叭羰悄切┤藛栁覀冊谶@里面干嘛,又該如何回答?”天麟成竹在胸的道:“就說這里面無邊無際,我們探測了許久,走了不少冤枉路,可什么也沒有發現。簡單而言,就說我們只經過了兩層結界,第三層結界根本沒有進入,或者打不開?!绷峄ㄒ苫蟮溃骸坝斜匾@樣小心嗎?”天麟道:“有!因為我相信冰谷中現在還有其他人存在?!绷峄ㄅc林帆臉色一變,新月卻贊同道:“天麟的考慮很有道理,就依他所言。至于雪狐,在穿越這層結界之后我們便分開,以免彼此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毖┖鼪]有意見,其他人也不再多言。于是新月便開始準備,揮手間就發出數百道劍影,在臨近結界之際,快速而玄妙的融為一劍,像一把結界之鑰,插在了上面。是時,那光劍迅速消散,在結界上留下一個寸長的劍痕,連通了結界兩邊的空間?!翱熳?!”大喝一聲,新月周身紅光一閃,眨眼就消失不見。林帆、玲花與雪狐不敢怠慢,各自周身泛起不同色彩的光芒,化為三束細小的光華,射入了急速縮小的劍痕中央,順利的回去了。天麟淡然含笑,一點也不心慌,直到那劍痕消失,這才回頭看了赤炎一眼,發現他正遙遙的凝望。揮手,天麟給了他一個放心的信號,隨后收斂心神,全身泛起青紅光芒,一股強大的氣勢正迅速彌漫四方。那一幕持續時間不長,因為天麟擔心新月會折返,故而不敢過多逗留,以最快的速度將體內真元提升到極限,雙手左青右紅閃光刺目,以某種類似陰陽之術的法訣,將兩股不同屬性的力量融合一體,形成一股蘊含陰陽之氣的柔韌之力,在他的控制下作用于那結界的入口之處。是時,只見結界入口劇烈震顫,表面扭曲錯位的部分在天麟的施法下逐漸平復,最終縮小為一個光點,在掙扎了片刻后消散。如此一來,入口處光華一閃,一道太極八卦圖無聲而現。至此,天麟回頭看了赤炎一眼,臉上掛著淡淡的笑顏,一股告別的眼神穿越了彼此的距離,印在了赤炎的心間。微微點頭,赤炎似乎笑了笑,一股感激之意,回蕩在天麟心上。收回目光,天麟周身五彩浮現,整個人化為了一束流動的光芒,眨眼就射入那太極八卦之上。那一剎那,入口處的太極八卦突然強光一閃,隨即五彩浮現,一個閃光的八卦圖自動從結界中分離出來,在旋轉了不知多少圈后又倒射而回,印在了結界入口上。是時,空間震蕩,一股無聲的力量傳遍天下,稍后便消失不見,宛如不曾發生一般。赤炎見狀,復雜一笑,隱約說了句什么話,隨后便返回谷中去了。蔚藍的世界奇光一閃,新月、林帆等四人相繼出現,可就是不見天麟回來。第九十八章 再次出手玲花有些不安,擔憂道:“天麟會不會有事啊,他怎么沒有跟我們一塊呢?”林帆安慰道:“天麟聰明過人,他不會有事的,我們多等一下?!绷峄▎柕溃骸耙且恢辈灰娙四??”林帆遲疑不答,這個問題他還真不好回答。新月淡然道:“天麟的性格我了解,他多半是想試一下這結界的強度,稍后就會回來。若是他一刻鐘內不見人影,我就過去接他?!绷峄勓孕那樯院?,笑道:“這樣我就不擔心了?!绷址行┎粷M,道:“天麟行事向來古靈精怪,有什么好擔心的?”玲花嘟著嘴道:“我喜歡,不行???”雪狐見狀撲哧一笑,恢復人形的她,眼中閃過一絲神秘笑意,偏頭對新月道:“三位慢慢等,我就先行一步了,請代我向天麟說說謝謝,這份恩情我會記在心上?!毙略潞c頭,淡雅道:“好,我會的,你一路保重?!毖┖c點頭,沖三人友善一笑,隨即飛身而起,沿著記憶中的方向朝來路而去。片刻,天麟如新月所料,出現在三人面前。見面,玲花好奇的詢問他,新月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絲無聲的柔情在不經意間流露在眉梢。林帆察覺到一絲奇妙,呵呵笑道:“回來就好,我們還是走吧,那雪狐已經離開一會兒了?!碧祺氡荛_二女的目光,掃了一眼四周,驚疑道:“不對,這不是我們之前所到的地方?!毙略氯艘惑@,都被他的話所吸引,紛紛仔細觀察四周的情況?!皼]有啊,我覺得與之前一樣啊?!币贿B茫然,玲花首先發話。林帆遲疑道:“感應不出來,似乎當時沒怎么在意?!毙略滦忝嘉⑻?,淡然道:“天麟,你真肯定沒有看錯?”天麟肯定道:“不會錯,我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特殊的氣息,我一眼就能看出來?,F在……咦……雪狐遇險,快去看看?!闭f時雙手衣袖一揮,發出兩道眩白色光華,籠罩在新月三人身上。剎時,只見眩光一閃,四人無聲而逝,中間仿佛跳躍了某段距離,頃刻間就出現在了一面湖泊上方?!鞍?,好奇妙,天麟你是怎么做到的?”驚叫聲中,玲花眼神怪異的看著天麟,好奇的問道。天麟不理她,目光看著前方,只見湖邊兩團雪影快速翻飛,一前一后你追我趕。數丈外,一個年輕男子正在觀看,他便是天邪宗門下夏建國了。新月看著交戰的情況,清冷的臉上眉頭微皺,低聲道:“天麟,那雪絨絨的身影身法好快,以雪狐的修為竟然逃不掉?!碧祺肽樕珖烂C,沉聲道:“此人修為比那禿翁還強,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冒出來的?!绷址嵝训溃骸拔覀儾恢?,但說不定那夏建國知道,去問一下就清楚了?!毙略掠X得有理,贊同道:“走吧,我們過去?!闭f完飄然而動,人如仙子諦凡,周身散發出高貴典雅的氣質。夏建國突然有一種奇妙之感,疑惑之際心神一動,立馬察覺到了新月四人的氣息,連忙扭頭看去,口中輕呼道:“新月……姑……娘,你沒事啊?!闭Z氣驚喜,充滿了某種異樣之情,隱隱透出了幾分愛戀。新月神色淡然,輕聲道:“謝謝,我沒事了。這是怎么回事???”見新月問起,夏建國一臉熱情的道:“交戰之人乃冰河谷雪人,修為之強連冰原三派都不放在眼里。他今天來是為了追查巨型足印之事……后來我隨他進入,在這鏡湖逗留了許多,正打算繼續前行就見那女子出現。雪人為人霸道,當即攔截問話,最終就打了起來?!甭犕晗慕▏臄⑹?,新月臉色微變,看了天麟三人一眼,問道:“怎么辦?要出手嗎?”林帆與玲花沒有說話,都看著天麟,顯然在征求他的意見。天麟一直在觀看交戰,發現雪人的修為深不可測,自己竟然看不透他。這種情況,若貿然出手必為不智,可繼續拖延,雪狐便難逃劫難。對于雪狐,天麟說不上什么好感,不過之前自己既然救了她,若是還未走出這個時空結界她就被人殺了,這也未免可笑了一點?!安荒芰?,就要智取。我去試一下,你們都莫要插手?!碧祺胝f完,身體一晃便橫移數十丈,出現在雪人附近,怪里怪氣的道:“嘿嘿,這么靈活的大笨熊倒是第一次遇見。要是有機會我定捉回去好好養著,等到寂靜之時也可以打發時間?!睂τ谔祺氲某霈F,雪人自然心里知道??陕犃怂@番話后,雪人頓時大怒,吼道:“閉嘴,哪來的臭小子,你找死不成,敢諷刺我雪人?!碧祺氩灰詾槿?,故作輕狂的道:“雪人?我還冰神呢!有什么了不起?!痹拕偝隹?,就見眼前白光一閃,那雪人竟然已經到了眼前。天麟故意驚叫,身體卻左右搖擺,看似笨拙但卻巧妙的移開了三丈?!巴?,原來還是頭北極熊啊,個頭真大,光這身肉也夠吃上半年?!毖┤寺犃?,臉上肌肉微顫,強忍心中怒氣,冷酷道:“小子,你天資不錯,何用在這里裝瘋賣傻?”天麟頑皮而笑,絲毫不怕,給雪狐遞了一個離開的眼色后,送聳雙肩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笑道:“人生苦短,及時行善。昨日之事,今日不談。忘卻紅塵,拋開俗念,天若我心,何來遺憾?”雪人聞言神色一愣,似乎幾分感觸??梢灰娞祺霛M臉嬉笑,當即便反應過來,怒吼道:“大膽小兒,該戲弄于我,看我剝了你的皮?!庇沂忠粨]雪花突現,一團極寒之氣出現在天麟身外。左手前揮,天麟喝道:“慢著,要打架不忙,先說個所以然?!毖┤伺叩溃骸坝惺裁春谜f的,你敢蔑視我雪人,這就足夠了?!碧祺牒俸傩Φ溃骸澳汩L得這樣,我初次遇見取笑兩句,這有什么好奇怪的。難不成你還怕人看,還打算把天下所有見過你之人都殺了?”雪人蠻橫道:“我喜歡,怎么樣?你要不服就拿出本事來?!碧祺氩恍嫉溃骸氨臼??你除了以大欺小外,有什么本事?有種我們公平較量一下?!毖┤俗载摬环?,那把天麟放在眼里,當即道:“好,我就給你一個公平的比試機會,由你出題,由你占先,這樣公平吧?!碧祺氩粣偟溃骸斑@有什么公平的,完全就是不公平?!毖┤擞行┮馔?,驚訝道:“不公平?怎么不公平了,你說!”湖邊,林帆看著這,低聲對身旁之人笑道:“好戲要上演了?!绷峄ㄅd奮道:“就是,那雪人比腦筋怎會是天麟的對手?!毙略虏谎?,微露笑顏。夏建國因不了解天麟情況,只是默默觀看。半空,天麟收起嬉笑,一本正經的道:“首先,我做一個自我介紹,我叫天麟,今年十八歲,修煉不足十八年。你呢,也介紹一下吧?!毖┤死淠溃骸拔腋陕镆犇愕??!碧祺氲溃骸盀榱斯桨?,你要是不想公平比較,直接出手就是了。反正你一向以大欺小慣了?!毖┤吮凰患?,怒喝道:“住嘴,再說我以大欺小,我立馬殺了你?!甭柭柤?,天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臉上掛著的笑容就好像一把劍,令雪人十分不自在。低吼一聲,雪人道:“小子聽好,別一會兒又胡說八道,拿什么不公平做借口。我雪人今年八百零三歲,修煉八百年,出道七百五十余年?!薄巴?,這么大的年紀,逼我大了足足四十多倍啊?!斌@呼一聲,天麟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著他。雪人氣惱,喝道:“你小子鬼叫什么,該說的都說了,再不比試就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了?!碧祺胧掌痼@訝,賠笑道:“比,怎能不比呢?只是你修煉八百年,我才修煉十八年,這似乎差距也太大了一點。我們這樣比試,又何談公平公正呢?”雪人雙眼微瞇,陰森道:“你想怎么比,明說好了?!碧祺胍荒樜⑿?,平靜道:“修煉之人的比試,要完全做到公平公正,那是不可能的。一般而言,能做到基本公平也就行了。目前,你我修煉時間相差甚遠,若無條件限制就這樣比試,那顯然是不公平的??杉恿藯l件限制,我又怕你不服氣,輸了不認賬,這真是為難啊?!毖┤撕叩溃骸靶∽有菀u弄小聰明,有什么條件你只管說,只要是公平的,我絕無二話?!钡诰攀耪?實力比賽見他上當,天麟強忍笑意,正經八百的道:“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繞圈子了。就修煉時間而言,你比我長了四十倍。除去中間一些浪費的時間,算來也有二十倍以上。再扣除修煉瓶頸所花費的時間,怎么算也多我十倍。如此,我全力施展,你僅施展十分之一的修為,這樣應該算是比較公平吧?另外,為了表示我尊老敬賢的美德,我就再讓你一點,讓你施展三層的修為與我比試,這樣你可有不服???”雪人臉色陰沉,憤憤道:“小子,你算盤打的不錯啊?!碧祺牒茈S意的道:“你要是怕了,就當我沒說好了?!毖┤伺溃骸罢l說我怕?我雪人一生怕過誰啊。來吧,臭小子,比什么?”天麟笑道:“你叫雪人,我自號冰神,我們就以冰雪為媒介,比試一下對冰雪的控制程度,你覺得呢?”雪人想也不想,爽快道:“好,就比這個,開始吧?!闭f完蓄勢以待,開始準備。天麟搖頭道:“不急,這個地方冰雪全無,我們先回冰谷再比?!毖┤顺了剂艘幌?,點頭道:“可以。但你要是輸了,就得回到我有關足印的事情?!碧祺胭|疑道:“我說我不知道那事,你認為是真是假?”雪人冷笑道:“你要是回答不能令我滿意,我就把你捉回去慢慢折磨,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時候。哼?!闭f完不待天麟回話,折身便原路而返。新月來到天麟身邊,輕聲道:“你有把握嗎?”天麟笑問道:“你不相信我?”新月瞪了他一眼,當下二話不說,離開了。夏建國見狀,緊隨新月而去,林帆與玲花則陪在天麟身旁,鼓勵與安慰他。天麟淡然一笑,給了二人一個放心的眼神,隨后同他們一起離開。取巧的比試,強弱對抗,這一回,天麟真的能取勝嗎?微光一閃,人影突現。一個雪白的身影一出結界便急射遠方,使得冰谷中的八人神色微驚,欲追又止,一時間遲疑起來。眨眼,那雪白的身影便消失不見,再想追趕已然太晚。飛俠有些奇怪,問道:“兩位師伯,這會是誰?一現身就匆匆離開?”張重光沉吟道:“我也不曾看清,但隱約是個女子,很可能是雪域三妖之一?!卑肟?,狂刀淡然道:“是雪狐,她身上有傷?!卞X云鶴好奇道:“三妖一起進去,怎會就她一人出來?而且還負了傷,這其中到……”正說著,結界所在處又是白光一閃,緊接著雪人出現,這讓在場之人心神一驚,都閉口不言注視著他。雪人板著個臉,掃了眾人一眼,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北娙艘汇?,雖不明白個中緣由,但卻看得出他心情不快,當即移開目光,避免觸怒他。稍后,眾人正在猜測雪人生氣的原因時,新月與夏建國先后出現,這讓在場之人都意識到,關鍵時刻就要到了。果然,片刻之后,天麟、林帆、玲花也一起出現。這一來,只見新月、林帆、玲花回到騰龍谷三人身旁,夏建國回到馮云身邊,剩下天麟徑直走到雪人一丈外停下,淡然的看著他。如此情形令人迷茫。飛俠忍不住問道:“師妹,這是怎么回事???”新月淡淡的道:“天麟與雪人打賭,兩人要一比高下?!薄笆裁?!天麟與他?不行,這怎么可以?!斌@呼一聲,張重光立馬反對。林帆勸道:“大師伯別急,天麟已經與雪人說好,雪人僅能施展三層實力,與天麟比試對冰雪的控制能力?!睆堉毓馍裆园?,擔憂道:“還好,三層實力應該還有機會。若全力以赴,天麟必敗無疑?!币慌?,玉劍書生問道:“他們賭注是什么呢?”林帆道:“雪人若贏了,天麟就得給出關于足印的滿意答復,不然雪人就要抓走他。若是天麟贏了,這個倒是沒有講?!憋w俠聽了,想也不想便脫口道:“那你們有查處足印的是嗎?”林凡聞言,微微搖頭,張重光則狠狠的瞪了飛俠一眼,令人低下頭去,不敢多話。很顯然,在目前這個關鍵時刻,飛俠的問話是極為不理智的。四下,眾人都留意著新月與林帆的話,對于情況有了大致的了解,目光紛紛移到了天麟與雪人身上?!靶∽?,別磨蹭了。開始吧?!钡芍祺?,雪人自負中帶著幾分不肖。天麟收起頑皮嬉笑,淡定的道:“別忙,我們的比試至少需要一個裁判,那樣才好斷定輸贏啊?!毖┤藳]有反駁此話,目光掃了一眼四周,冷冷道:“你想找誰當裁判?”天麟指著半空的西北狂刀,正色道:“此人與你我都無親無故,且修為不凡,應該算得上是最適合之人了?!毖┤斯殴值目粗祺?,略顯意外的道:“小子,你還不夠狡猾?!碧祺胄Φ溃骸叭绻@是一種贊美的話,那我應該說聲謝謝才是啊?!毖┤溯p哼一聲,不領情的道:“休說廢話,開始吧?!碧祺胛⑽Ⅻc頭,不經意的看了半空的狂刀一眼,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稍后,天麟身體一晃,于轉瞬間幻化出九九八十一道身影,從九天九地九野發動攻擊,眨眼就形成一個十數丈的冰球,籠罩在雪人身外。靜立不動,雪人略顯驚詫,在冰球出現之際,雙手交錯結印,一邊朝上推出,一邊身體下蹲,且腳尖用力自行旋轉。這一來,只見雪人全身發光,身體轉動之際雙手急速揮舞,發出白色光芒,輕易就將天麟設下的玄冰融化并吸納。攻防出擊,僅是剎那。二人一個冰封,一個融雪,展開了一場生動而又有趣的較量。四周,觀看之人神情各異,對于天麟的修為各有看法。在年輕一輩中而言,新月對天麟的修為算得上最為了解,她知道天麟在這方面有著神鬼莫測之力,因而并不擔心。林帆與玲花自小與天麟一起玩到大,心知他從不打沒把握的仗,也對他滿懷希望。飛俠、薛峰、夏建國對天麟知之甚少,驚訝中不免有些比較,誰也不服他。至于剩下之人,玉劍書生眼神奇怪,狂刀冷漠孤傲,張重光與錢云鶴一臉擔憂,莫語、馮云則仔細觀察。場中,天麟一邊進攻一邊思考,對于雪人的融雪速度,那是大大的出乎意料。原本,天麟對自己的冰神訣還充滿希望,可初次交鋒后,天麟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不妙。為什么這樣呢?他不知道。他只是猜測雪人修煉了某種自己不知道的法訣,對冰神訣的免疫能力極強。此外,天麟當著眾人的面,也不敢過分顯露自身的實力,因而他一直在考慮,有沒有辦法可以取巧。反擊中,雪人的心情其實與天麟一樣,他對于天麟冰封的速度感到異常驚訝。因為在他的認識中,以天麟的修為根本不可能這般快捷的完成冰封之術,但事實卻推翻了他的預想。只是即便這樣,雪人也并不在意。他只是心念微轉,身影剎那間便移出天麟的冰封范圍,出現在半空上?!靶∽?,速度不賴啊?,F在換你試一試我的手段?!闭f話間,雪人周身白光四散,整個人化為了萬千光點,在天麟驚疑的瞬間,凝固了方圓十丈空間,使得天麟身體無法動彈。眨眼,那個凝固的空間出現了透明的冰塊,一個極寒之冰出現在冰谷之內,讓觀戰之人都覺得全身發寒。張重光見到這一幕臉色驚變,有些不服的道:“如此驚人的攻擊,豈是三層實力所能完成?這不公平?!庇駝p聲道:“前輩莫要心急,三層實力我們誰也不好判斷,還是先看情況?!毙略卵壑新燥@不安,嘴上卻道:“師伯,我相信天麟還應付得了?!睆堉毓饪戳怂谎?,隱約聽出幾分話外之意,當下不再多言。四下,其余之人神色復雜,既希望天麟獲取,又不希望他太強。被困冰中,天麟臉色愕然。不為玄冰之冷寒,而是因為雪人那強大的氣勢,因為那凝固的空間來的太過突然。就天麟分析,雪人已經不顧約定,施展出超過三層的修為。這一來,自己要想取勝,恐怕就更難了。思索間,天麟心念一轉,冰神訣自動運轉,眨眼就將身外的冰塊融化,可身體還是無法動彈。對此,天麟有些氣惱,但卻并無顯露出來,而是稍作沉思后,周身青光一閃,人如虛幻的光影一般,自原地朝外飄開。第一百章 死不認輸雪人臉色驚訝,瞬間收回凝固的空間,質問道:“小子,你這是什么法訣?”天麟冷冷道:“你剛才施展了幾分修為?”雪人避開他的目光,哼道:“三層修為相當于我二百五年的修煉,我只是動用了我一百歲以前所修習的法訣,這已經是對得起你了?!币娝妻q,天麟冷笑道:“修為的強弱不是關鍵,我們比較的是對冰雪的控制之力,你不要忘了?!毖┤说溃骸斑@一點我沒有忘,只是就剛才的情況來講,我們還未曾分出高下?!碧祺肜淙坏溃骸氨馀c融雪的速度我們難分高下,現在我們比較最后一樣,看誰控制的范圍大?以此來分勝負吧?!毖┤俗载摰溃骸昂冒?,你輸了可不要想耍賴?!碧祺敕瘩g道:“若是你輸了呢?”雪人失笑道:“我會輸?不可能?!碧祺肜淠溃骸安还茌斱A,先說好?!毖┤艘娝麍桃庾穯?,當下不在意的道:“我若輸了,今日之事就一筆勾銷?!背了剂艘幌?,天麟點頭道:“好,就這樣說定?,F在我們出谷去比較,那樣更好發揮?!毖┤藳]有意見,當先飛身而起,朝谷外去了。新月與林帆來到天麟身邊,關切的問道:“你有把握嗎?”天麟收起冷漠,臉色嚴肅的道:“我不是很肯定,但應該不會輸給他。走吧?!憋w身而起,天麟朝谷外飛去,在出谷的剎那,腦中突然察覺到一絲奇怪氣息的存在。那一刻,天麟曾后頭凝望,但冰谷寂靜,何來異常?一處平坦寬闊的雪地上,雪人與天麟相距三丈,四周眾人漂浮半空,密切的關注著兩人的情況。扭頭四望,天麟笑了笑,神色淡漠中帶著幾分復雜,隨意揮動了一下左手,在雪上留下了一條數十丈長的深痕,正好將雪人分開?!拔覀円源藶榉纸缇€,各展所能的控制后方的冰雪,由在場之人見證,看誰控制的冰雪覆蓋范圍更大?!毖┤死浒恋溃骸昂?,就依你所言,我們一起施展。開始吧?!闭f時飛身而起,停在離地五丈的高手,雙手上下擺動,周身散發出強大的氣勢,與雪白的光芒。那一剎那,整個數里方圓之內氣溫下降,一股沉悶而壓抑的氣氛,籠罩在整個雪域冰原之上,使得觀戰之人氣息急促,有一種幾乎無法呼吸之感。地面,雪花飛舞,冰塊融化,強勁的旋風呼嘯肆意,在那條分界線后,出現了數十上百道冰屑風柱,正急速朝后方擴散。除此之外,凝冰數尺的雪地上,數不盡的細小冰屑像塵土般,被雪人所發出的力量直接掀起,化為了一片冰雪混合物,飄忽在離地一丈的半空,眨眼就延伸至十里之外。這情況來的好快,看著觀戰之人心頭駭然,無不被雪人的修為所震撼。天麟神色淡然,冷冷的看著雪人,在對方施展得差不多之際,這才雙手背負,身體不急不緩的在原地迂回游走,留下一連串的腳印。這一刻,天麟施展出了冰神訣,但他卻以炫目的身法掩飾著冰神訣的神妙。原本,天麟所習的冰神訣就含著一套神鬼莫測的身法。照當初冰魂原界的冰魅所言,要修煉冰神訣就必須先由簡入繁,再由繁化簡。而今,天麟已經將冰神訣修煉到了某一個極限,所差的也就是那最后的機緣。是以,當天麟刻意施展那套身法之時,立馬就吸引住了眾人的目光,使得觀戰之人大感驚訝。這一來,天麟身后雪地的變化,最初便沒有人留意到。直到雪地開始顫抖,數不盡的冰雪沖天而上,觀戰之人這才意識到,天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施法。那一幕景色奇妙,只是天麟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不一會兒就看不清人影,只能看見一團白光在雪地上不時的收縮膨脹,宛如光球一樣。后方,成片的冰雪混合物如海浪飛卷而上,一波連著一波,在一股看不見的力量驅使下朝中間沖來。半空,雪花回蕩,冰雹落下,數百道風柱拔地而起,范圍一直延續道數十里外,凡目光所及,皆可看見這一景象。同時,那些風柱每一條的直徑都超過五丈,高度超過兩百丈,使得觀看之人一幕了然,驚駭極了。雪人看到這一幕,當即怒吼咆哮,顧不得隱藏實力,瞬間爆發出可怕的氣勢,崔動著后方的冰雪風柱迅速擴散。這一來,原本十里范圍的冰雪奇景,瞬間就擴散了三倍。只是即便這樣,雪人的控制方法與天麟相比還是比不上。畢竟冰神訣天下無雙,只要有冰雪覆蓋的地方,就屬于它的管轄。淡然一笑,天麟移動的身體瞬間停在,連同后方那成片的冰雪風柱也迅速停下??粗胺?,天麟冷傲道:“還要比下去嗎?”雪人氣極,當著眾人的面有些下不了臺,當即怒喝道:“小子,這一次算你取巧,之前你嘲笑我的事情就算了。但你半途插手,放走雪狐之事,我還要與你算賬?!痹捖滹w身而落,身后的冰雪少了力量維持,當即便轟然落下。新月閃身落在天麟身旁,看著雪人冷笑道:“枉你還自負不凡,癡長八百歲?,F在輸了竟然耍賴,你還要臉不?!毖┤伺溃骸白∽?,你們誰要不服只管一起上??次已┤耸帐暗昧四銈儾??!绷址c玲花聞言,雙雙來到天麟身旁,齊聲道:“來就來,我們也不怕你?!睆堉毓馀c錢云鶴對望了一眼,神色擔憂的上前,攔下沖動了林帆幾人,語氣柔和的道:“前輩,今日之事皆是誤會。你德高望重又何必與他們小孩子一般見識。我看不如這樣,我讓他們將前去查看的結界當面道出,這事就算了。你看怎么樣?”雪人怒道:“不行,我今天非要教訓這小子不可?!睆堉毓鉃殡y道:“前輩,你這不是……”玉劍書生上前,打斷他的話道:“看情況他是鐵了心,我們說什么也是枉然,還是另想辦法?!睆堉毓庖苫蟮溃骸澳愦蛩??”玉劍書生沉吟道:“換個地方,你們有把握嗎?”張重光先是不解,但馬上就醒悟過來,為難道:“此事我也說不準,要是鬧大了,似乎……”見他遲疑,玉劍書生微微一嘆,目光移到天麟臉上,低聲問道:“之前你是怎么逃脫禿翁的追殺?”天麟淡然道:“我與新月藏入冰雪之內,躲過了他的追殺?!庇駝|疑道:“那你們的傷?”天麟道:“療傷之法事關隱秘,我暫時不便相告。謝謝你的好意,此事我自有應對之法?!笔栈啬抗?,天麟對身旁之人笑了笑,隨即上前一步,來到雪人一丈之外,神色嚴肅的道:“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我不想牽扯其他人入內,不如我們到冰谷之中去解決?!毖┤死浜叩溃骸爸灰渌瞬徊迨?,我可以不管?!碧祺氲溃骸斑@個好辦,我們進入冰谷之后,我設下玄冰結界,將他們全部阻隔在外?!毖┤寺勓?,覺得不錯,當下便同意了。新月聞言反對道:“不行,這事我不同意?!碧祺肟粗?,二人四目相對,一絲奇妙的情愫在彼此心中流淌。這一剎那,當危險降臨在天麟頭上,新月毅然的站了出來,要與他一起分擔。笑了笑,天麟心里激動非常,一邊壓下臉上的喜悅,一邊傳音道:“不要擔心,我自有辦法?!闭f完移開目光,給了眾人一個放心的微笑,隨即身體一晃,眨眼就消失了。林帆與玲花放心不下,雙雙朝冰谷飛去,欲要幫助他。其余之人也抱著不同的心情,或好奇,或關心,緊隨而去,想看過究竟。只是當眾人來到冰谷外,卻發現整個冰谷已經被一座冰山所替代,完全看不到雪人與天麟身在何方。對此,冰原三派之人臉色驚訝,玉劍書生則輕嘆道:“天麟真是個奇才,眨眼間就弄出一座冰山,簡直算得上是冰原之神??!”一時的感觸,卻為天麟留下了冰原之神的稱呼,這是玉劍書生所不曾想到的。冰山之內空間極大,冰谷的地勢不曾受到絲毫變化,只是在外加了一個冰山的外殼罷了。天麟與雪人相距兩丈,靜立于雪地之上,二人間氣氛緊張。這一次,沒有外人在場,雙方誰也用不著顧忌其他,一場真正的較量這才展開。只是有一點很奇怪,天麟明知雪人修為比禿翁還強,他為何還要應戰,而且還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助?這不是找死嗎?第一百零一章 神秘高手冷冷的看著天麟,雪人冷笑道:“小子,你很自負,可惜卻過頭了?!碧祺敕瘩g道:“你很強,可惜卻是個無賴?!毖┤宋⑴溃骸靶∽?,你這時候激怒我,對你可沒有一點好處?!碧祺肜湫Φ溃骸拔乙桥履?,就不會在這里了。接招吧?!痹捖?,天麟身影一晃,眨眼就出現在雪人身后,右手一掌揮出,含著一絲陰森之氣,直射雪人肩膀。輕蔑一笑,雪人道:“小子,就憑你還想傷我,簡直笑話?!卑亮⒉粍?,雪人全身光華外放,一股磅礴的氣勢卷起驚天狂風,將附近的冰雪全部震碎,連同天麟也一起彈開。凌空翻轉,天麟眼中寒光一閃,一股銳利的精深異力破空而至,如萬千鋒利的鋼針,瞬間就擊中雪人的頭部,讓他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怒吼慘叫。是時,天麟身體一閃,數百道分身圍繞在雪人身外,一邊高速轉動,產生強勁的漩渦,將雪人牢牢的困在其中,一邊各施其法,以不同的法訣展開同時的攻擊,形成一輪持續且變化莫測的組合攻勢,連續不斷的作用于雪人身上。面對這種情況,雪人憤怒之中還帶著幾分驚訝,顯然想不到天麟竟然修煉了數種不同的功法。加強防御,雪人自負修為高強,以絕對的實力布下混元結界,根本不怕他。察覺到雪人的情況,天麟心頭冷笑,進攻的數百道分身中,有五道最為奇妙。他們分別位于前后左右與上空,各自發出不同的攻勢。半空,那第一分身雙手高舉,一道若隱若現的劍芒在斬落之際威力倍增,由淺色逐漸轉化為玄青色,含著無堅不摧的力道。雪人正面,那道分身雙手赤紅,以浩然天罡之力為武器,整個人旋轉飛射,化為一道赤紅的光箭,直射雪人胸前。左邊,天麟一個分身雙手泛著白光,正崔動冰神訣,以極寒之氣發動攻擊,目標卻是雪人的雙腿,意在困死他。右邊,天麟的分身全身閃爍這金光,在靠近雪人之際,那分身突然一分為九,在迷惑雪人的視線之際,又瞬間融合為一,帶著一絲微不可見的金光,射中了雪人的身體。后方,天麟一個分身如鬼影一樣,以快的看不清的速度,瞬間就貼在了雪人背后,化為了一道漆黑的手印,正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數種攻擊一時并發,其威力自然極強。只是讓天麟意外的是,雪人那混元結界異常的強悍,將五道分身中,當頭的一劍,正面的一箭,左邊的攻擊全部震開。只是雪人也不曾想到,天麟的攻擊除了持續不斷之外,還含著詭異的氣息。那右邊分身所發出的九影合一之金光竟然穿透了混元結界,射中了他的心臟。那背后的漆黑手印更是可怕,腐蝕了他的防御結界,在他背部留下了一個抹不掉的漆黑掌印,并化為一股邪惡之極的力量,吞噬與破壞他的經脈。受此一擊,雪人再次慘叫,猙獰的臉上神情狂怒之極,猛然彈身而起,避開天麟的攻擊,冷酷的看著他?!俺粜∽?,今天不殺了你,我就難消心頭之恨!”雙手平伸,氣勢外放。雪人在盛怒之下早忘了一切,全身數百年修為化為了一股撼動九州之力,在飛出體外的一瞬間,就將整個冰谷完全凝固,使得天麟沒有一絲機會掙扎。稍后,雪人仰天長嘯,震耳的怒吼宛如天雷使得整個冰谷出現裂痕,上空的冰山也不住搖晃。身體一顫,天麟在那氣勢臨身的瞬間便身負重傷。隨后,他努力反抗,試圖減小身上的壓力,以便抽身移動,可惜盛怒之下的雪人,所發出的那股力量,根本還不知現在的天麟所能抵抗。察覺到這一點,天麟心頭苦笑,不得已只能再施奇術,周身五彩浮現,人在瞬間淡化,就仿佛進入了另一層時空,擺脫了雪人的空間氣場。這是天麟最神秘的法訣,其母蝶夢一再的叮囑,非生死關頭不許施展??山裉焖呀浭┱沽巳瘟?。察覺到天麟的變化,雪人眼神驚訝,在意外之中有增加了幾分殺機,連忙變換體內的法訣,周身散發出一股厲殺之氣,一蓬紫紅色的霞光籠罩彌漫冰谷四方。是時,冰谷中閃電呼嘯,巨雷乍響,一種毀滅生機的絕強之力,使得整個空間開始扭曲變形,出現了時空裂痕。這一來,剛脫離險境的天麟立時又陷入了困境,在時空扭曲的縫隙間,受到了那股毀滅之力的侵蝕。由于身體受傷,天麟防御之力大減。加上雪人的攻擊十分可怕,含著滅絕生機之力,輕易就破壞了天麟的防御,讓他跟著一層空間,也受到了致命的傷害。原本,天麟因為施展奇術,脫離了第一層空間,出現在第二層空間之內??裳┤肆α繌姶?,強行撕裂了第一層空間,那股毀滅之力通過時空縫隙,作用于天麟身上,使得他同樣難逃。雖然,由于時空縫隙不大,天麟受到攻擊的程度不算猛烈,但雪人那股必殺之心,配合絕殺之力,也非重傷的天麟承受得了。畢竟歸仙境界的高手,與不滅境界的高手,其差距至少在百倍以上。死亡臨近,天麟并不害怕,他只是苦澀的笑了笑,目光環顧四方。這一刻,天麟的舉動有些反常,只是除了他之外,誰有猜得透呢?冰谷中,凝重如山的氣勢正急速膨脹。當這股力量持續增加到一定程度,就是天麟的死期來到。只是事情真會如雪人預料的那樣嗎?時間推動著死亡,一步步走來。很快就見天麟的身體劇烈顫抖,臉色蒼白眼神無光。那一刻,雪人臉上露出了微笑,之前所有的憤怒與不快,都將隨著天麟的死去而消散。只是他怎么也不曾想到,就在他得意高興之際,一股奇妙的力量出現在冰谷之中,迅速將他所發出的絕強之力吸光。這個意外來的突然,且十分奇怪,因為雪人仔細留意了冰谷的情況,竟然不曾發現那股力量的來源。換句話講,只見其力不見其人,這就是目前的情況。為此,雪人十分驚訝,以他冰原數一數二的高手身份,竟然都不曾發現來人,這未免也太怪了。收斂心神,雪人提高的警惕,沉聲道:“什么人暗動手腳,快出來?!北然芈曇黄?,但卻沒有人回答。與此同時,天麟暫時擺脫了危險,落在了雪地上。一邊以冰神訣療傷,天麟一邊留意四周的情況,正在暗中查探之時,一個平淡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旁?!安灰獤|張西望,你找不到我的?,F在我問你,你一身法訣跟誰學的?”天麟有些奇怪,這隱身的神秘之人,為何對自己的來歷敢興趣呢?思索中,天麟因為不知道神秘之人在何處,又不想雪人發覺,便試探性的傳音至左側五丈外的一處凹陷處,回道:“全是我娘教我的,你問這干嘛?”天麟胡亂的瞎碰,原本不報希望,可誰想那神秘之人竟然聽到,繼續道:“你和你娘住在天女峰上,從不曾離開冰原嗎?”天麟十分意外,追問道:“是啊,這事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誰,剛才暗示我,昨天提醒我,都是你一人所為嗎?”那聲音道:“關于你的住處,我是之前聽了那些人對話才知道。至于之前提醒你入谷與雪人一戰,是不想送死。而昨天提醒之事,你能發現,我倒是有些意外?!碧祺朊靼咨衩刂藢ψ约簺]有惡意,當下問道:“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的來歷?現在雪人正在找尋你的蹤跡,你若不現身,就我目前的情況,還對付不了他?!鄙衩厝顺聊艘幌?,語氣怪異的道:“不告訴你來歷,是因為你的身份很奇特,我們之間不便相見。至于雪人你不用擔憂,我傳你一門法訣,讓你可以驚走他。但是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做到,那就是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母親在內,有關你我的這一次對話?!碧祺氲溃骸斑@個我可以答應你,只是你能告訴我原因嗎?”神秘人淡然道:“原因你不用知道,就當是一面之緣吧。好了,全身放松,心無雜念,我要傳你法訣了……”天麟有些失望,但卻不敢多想,連忙收斂心神,思緒進入空明狀態。于是,一團光華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天麟腦海,瞬間就發生爆炸,化為無窮無盡的星云,含著深奧而廣博的知識,以某種奇特之法,清晰的印在了天麟的心間,讓他無法忘掉。這種傳授之法,天麟還是第一次遇上。在大致了解法訣的狀況后,他驚訝的發現,自己不曾修煉竟然就已經會了,只是掌握的程度大約只有六層,最深奧的地方還需要苦練才有希望完全明了。第一百零二章 擊退雪人收起驚訝,天麟問道:“這法訣霸道神妙,叫什么名字???”神秘人道:“這個將來你自會知道,現在你還是把心思放在雪人身上吧?!碧祺胛⑽Ⅻc頭,目光移到雪人身上,發現他一臉陰沉,眼神變化奇妙?;顒恿艘幌率帜_,天麟發現傷勢恢復了不少,當下彈身而起,停在與雪人平行的位置,冷聲道:“你的手段也不怎么樣,現在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手段吧?!闭f完不待雪人回話,便蓄勢準備,雙手扣訣胸前,做出施法的模樣。雪人瞪了他一眼,見他傷勢不輕,實力并不變化,當下輕蔑一笑,設下了一道防御結界,然后便不再理他。在雪人而言,天麟雖然有些門道,但不足為慮,眼下找出那隱藏之人才最重要。天麟知他心中所想,不免有些憤怒,當下全力施展,周身浮現出璀璨的星光。那一剎那,一股天地臣服的力量出現在冰谷上空,正隨著天麟的持續施法而迅速膨脹,眨眼就把雪人散發出來的霸氣壓倒。感應到不妙,雪人驚訝極了,怒吼道:“不可能,你根本不可能辦到!為什么這樣?”天麟不答,他心里其實也覺得奇怪,他只是依照那神秘之人所傳授的法訣施展,可發揮出的效果,竟然超過了他的想象,比他預計之中強了十倍以上。這是法訣本身的緣故,還是別的原因呢?思索中,天麟繼續提升真元,以浩然天罡的之力為基礎,配以強盛而龐大的烈火真元,在冰谷中形成一幕烈焰火海,配合那神秘法訣,幻化為無數星辰,圍繞在雪人身外。這其間,天麟因為對雪人十分布滿,不知不覺中將曾經得自于天刀峰溶洞之中的烈火真陰施展了出來。這烈火真陰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異狀,可實際上卻威力無窮,足以焚毀萬物,即便不滅的元神也難逃劫難。當然,這一點,目前的天麟是根本不知道。驚怒的看著天麟,雪人對于那運轉的星辰似乎有些懼怕,口中不甘而震怒的吼道:“可惡,又是這個鬼玩意,早晚有一天我會將它破掉。那時候,我會讓你小子死得很難看,你給我記……”住字還沒有出口,天麟的烈火真陰便焚毀了雪人的防御結界,使得他大驚之下微微呆滯,身體被烈火真陰所環繞。慘叫一聲,雪人全身白毛燃燒。他連忙崔動體內的玄冰之氣,想將那火焰壓下??闪一鹫嬖峭岔?,絕非其他任何火焰可比,根本滅不掉。這一來,雪人見勢不妙,當下厲嘯一聲選擇了逃跑。如此,冰谷上方的冰山被他一下子撞塌,墜落的冰塊將天麟攔下。對此,天麟得意一笑,根本不去追他,而是環顧四方,低聲道:“前輩,你還在嗎?”“何以見得我就是前輩呢?”神秘人的聲音隨之而來,在天麟耳旁回響。天麟嘿嘿而笑,回道:“敬老尊賢應該沒有錯吧?前輩,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嗎?”神秘人淡然道:“只此一面,再難遇上。保重了,我也走了……”天麟一驚,急聲道:“前輩……前輩……”一陣呼喚再無回答,天麟不免有些失落,當下施展冰神訣,將冰谷中堆積的冰塊瞬間融化,使其成為一股玄冰之力,流入自己身體,轉化為自己的力量,以加速療傷。谷外,眾人在發現雪人離開之時,都覺得驚訝。因為雪人口發怒嘯,顯然是遇上了什么異常??删鸵蕴祺氲膶嵙?,他能逐走雪人嗎?好奇在眾人心中發芽,當冰谷恢復原樣,大家只見天麟站在谷中,臉上有些蒼白,顯然他也受了傷。飛身而至,新月第一個趕來,急切的問道:“天麟,你沒事嗎?”輕輕搖頭,天麟看了一眼緊隨而至的眾人,苦笑道:“還好,這雪人對烈火似乎有些害怕,我燒掉了他一身白毛,換來一身內傷,卻驚走了他?!毙略侣勓詻]有說話,只是柔柔的看著他。天邪宗馮云皺眉道:“雪人怕火?這個似乎不對吧。就我了解,雪人曾數次與三派高手交戰,無論烈火玄冰都對他不起作用,他的混元霹靂神功那可是水火不侵的?!币娝鹨?,天麟解釋道:“一般的火焰自然對他無效,可至陰至寒的火焰,卻不是玄冰之氣所能滅得掉?!瘪T云以懷疑的眼光看著他,質問道:“至陰至寒的火焰?這世上有嗎?”天麟笑道:“不巧,我就正好學到?!闭f完右手伸出,掌心火光一閃,一團淡青色火焰不帶絲毫熱氣,就像是有靈性一般,在他手心跳躍。馮云見狀,驚疑道:“真的滅不掉,我試一下?!闭f完左手衣袖一舞,發出一束白色的冰霧,將天麟右手籠罩。是時,只見天麟手掌邊沿很快結冰,但那淡青色的火焰卻不受絲毫影響。輕呼一聲,馮云詫異的看著天麟,沉聲道:“神奇,真是太神奇了,我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笔栈赜沂?,天麟謙虛道:“微薄之術,讓各位見笑了?!绷址珤吡艘谎鬯姆?,見莫語、薛峰、夏建國、狂刀都神色冷漠的看著天麟,連忙岔開話題道:“天麟,你傷得不輕,我們還是先回谷療傷,其他事稍后再講?!睆堉毓饴勓?,含笑道:“林帆說得不錯,天麟傷勢要緊,我們這就回去。至于各位難得到此,也請賞光前往騰龍谷一聚,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闭f完環顧四方,留意著眾人的情況。對此,離恨天宮與天邪宗之人沒有意見,玉劍書生則含笑點頭,剩下西北狂刀眉宇微揚,稍稍沉思了一下后,輕哼一聲轉身離開。見狀,張重光笑了笑,帶著一行眾人朝騰龍谷飛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遠方。冰谷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那隱藏其中的秘密是不了了之,還是會牽扯出更多的事情來?關于這一點,此時此刻,誰又講得明白?回到騰龍谷,張重光帶著眾人直奔騰龍府,在安頓眾人落座之后,吩咐新月去把請谷主,飛俠去把其他人叫來。對于張重光的安排,兩派的四位高手表現得十分平淡。玉劍書生卻看出了一些眉目來。很顯然,張重光派新月去請谷主,這就是玄機所在。因為新月曾進入那結界之內,知曉其中的一些隱秘。半晌,騰龍谷主要人物陸續而來,包括寒鶴與田磊,僅不見徐靖出面。當谷主趙玉清出現,在場之人無不起身相迎,在一番客套后,大家各自坐下。含笑四顧,趙玉清目光停留在玉劍書生臉上,笑道:“楚少俠人品出眾,修為不凡,真不愧是除魔聯盟的棟梁之才?!庇駝鹕?,謙虛道:“谷主見笑,后輩實不敢當。此次有幸得見各位前輩,此乃我三生之緣?!敝t和有禮,自信而不驕傲,玉劍書生的氣度令在場之人大為喜歡。趙玉清對他很是欣賞,一邊揮手讓他坐下,一邊道:“大家同坐于此便是有緣,我們也無須客套。此次冰原出現一些狀況,大家都為此費了不少精力,現在我們就來談一談。首先,就由騰龍谷門下林帆來講一講,他所知道的情況?!逼鹕?,林帆看了新月一眼,在得到她的暗示后,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輕聲道:“當時,我與師妹緊隨雪域三妖,進入了一個綠色的世界,見到一片廣闊無邊的草原與一座山谷。在那谷口處我們發現了一層強韌的結界,在花費了不少時間后,我們穿越了結界。來到一個蔚藍的世界,那里面有一個湖泊,名為鏡湖。我們在那里逗留了很長時光,最終莫名其妙的被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眼前又出現一層結界。這一次我們試了很多方法才穿越結界,可到達的地方卻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在那里,我們遇上了好多稀奇古怪的妖獸,被它們團團圍住,陷入了困境,最終是新月師姐把我們救了回來?!毖Ψ迓犕?,質疑道:“就這樣?”林帆道:“不全是,不過大致是這樣。至于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也說不明白?!毖Ψ遄⒁曋?,見他神色淡定不似有假,當下也不便說啥。趙玉清留意著眾人的神色變化,待大家沉思之后,這才開口道:“結界里面的情況,天邪宗門下夏建國也曾見到,現在還是讓他也說一下吧?!钡谝话倭闳?述說經過夏建國聞言起身,淡淡的道:“我隨雪人進入之后,所見情況的確與林帆幾乎一樣。只是我們僅僅到了鏡湖,就被鏡湖表面上變幻莫測的奇景所吸引,因而并不曾到達第三層結界,也不知道其中的情況?!壁w玉清揮手讓他坐下,扭頭對新月道:“你與天麟也曾進入第三層結界,現在就把里面的情況講一講?!毙略缕鹕?,淡雅的看了眾人一眼,輕聲道:“第三層結界之中情況很奇怪,我們發現了雪域三妖,可那時候的它們全是妖獸本體,而不是人形。當時,它們正在與一位身高數十丈的巨人交戰,那巨人……最終我們只是救下雪狐,從她口中得知,在幾千年前,人間曾有一個名為博父族的巨人族,他們天生神力,驍勇善戰,曾是一個強大的存在??珊髞碇饾u落寞了。就當時的情況分析,那巨型足印應該就是博父族巨人所留下。但鑒于雪鷹、雪蛇之死,我們不敢妄動。在找回林師弟他們后便折身而返?!瘪T云驚疑道:“如此說來,足印的來歷知道了,可為什么出現在冰谷,這還是一個迷???”新月淡然道:“關于這一點,就只能留給我們去猜測了?!蹦Z冷冷道:“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發現?”新月沉聲道:“有!而且是一個驚人的發現?!贝嗽捯怀?,在場所有人都看著她,想知道她口中的驚人發現。新月目光移到天麟身上,輕聲道:“此事還是你來講吧?”天麟眼珠一動,一邊揣測著新月的用意,一邊起身道:“在第三層結界后面,我們通過觀察得出了一個推斷,那是一個不同于我們這個時代的空間。簡單而言,第三層結界所隔絕的時空,應該是在距今數千年前?!薄笆裁?!數千年前?”驚呼聲回蕩在騰龍府中,在座半數以上之人都忍不住驚叫。天麟沉重的點頭道:“是的,那一刻我們回到了數千年前。至于具體的時間我無法判斷,因為那里除了巨人與妖獸之外,不見任何人煙?!币粫r間,騰龍府內寂靜一片,對于這個消息,大家顯然很難接受,畢竟時光倒轉的事情,自古以來還未有流傳。半晌,騰龍谷門下李風開口道:“師傅,此事暫且不管真假,我們眼下該怎么辦?”趙玉清沉思了一下,輕聲道:“此事過于詭異,讓人難以置信,不過那足印卻真實存在?,F在,這事關于冰原,甚至關乎天下。我看不如由三派共同出力,將那結界強行封印,以絕后患。大家以為呢?”騰龍谷門下沒有意見,大家的目光斗毆聚集在離恨天宮與天邪宗四人臉上,顯然趙玉清的問題是問他們的。莫語想了想,贊同道:“谷主提議很好,我離恨天宮全力支持?!瘪T云一聽,不甘示弱,當下道:“為冰原安危,我天邪宗也不落人后,一切聽從谷主安排?!焙c頭,趙玉清道:“既然如此,那各位就記住一點,關于巨人之事以后切莫多提,免得多生事端。至于封印之事,我會找天尊與宗主仔細商議,然后盡早解決它?,F在,冰谷之事就算完了,我們還是請楚少俠說一下天翼峰的情況吧?!逼鹕?,玉劍書生道:“說起此事,晚輩也僅知道一個大概。兩天前,我無意在西北一帶發現了一個行蹤詭秘的女人,當時好奇便跟在后面。后來,我得知那女人名叫崔鈴姑,修為極其不凡,便隨她來到冰原。于今天上午趕到天翼峰,見到了徐靖與青竹居士交戰,當時西北狂刀與幽無常也在。離開了徐靖,很快我就發現青衣劍客與西域白頭山的白發金童正攔截一個少年。當時,崔鈴姑、狂刀、幽無常都在,一旁還站著一位麻婆與禿翁……當天麟出現,救走了少年,大家追至天翼峰……結果巨鷹飛天,惹怒了麻巫與禿天翁,他們欲致天麟于死地,好在新月姑娘及時趕來,兩派高手隨后出現……最終,禿翁追天麟離去,我們五人則迎戰麻巫,受傷離開?!甭犕赀@番話,在座之人臉色微變,大家一致看著天麟,眼神疑惑而古怪。半晌,飛俠忍不住問道:“天麟,你為何要救那少年?當時你難道不曾想過后果,不怕危險?”見眾人看著自己,天麟笑了笑,很是坦然的道:“我救他的原因很簡單,因為第一眼看見他,我就覺得與他投緣。至于危險,我當時考慮了一下,不過估計錯誤,差一點死在那老妖婆與老禿頭手上?!北娙藝W然,想不到天麟就為了一句投緣而不惜代價,這到底是執著還是愚蠢呢?趙玉清笑了笑,語含玄機的道:“人生百年,諸事皆緣。你既然認定投緣,就放手去干,不必在意過多的俗念。至于那巨鷹之事,在飛天的一刻,普天之下不少修真高手都感應到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端?!痹捳Z一頓,趙玉清目光掃過眾人,接著道:“現在天色漸晚,大家就先在此用飯。至于這兩日所發生的事情,目前已基本查明,大家再不必擔憂了?!崩铒L聞言,起身道:“晚飯我已命人準備好了,馬上就可以開飯了?!闭f完叫來飛俠,將此事交由他去辦。很快,飯菜便送了上來,在場之人坐了三桌,其中玉劍書生、莫語、馮云、天麟、新月五人陪趙玉清三師兄弟一桌。席上,玉劍書生提醒道:“三位前輩,就晚輩所見,天麟得罪了麻巫、禿翁、雪人三大高手,以后最好還是小心一點?!壁w玉清看了天麟一眼,淡然笑道:“今天如此危險的情況,他都不曾死掉,以后再想殺他就難了?!碧祺胗樣樢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今天全憑運氣,不然我準得死翹翹了?!瘪T云道:“英雄出少年。以天麟的修為只要再加磨練,將來必定名揚天下,威震四海?!币姳娙撕敛辉谝?,玉劍書生心頭暗嘆,拍著天麟的肩膀道:“以后若有危險,不妨前往中原。在除魔聯盟的地盤上,任何高手我都有辦法幫你擋一擋?!甭牫鏊捴械暮靡?,天麟感激道:“放心,不久之后我就會前往中原,到時候一定去找你?!碧锢谝姞?,搖頭笑道:“天麟這小子還真有人緣?!壁w玉清意味深長的道:“我們現在所看見的,僅僅只是他人生中很小的一面?!憋埡?,趙玉清吩咐李風安頓玉劍書生與莫語四人住下,自己則叫上天麟,來到騰龍谷外。遙望夜空,趙玉清淡然道:“離開前,你就不想對我說點什么嗎?”天麟心神一震,坦然道:“我有想過,不過我一直在猶豫?,F在你既然問起,我就告訴你。關于足印的秘密,那應該是一個叫赤魅的巨人所留下。他曾是博父一族最強大之人,可后來他嫉妒成恨,因為沒有當上族長而離開。至于他為何在冰原上留下足印,這個就值得推敲了?!壁w玉清沉思了一下,眼神奇異的看著天麟,輕聲道:“知者承擔,你明白這話的意思嗎?”天麟臉色一變,驚訝道:“你是說這事將來會應在我的身上?”趙玉清神色復雜,緩緩抬頭看著夜空,低吟道:“新月的命運我能看到一點,但你的命運我卻看不穿。算了,你去吧,屬于你的東西,誰也無法改變?!碧祺氩簧趺靼?,但卻知道他不會多講,當下揮手道別轉身離開?;氐教炫蹇棄舳磿r,蝶夢早已在那里等待。見了面,蝶夢看了天麟一眼,見他身受內傷,臉色并不驚訝,仿佛事前就知道一樣。天麟覺得奇怪,問道:“娘,你怎么不問一問我,這一身的傷是怎么來的?”蝶夢淡然道:“你今天三次施展我明令禁止的法訣,且氣息變化極大,那就足以說明一切了?!碧祺肽樕蛔?,詫異道:“娘都知道了?那你怎么不來救我啊?!钡麎艨粗?,神色奇異的道:“有些時候,生死的考驗對你是一種訓練。你要想名揚天下,就必須要有常人所沒有的經歷,吃別人所不能吃的苦?!笨酀恍?,天麟道:“是,孩兒知道了?!闭f話間,已經來到天麟所住的石洞。
管家婆免費期期精準大全,而這套攻防體系的基礎,卻是他們郝家發明的,老天!這一下郝家可發達了,冥王竟然都看重了他們郝家的功法理念,這……要知道,對于凡人來說,生命只有區區百年而已,可是冥王卻沒有這個問題,要活多久活多久,就算進步再怎么慢,也終究有修成的一天,所以冥王根本不會考慮時間的問題,既然要創,就必然是終極的完美武學!驚喜間,冥右興奮的道:“回稟冥王,推論是有的,易筋經和洗髓經雖然是兩本書,但是其實湊在一起,才是一套完整的內功心法,以它們為基礎,對身體進行無限次的伐筋洗髓,增強肉體的能量和強度,同時為肢刃提供強大的內力,根據計算,如果以易筋和洗髓兩大神功做融合內功的話,無限的內力,足可以讓肢刃的強度遍布全身,絕不會有內力的顧慮!”不過……說到這里,冥右微微皺了皺眉頭,低沉的道:“根據郝家歷史記載,郝家最賦天才的那一代家主說過,肢刃目前都是鋼性功法,所謂鋼久必折,所以如果能融合柔性的太極,以及乾坤大挪移,移花接玉三大終極功防體系,必將創造出完美的武學!”我靠!聽了冥右的話,王冥駭然張大了嘴巴,易筋洗髓經,金鐘罩,鐵布衫,金剛不壞,太極原理,乾坤大挪移,移花接玉,這些名字,除了金鐘罩和鐵布衫外,其他的都是名震天下的,隨便拿出一本,只要練個差不多,都可以橫行天下,現在把這些家伙湊在一起,那……思索間,王冥不由夢幻般的笑了起來,可是很快,王冥便苦澀的笑了起來,想法雖然好,但是你讓他去哪弄這些傳說中的秘籍??!都已經是21世紀了,先不說這些東西是否真的存在,就算真的存在,現在還能找到嗎?第四百九十七章古武整理郝家祖宅內:我靠!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網站,以及網頁上那一句句玄奧難測的語句,王冥徹底的無語了,網絡時代,是一個知識大爆炸的時代,就他媽的連易筋經,洗隋經都可以找到,這算什么!又是圖又是口訣的,這……嘿嘿……看著王冥呆愣的表情,冥左笑著道:“冥王陛下,這些都是根據口述記錄下來的,有很多錯誤,可以說是殘本,可以看看,但是卻不能修煉,就算你修了,也修不出什么氣來,萬一要是修出來了,那肯定也得走火入魔!”說到這里,冥右將手中一只古樸的木箱放到了王冥面前的桌子上,恭敬的道:“冥王陛下,雖然歷代家主都沒有實現這個目標,但是為了為后人創造出實現這個目標的機會,所以剛才我們所說的七大功法,郝家歷代家主都已經收集到了!”??!聽了冥右的話,王冥不由狂喜,看了看冥右,又看了看桌上的木箱子,王冥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不過稍微一想,王冥也就釋然了,既然郝家的肢刃如此的犀利,在古武時代的地位那么高,而且高手倍出,只要他們想做,就肯定有機會做到!王冥接觸郝家,是從雪嫣的爸爸,也就是雪天放的醫院火災事件開始的,郝家的作風就是這樣,為了達到目的,就算犧牲整個世界的人都在所不惜,在郝家的眼里,振興郝家,是唯一的目標,為了這一個目標,其他的一切都只是工具而已!以郝家的武學,加上這種因孫的行事手段和態度,還真沒有什么是他們做不到的。思索間,王冥輕輕打開了木箱,下一刻……八本線裝書籍,出現在王冥的面前(易筋洗髓經雖然合為一套內功,但是卻是分成兩本的),看著八本秘籍,王冥知道,這八本秘籍,不知道聚集著多少的怨魂,這八本密集隨便一本,都染滿了鮮血!啪嗒!輕輕合上了木箱,微微一拍之間,整個木箱瞬間消失在桌面,不用懷疑,它已經被王冥收進了只有他才有權利進出的冥界保險庫內了,那里是王冥存放貴重物品的地方,就連死神和睡神,都不沒有能力進入!微微松了口氣,王冥贊賞的看了冥左和冥右一眼,思索了一陣后,王冥斷然道:“好吧,這一次,你們倆可是立了大功了,作為獎勵,從現在起,整個人間界所有的人類居住區,都將由你們兩人統帥,當然……我指的是黑道!”吸!聽到王冥的話,冥左和冥右不由渾身劇烈的顫抖了起來,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冥右顫抖著道:“冥……冥王陛下,請您說明白些,我沒大聽明白!”哎……苦笑著搖了搖頭,王冥陰森的道:“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我話里的意思,整個人間界的黑道,就交給你們了!”這個……聽了王冥的話,冥左和冥右不由的相視苦笑,隨后……冥左無奈的道:“冥王陛下,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們到底該怎么做呢?該先從哪里發展?什么地方是我們暫時不可以涉足的?還有……”恩?聽了冥左的話,王冥猛的皺起了眉頭,不悅的道:“你們兩個真該好好去讀讀書了,我都說了,人間界的黑道,就交給你們了,誰管你們從哪發展?誰管你們能去哪不能去哪?如果有限制的話,那還叫交給你們了嗎?”??!聽到王冥的話,冥左冥右兩兄弟不由劇烈的顫抖了起來,結巴的道:“冥王陛下,您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任意的去發展?”恩……肯定的點了點頭,王冥斷然道:“就是這意思了,你們盡管放手去做就是了,給我好好干,弄出點樣子來,反正你們也死不掉,就算教皇親臨,也只能毀滅你們的肉體而已,想要毀滅你們的靈魂,只有我冥王才有這個能力!”天……天??!聽到王冥的話,冥左和冥右已經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了,只要冥王授權,這天下間,還真沒什么能嚇住他們的,正如王冥所說,最多就是肉身毀滅而已,只要有冥王在,恢復個肉身,只要一句話下去就可以了。以冥界現在的實力,王冥甚至根本不用親自出手!就算兩兄弟一天死上百十次,也可以重新活上百十次,哎……這就是亡靈一族的威力所在啊,他們已經是死人了,難道你還能讓死人再死一次不成?這個世界上,只有冥王才擁有將靈魂化為空冥的能力!看著兩個家伙興奮的表情,王冥不由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的一句話,就讓冥左和冥右成為了比帝王還尊貴的存在,整個人間界的黑道啊,那可是遍布世界的每一個國家,甚至是每一個角落,其勢力之大,簡直不可想象!基本上,這已經是一個人,能夠在人間界達到的權利顛峰了,唯一能比擬的,就是白道的世界統一后的世界之主了,只不過……這種情況不太可能出現,而且這樣愚蠢的事,王冥才不會去做呢,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難??!揮退了冥左和冥右后,王冥離開了靠費館,朝學校的方向走去,自從那天看過了鐵錚和華騰的較量后,王冥便意識到自己終于摸到了一點門路了,古武也許是他增強肉體能量的捷徑!當然,雖然找到了古武這條捷徑,但是這并不意味著王冥要放棄另外一條捷徑,也就是現在正在學的生物學,眾所周知,想要練好功夫,尤其是內功,就一定要對人體特別的了解,人體的經絡,筋脈,氣血走向,流通途徑,以及人體的穴位……需要了解的東西太多了,從這方面來說,古人的成就,畢竟不如現代的科學??!王冥沒有直接去學校內的圖書館,既然來到了國家的首都,那自然要去全國最大,藏書最全,最豐富的首都圖書館了,王冥相信,在那里他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書籍!本來……這樣級別的圖書館,普通人只可以在普通區看書,可是王冥是誰?只要他想,什么事他做不到?如果愿意,他甚至可以找總理和主席幫忙!只要他愿意,只要圖書館內有的,他絕對都可以看到!躺在宿舍的床上,王冥拿出了手機,快速的撥打著一個號碼,為了不引人注意,王冥自然不能自己去首都圖書館找書,只能讓六令主安排下去,每天他會將自己所要的書通知過去,然后他就在宿舍等著看就好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王冥暫且沒有研究古武,以及古武的融合,在完全了解人體之前,王冥不打算修煉古武,所謂一心不可二用,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里,王冥將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對人體的研究上!憑借著冥眼的拷貝能力,以及上千的夸張智力,王冥貪婪的吸收著生物肌體學方面的知識,每天,六令主都會派人送來大量的書籍,有很多書籍都是無價的孤本,不過王冥可不在乎這些,他只想更仔細,更徹底的了解人體,只有完全掌握了人體的一切奧秘,才可以結合著科學的知識,去理解內功以及其他功法的奧秘!知識的重要性,是不容質疑的,目前而言,王冥學了物理和生物,對于王冥來說,技的運用,需要靠物理學來解釋,而內力的運用,就必須靠生物學來解釋了,只不知道,王冥的推論會是正確的嗎?第四百九十八章血域域主人體肌體學,在一般人看來是很簡單的,但是事實上,其復雜的程度,絕對不在任何一門學科之下,甚至有可能,還是最難的一門學科!以人體穴位而言,人體周身約有52個單穴,300個雙穴、50個經外奇穴,共720個穴位。有108個要害穴,其中有72個穴一般點擊不至于致命,其余36個穴是致命穴,俗稱死穴,720處穴道,每一處都有各自的用途,甚至是一個穴道,按照點擊的力度不同,都會產生不同的效果。不說別的,單就把720處穴道給整明白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一處穴道,都可以整理出厚厚的一本相關資料,而這些,只不過是生物肌體學這座大冰山的小小一角而已。翻閱了大量書籍后,除了穴道外,王冥還注意到了經絡,經絡原本來自中醫學,中醫學中人是大自然的化身,大自然是大宇宙,人就是小宇宙,地面上有江河、湖海,地面上的江河、湖海、水的流暢,使整個環境保證了穩定,人體也應當有像地面上江河、湖海一樣的氣血流通的通道,這種通道中醫就叫做經和絡,縱行叫經,橫行的叫絡。人體經絡流暢,也就保證了人體健康。從中醫角度來說,人體常用的針灸的經絡有十二正經,再加上任脈和都脈,一共14節,經絡的功能為行血氣、營陰陽、處百病、決死生。不要以為經脈似乎只有14條,好象很少的樣子,事實上,這14道經絡,只是主干線而已,論起復雜程度,經絡只在穴道之上,穴只是經脈靠近體表的末端而已,有一穴,則必有一經,但是有一經,卻未必有一穴,大部分的經絡末端,都是深藏在身體之內的,浮與體表的,不過十之一二而已。除了穴道和經絡外,更復雜的學問還有肉體,筋絡,血脈,淋巴,垂體,腺體……其復雜程度,比之任何一種機械,都要精密上千萬倍!當然,王冥也沒有試圖去全面的了解,畢竟……現代的生物,也只研究透了表層那么一點點而已,就算王冥想學,也沒處可學??!所以,王冥除了穴道和經絡外,又研究了肌肉,筋絡,以及血脈,至于淋巴,垂體,腺體,則更多是了解,畢竟……相關的知識并不是太多,暫時是無法深入了解的。一連閉關苦學了一個星期,終于……王冥不得不進入冥界了,離開了這么久,也不知道冥界發展的如何了,要知道,冥界現在可是有百萬的玩家啊,雖然基本不會發生意外,但是王冥卻絕對不敢大意。整個冥界可謂是一團混亂,睡神已經進入冥想狀態,全力探測第二塊舊冥界殘片,而死神則忙碌著收集死靈,來維持冥界的日常消耗,三大巨頭則已經被派去了古戰場,所以整個冥界中,根本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沒有了主事的人,就失去了秩序,所有的玩家完全的自由了,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到處可見隨意攻擊他人的事情,尤其是以那些剛剛換裝了黝黑的迷失骸骨的家伙,仗著身體比別人堅硬,更是肆無忌憚的殺戮,而被殺者自然也不會甘心,拼死反抗??粗そ鐑葢饒鲆话愕募妬y場面,王冥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陰笑了起來,在這里……人的負面情緒被最大化,一旦殺戮開始,恐怕所有人都不能停止下來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引導,將殺戮的目標,引導到敵人的身上!如果這真的是一款游戲的話,如此暴虐的殺戮,肯定會造成大多數玩家的流失,可惜的是,這其實并不是游戲,而是無比真實的現實,在所有人進入這個游戲的時候,便已經被睡神催眠了,除非解除催眠狀態,不然的話,沒有人可以抵擋住冥界的召喚的!嘶……正思索間,一道詭異的聲響,在王冥的身邊響了起來,愕然轉頭看去時,只見一道漆黑的霧氣,迅速的在王冥的身邊凝聚著。不一會,一道半透明的灰色霧影,出現在王冥的面前,與此同時,地獄界主,恐懼之王的聲音響了起來:“冥王陛下,我的18層地獄已經在死神的幫助下草建了,你看……你是不是親自過來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哦?猶豫了一下,橫了依然混戰成一團的玩家后,王冥身影微微一閃間,直接出現在地獄的門口,與此同時,地獄之門,從內部緩緩的開啟!“哎呀!冥王老大……你最近跑哪去了!我可算把你盼來了!”剛一進門,恐懼之王的大嗓門便響了起來。微微一笑間,王冥隨口硬度了幾句,隨后疑惑的道:“好了,咱們閑話少說,你這么著急叫我來,到底有什么事?”嘿嘿……得意的一笑,恐懼之王微微一揮手間,一排紅色的,只有黃豆大小的紅色光團,出現在王冥的面前,仔細數了數,一共是十八顆紅色光團!愕然的看著這一排光團,王冥不由的疑惑了起來,這算是什么?變戲法嗎?這也太低級了吧!如果不是變戲法的話,那是……正在王冥思索間,地獄界主嘿嘿笑道:“冥王老大,這十八道光團,就是十八層地獄的各層域主了!”恩?不解的看著恐懼之王,王冥疑惑的道:“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你現在就可以完成十八層地獄了?不是要很久的嗎?”聽到王冥的話,地獄界主微微點了點頭道:“本來是這樣沒錯,可是上次我和艾雅格斯那家伙討論了一下,在他看來,與其一層層建,還不如同時建十八層,然后不斷擴充!”說到這里,地獄界主指了指十八道紅色光團道:“這樣一來,雖然每層地獄的面積,現在只有不到十平米,而且每層的域主也無比的孱弱,但是這樣以后就剩事了,只要不斷的提供怨魂,地獄自然會越闊越大!”了然的點了點頭,王冥明白了地獄界主的意思,本來,地獄是一層層建的,一層就有幾百萬平米,修好一層后,再修下一層,這樣一來,想修到十八層,需要的能量簡直無法估算!可是現在,在諸葛先生的建議下,同時建起了十八層,雖然每層面積只有十幾平,但是功能是健全的,只是威力不太大而已,這十八個域主的能力,也無比的低下,但是地獄畢竟是完整的建立起來了,以后只要提供怨氣,自然就會成長擴大,地獄界主要做的,也只是不斷矯正和完善地獄系統了!思索間,王冥微微點了點頭道:“好吧,你直接說吧,你這次找我來,到底想要我幫你做什么?”嘿嘿……聽了王冥的話,地獄界主笑著道:“這十八域主,其實只是由怨氣形成的靈團而已,不具備任何的智慧和意識,只知道憑借本能去殺戮,所以……尋常人是指揮不了的,因為他們根本不分主人和敵人,由怨氣構成的它們,只知道消滅眼前所見到的一切生物而已!”說到這里,地獄界主猛的揚起手,阻止了王冥的追問,同時快速道:“只有擁有神格的存在,才可以壓制他們,讓他們臣服,而你也知道,死神和睡神都太忙了,所以我只能求你了!”第四百九十九章破爛骷髏咔啦……咔啦……咔啦……看著在面前來回晃動著的十八只殘破的骷髏,王冥不由的苦笑了起來,恐懼之王以王冥最清閑為理由,硬是將血獄十八獄主交給王冥來鍛煉,如果光是這樣也還罷了,最讓王冥感到無奈的是,這血獄十八獄主的名號雖然看起來挺牛B的,但是事實上,當王冥將十八獄主灌注到骷髏中時才發現,這十八個家伙,竟然孱弱到只能駕御最最破爛的骸骨!要知道,一般的死靈,是要吸收100個同類后,才可以控制一只普通骷髏的,可是和一般的死靈不同,血獄十八獄主不是死靈,而是怨靈,本身沒有吞噬的能力,只能吸收怨氣,來增強自己的戰斗能力,就目前而言,只能暫且控制著最破爛的骷髏骸骨了。哎……看著十八個渾身布滿裂縫,肋骨斷的只剩半截的骷髏,王冥懷疑這些家伙到底能不能戰斗,就算人家不還手,任由他們去砍,恐怕別人還沒事,他們自己倒先把自己震成個粉碎性骨折!咔咔咔……正思索間,猛然間……一只小白骷髏,慢慢的從地面上立了起來,見到這一幕,十八個殘破的骷髏,猛的一涌而上,揮舞著手中隨時都有可能斷折的骨刀,瘋狂的朝那只小白骷髏攻擊著。見到這一幕,王冥猛然坐直了身體,臉上露出了驚駭的神色,雖然……這些家伙的攻擊異常的孱弱,防御更是弱到不象話,但是他們的戰斗意志,卻是王冥前所未見的!十八個骷髏,是無法同時攻擊一只骷髏的,能夠近身的,只有七八只骷髏而已,如果換了是其他的骷髏,既然不能近身,那就只能站著等,等身前的骷髏被消滅了,再前進!可是血獄十八獄主不同,看到自己被同伴擋住了,一個個急的滿場亂轉,看那焦急的樣子,就好象一個一百年沒上過女人的色鬼見到一個裸體美女,就好象一個馬上就要餓死的人,忽然見到一只烤雞一樣!饑渴,無比的饑渴,那種狀態,即便是王冥都感到恐懼!王冥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十八獄主的戰意,就好想那只小白是他們不共帶天的仇人一樣,就算打不過,也要沖上去咬兩口!輕輕擦了擦額頭上驚出的汗水,王冥驚駭的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有些顫抖,如此滔天的殺意,是王冥不曾想過的,果然不虧是十八獄主??!所謂的十八獄主,他們是由每一層地獄的所有冤魂的管理者,聚集了該層所有冤魂的怨氣與一體而形成的怨靈,由于沒有意識,所以他們本能的仇視一切生物,將一切生物都當成是迫害自己的人!血獄獄主的殘忍,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殺死敵人只是一個開始,無邊的怨氣,會讓他們將敵人一寸寸的咬碎,撕爛,凝聚著地獄中永遠遭受懲罰的死靈怨氣,血獄獄主,是世界上最殘忍,最瘋狂的戰士!不過,盡管如此,可是……現在的血獄獄主,還是太孱弱了,八之骷髏圍攻一個小白,卻足足砍了一分鐘才放倒一個,這還是小白沒還手,王冥相信,只要小白隨便的還上一下,必然可以擊斃一個血獄獄主!嘩啦……嘩啦……正思索間,又是兩聲輕響間,王冥面前的骨海中,再次立起了兩只被凈化了的小白骷髏,這一次,所有的獄主都找到了攻擊的位置,18只骷髏分成了兩組,每九之骷髏圍攻一只小白!呵呵……苦笑著搖了搖頭,王冥還是第一次見到小白竟然如此的尖挺,要知道……就算是剛進入冥界的新人,砍倒一個小白也不超過三下??!看著所有的獄主瘋狂的攻擊著兩只小白,王冥不由微微笑了笑,微微一招手間,冥左冥右兩兄弟交給他的木箱子,出現在王冥的手中。經過一個周的研究,王冥利用冥眼的拷貝功能,已經了解了穴道和經絡,基本上,只要一閉上眼睛,人體的每一道經絡,每一個穴道,都清晰的浮現在腦海里,形成一個虛擬的人形影象,懸浮在半空中,所以此時此刻,王冥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了,該是時候了解一下易筋經和洗髓經了,雖然現在不練,但是要了解一下原理,以便與對照著書本上的知識進行查閱!先是花費了幾個小時,將八本書里的內容拷貝進腦海里,隨后……王冥拿起了易筋經,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了起來,雖然已經可以背誦了,但是所謂一心不可二用,總不能一邊回想一邊思考吧!為了便與思考,還是看書比較合理。呼……當血獄十八獄主終于砍倒了第一百個骷髏的時候,王冥微微呼出一口氣,抬頭看了看散落在廣場上的十八個骷髏后,直接命令他們回到地獄之內,由于他們是沒有意識的,所以除非王冥帶領,不然是不可以讓他們留在冥界的!回到現實中,王冥躺在宿舍的床上,陷入了沉思中,所謂的易筋經,洗髓經,正如冥左和冥右所說的那樣,其實是二者合一才算一門內功的,單一的拿出來雖然也很強橫,但是終究是不完善。易筋經,切實就是講究對筋肉的鍛煉,至于血管,淋巴,腺體,垂體……其實都是包含在筋肉之內的,都屬于筋肉的范疇!至于為什么叫易筋經,而不叫易肉經,一來是因為好聽,不然的話,易肉不成了賣肉了?而和賣肉相關的,無論是屠夫還是妓女,在古代都不是什么高尚的存在,所以易肉經是不可能取的,只能名為易筋!另一方面,古人認為,人有力量,是因為筋絡強壯,所謂是寧肯少長肉,瘦也得先長筋,由此可見,古人對生物肌體學的研究上,是存在一定的誤區的,以筋為主,所以以易筋為名!人體除了血肉之外,再就是骨骼了,至于毛發什么的,和尚哪來的毛發?所以不予考慮,如果說,易筋經是鍛煉筋肉的話,那么洗髓經,顧名思義,當然就是鍛煉骨骼的了,髓就是骨髓的髓!空有強壯的肉體,如果骨骼脆弱的話,照樣成不了高手,肉體是緩沖,骨骼才是防御的關鍵啊,人的胸膛為什么防御高,肚子為什么不經打?正是骨骼分布不同造成的。當然,千萬千萬不要把易筋經和洗髓經當成是什么體操了,事實上……兩者都完全是真氣的應用,無論是易筋還是洗髓,都是利用真氣來進行的,易筋洗髓經的真氣,從頭到腳一遍遍的沖刷,驅除體內的雜質,同時增強肌肉和骨骼的密度,強度,硬度,韌性……提升人體幾乎所有的素質!可以說,易筋洗髓經,并不是爆發力最強的,也不是速度最快的,更不是防御最高的真氣,但是毫無疑問,從肌膚一直開發到了骨髓,易筋洗隋經的真氣量,絕對是遠在任何內功之上的,醇厚綿長,這就是它的特點??梢哉f,無論是易筋還是洗髓,隨便拿出來一本進行修煉,都可以修煉出不低與任何一門內功的真氣量,要知道,易筋本身就已經是天下最純厚的內功了,現在兩者完美的結合在一起,更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事,毫不夸張的說,單比真氣的量,易筋洗髓經絕對幾倍與任何內功!古老傳送,易筋洗髓經練至極限處,內力永不枯竭,雖然這只是夸張的說法,但是既然能獲得這樣的美譽,已經可以想象出他的威力了!第五百章易筋洗髓人體全身的肌肉共有639塊。約由60億條肌纖維組成,其中最長的肌纖維達60厘米,最短的僅有1毫米左右。大塊肌肉有2000克重,小塊的肌肉僅有幾克。一般人的肌肉占體重的百分之35-45。肌肉內毛細血管的總長度可達10萬公里,可繞地球兩圈半。人類全身上下,最強韌有力的肌肉,是舌頭!人體共有206塊骨頭。其中,有顱骨29塊、軀干骨51塊、四股骨126塊。由于骨在人體各部位的位置不同,功能各異,所以,它們的形狀也多種多樣,分別被稱為長骨、短骨、扁骨和不規則骨?;旧?,所謂的易筋洗髓兩大神經,就是需要修煉這兩個方面了,其復雜的程度,又遠在所謂的經脈和穴道之上了,不過……如果不細分的話,一切倒沒有什么問題。就目前而言,王冥放棄了對那60億條肌肉纖維,以及總長度達到10萬公里,足可繞地球兩圈半的血管的研究,只著重藥酒人體所有的639塊肌肉,以及206塊骨骼,將科學的研究,結合著易筋洗髓經,不斷的總結著,計算著……以639塊肌肉而言,每一塊肌肉,都有著不同的作用,每一塊肌肉都可以發出不同方向的力,所有的肌肉結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決定著一個人的平衡能力,運動能量,移動能力,爆發力……由于顯微鏡的發明,以及人體解刨的研究,人體就肌肉而言,已經沒什么秘密可言了,與之與易筋經相對照,絲絲脈絡嚴絲合縫,沒有出現一點點偏差!手里拿著筆,王冥快速的計算和研究著每一條經脈的位置,以及經脈與路經肌肉之間的關系,血液流向,相互之間的影響,很快……王冥便驚駭的發現,易筋經竟然從頭到腳,照顧到了每一塊肌肉的存在,只不過……以前只是籠統的沖刷式,而現在,由于王冥對人體構造的了解,自然會改為針對性的凝聚沖擊!所謂的易筋經,其實就是打開位與頭頂的百會穴,上引天地靈氣,灌頂而入,從頭頂開始,淋浴般的沖刷而下,周游所有的經脈,天地靈氣鍛煉和沖刷著經脈周圍的血肉,以天地的靈氣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脫胎!隨后……作用完畢后的天地靈氣,會順著會陰穴,直接與地脈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大的,完整的周天!如果天地靈低是可見的話,那么基本上,整個人體就象是地球,而所謂的天地靈氣,就象是地球的磁場一般,不斷的回旋著,不斷的沖刷著!至于所謂的內力,其實就是殘留與人體經脈內的天地靈氣,一旦與肉體結合的話,那么就會隨著個體的不同,而轉化成各屬性能量!要知道,天地靈氣,是不分屬性的,因為他是什么屬性都包括的,地,水,火,風,光,暗,冥,全部包含,一旦與肉體結合,才會顯現出不同的屬性狀態,發揮出不同的效果,基本上,每一個屬性者,都只可以發揮出七系屬性中,一種屬性的威力!可是,人類的智慧是無限的,古老的人類,發明了氣功,發明了內力真氣,其實……所謂的內力,所謂的真氣,就是將天地的靈氣封存在身體內長達十幾萬公里,足以繞地球兩圈半的血脈內,不讓其與肉體結合,就象人吸進肺里的空氣一般,存放在那里!基本上,所謂的內功,就是將天地靈氣封閉在血脈之內的辦法,所謂的內力,就是身體血脈內封存的靈力,所謂的運氣,就是將這些封存的靈力運轉起來,所謂的發氣,就是將封存的靈力發泄出去!最基本的內功,只是簡單的封存而已,隨著境界的提升,身體內的所有經脈慢慢被沖塞滿,然后就是無限的壓縮,氣態,霧態(我知道沒有霧態這一說,這里指的是氣體中夾雜著小液滴的形態),液,半固態(我知道沒半固態,這里指非常濃酬的狀態)固態!當內力壓縮到固態的時候,基本就已經到達極限了,一旦將體內的固態內力完全引爆,據說就可以瞬間破碎虛空,破空而去,當然,這句話的真實性,是無法得到驗證的,因為到達了這個境界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間了。易筋經之所以列為千古第一內功,首先在于他的脫胎功能,隨著靈力的沖刷,人類的肌體將保持著兒童的狀態,進步神速,而且……肉體的強度和韌性,近乎無限的提升,其運做方式,與人體同步!眾所周知,人吃食物,經過胃腸消化后,養分進入血管,隨著血液流轉,逐漸被血管周圍的肌肉和內臟吸收!而易筋經的靈力也是這樣,大量的靈七隨著血脈流轉,逐漸被周圍的肌肉和內臟吸收,不斷的增強肉體的強度和韌性,不管是肉體的力量,防御,都大幅度的提升,而且最重要的是,由于一直保持童體狀態,所以進步速度之快,遠超普通人幾十倍之多。最后,最重要的是,一般的內功,只照顧到幾一條經脈而已,最多也就是幾條,以九陽神功為例,走的是
里。然而念及之前的賭約,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遵守之前的承諾,答應從今以后聽我號令,我就饒你一命。你可愿意?”影魔掙扎了許久,最終都擺脫不了死亡的陰影,這讓他心知頹廢,再無之前的傲氣。這時,天麟突然提出這個建議,雖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影魔卻不得不慎重考慮,因為這是他最后的機會。想到之前的情形,影魔明白天麟確實有毀滅自己的能力,他能給自己一個選擇,無非也是看中自己的實力。想到形神俱滅,影魔多少有些顧忌,經過再三思量,最終選擇了妥協?!昂?,我認輸,并遵照約定,從今以后聽你號令?!碧祺肼勓缘灰恍?,問道:“若然違背,如何處置?”影魔道:“若然違背,必不得好死?!碧祺胂肓讼?,收回了吞天噬地萬滅玄煞,影魔頓時恢復了自由之身??粗祺?,影魔眼神怪異,問道:“你如此輕易放了我,就不怕我反悔?”天麟笑道:“你若反復無常,我就殺掉你,因為那樣的人不值得我信任,我絕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你要好好想清楚,好好珍惜這唯一的機會?!庇澳Ш叩溃骸澳憧謬樜??”天麟搖頭道:“我只是告訴你,我行事的原則,你最好牢記?!痹挭q在耳,天麟身上氣勢徒增,一股皇者霸氣瞬間彌漫,震得影魔猛然一顫,搖晃著朝后退去,眼神中充滿了驚奇。奇異一笑,天麟身上的皇者之氣瞬間消失,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一夕如夢帶著摩耶來到天麟身側,瞟了影魔一眼,輕聲道:“天麟,你打算如何安置他呢?”天麟道:“目前影魔元神大傷,暫且在此療傷,我們返回之時再來帶他離開?!庇澳柕溃骸澳愫螘r返回?”天麟沉吟道:“快則一日,遲則兩日?!庇澳С了剂似?,輕聲道:“好,我在這里等你。若三日之內你都不曾出現,我們之間的賭約就算作廢?!碧祺胄Φ溃骸翱梢?,你就等我三日,看我能否返回這里?!庇澳勓陨袂楣之?,遲疑了片刻,問道:“你們為何來此?”天麟看了一夕如夢一眼,淡然道:“她中了陰陽花的毒,我們是來尋找無憂草的?!庇澳а凵裎⒆?,看了一夕如夢一眼,遲疑道:“陰陽花生長在絕命峰上,存活的幾率極其微小,幾乎瀕臨絕跡。要達到絕命峰只有兩種途徑,一是你們走的這個方向,穿越無聲水域達到絕命峰。二是從東面進入,穿過魔鬼森林到達絕命峰。就我多年了解的情況,從無任何人穿過這叢林沼澤,因而那陰陽花應該是從東面的魔鬼森林流出?!碧祺氲溃骸笆┒局顺鲎晕迳煊?,算來正好就是從魔云大沼澤的東面進入?!庇澳У溃骸瓣庩柣ǖ亩竞芷嫣?,無憂草的存在只是一個傳說?!币幌θ鐗糇穯柕溃骸斑B你也不清楚無憂草是否存在嗎?”影魔遲疑了一下,搖頭道:“據我所知,無憂草確實有,但卻從無任何人見過。并且……”見影魔突然停下,天麟問道:“并且什么?”影魔古怪一笑,丑惡的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神色,語氣略顯輕柔的道:“無憂草不一定能解陰陽花的毒?!币幌θ鐗羯眢w一顫,滿臉失落。天麟眼神微動,問道:“影魔,你既知道陰陽花出自絕命峰,那你可知道有什么辦法解除這種毒?”影魔道:“陰陽花的毒其實很好解,只要陰陽交合就行了,并非什么奇毒,犯不著冒險來此?!碧祺霃碗s一笑,問道:“除了陰陽交合外,可還有別的解毒之法?”影魔聞言有些意外,不解的看著天麟與一夕如夢,質疑道:“最簡單的方法你們不用,干嘛非要舍近求遠?”一夕如夢臉色微紅,低頭沉默。天麟道:“這個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訴我,你所了解的情況就行了?!钡谝话俣哒聠栃臒o悔影魔滿心疑惑,但卻并不多說,回答道:“我知道的就這個,至于無憂草,到底能不能解陰陽花的毒,我也不清楚?!碧祺胗行┦?,看了一夕如夢一眼,柔聲道:“不要氣餒,先找到無憂草再說?!币幌θ鐗羯袂榈吐?,看了天麟一眼,勉強笑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碧祺腩h首道:“是啊,該上路了?!迸ゎ^,天麟對影魔道:“你就先在此好好療傷,我兩日之內一定返回?!庇澳У溃骸胺判?,我說了等你三日就絕不會離開,我預祝你們一路順風?!碧祺胄Φ溃骸斑@樣的祝福對你來說,可是十分難得,我怎能讓你失望呢?”大笑聲中,天麟拉起一夕如夢的小手,道別了影魔,朝著無聲水域所在的方向飛去,繼續著他們的旅途。穿過了叢林沼澤,天麟與一夕如夢很快就來到無聲水域,眼前的景色讓他們頗感詫異。原本,就天麟與一夕如夢猜測,無聲水域應該是一處陰森死寂之地,可實際上無聲水域的景色卻相當的美,給人一種如臨仙境的感覺。立身半空,天麟拉著一夕如夢的手,兩人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掛滿了驚奇。這是一個很大的湖泊,無風無浪,掌平如鏡,湖水碧綠清澈,宛如一塊藍玉。在湖泊對岸,有一座陡峭的山峰,形狀類似于一把尖刀,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這山峰自湖中拔地而起,十分怪異,山腰處迷霧成云,淹沒了峰頂的景致??粗@一切,天麟感嘆道:“若非知道這是魔云大沼澤,只怕誰也不會相信眼前的一切?!币幌θ鐗艨粗嵌盖偷纳椒?,輕吟道:“那就是絕命峰,傳說中的死地?!碧祺氚櫭嫉溃骸斑@無聲水域看上去極美,若有兇險也必是來自水里,我們大可從上空飛越,那樣即便此地兇險,也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币幌θ鐗魮u頭道:“若然如此,這就不是魔云大沼澤?!碧祺塍@疑道:“聽你這話,似乎對這無聲水域頗為了解,你且說說它的特征?!币幌θ鐗艨粗瞧届o的湖面,輕輕地道:“無聲水域兇險無比,其玄機就在于無聲二字。在這個區域,任何空間之術都無法實施,就連最基本的御劍飛行也不行?!碧祺塍@疑道:“若然這樣,那如何過去?”一夕如夢看了天麟一眼,遲疑道:“從湖面上過去,或者從水里過去。有一點你要牢記,無聲水域不會產生任何聲音。一旦遇上危險,你絕不能依靠聽力來判斷,因為你聽不到任何聲響?!碧祺氤烈鞯溃骸凹热挥羞@個特點,那水中的異物豈不也很難發現我們的存在?!币幌θ鐗糨p嘆道:“只要你接觸水面,你就會驚動它們。而我們要向渡湖,就必須借助漂浮物,不然就只能游過去。這兩種方式,無論哪一種,都將驚動它們?!碧祺肼勓韵萑肓顺了?,顯然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粗了嫉奶祺?,一夕如夢眼神奇異,突然問道:“天麟,若然此行你遭遇意外,你會后悔嗎?”天麟聞言奇異一笑,應道:“這話應該問你,你會后悔嗎?”一夕如夢遲疑道:“我不知道,或許會,也或許不會,我在自尊與理智之間徘徊猶豫?!碧祺朊靼走@話的含義,贊許道:“你是藍光圣域的女皇,你的高貴與美麗,源于你的潔身自好。你能為了尊嚴而不惜生命,不向命運低頭,這就是你最值得尊敬,最令人傾佩,最吸引人的原因?!币幌θ鐗艨酀溃骸安槐匕盐艺f得那么神圣,我也是人,也有私心。我只是不想失去我原有的東西,用另一種態度去面對人生?!碧祺胝溃骸拔颐靼啄愕男囊?,所以我陪你來此,希望以最好的方式解除你體內的毒素,化解你心中的那個結?!币幌θ鐗魪碗s一笑,問道:“若然我不是藍光圣域的女皇,沒有那高不可攀的身份,你還會陪我來此嗎?”天麟沉吟道:“說實話,或許會有一些改變,但我還是會來,只為上天賦予你的這份美麗,我想呵護它?!币幌θ鐗暨t疑了一下,低聲問道:“也想得到它?”天麟笑了笑,坦然的道:“是的,我想得到它?!币幌θ鐗舨⒉惑@訝,移目看著遠方,幽幽問道:“天麟,女皇的身份對于男人而言,真的就那么有吸引力嗎?”天麟想了想,回答道:“女皇的身份其實并不十分重要,但放在你身上,就具有了特殊的含義,讓人不由得充滿了占有的欲望。都說得不到的最好,你身為女皇高高在上,你的美麗,你的高貴,你的威嚴就像三道光環,讓人看得見卻摸不著,那種得不到的感覺,最是讓人難忘?!币幌θ鐗羯裆殴?,輕聲自語道:“這種高高在上的女人,男人想得到她的目的或許不是愛,只是想要征服她,以滿足內心的征服欲望。這樣的女人孤芳自賞,不是一生終老,就是一生凄涼?!钡谝话俣苏聼o聲水怪天麟聞言頗感驚訝,認真思索著一夕如夢的話,體會到她內心深處的幽怨與不甘。想了想,天麟安慰道:“世人無數,結局萬千。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際遇,你遇上我就注定此生幸福綿長,不會凄涼?!币幌θ鐗袈淠恍?,眼神復雜的看了天麟一眼,輕吟道:“人生漫長,誰能預料?;蛟S今日我們相遇了,但可能你明日就會離開,人生無常啊?!碧祺敕磫柕溃骸凹热贿@樣,你何必感傷?”一夕如夢幽幽道:“對我而言,時間或許不多了?!碧祺肼勓砸徽?,一把將一夕如夢拉入懷中,雙眼鎖定住她略顯慌亂的眼神,鄭重的道:“不許胡思亂想,有我在你身旁,你就不會有事。你要自信一點,拿出你女皇的氣度與威嚴,勇敢的面對未來?!币幌θ鐗羟文槹l燙,被天麟摟在懷中,彼此身體貼近,一股男人的氣息包裹著她,讓她心跳加快,口干舌燥。這一刻,天麟無形中流露出了皇者的威嚴與霸道,這對一夕如夢而言,就像致命的毒藥,深深的吸引著她,并觸動了體內的陰陽花奇毒,使得她心神蕩漾,身體出現了某種變化。屆時,一夕如夢身體一顫,渾身發軟,眼神驚慌的看著天麟,嬌羞道:“天麟快松手,不要這樣,我體內的毒素開始發作了?!碧祺肼勓杂行┎簧?,輕嘆道:“何苦呢?”一夕如夢臉色通紅,緊咬著雙唇,艱難的道:“快松手,你想讓我恨你一輩子嗎?”天麟聞言一震,立馬清醒,迅速松開一夕如夢,并輸入大量玄寒之氣進入她的體內,為她壓制陰陽花的毒素。得到天麟玄寒之氣的協助,一夕如夢很快平靜下來,眼神略顯幽怨,卻不看他,只是低著頭,幽幽的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該想辦法渡湖了?!碧祺氪藭r已恢復了冷靜,略顯尷尬的道:“對不起,我剛才……”一夕如夢身體微顫,搖頭道:“別說了,剛才……我……不怪你。我們趕路吧?!碧祺肼勓阅樕幌?,笑道:“你真好,這渡湖之事就交給我吧?!闭f話間,天麟留意了一下四周的情況,很快就看中了湖邊的一顆大樹,并揮劍將其斬斷,取了中間的一截,將其拋到湖面上。觀察了半晌,天麟見那截樹干安然無事,這才拉著一夕如夢飄落在樹干之上,驅動著樹干朝湖對面的絕命峰駛去。一入湖中,天麟就發現了異樣,這里果然毫無聲音,就連他開口說話,也聽不到任何聲響。一夕如夢留意著湖面的情況,警惕性很高,在觀察了片刻后,突然發現了狀況,連忙用手拉動天麟,示意他盡早提防。順著一夕如夢所指的方向看去,天麟驚訝的發現,在清澈的湖水中,一頭巨大的水怪正慢慢呈現,身體為深藍色,在水中格外顯眼。目前,那巨大的水怪已發現了天麟與一夕如夢的存在,正迅速朝他們靠近,很快就浮出水面,露出了兇狠可怕的血盆大口,卻沒有任何聲響。見狀,天麟冷冷一笑,手中神劍出鞘,七彩的劍芒破空而下,眨眼就劈在那水怪身上。藍光一閃,水怪口中射出一股光芒,正好迎上了天麟的一劍,當場將天麟的一擊給震偏了。這樣的結果讓天麟有些驚訝,但卻沒時間多想,迅速催動腳下的樹干,在湖面上快速移動,以躲避水怪的襲擊。數次落空,水怪顯然發怒了,巨大的身軀完全浮出水面,對天麟與一夕如夢展開了瘋狂追擊。置身險境,天麟顯得十分冷靜,雖然不能御氣凌空進行躲避,但有樹干棲身,憑借快速的移動來閃躲,也是天麟擅長的拿手好戲。一夕如夢臉色陰沉,不似天麟那般自信,因為她又發現了更大的危機,正朝著自己二人逼近。捏了一下天麟的手掌,一夕如夢示意他關注自己發現的情況。天麟感覺到后迅速扭頭,在一夕如夢的指引下,立馬就發現了第二頭水怪,第三頭水怪,第四頭水怪。這些水怪體型各異,大小不同,浮出水面后就宛若四座大山,包圍在天麟的四方,目標一致鎖定在天麟身上。面對這種情況,天麟臉色陰霾,一邊快速閃避,一邊思索著應對的辦法。這期間,四頭水怪展開了圍堵,利用軀體的龐大,形成了一個封閉的水域,將天麟二人困在其中。覺察到危險,天麟眼神微變,扭頭看了看一夕如夢,發現她眼中滿是擔憂。儒雅一笑,天麟給了一夕如夢一個放心的眼色,隨即蓄勢準備,留意著四周的情況。很快,四頭水怪展開了進攻,因為它們身軀較大,根本無法靠攏,于是各自搶先下手。由于水怪身軀龐大的緣故,彼此間難免會有縫隙,因而天麟的活動區域并未被封死,還有閃避的余地。如此,四頭水怪與天麟之間展開了一場生死追逐,雙方速度驚人,場面驚心動魄。這樣的情況大約持續了片刻,天麟準就備完畢,并施展出冰神訣,以快得驚人的速度將四頭水怪與附近水域冰封。這樣一來,危機解除,可天麟腳下的樹干也一并被封住。對此,天麟毫不在乎,施展出冰移之術,帶著一夕如夢瞬間就到達了絕命峰底部。至此,一夕如夢才從震驚中醒來,眼神古怪的看著天麟,迎來的卻是天麟充滿魅力的笑容。避開天麟的注視,一夕如夢回頭看著無聲水域,只見偌大的湖面已完全冰封,四頭水怪已變成了冰雕,就宛如鬼斧神工。感慨一嘆,一夕如夢輕聲道:“兇險無比的魔云大沼澤讓人望而卻步,可對于你來說卻如履平地,沒有任何難度?!钡谝话俣耪陆^命毒峰天麟笑道:“這魔云大沼澤其實很不簡單,只是我比較特別。加上你的指點,才化險為夷,來到這絕命峰?,F在,我們就開始翻越這座絕命峰,你對它了解嗎?”一夕如夢回過頭,看著高入云霄的絕命峰,臉色奇異的道:“傳說這是一座無法翻越的山峰,被死神所詛咒,遍地毒物,滿山險惡,很難活著走出此峰?!碧祺氚櫭嫉溃骸澳銓λ牧私饩蛢H限于傳說?”一夕如夢輕嘆道:“藍光圣域與黑池玄域曾多次派高手進入魔云大沼澤,最終都是有去無回,很少有人能活著離開之前的叢林沼澤?!碧祺氤烈鞯溃骸叭绱苏f來,這眼前的絕命峰與此后的懸空島,我們對它是一無所知,需要慢慢去探索了?!币幌θ鐗艨酀溃骸斑@是魔云大沼澤最神秘的內部區域,從來沒有任何文字記錄?!碧祺胄Φ溃骸叭绱?,就讓我們抓緊時間,好好探索一番。走吧?!币娞祺胍荒樧孕?,一夕如夢心情稍好,頷首道:“走吧,希望接下來我們能順利過關?!庇捎跁r間緊要,天麟與一夕如夢沒有多呆,開始對眼前的絕命峰展開了大致的觀察。就天麟所見,這絕命峰遠看甚高,半山云霧繚繞。近看此峰甚大,遠遠超出了之前的想象,就宛如一座巨峰,給人一種高不可攀,難以翻越之感。此外,絕命峰的植被分布也很有特點,以半山腰的云霧為分界點,下面共有三個不同的植被帶,由下而上分別是灌木林、針葉林、苔原,彼此區域明顯。了解了大致的情況,天麟道:“走吧,邊走邊看,抓緊時間?!币幌θ鐗魶]有說話,仍由天麟牽著自己的手,從無聲水域岸邊朝著絕命峰的主峰前進。因為不了解此地的具體情況,有何兇險,天麟理智的選擇了林中穿行,帶著一夕如夢小心前進。起初,兩人穿梭于茂密的灌木林中,宛如兩只飛蛾,毫不起眼。后來,隨著一步步深入,天麟與一夕如夢慢慢感受到了這里的可怕,對于這偌大的灌木林有些就后怕。就天麟與一夕如夢所見,這灌木林中陰暗潮濕,隱藏著無數毒物,包括毒蛇、毒蝎、蜈蚣、毒蜂,以及許多不知名的大小毒物,隨時隨地都會出現在兩人的身邊。僅僅這些毒物,天麟自然還看不上眼??蛇@灌木林中除了萬千毒物之外,那些看似高大的樹木,隱藏其中的兇禽,躲于暗處的巨獸,也前仆后繼不知疲倦,使得天麟窮于應付,找不出絲毫休息的時間。面對這種永無止境的攻擊與糾纏,天麟很是無奈,雖有一身本領,卻也無法把這林中的生靈殺光,只得被迫硬闖,一邊前進,一邊應對隨時出現的危險。一夕如夢臉色駭然,手中綠葉劍不停揮斬,全力協助天麟,可效果并不明顯。面對殺之不盡的毒物,一夕如夢有些氣短,幾乎想要放棄反抗,好在天麟一直在鼓舞她,并分擔了絕大部分的壓力,這才使得她堅持下來。時間,在廝殺中糾纏。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天麟終于帶著一夕如夢闖出了灌木林,來到了絕命峰的山腰下,到達了針葉林地帶。此時,一夕如夢臉色蒼白,體力基本耗盡,全靠天麟扶著她。天麟的狀況相對較好,但也耗費了大量元氣,此時正施展邪皇訣,融合體內混雜的真元,以恢復元氣??纯刺焐?,一夕如夢苦笑道:“這一次耗費了不少時間?”天麟輕聲道:“是啊,這絕命峰確實不簡單,早知這樣就直接飛過來,那樣或許會減少一些時間?!币幌θ鐗糨p嘆道:“只怕空中的危險比林中更大?!碧祺胄π]有多談,岔開話題道:“先休息一下,稍后我們繼續出發?!币幌θ鐗粑⑽㈩h首,扭頭留意著針葉林地段的大致情況,沉吟道:“這里的氣候相對寒冷與干燥,不適宜灌木生存,或許里面的魔獸會少一點?!碧祺氩灰詾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斑@絕命峰有些古怪,能阻礙探測波的傳輸,我只能探測到距離百丈之內的動靜,超過這個距離就無能為力。目前,就我探測了解,這針葉林中暗藏玄機,似乎有某種我們無法想象的危險存在?!币幌θ鐗粜忝嘉?,輕吟道:“如此,你打算怎么辦?”天麟道:“辦法只有兩個,第一是直接從空中飛度,第二是從林中穿過?!币幌θ鐗暨t疑道:“之前的灌木林已經讓我們精疲力盡,這針葉林顯然也不簡單,你打算選用哪種方式?”天麟考慮了一下,回道:“為了謹慎起見,我還是打算從林中穿過?!币幌θ鐗粢苫蟛唤?,問道:“為何不從空中飛過,那似乎更安全?!碧祺霌u頭道:“空中飛越看似簡單,可存在很多弊端。一旦遇上空間之術失效,或是大群兇禽合圍攻擊,我們根本就無處躲閃?!币幌θ鐗袈勓砸粐@,略顯失落的道:“若是你一人來此,或許就不存在這些顧慮了?!碧祺肼牫鲆幌θ鐗粜闹械氖?,笑道:“若是我一人前來,我會覺得孤單?!币幌θ鐗裟樕⒆?,看了天麟一眼,幽幽問道:“若是沒有這一次的事情,你還會以這種語氣與我說話嗎?”天麟遲疑道:“你想聽真話,還是聽假話?”一夕如夢看著他,眼神有些銳利,問道:“你想說真話,還是說假話?”天麟奇異一笑,誘人極了,輕聲道:“有時候明知故問會讓人很尷尬?!币幌θ鐗粲行鈵赖牡溃骸澳慵热恢?,之前為何還要那樣?”天麟道:“因為我不知道你心中真實的想法,我只能那樣?!币幌θ鐗舻芍?,幽怨中帶著幾分氣惱,雙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責罵。天麟覺察到她心中的掙扎,沖她笑了笑,并將一股玄靈之氣輸入她的體內,暗中討好她。第一百三十章一個愿望一夕如夢好奇道:“什么方法?”天麟笑道:“此處位于半山腰上,離地很高,氣溫很低,空氣中蘊含大量的玄寒之氣,我可以利用這樣的環境,再次以冰神訣凍結此地段?!币幌θ鐗糍|疑道:“此峰巨大,你要全部凍結它,談何容易啊?!碧祺氲坏溃骸拔也恍枰績鼋Y,只需要在這陡峭的山崖上鋪開一條冰道,我就可以利用冰移之術,帶著你瞬間到達上方?!币幌θ鐗趔@嘆道:“原來這樣,看來你的冰神訣確實給你帶來很多好處?!碧祺胄Φ溃骸斑@就是博學的好處,可運用天地萬物的力量。時間不早了,我們開始吧?!闭f話間,天麟開始準備,片刻后就在陡峭的山崖上鋪開了一條雪白的冰道,直達云霧上方。屆時,天麟借助冰移之術,很輕松的就帶著一夕如夢穿過了苔原地帶,來到了云霧之上。觀察著四周的情況,天麟驚訝道:“此峰之高,令人難以相信?!痹瓉?,云霧所處的位置,還不到絕命峰三分之一的高度,無怪天麟會如此驚訝。一夕如夢抬頭仰望,云霧之上的山崖已寸早不生,看上去寂靜清幽。而在山峰四周,卻有著四條巨大的風柱彼此間隔距離相等,正以固定的速度圍繞著山峰盤旋,宛如四條巨龍。觀察了片刻,一夕如夢輕聲道:“天麟,此峰氣場詭異,無法施展空間之術,我們只能攀巖而上?!碧祺肟粗撬臈l風柱,皺眉道:“我猜測,這四條風柱不會讓我們輕易登上此峰?!币幌θ鐗艨嘈Φ溃骸笆碌饺缃?,我們只能一搏?!碧祺胄Φ溃骸坝形以?,你不必擔憂。來吧,我們開始吧?!庇忠淮问┱钩霰裨E,天麟利用自身的長處,在這絕壁之上快速移動。起初,四條風柱對天麟的行動宛如不覺。然而片刻之后,四條風柱就開始加速,并主動展開攻擊,宛如靈蛇般追擊圍堵,分工明確。面對四條風柱,天麟就宛如技術高超的滑雪者,在冰神訣的協助下,在幾乎垂直的絕壁上迂回旋轉,快速上沖。覺察到天麟的靈動,四條風柱轉變策略,其中三條風柱展開追擊,一條風柱盤旋在絕壁上,形成一個圓環,阻斷了天麟冰神訣的朝上延伸。如此一來,天麟的情況變得有些糟糕,不得不停止了朝上前進的計劃。這時候,三條追擊的風柱中,又有一條風柱出現在天麟下方,以相同的方式,阻斷了天麟往下逃竄的退路,將天麟與一夕如夢困在了半中央。見狀,一夕如夢略想驚慌,問道:“現在怎么辦?”天麟劍眉微皺,沉聲道:“情況有些不妙,這絕命峰還真是不好闖?!币幌θ鐗魮鷳n道:“一旦上下兩道風柱朝中間合攏,我們就無處可避了?!碧祺胙勖家惶?,傲然道:“那可不一定,要比過才知道?!币幌θ鐗趔@疑道:“你想到應對之法了?”天麟笑笑,有些冷傲,一股皇者霸氣在此刻顯現出來。這時候,上下兩道風柱果然如一夕如夢所料,開始朝中間合攏了。天麟毫不驚慌,看了看堅硬的石壁,隨即拔出殘情劍,施展出銳利的劍訣,萬千劍芒撞擊在石壁上,眨眼就開鑿出了一條通道。拉著一夕如夢進入其內,天麟繼續揮劍開鑿,借助神劍的鋒利,選擇了從山峰內部開道前往。這樣的方法可謂是最笨的辦法,但在此刻卻十分有效。外面的四條風柱雖然厲害,但卻不會主動傷害此峰的主體,因此拿天麟沒有辦法。山體之內,天麟與一夕如夢交換開鑿,速度雖然不快,但因二人實力驚人,進展卻也不慢。大約一個時辰,天麟二人終于打通了這條通往峰頂的隧道,出現了絕命峰上。登高望遠,狂風呼嘯。絕命峰頂寒氣襲人,罡風似刀,讓人幾乎站不住腳。天麟緊緊握住一夕如夢的手,將她嬌柔動人的身體拉近自己身旁,兩人彼此依偎,抵御著狂風的呼嘯。環顧四方,天麟看到了驚人的景象,只見一座巨大的島嶼懸浮在半空之中,高度正好與絕命峰平行,二者間相距約有十里之遙?!澳蔷褪菓铱諐u?!陛p輕地,一夕如夢說道。天麟看著懸空島,質疑道:“你說越過懸空島之后,就能達到魔幽絕地??删脱矍暗那闆r來看,懸空島之后,似乎沒什么其他所在了?!币幌θ鐗暨t疑道:“魔幽絕地就在懸空島上?!碧祺脬读艘幌?,愕然道:“原來這樣,那我們已距離目的地不遠了?!币幌θ鐗纛h首道:“確實不遠,可我們如何飛越這十里之遙?這里無法施展空間之術,我們根本到達不了懸空島?!碧祺肼勓杂行┮馔?,若無法施展空間之術,那這十里之遙無疑天地之別,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了。想到這,天麟問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一夕如夢苦澀道:“除了飛過去,沒有別的辦法?!碧祺氚櫭嫉溃骸安荒苁┱箍臻g之術,如何飛過去???”一夕如夢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或許你有一雙翅膀,就能實現愿望?!碧祺塍@疑道:“翅膀?你是說這里雖然不能施展空間之術,但憑借本能的飛行,還是可以穿越的?”一夕如夢頷首道:“是的,可惜你我沒有翅膀,注定不能如愿以償?!碧祺胄柕溃骸叭羧晃矣幸浑p翅膀,能帶著你飛進懸空島,你能否滿足我一個愿望?!币幌θ鐗艨粗?,見他不似玩笑,有些猶豫的道:“什么愿望?”天麟笑道:“這個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回答,愿或是不愿?!币幌θ鐗糇屑毚蛄苛颂祺胍环?,質問道:“你真有辦法?”天麟道:“這個你可以自己猜測,我不會現在告訴你,我在等待你的回答?!钡谝话偃徽伦屑殞ふ乙幌θ鐗糨p吟道:“這樣的猜測,對我而言是不公平的?!碧祺氲溃骸把矍暗碾y題對我而言也是極大的考驗,難得就不值得你一個承諾嗎?”一夕如夢猶豫起來,考慮了很久,最終點頭道:“好,我答應你。若然你有一雙翅膀,能帶著我飛入懸空島,我就滿足你一個愿望。前提是我能夠給予你的?!碧祺肼勓孕老?,笑道:“記住你的話,將來可不許反悔啊?!币幌θ鐗粲挠囊恍?,神情說不出的復雜,岔開話題道:“一天的時間就快過去了,我們剩下的時間已越來越少?!碧祺氚参康溃骸皠e怕,只要魔幽絕地真有無憂草,我們就一定能夠找到?,F在就讓我變出一雙翅膀,帶著你飛翔?!币幌θ鐗趔@疑的看著天麟,想知道他是否真有翅膀。然而事實讓人驚訝,天麟雖然沒有翅膀,但天麟卻兌現了自己的承諾,變出了一雙翅膀,帶著一夕如夢飛向那懸空島。究竟這是怎么回事呢?說起來其實很簡單,功勞就在摩耶身上。作為萬年蝠王,摩耶就擁有一對翅膀。眼下,摩耶就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巨大的身軀馱著天麟與一夕如夢,快速的飛向懸空島??粗碌哪σ?,一夕如夢不免苦笑,瞪著天麟道:“你這是使詐?!碧祺霙_她笑笑,有些頑皮的道:“這是我的一雙翅膀,注定讓我如愿以償?!币幌θ鐗舯砬閺碗s,明白天麟此話,心中卻并不恨他,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茫然,難道這真是天意嗎?見一夕如夢不言,天麟也不多話,回頭看著前方的懸空島,眼神中逐漸流露出了驚訝。隨著距離的拉近,懸空島的景致逐漸呈現在天麟與一夕如夢面前。兩人驚奇的看著腳下,發現懸空島的景色美輪美奐,四周是環形的山峰,中央是一個湖泊,湖心還有一座小島,看上去美極了??粗矍暗囊磺?,天麟驚嘆道:“好神奇的懸空島,景色太美了?!币幌θ鐗舾杏|道:“是啊,真美,讓人無法想象?!弊⒁曋牡男u,天麟質疑道:“那小島會是魔幽絕地嗎?”一夕如夢搖頭道:“我不知道,或許傳說并非真的?!贝藭r,摩耶已馱著二人飛到懸空島的邊緣位置,正慢慢下降,最終落在一座山頭上??粗闹艿沫h境,天麟拍了拍縮小后立在肩上的摩耶,輕笑道:“謝了,我夢想的翅膀?!币幌θ鐗羯袂楣殴?,對于天麟這話頗多感想。觀察了片刻,天麟驚訝道:“這懸空島好怪,我感覺不到一絲的危險,反而發現這里靈氣充沛,就宛如一處世外桃源?!币幌θ鐗暨t疑道:“我也有這種感覺,或許傳說中的魔幽絕地原本就是一處世外桃源,不
楚二者的容貌,但天麟卻知道他們的來歷,這二者便是逐鹿之戰的首腦,黃帝與蚩尤。用劍的是黃帝,劍身金黃而圣氣環繞。用刀的是蚩尤,刀身烏黑而邪氣凜然,蘊含著世間至陰至邪之力,可滅神斬仙。至于二者的相貌,天麟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源自博父一族的記憶,永遠無法遺忘。留意著兩人的交戰情況,天麟表情復雜,不期然的想到了自己與五色神王,那情況不就與眼前很相似嗎?仔細查看,天麟發現蚩尤的實力相當可怕,手中的魔刀能開天辟地,烏黑亮麗的刀罡所到之處萬物毀滅,即便是擁有圣皇訣的黃帝也是連連閃讓。當然,黃帝也不簡單,他手中的金黃色神劍乃是軒轅神劍,擁有至圣之力,正好可以克制蚩尤的魔刀。加之圣皇訣至圣之極,乃王者之道,與蚩尤的魔皇訣相生相克,兩人你來我往,僵持不下。凝望中,天麟思緒飛揚,分析著黃帝與蚩尤的強弱,對比二者的優勢,盤算著交戰的結果。由于天麟一身法訣無數,能控制正邪之力,加上天象無常異常玄妙,他在分析的過程中不知不覺把自己融入了其中,利用自身真元的多重屬性特點,開始模擬雙方交戰的情況,使其印刻腦海。這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兇險而奇妙。天麟在模擬的過程中,意識一會兒選擇黃帝,一會兒選擇蚩尤,完全被他們精妙的招式及強大的力量所吸引,暫時忘記了身外的一切。眨眼,雙方激戰數百招,天麟從中獲益非少,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每當天麟的意識投注在軒轅神劍上,天麟就能感覺到手中的殘情劍有微弱變化,這讓天麟很是興奮,覺得殘情劍與黃帝有很深關系,自己只要解開其中的謎底就能弄清楚一切。只是殘情劍與黃帝之間,到底有什么關聯,為何博父一族的記憶力沒有任何印象?想到這,天麟從沉思中醒來,移開目光環顧四周,見到了雙方的主要大將,包括蚩尤的風伯雨師、魍魎魑魅、山精鬼怪,黃帝的風后力牧、應龍女魃、天女等彼此交戰的情況。神魔之戰舉世震撼,除了規模宏大外,涉及的眾神群魔無一不是絕世強者,其慘烈的廝殺哀鴻遍野,曾在華夏歷史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章。這些,天麟都從博父一族的記憶中找到了答案,對于這一戰最終的結果也是清楚無比,可他卻找不到任何與殘情劍有關的信息,到底這是怎么回事呢?沉思中,天麟目光所及正好見到應龍女魃與敵人交戰,這兩位黃帝座下的大將,一個屬水一個屬火,彼此相克卻實力相當。展翅騰飛,應龍在天際翱翔,口中水柱如箭,逼得敵人東躲西藏。女魃身形高大,周身赤紅透亮,數不盡的火焰環繞其外,隨著她的移動在身后凝聚成一頭血色鳳凰,夾著焚毀世間萬物之力橫沖直撞,逼得蚩尤座下的雨師連連敗退,不住的怒叫??戳伺蓭籽?,天麟知道她是黃帝取勝的關鍵,可從博父一族的記憶中,天麟了解到女魃原本極美,可為何此時所見卻奇丑無比呢?摩耶留意著天麟的神情變化,問道:“在想什么?”天麟感觸道:“我在想,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好與壞該如何判定呢?”摩耶道:“成王敗寇,你忘了?”天麟搖頭道:“我沒忘,只是我覺得那或許并不公正。就像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一樣,博父一族乃戰神子民,他們卻協助蚩尤,難道說他們就是邪惡的?”摩耶嘆息道:“你明明知道答案,何苦放不下?”天麟道:“我只是迷茫,或許這樣的時代生存才最重要,正邪已是其次了?!蹦σ嵝训溃骸安灰嘞?,你時間不多了,還是抓緊一些吧?!碧祺氤烈鞯溃骸爸鹇怪畱鸪掷m時間極長,涉及整個天下,你讓我如何著手呢?”摩耶道:“既然殘情劍有所感應,那說明你已經接近目標,剩下具體時間,那就需要你好好動腦。眼下,我無法給你提供有用的信息,你不妨試一試魔鏡,看它能不能幫上一點忙?!碧祺肽壳笆譄o策,只好采納摩耶的意見,與魔鏡取得了聯系。屆時,魔鏡通過天麟的雙眼,攝取逐鹿之戰的詳細情況,結合博父一族的記憶,以及自身所掌握的知識,開始仔細推算。第一百七十九章雷澤修煉半晌,魔鏡給出了答案,殘情劍就是軒轅神劍,這讓天麟大感意外。摩耶獲悉了這一情況,沉吟道:“魔鏡的推斷不無道理,殘情劍既然與黃帝有關,那必然就是黃帝身邊可能接觸到的東西。目前,黃帝與蚩尤一戰,軒轅神劍是他唯一的兵器。這一戰黃帝最終取得了勝利,可軒轅神劍卻從此消失不見,去了哪呢?若然軒轅神劍就是殘情劍,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釋,只是軒轅神劍如何變成殘情劍,這一點就需要我們自己去解開?!碧祺氲溃骸叭粽媸沁@樣,我們就等于是回到了殘情劍詛咒發生之前。要想阻止一切,就得往后倒退一段時間,可具體多久,卻無法判斷?!蹦σ溃骸安└敢蛔逡恢眳f助蚩尤作戰,直到戰敗。你可以根據博父一族的記憶,大致推算這一戰所持續的時間。軒轅神劍應該是黃帝取得勝利之后才淡出人們的視線,那說明殘情劍的出現應該是黃帝統一天下之后那段時間,我們可先回到那個時間段,然后再設法尋找線索?!碧祺胂肓讼?,就博父一族的記憶分析,蚩尤戰敗之后博父一族就被迫離開,受到了長達數百年的追殺,對于之后的事情便逐漸陌生起來。如此,殘情劍的信息毫無印象,就連蚩尤一方具體落敗的時間也只是隱約知道一個大概??紤]了一下,天麟道:“我們有五次倒退時光的機會,我打算先回到十五年后看一看,估計應該相差不遠?!蹦σ溃骸皺C會不少,時間卻不多了,走吧?!碧祺胛⑽㈩h首,再一次把目光移到了黃帝與蚩尤身上,心中總覺得缺少了什么,可惜卻又說不出來。收回目光,天麟準備離開,這時候他無意抬頭,發現一道若隱若無的氣息就隱藏在云天之上,正密切注視著地面的交戰。有些意外,天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誰想竟然又發現了一道隱秘的氣息,正位于數十里外的高空上,密切注視著這邊的情況。見天麟遲遲不動,摩耶催促道:“時間不等人,快走啊?!碧祺肼勓泽@醒,低頭看了看交戰中的黃帝與蚩尤,心中閃過一絲疑慮,難道他們是假冒的?這樣的念頭讓天麟大感驚訝,連自己都覺得荒謬,可為什么那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呢?這時候,摩耶的催促聲又一次傳來,天麟雖然感到有蹊蹺,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最終還是打消了好奇的念頭,催動時空穿梭儀,往后倒退了十五年時間。屆時,天麟出現在了一處山腹隧道之內,呼呼的風聲述說著此地有極多的岔道,四通八達。面對這種情況,天麟很是驚訝,這一次的倒退時光與之前的穿梭時光大相徑庭,到底是巧合,還是規律呢?思索著,天麟隨意選擇了一個方向,帶著摩耶快速前進,利用風神訣探測四周的情況,不一會兒就飛出了山腹,眼前是一片遼闊的沼澤地帶。陰暗的天空下暴雨不斷,呼嘯的閃電此起彼伏毫不間斷,給人一種世界末日之感。置身這樣的空間,天麟頗感意外,自語道:“奇怪,怎么十五年后環境竟有了如此大的改變?”摩耶微瞇著雙眼,沉吟道:“只怕是我們走錯了地點,這里雷雨不斷,看樣子非短時間形成,似乎與環境有關?”天麟沉默不言,腦海中卻泛起了魔鏡給出了答案——雷澤。傳說,這是雷神居住的地方,常年雷鳴電閃永不間斷,乃世間雷電之力最為集中的地方。了解了這一情況,天麟突然欣喜起來,對摩耶道:“這是雷澤,很適合我修煉,你且給我一點時間?!蹦σ嵝训溃骸叭展怅幰讶ヒ话?,你自己把握時間?!碧祺氲溃骸拔颐靼?,我會盡可能抓緊時間?!闭Z畢,天麟留下摩耶,獨自一人飛入雷澤,徑直朝著閃電沖去。這一次,為了提升自己體內的雷電之力,天麟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施展出霹靂星辰訣,以自身為容器,吸納雷澤內萬千閃電之力。屆時,數不盡的閃電呼嘯而來,一分不差的擊中天麟的身體,使其周身電光環繞,看上去詭異而又威嚴。起初,天麟的身體還不住震顫,顯然那滋味并不好受。后來,隨著天麟吸納的雷電之力增多,抗衡雷擊的抵抗力也逐漸加強,身體很快平穩下來,懸浮在雷澤半空,源源不斷的吸納這里的雷電。這一幕持續了一段時間,隨后天麟的身體出現了異變,體內水火風雷之力逐漸融合,配以神蠶九變及天心神訣,推動著天麟的修為朝著更高的境界邁進。由于天麟體內的五大力量略有差異,風、火、雷三大力量已接近極限,水之力與不死之力還處于一個相對較弱的層次,五股力量在融合之時就不免出現偏差,形成了風火雷三力強盛,水之力與不死之力被其壓制。這樣一來,天麟的修為有所提升,但卻并不平衡。好在天麟體質特別,擁有多重屬性真元,雖然明知此時并非最佳融合階段,卻也不想錯失這樣的機會。如此,異變繼續,實力提升,天麟的身體因為內部力量的強弱而出現了明顯的變異,整個人顯得飄逸、火熱、激情,陰柔的性格有所減輕,神秘的笑容被陽光的笑臉所代替。轉眼,半個時辰過去。天麟身上霞光萬道,五光十色的絢麗光芒時刻轉變,給人一種神秘感。當天麟周身光芒強盛到極限,七彩的光華如云散開,一舉震碎了雷澤上空的陰云,致使暴雨驟減,閃電離散,不一會兒雷澤就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片沼澤述說著曾經的變遷。強光一閃,天麟周身霞光盡散,露出了變異后的模樣,外貌依舊如此,氣質卻有了一些轉變。傲立半空,天麟笑容淺淡,深邃的目光凝視著遠方,似乎在表達著某種情懷。第一百八十章尋緣之秘雷澤之行讓天麟發生了極大變化,體內的風、火、雷三股力量已轉化為三顆精純的元珠,隱藏在他的臟器之內。水之力與不死之力也有了很大提升,但卻無法與這三種力量相比,暫時還保持著原來的氣體流動狀態,儲存于體內經脈。一閃而至,摩耶偏頭打量著天麟,驚疑道:“你變了?!碧祺胩谷坏溃骸斑@都是雷澤的功勞,讓我修為有了很大提升,估計已突破金仙境界,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領域?!蹦σ溃骸按耸码m好,可你也浪費了不少時間,我們還是快走吧?!碧祺氲灰恍?,神色安詳,周身微光一閃,下一刻就出現在一處海面上。摩耶見狀有些愕然,質疑道:“你怎么跑到海上來了?”天麟遲疑道:“我不知道,我只是隱約感應到某個方向,于是便順其自然,誰想卻來到了海上?!痹挭q在耳,天麟懷中光芒閃耀,一道白光飛出,在天麟身前演化成了一道身影,竟然是那尋緣。天麟一臉愕然,驚疑道:“你怎么想到現身了?”尋緣看著遼闊的海面,幽幽道:“尋緣尋緣,宿世之緣。穿梭時空,找尋根源?!碧祺氲溃骸笆裁匆馑?,你說清楚點?!睂ぞ壍溃骸拔以嬖V過你,我從隔世來,尋找來世緣?!碧祺氩簧趺靼?,疑惑道:“這又如何呢?”尋緣看著天麟,緩緩道:“我若告訴你,我便是玉心的前世,你可相信?”天麟聞言一震,脫口道:“此言當真?”尋緣低吟道:“魂魄若相依,宿命破殘情。我來找你,只為借助你之手,讓我與玉心魂魄合一,了結一場宿命?!碧祺胱穯柕溃骸盀楹稳绱?,到底當年發生了什么事,殘情劍的詛咒因何而來,我該如何破解?”尋緣道:“玉心的前世乃是第一個得到殘情劍之人,因其詛咒而魂魄分離,我成為了純魄之體,一直飄蕩在時空里,玉心的魂則轉世為人,歷時數千年降生為人,并與你相遇。為了找到玉心的魂,我穿梭時間追尋殘情劍的蹤跡,最終找到了你,結果你當真拔出了殘情劍,應證的這段緣分?!碧祺肼勓砸荒樋酀?,感觸道:“想不到我找來找去,你卻一直就在我身側。如今,我回到遠古時期,卻不知道殘情劍詛咒發生的具體時間,你能告訴我答案嗎?”尋緣看了一眼天麟,隨即移開目光,輕吟道:“這片海讓我熟悉,應該就是當年詛咒發生之地。至于具體時間,我可以大致斷定,就在前后一年之內,我能清楚的感應?!蹦σ溃骸扒昂笠荒昕砂〝蛋偃?,范圍雖然縮小,可天麟僅剩下一天半的時間,要想準確找出那一刻,只怕不太容易?!睂ぞ壍溃骸斑@一點我知道,我也有一個笨辦法,可供你們參考一下?!碧祺肼勓砸幌?,問道:“什么辦法?”尋緣道:“時空穿梭儀有兩種選擇方式,第一是固定時間段,需要一個確切的數據。第二是模糊時間段,由施法者自行控制?,F在,我們距離詛咒發生的準確時間很接近,我可以利用心靈感應,控制時空穿梭儀慢慢靠近。當然,這需要花費不少光陰,但卻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方式?!碧祺氲溃骸笆虏灰诉t,我們這就開始。待會由你控制時空穿梭儀,希望能回到詛咒發生的那一刻?!睂ぞ壍溃骸坝捎诓恢朗峭巴七M還是往后倒退,這一次的嘗試很可能會浪費兩次機會,你最好認真考慮?!碧祺氲溃骸凹幢憷速M了兩次機會,我們都還有機會。你不必太過在意?!睂ぞ夘h首道:“如此,我們這就開始?!碧祺肼勓跃裾駣^,立馬開啟時空穿梭儀,首先是往前推進時間,由尋緣負責控制。為了謹慎從事,尋緣盡可能的減慢了穿梭時空的速度,讓自己能更加準確的感應到詛咒發生的氣息。如此,光陰飛逝,信息交匯,尋緣竭盡全力,在穿梭的同時明顯感應到了曾經那股熟悉的氣息。然而說來氣人,尋緣經過分析比對,發現第一次往前推動時間乃錯誤選擇,白白浪費了一次機會,不得不停止穿梭,從頭開始。這一次,尋緣控制著時空穿梭儀往后倒退,昔年那熟悉的感覺越發強烈,慢慢朝著事發的那一刻靠近。不知過了多久,尋緣突然一震,那股感覺強烈到了極限,這讓她猛然停下,開啟了時空穿梭儀。光芒一閃,天麟、尋緣、摩耶出現在了夜幕下的海面上,四周一片安靜。天麟有些擔心,問道:“尋緣,你確定不會弄錯?”尋緣遲疑道:“應該就是這個時間,前后誤差不會超過一天?!蹦σ嵝训溃骸按丝桃咽且雇?,天麟只剩下一天時間,若然判斷錯誤,這一次的逆轉時空就等于是白費?!睂ぞ壙嘈Φ溃骸拔液螄L不知,可眼下我們唯有等待?!碧祺氲溃骸笆碌饺缃?,我們也用不著爭論,還是談一談關于殘情劍的故事。就天外洞天那位前輩所言,此劍之詛咒源于一對相愛卻不曾相見的男女。你既然是第一個得到此劍之人,那你可知道那對男女到底是誰?”尋緣搖頭道:“我不曾見到他們,但卻略有所知,能大概推算出他們的身份?!蹦σ闷娴溃骸笆钦l?”尋緣表情怪異,輕吟道:“就我猜測,應該是黃帝座下最得力的兩員大將應龍與女魃?!碧祺塍@呼道:“是他們?這怎么可能?!蹦σ灿X得不可思議,反駁道:“這兩位都是黃帝的愛將,怎么自相殘殺?”尋緣道:“軒轅神劍一共有兩道封印,第一道源于黃帝與天女,乃是真愛之封印,蘊含世間無上神力,乃愛之結晶。第二道封印是詛咒之印,充滿了無盡悔恨與怨氣,只為應龍與女魃那凄美的愛情?!碧祺氚櫭嫉溃骸叭粽媸侨绱?,我就必須在應龍殺死女魃,揮劍自盡的那一刻攔下應龍,才能化解這份詛咒?!钡谝话侔耸徽禄谥硪材σ畣柕溃骸澳銥楹尾辉趦扇私皇謺r出面攔截,那樣即可解除詛咒,又能成全一對相愛之人?!碧祺肼勓砸汇?,愕然道:“那豈不改變了歷史?”摩耶道:“反正你這次都要改變一些事情,何不好人做到底,成全他們?!碧祺脒t疑道:“應龍與女魃就好似太玄火龜與蛇神,他們力量相克,如何能在一起?”尋緣道:“力量與愛情若是無法并存,可由他們任選其一,那樣你就不用為難?!碧祺胂胂胍彩?,采納了尋緣的建議,決心幫一幫這對苦命的有情人。拿定了主意,天麟開始等,夜色下的海風送來陣陣涼意,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尋緣躲回天麟懷里,摩耶站在天麟肩上,殘情劍時不時發出輕聲的劍嘯,預示著一切即將來到。夜,寂靜陰森,倍顯凄涼,等待的滋味讓人心慌。當東方的天際天光破曉,最后的一天就此來到。晨光中,天麟遙望遠方,遼闊的海面上狂風呼嘯,陰云籠罩,一股不祥的感覺籠罩在天麟心上。突然,遠處的天空中出現了一紅一青兩道身影,彼此你追我逐,正朝著天麟所在的方向靠近。覺察到這一情況,天麟立馬隱藏起來,以虛無之力為屏障,跳出了來人的視線。很快,兩道身影來到附近的海面上,露出了各自的容貌。只見那青光環繞的男子相貌英俊,背上一對青褐色的肉翅足有數丈大小,看上去漂亮極了。懸空而立,英俊男子神情冷傲,手握金黃色的長劍,散發出神圣氣息,給人一種來歷不凡的感覺。十丈之外,紅色的身影迎風咆哮,周身烈火翻飛,血紅的雙翼如燃燒的火焰,給人一種強烈的不安。烈火之內,周身火紅的女子體型魁梧,相貌丑惡,一雙紫紅色的眼睛仿佛惡魔一般,能攝魂奪魄。怒視著英俊男子,丑惡女子口發怒嘯,雙翼揮舞間烈火飛出,化為兩朵紅云,將敵人籠罩。冷然一笑,英俊男子雙翅揮舞彈射而起,避開了對方的一擊,雙手引汪洋之水展開反擊,試圖壓下丑惡女子的烈焰。嘶吼怪叫,丑惡女子面容猙獰,周身有著用之不盡的火焰,總是一分不差的擊退英俊男子的大水,保持著不敗的局面。虛空里,天麟注視著兩方的交戰,自語道:“這應龍倒是很帥,可女魃也太丑了一點?!蹦σ溃骸澳悴皇菑牟└敢蛔宓挠洃浿辛私獾?,女魃原本很美嗎。如今她變成這樣,想來也是有原因的?!睂ぞ壸詣蝇F身,接過話題道:“女魃變丑是因為應龍,那是愛的一種變現?!碧祺敫锌溃骸叭羧蝗绱?,這樣的愛讓人感傷。目前,看他們的情況,我似乎不適合插手,估計只能等待?!睂ぞ壍溃骸半S機應變,只要能阻止悲劇的發生就行了?!碧祺肼勓圆辉俣嘣?,專心留意雙方的交戰,對于應龍與女魃的實力感到相當驚訝。就天麟推斷,雙方實力相當,水火之力難分上下,輸贏無法預料。轉眼,兩個時辰過去了,應龍與女魃戰況激烈,消耗極大,畢竟水火之力正好相克,雙方的出招容不得一絲的虛假??纯刺焐?,摩耶道:“看樣子拖不了多久了,以他們旗鼓相當的實力,最多再有一個時辰,就會出現力竭的現象?!碧祺敫锌溃骸跋M缒闼?,盡早結束這一戰,我可不喜歡這個洪荒年代,為了生存而拼命廝殺?!睂ぞ壍溃骸皶r移世易,很多事情都有一個過程,誰也避免不了?!碧祺胄πΣ⒉淮钤?,目光凝視著交戰的雙方,等待著最后一刻的來到。很快,一個時辰過去了。應龍與女魃果如摩耶所預料,身上的水火之力已消耗殆盡,各自出現了一些變化。其中,女魃的變化讓人驚訝,她在耗盡烈火真力之后,身體開始縮小,原本丑陋的臉龐也逐漸轉變,最終竟然變成一個美麗的女子,眼中的紫紅色光芒完全隱去,烏黑亮麗的雙眸透出清澈的神光。妙目一轉,女魃看清楚了眼前的狀況,當她見到應龍那英俊的臉龐時,口中發出了一聲驚叫,脫口道:“是你!”應龍有些莫不著頭腦,問道:“是我,怎么樣,你怕了?”女魃不說話,看著應龍手中的軒轅神劍,一時間陷入了迷茫。這時候,應龍趁機猛攻,劍氣沖霄,金黃色的劍芒縱橫交錯,編制成網,將女魃全身籠罩。危險來臨,女魃突然一笑,雙唇微微顫動,嘴角溢出一縷歌聲,仿佛利刃一般,瞬間刺入應龍的胸膛。那一刻,女魃放棄了抵抗,幽幽低吟道:“能夠死在你的手上,在我而言也是幸福的……”應龍臉色驚變,熟悉的歌聲讓他回到了以往,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時光。然而刺出的一劍力道極強,應龍在醒悟之時已無法收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軒轅神劍刺入女魃的心臟?!安?!為什么這樣……”瘋狂的嘶吼,扭曲的臉龐,錐心的痛楚,讓人神傷。當一切超乎想象,即便強如應龍,眼中也淚水流淌。必殺的一劍,悔恨的情傷。當應龍出手的一剎那,天麟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身體瞬間橫移數十丈,以殘情劍為武器,試圖接下來應龍這一招。只是讓天麟不曾想到的是,當殘情劍與軒轅神劍接觸到一塊時,他手中的殘情劍突然憑空消失,而應龍的一劍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舊朝著女魃的心臟刺去,速度之快讓人無法想象。遭遇這種情況,天麟驚駭極了,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多想,反手就是一掌,運用風神訣之力,試圖將女魃移開,以避免悲劇的出現。天麟的出手沒能讓女魃避開那一劍,但卻讓女魃避開了心臟要害。屆時,應龍瘋狂吼叫,根本沒有覺察到天麟的存在,一把抱住女魃的身體,口中發出凄厲的慘叫。第一百八十二章為愛舍棄悶哼一聲,女魃身體一顫,張口吐出一道鮮血,被應龍緊緊抱在懷中,受應龍身上水之力的影響,頓時雪上加霜。同一時刻,應龍也感應到了女魃身上的火之力,身體極為不適,但卻不肯松開她。這時候,天麟覺察到了兩人的狀況,沉聲喝道:“還不松手,你想她死在你手中嗎?”應龍聞言一震,這才意識到有別人存在,一邊松開女魃,一邊注視著天麟的情況。天麟揮手將女魃拉近身旁,右手貼在她的背上,為她輸入大量的玄火靈力,暫時穩住她的情況?!澳闶钦l?快放開她?!迸曋祺?,應龍警告道。天麟迎上了應龍兇狠的目光,淡然道:“不必追問我是誰,我只是問你一句話,她為你付出這么多,你打算如何報答她?”應龍遲疑了一下,目光移到女魃臉上,正好遇上她期待的目光,當即脫口道:“我自然會好好待她,用行動來補償?!碧祺氲溃骸八鹬ψ⒍o法共存,你如何能待她好?”應龍聞言身體一震,眼中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了。女魃臉上泛起了苦笑,顯然這是兩人無法避免的難題,即便解開了誤會,也永遠避不開上蒼的懲罰。留意著兩人的神態,天麟適時開口道:“若是我能讓你們在一起,卻需要你們付出很大代價,你們可愿意嗎?”應龍將信將疑道:“你真有辦法?”天麟道:“你們不能在一起,主要是因為你們體內的水火之力。只要你們舍得放棄這種神力,你們就能在一起?!睉埖溃骸爸灰芘c她在一起,什么事情我都愿意?!碧祺肼勓砸恍?,低頭看著女魃,問道:“你呢?”女魃道:“我也愿意,就怕好夢一場?!碧祺氲溃骸拔铱梢匀∽吣銈凅w內的水火之力,讓你們在一起,條件是那把軒轅神劍,應龍你可答應?”應龍遲疑了一下,點頭道:“我說過,只要能與她在一起,什么時候我都愿意?!碧祺氚抵兴闪丝跉?,右手運起玄火之力,強行吸走了女魃體內的烈火之源,然后輸入一股陰柔之力,以彌補女魃先天真元之耗損。這樣一來,女魃實力大減,從此失去控制烈火的能力,成為了一個普通人。完成了這一切,天麟又以相似的手法取走了應龍體內的水之力,還以陽和之氣,補充應龍先天真元之缺失。屆時,應龍滿懷感激,把軒轅神劍交給天麟,將女魃擁入了懷里??粗鄲鄣膬扇?,天麟不由得響起了玉心,提醒道:“離開原來的環境,你們可以活得更加幸福美滿?!睉埖溃骸爸x謝你?!迸煽粗祺?,問道:“你為什么要幫助我們?”天麟看了看手中的軒轅神劍,回答道:“因為愛讓我們相遇?!闭Z畢,天麟一閃而逝,不想透露太多的事情。女魃一臉不解,應龍則不甚在意,柔聲道:“走吧,我們的愛這才開始?!迸尚π?,很是美麗,默默靠在應龍懷中,跟著他飄然遠去。適時,天麟悄然現身,目送兩人離去,眼神中泛起了一絲笑意。隨后,天麟彈射而起,周身光華匯聚,時空穿梭儀再次啟動,帶著滿心的喜悅返回屬于他的天地。這一次,天麟的時空之旅短暫了一些,可收獲卻是超乎想象,不得獲得了風雷之力,還從應龍身上取得了軒轅神劍,化解了殘情劍的詛咒,彌補了心靈中那份深深的遺憾與自責。從此,天麟不再怨恨天地,感情的圓滿讓他的心靈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少了一份冷漠,多了一份熱情,以往那個熟悉的身影又將再次回到人們的視線里……日光下,柔柔的山風輕撫著樹枝,發出微妙的聲音。九虛尊主懸空而立,隱藏著周身氣息,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山洞的動靜。天麟、新月、紫寒三人進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到底他們在里面做什么呢?思索中,九虛尊主突然心神一震,一股不祥的感覺讓他瞬間驚醒?;厣?,九虛尊主看著眼前之人,心中又驚又怒,質問道:“海夢瑤,你什么時候來的?”淡雅一笑,海夢瑤半真半假的道:“剛來一會兒,不必驚訝?!本盘撟鹬骱叩溃骸澳闳绾沃牢以谶@?”海夢瑤笑問道:“你覺得那還重要嗎?”九虛尊主碰了釘子心情很不爽,冷冷道:“你是專程為我而來?”海夢瑤道:“你不也專程為我師弟而來?”九虛尊主喝道:“夠了,有話直說吧,我們之間用不著拐彎抹角?!焙衄幒敛簧鷼?,淡然道:“你來只為殺我師弟,我來自然是想消滅你。我們之間原本沒有太多的仇恨,可惜你卻被仇恨蒙蔽的眼睛。若是你能放棄那段過去,不為難天麟,你九虛一脈又豈會落得如此下場?”九虛尊主哼道:“數千年的仇恨,我豈能不報?”海夢瑤道:“誠然你當年被師傅的先祖囚禁在虛無幻壁之內,受了一些委屈??赡菢幼鲆彩菫榱巳碎g和平,是師傅在二十年前打破禁忌,讓你恢復了自由之身,你應該心懷感激,而不是心懷仇恨?!本盘撟鹬髋溃骸昂f,當年要是沒有逆天子,我一樣能夠封印異界的大門,打退異界的使者?!焙衄庂|問道:“是嗎?那你可知異界的統治者是何來歷?”九虛尊主聞言一愣,不屑道:“那有什么關系?!焙衄幷溃骸爸褐税賾鸢賱?,你連所面對的敵人是誰都不知道,又何來的自信?”第一百八十三章九虛尊主九虛尊主喝道:“夠了,你也不見得知道異界之主是誰,沒資格在此大呼小叫?!焙衄幍坏溃骸耙郧拔掖_實不知道,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所謂異界指的便是五色天域,那五色神王就是統治者。關于他的身份我也從天麟口中獲悉,他就是蚩尤的傳人,傳承了蚩尤的魔皇訣。當年,妖皇裂天乃天之子,原本注定他將與五色神王一戰,霸皇訣對戰魔皇訣,彼此輸贏難定。后來逆天子改變了命運,由我師父替代了妖皇裂天出戰地陰天煞,化解了這場危機。若然是你,你有把握戰勝蚩尤的魔皇訣,打退地陰天煞的融合體?”九虛尊主哼道:“未曾試過,你怎知我打不過蚩尤的魔皇訣?”海夢瑤笑道:“不必自抬身價,你雖然有著凌空境界中后期的修為,可你修煉的虛無法訣擅于防守而不利于攻擊,對付修為比你弱的人自然不成問題,可遇上蚩尤魔刀的傳人,你根本就奈何不得?!本盘撟鹬餍纳褚徽?,海夢瑤能一口道出自己目前的準確實力,這讓他驚駭無比。作為當世強者,九虛尊主一向自負無比,就算九幽冥王也不曾放在眼里,只為他有那個實力??扇缃?,海夢瑤一言道破自己的底細,這讓他頓感不妙,潛意識里產生了一股負面情緒。怒視著海夢瑤,九虛尊主冷冷道:“你既然看透了我的虛實,何不拿出手段斬
人臉上都蕩漾著笑容。在王風眼中,能為兄弟們復原而高興的人,是他最欣賞的。哈桑走過來,突然問王風道:“教官,能不能通知一下其他帝國的兄弟,類似的兄弟們都到這邊來,麻煩教官治療一下?”自己有機會,不忘記兄弟的人,王風沒有理由拒絕。更何況,王風本來已經打算這么做。龍騎兵行動迅速,是通知的不二人選。不用王風吩咐,已經有人去聯系上面的龍騎兵。懷著興奮的心情,大家繼續前進。這幾個人王風還要觀察幾天,還不能算是大好。心情愉快,自然速度也快了許多。在行進途中,自然不適合養傷,為了兄弟們能早日安頓下來安心靜養,大家也都拼命加速。原本需要幾天的路程,大家努力加速前行,只用了不到四天就到達了目的地。早有龍騎兵帶領一些人在這里布置好一切,眾人到達后只要找到房間安頓好就行。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很快的眾人就熟悉了這個秘密的基地。不知道原來是哪個公會的手筆,整個在山體之內的建筑修建的相當寬敞和舒服。一千多人的住進來,加上狼軍的六百多人,還是綽綽有余。已經到了基地,那些老兵們反倒沒有之前的那種傷感,可能已經有些認命了。王風雖然神奇,但也只限于對那種特殊傷勢的人,很多斷肢瞽目的人目前來說根本沒有辦法。安頓下來后,狼軍一如既往的沿襲了駐扎后的習慣,開始各自修行。在這大陸上,只有努力的提高自己,才能更好的生存。那些傷員沒有休息,但也沒有練功。只是有些欣然的看著那些正在恢復的兄弟,同時用一種旁觀者的眼神看著狼軍的年輕人修煉。狼軍特有的布道時間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老大現在沒有空,大家輪流的講解自己的經驗。這種獨特的形式讓那些曾經的高手連連點頭。如果他們修習的時候也有這樣的互相點撥和提高,修行的過程會大大的縮短。王風已經處理完一些交接的事情。任務水晶卡要等庫林的到來才能交還,到時候才是真正的完成委托任務。出來的時候,正趕上一群老兵在圍觀狼軍的布道。走到哈桑身后,王風看著聽的津津有味的哈桑,在后面輕輕問道:“如果前輩你們去講講的話,相信會更加的有效果?!惫]有扭頭,只是有些微微沙啞的語音說道:“我們都已經是一群沒有用的廢物,怎么談得上給這些小伙子們說什么?!闭Z氣滄桑,頗有些壯士暮年的感覺。按照大陸上的平均壽命,這些人還都算是壯年。雖然已經在風暴島服役二十年,加上自己修煉的時日,也不過五十幾歲,如今卻落的如此的頹廢。周圍的人也聽到了哈桑的話,都是身有同感,默默的低下了頭。哈桑的嗓門有些高了:“我們已經不是當年的戰士了,我們現在只是一群需要別人照料的可憐蟲而已?!彪m然沒有流淚,但哈桑的語聲已經有些哽咽。這種氣氛迅速蔓延到整個廣場,所有的老兵都低下了頭。狼軍正在進行的布道也停了下來,幾百狼軍的年輕人茫然的看著周圍的老兵,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么。這樣的情緒,長此下去,這些退役的老兵們很快就會更加的頹廢,更加的萎靡。也許不用多久,他們的生命也會隨之完結。以前,至少他們還在戰場,還能為自己的兄弟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F在,離開了天空,折斷了翅膀的雄鷹,只會在默默的仰望天空中慢慢閉上眼睛?!叭w!集合!”震耳欲聾的聲音從王風口中發出。所有人都是一震,然后條件反射般迅速尋找自己的位置。只要能動的,全部都在迅速行動,就連沒有下肢的,也用胳膊撐著,排進隊伍當中。王風現在是龍神帝國的軍事總教官,當然有權力要求他們。因為隊員的殘缺,隊伍顯得并不是很整齊。但王風還是在所有人面前走了一遍,隨后下令:“狼軍全體,馬上去捕捉魔獸。不論什么等級,什么魔獸,最快的時間,抓至少一百個回來?!鳖D了頓,接著說道:“要活的,馬上?!睂擒姮F在來說,這是簡單不過的事情,尤其是不要求等級的時候。不過,老大的任務,還是挑能完成的最高標準比較好。聽到命令的狼軍隊員迅速的消失。周圍的山區里有不少可用的目標,老大說馬上,自然要馬上去。剩下的,除了之前到的龍騎兵,就是那些老兵。因為不知道王風要做什么,大家都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包括那些龍騎兵也一樣。王風靜靜的站著,如同標槍一般,站在那些老兵們面前。下過給狼軍的命令后,王風就一直站著,沒有說一句話。但是,眼中透露出的強大斗志,卻從一個個老兵身上不停的掃過。每個人,都被這種充滿激情和火焰的眼光所感染,腰桿也挺了起來。白雪也在王風這種無聲氣息的影響下,嗚嗚的高叫起來。凄厲的狼嚎聲帶起一種有如戰場般的氣氛,每個老兵的眼睛都亮了許多。仿佛又置身于杳無人煙的巡查崗哨上一般,心跳也劇烈了起來。狼軍的年輕人并沒有讓大家久等,很快的,所有的狼軍隊員全部返回,帶著能捕捉到的最高級別的魔獸,每人一只。山谷中有現成的魔法圍欄。王風讓琳達幫忙,將自己的右臂縛到了身上,隨后,用布條蒙住了雙眼。拿著若漢隨手從外面找來的樹枝,王風跳進了圍欄。老兵們不知道王風要做什么,靜靜的看著。站在圍欄中心,王風命令放二十只魔獸進來。魔法圍欄中,只有王風和那些魔獸。剛剛被狼軍的隊員們抓獲,正是脾氣很暴躁的魔獸,立刻沖著圍欄中唯一的一個人——王風沖了過去。老兵中有幾個女子,立刻發出了驚呼聲。狼軍的隊員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對付這種級別的魔獸,根本不在王風話下。但為了讓那些傷殘的老兵們能看清楚,王風開始一遍一遍的演示剛剛想到的獨臂刀法。不管魔獸是速度超快,還是力大兇猛,只要撲進王風身體周圍幾尺之內,王風手上的樹枝總能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挑到,將魔獸遠遠的摔飛。二十只魔獸有時同時撲上,有時輪流搶進,但不管是如何的方式,結局總是一個,被王風高高低低的挑飛。雖然手中只有一根樹枝,但卻沒有因為如此強勁的撞擊而折斷。開始的動作很慢,周圍的眾人還能夠看清王風手中樹枝的痕跡。舞到興起,王風大喝道:“再放二十只進來?!毙录尤氲哪ЙF并沒有對結果造成任何的影響。只是王風的樹枝舞動的更加急速。慢慢的,眾人只能看到一個不停閃動的帶著些綠色的木球。任何的魔獸,只要靠近,就會被木球遠遠的彈開,根本無法越雷池一步。精疲力竭的魔獸在王風的一聲大喝中,幾乎同時,被飛舞的樹枝切成了數片。圍欄中,一片魔獸的血肉。王風一個人,纖塵不染,站在圍欄正中。蒙眼的布條和綁著右臂的繩子沒有任何的變化。周圍觀看的人當中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王風伸手扔掉樹枝,叫琳達進來,將自己的左臂也牢牢縛住。又是二十只魔獸被放了進來。這次,王風的武器是他的雙腿。幾十只魔獸再次的重演剛才的一幕。只是樹枝換成了雙腿。王風的雙腿交替踢出,時而刁鉆,時而威猛,虎虎有聲。兩腿如穿花蝴蝶一般,在魔獸的攻擊圈中飛舞。為了讓外面的人能看清,王風的動作清晰有力。每個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但每個人又不能確定,這真的是光憑雙腿就能做到的嗎?摻雜了武林中北派彈腿,和其他一些流派的腿法攻擊,讓所有人的雙眼都冒出了火光。包括外面那些正牌的龍騎兵在內。狼軍的眾人早就不等多想,拼命的瞪大眼睛,觀察模仿起來。彈腿,掄腿,撩腿,正踢,反踢,上踢,下踢,側踹,花樣無窮無盡,但總能針對剛剛過來的魔獸使出最正確的方式。周圍的人,已經不能用眼花繚亂來形容王風此時的表現。千百年來沿襲傳統的斗氣加兵器的攻擊方式,何嘗想到過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武器進行搏擊?,F場已經沒有了任何多余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沒有別的方向,牢牢的鎖在圍欄中的王風身上。原來,就算是殘廢,也還可以有這樣的實力。有王風的榜樣,從此,我們這些人,再也不是人們口中的廢物。有朝一日,我們還可以為我們的帝國再上戰場,讓我們的兄弟們再次揚威。第一百一十章狂喜(上)再次撲上的魔獸,王風已經沒有了仁慈的興趣。腿上加勁,將魔獸遠遠的踢開,剛剛落地的魔獸,突地爆成了一片血肉。顯然是王風高超的使力技巧,魔獸碰到地面才從內部爆開。琳達歡呼一聲,跳了進去,跑到王風身邊。王風早從腳步聲中聽出是她,剛剛綁在身上的束縛早在王風一振之間,變成了一段段。伸手將蒙眼的布條摘下,交給了琳達。周圍老兵們的目光,早已不是原來那種頹廢,取而代之的是比狼軍的年輕人不渝多讓的興奮。不關是老兵,狼軍,龍騎兵,只要看到的人都是一副沉醉其中的表情。不經過王風的實際演練,可能大部分人根本想不到,原來,除了用武器,只用自己的肢體,還可以有這樣精彩和強悍的表現。就算是傷殘,也根本不會影響實力。王風剛才蒙著雙眼,縛著雙手,完全是按照這些傷兵目前的身體情況調節的,甚至比他們更極端,至少很多人并不是雙手和雙眼全部失去。王風雖然沒有對那些失去信心的老兵們說任何一個字,但他的表現已經如此的震人心魄。這群人,只不過是失去了肢體,但是很少有失去斗氣的武士。要達到王風的效果,現在看來,也就是時間上的問題。當王風停下來的時候,終于有人給那些盲眼的同伴慢慢講解剛剛發生的事情。雖然那些人看不到,但這么多年,耳力總是有一些的。聽著聽著,那些盲目的老兵早已失去光彩的眼睛仿佛也冒出光芒一般,整個的振奮了起來。王風眼神轉圈的掃過,大部分人都已經重拾自信。但還是有幾個人一臉的黯然,看著周圍同伴興奮的笑臉,深深的把頭低下,生怕周圍的同伴發現自己并不十分開心的臉龐。那些都是雙腿受傷,單腿已經失去甚至雙腿俱失的老兵。王風剛才的表現,雖然對其他的同伴們都是激勵,但在他們眼中,卻只能有為好友重拾信心的喜悅,絲毫沒有為自己的開心。周圍的同伴已經沉浸在王風的神奇功夫當中,一時間巨大的驚喜充溢著胸懷,喜不自勝之下,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同伴的傷感。王風當然知道,他們為什么這樣。當然,對這些人,也有適合他們的方法。在眾人訝然的目光中,王風伸手從地面上撿了幾塊小石子,讓正沉思的狼軍隊員,再次的放二十只魔獸進來。眾人的眼睛瞬間睜的老大,生怕錯過了什么。剛剛還有些黯然的那些老兵,更是集中精力,老大已經表現出過人的獨臂刀法或劍法,還有超級的腿法,這次會是什么?琳達剛要離開,怕妨礙的王風,影響他的發揮。王風輕輕的拉住了她,示意她無妨,隨后,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魔獸適應剛進圍欄的陌生。很快,魔獸發現了中央的王風和琳達,狂吼著沖了過來。王風站在場中,一動不動。魔獸剛剛撲到距離幾丈遠的地方,就突然被一股大力擊退,滾出老遠。圍觀的眾人莫名其妙,難道老大修習了魔法?不然怎么可能無聲無息中讓魔獸神秘的飛出。一輪過后,王風伸出了雙手,讓眾人看的更明白些。魔獸還在老遠,王風手指上已經神秘出現了一枚石子。輕輕的,仿佛自然的彈指一般,王風將那小石子彈了出去,石子的軌跡大家看的清清楚楚。擊中魔獸,魔獸立刻如同被大錘撞擊一般,凌空飛出。眾人這才明白,那些魔獸是為什么突然飛出。王風那小小的石子當中蘊含了多大的力量,才能將比石子重了幾十倍的魔獸撞飛?疑惑間,王風已經換了幾種不同的手法,或彈,或擲,或投,或甩,每一種手法都做的很慢,眾人能清楚的看到石子出手的軌跡。每一次出手,王風都能讓沖上來的魔獸在數丈之外就被擊中拋飛。在攻擊的閑暇,王風輕輕的對琳達說道:“琳達,蒙上我的眼睛!”琳達對王風絕對相信,聞言,輕笑著跑到王風身后。沒有用剛剛蒙眼的布條,而是用兩只手,調皮的從后面捂在王風的雙眼上。王風手中早已沒有了石子,但周圍的人包括琳達都沒有發現?,F在王風彈出的,都是一縷縷的指風。魔獸還是在數丈之外就被指風擊中,表現仍如被石子擊中一般。琳達在王風身后,看著遠處的魔獸一個個莫名其妙的飛起來,開心的格格大笑。此時的王風,與其說在給那些老兵們樹立信心演示武藝,不如說在和琳達一起開心的嬉戲。玩到興起,王風大喝一聲,十指輪彈,勁力狂吐,幾十只魔獸被指風擊中。這次,不再是被撞飛。銳利的指風咝咝作響,被擊中的魔獸身上彪出一股血箭,倒了下去。穿透魔獸的指風余勢不減,擊中了魔法圍欄,圍欄的魔法結界被指風一撞,嗡嗡作響。雙手分開琳達捂著眼睛的手,王風把她拉到身邊。周圍的人們,早已被王風這種層出不窮的武學創意所震驚。剛剛的這一幕,只要還有手,就能做到。即便是那些無法行動的殘疾,也有了自保之力。這次,所有人都露出了笑臉。沒有想到,這次的超期服役復員才幾天,剛剛回到龍神帝國,就趕上王風這樣的帝國軍事總教官。早知道這樣的結果,那十幾年前就應該把王風教官調到風暴島才對。不過,這里的老兵們沒有一個想到,王風到這個大陸上僅僅才一年而已。王風這一出,所有的老兵一掃幾天來的頹廢,人人都仿佛浴火重生一般。曾經的高手風范再次的出現在大家的身上。就連那些負責的龍騎兵都在奇怪,這些老兵們片刻之間,振奮的氣勢之盛,讓人幾乎不敢逼視。高手的自信一旦回到這些駐扎風暴島多年的超級高手身上,那種昔日俾倪天下藐視群雄的氣勢頓時讓人眼前一亮。老兵們高興,狼軍和那些負責的龍騎兵也高興。老兵們都能學習演練的武技,在他們正常人來說更加的容易。老大總能讓所有人驚奇,狼軍的隊員早已習慣。不過,這些在剛剛接觸幾天的老兵和那些陌生的龍騎兵來說,可不僅僅是驚奇,而是驚喜了。狼軍剛剛捕捉的那些魔獸,都已經放到了圍欄之中。在場的人員,不管是老兵還是狼軍龍騎兵,迅速的清理了場地,將王風推上了前方,繼續之前狼軍未完成的布道。布道的內容,除了王風剛剛表現出的那些武技,更多的,是王風對大陸上現存武技體系的進一步的分析。從目前的近身武器、遠程武器到魔法師的攻擊和防御方式,把王風已經知道的大陸上的攻防強弱各種情況做了詳細的總結。這些東西,在場的所有人雖然都已經有自己的認識,但在王風的詳盡分析下,理解的更加深刻。不過,大家更感興趣的,是王風后來講的一些更加詳細全面的原來武林中的各種技擊和武學的流派。南拳北腿,少林武當等等,不同的武器,不同的特點。這些在大家的心目中,都是屬于天方夜譚一般的生動故事。非但是故事,更多的,是對王風口中那些變化多端,但是卻天馬行空般的神奇武學的向往。以及,王風口中那些充滿了夢幻色彩般的江湖生涯。接下來,大家開始了一些王風所講的基本功的訓練。沒有辦法,雖然大家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是高手,但是,從來沒有進行過這種身體搏擊訓練的他們還得完善基本功。不單是他們,除了輪值的崗哨,所有在場的人一個沒有落的都參與了訓練。那些魔法師也加入了眾人的行列。以前的武士都是要用武器的,現在,魔法師拿著法杖但手腳都可以當作武器,自然也不會放過這種機會。雖然沒有那些武士的斗氣,但是,靈活的身手誰也不會排斥。指導完他們,王風獨自站在圍欄前對琳達進行指導。沒有多久,王風聽到了哈桑的腳步聲?!敖坦?!”哈桑的聲音很正式。王風轉過身來,面向哈桑。哈桑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很心虛的問道:“教官,您教我們的這些東西能不能讓其他帝國的兄弟們也學習一下?”王風笑笑,說道:“當然可以。不過,不知道其他的帝國如何安排,所以,就算你我愿意,也不是能簡單解決的?!惫V灰躏L能同意,其他的這些,倒是不是很在意。至少他們這批人,身后的勢力想要動用的話,也不是那么簡單的。見王風同意,哈桑很是開心。不過,馬上接著問了一個問題:“教官,有沒有?我是說,我們有幾個兄弟手腳俱斷,不知道有沒有他們合適的武學?”看著哈桑期待的眼神,王風沒有說話,只是轉向圍欄那邊。不知道王風要做什么,哈桑也緊上兩步,到了圍欄邊緣。深吸一口氣,王風突地沖著圍欄中狂吼一聲“吼!”,聲震四方。圍欄中,仿佛被一柄巨大的汽錘擊中,所有的魔獸,突地從身體之內爆裂開來,血肉橫飛。圍欄的魔法結界再也撐不住如此的大力,怦然變成飛散的碎片,四下飛舞。第一百一十章狂喜(下)魔法結界突然碎裂的聲音,伴著王風有如龍吟一般的吼聲,立時把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粗矍巴蝗怀霈F的龐大場景和造成的后果,所有人都捂住耳朵震驚不已。這是人能做到的嗎?包括那些正牌的龍騎兵在內,心中都是驚懼不止。只用一聲大吼,就能達到這樣的效果?那自己這么多年來,刻苦修煉,練的是什么?看到王風身邊的哈桑,很多人立刻想到,這一定是哈桑的什么要求惹惱了王風。不過,看王風的樣子不像是生氣。是了,一定是哈桑的什么要求。嗯,那些手足俱斷的兄弟。哈桑二話不說,推金山,倒玉柱拜倒下去,口中堅定的說道:“教官,您讓我們所有的兄弟從此又看到了希望,以后,只要您有差遣,我們兄弟萬死不辭?!蓖躏L輕輕的將哈桑扶起,受了他這一禮。微微嘆口氣,慢慢說道:“這只是我能想到的一種辦法,你的那些兄弟們能不能適用,還未可知?,F在先不用謝我?!惫U煌躏L這話說的莫名其妙,身后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老大,這么好玩的東西,你怎么不叫我下來!”聲音清脆,正是希爾達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惹禍精。希爾達從執行任務以來,一直被王風安排著在天空中巡視,即便是和比利將軍的護衛隊交手的時候也沒有下來。只有那次水神帝國的沖突中才出現過一次,不過那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對面,根本沒有注意過她?;貋砗?,王風在圍欄中的表演,希爾達他們在上空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也特意沒有下來和那么多人擁擠。不過,剛剛王風的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等希爾達明白過來,已然結束。希爾達立刻急急忙忙趕下來看個究竟。哈桑不認識希爾達,不過,曾經的龍騎兵還是從希爾達身上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息。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總是覺得很親切。希爾達一開口,哈桑馬上讓開了位置。敏銳的希爾達還是聽到了王風說的話。對于王風剛剛的那個技能,希爾達實在是太喜歡了。龍族天生就有帶著威壓的龍嘯,威力之大,已經在水神帝國實地演示過。不過,除了對于某些生物的威壓驚懼,好像并沒有什么其他的傷害能力。剛剛王風只是一聲吼,就讓希爾達坐實了王風聲音可以傷人的事實。早在天城住地的時候,希爾達就對王風那座莫名倒塌的房屋起了疑心。開始以為是王風在里面練功導致的,后來聽到王風特別的笑聲,有了些懷疑?,F在王風這一手,立刻讓希爾達發現了新大陸般的興奮起來。王風既然已經在眾人面前表演了這樣的功夫,那就一定不會藏私。所以,深知這點的希爾達很奇怪王風剛剛的話。難道,練習這樣的技能,還有什么特別的要求嗎?哈桑也是一臉疑問的表情。王風看在眼里,心下明白。坦蕩的說道:“剛剛這個,需要特別的真氣支持,你們練習的斗氣,不知道能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聽王風這樣說,哈桑也是關心則亂,馬上緊張的問道:“那,那這樣的話,那些兄弟豈不還是……?”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但其中的意義已經是昭然若揭。輕輕笑笑,王風說道:“不要急,還有別的功夫適合他們練習?!痹诠F诖难凵裰?,王風伸手從琳達手中要過一粒精靈們常吃的小粒水果,含在口中,慢慢的咀嚼著。左右看看目標,微微吸氣,果核沖著遠處的一棵樹急噴而出。眾人只聽到“篤”一聲,那水果核和樹木相撞竟然發出了如此強勁的聲音。樹干被果核攜帶的勁氣震的狂晃不止,仿佛被大錘擊中。上面的樹葉如同落雪一般,紛紛揚揚的飄了下來。有實物做媒介,顯然比剛剛王風強用內力震死魔獸要簡單許多。緊張著急的哈??粗h處還在搖晃的樹干露出了笑容。怪不得那些年輕人都要叫這個看起來顯得更年輕的人做老大,現在看來,這個老大真是名致實歸??!從回來到現在情緒一直大起大落的老兵們心中不約而同的這般想著。都在琢磨著是不是自己也應該稱呼教官為老大。大部分人都是心滿意足,開始為自己接下來的輝煌做著準備。只有希爾達追著王風,一定要王風教她那招她叫不來名字,但是還能模仿比劃的那個技能。不過,在她化為人形后,櫻桃小口已經發不出那種巨吼??粗7峦躏L的動作,發出嬌嫩的聲音,不光是王風,后面跟著的琳達也暗暗好笑。不過,一旦被希爾達纏上,擺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現在她的身份是王風的侍女,用撒嬌的語氣說出來,王風更是不能打不能罵的,特別是后面還跟著四個保鏢。反正,希爾達這次是死纏活纏要王風教她那招被王風稱為“龍吼”的技能,還理直氣壯的說自己本來就是龍族,為什么不能學龍吼?讓王風很是后悔為什么不把這個命名為“獅子吼”,非要想著這個地方沒有獅子,特意叫的什么“龍吼”。不得已,王風只能拿出最后一招。如果希爾達能乖乖的維持上一個月,王風就教她如何練習。當然,這也只是目前的推托之辭,沒有王風這樣的內力做基礎,還真不知道這里的斗氣能不能做到這樣的效果。實在不行,到時候和希爾達一起研究好了,也正好學習一下龍族的技藝。這樣的機會希爾達當然不會錯過,聽話的在王風身后做起乖寶寶,難得的表現出一副淑女的樣子。用她的話說,這些所謂的什么貴族禮節,幾百年前她就不想玩了,現在重操舊業,小菜一碟。木頭褻瀆和熊貓不用說,連櫻都難得的表現出合作的態度,可見,在他們心中,對王風那一吼,也是十分向往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學到,以后,除了龍嘯用來恐嚇,還能用威力巨大龍吼進行攻擊。所有人熱火朝天的練習著,白雪是最高興的。不停的在人群中間穿梭,不時的騷擾一下周圍的人。大家已經習慣了白雪的這種嬉戲方式,不約而同的把白雪的突然襲擊當作了修行的內容。大家有了斗志,整個營地的氣氛立刻不同。雖然不能立竿見影,讓大家都學會王風那些神奇的功夫,但至少前車之鑒擺在那里,有王風的榜樣,誰也不會沒有信心。過去,大家都是高手,現在,斗氣仍在,只要苦練,一定能行。當庫林到來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紅光滿面,沖勁十足,生龍活虎的人真的是那些傷殘的老兵嗎?回去給他送信的龍騎兵并不知道之后發生的事情,只是把最近的一些事情給庫林如實回報,包括臨近目的地的時候,王風治傷和那些老兵們神情黯然的事情。庫林當然知道那些老兵們因為什么煩惱。帝國內已經竭盡全力去培養光明法師,但能成功修習到高級的屈指可數,少有的幾個高級光明法師現在都在皇室中服務。堂堂的龍神帝國,不能說在貴族圈子里連一個光明法師都沒有。想要讓這些傷殘的老兵們恢復生氣,恐怕是件很難的事情。眼前的情景和庫林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不用問,庫林也知道,這一定是王風的手筆。只有他才能不斷的創造一些其他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奇跡。也只有他才敢在水神帝國境內頂著水神帝國全副武裝的軍隊闖下那種彌天大禍。庫林沒有直接去找王風,而是先找了幾個龍騎兵和哈桑了解一下發生了什么事情。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爭先恐后的描述,庫林突然很得意自己以前搶先一步和王風拉好了關系。從這些人口中得知的事情,讓庫林更加堅定的把王風歸結為一個移動的寶庫,不知道還有多少神秘的珍藏在其中沒有顯露出來。如果能把王風知道的東西全部挖出來,不知道是個怎樣的驚喜。尤其是聽著自己原來的部下一臉激動,帶著尊崇的口氣說著王風表演的那些功夫,庫林心中不由的有些嫉妒。自己教導了他們那么多年,也不過如此。王風竟然有這么大的魅力,在短短的幾十天里就獲得了所有人的推崇。想想也是,就庫林知道的消息,除了第一個趕到的狼軍,其他帝國的那些傭兵團無一例外的在比利將軍的近衛團手下吃了不少虧。雖然也都勉強的完成了考驗,但沒有一個像狼軍那般輕松。除了本鄉本土的火神帝國,狼軍也是第一個把這些老兵送到目的地的隊伍。其他帝國的護送隊伍現在還都在路上。水神帝國發生的事情,庫林也了解清楚了。在那種情況下,王風能毫不退讓的維護這些老兵,贏得了所有老兵的支持,也讓龍神帝國在所有的帝國面前大大的露臉,當然,僅僅限于知道內情的皇室和帝國重臣中間。不過,想到王風他們在水神帝國不留情面的消滅了幾千帝國軍隊,庫林還是忍不住一聲長嘆。麻煩??!還是先和王風見面再說吧。第一百一十一章輕松(上)王風此時,正在營地中靜靜的打坐。老兵們的事情告一段落,立時輕閑了不少。昨天的一番著力施為,還是讓王風有很多的體悟。眾人都在充滿激情的修煉,王風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叮囑琳達一聲,進入了那種空靈的靜寂之中。只有在這種狀態下,王風的腦子才能充分的運轉,很多的武功也都是在這種狀態下摸索出來的。神秘的醫家真氣,加上神秘朱果的生氣之源,不但讓王風同時具備陰陽兩種性質孑然迥異的內力,而且讓王風在各種情況下可以模擬各種真氣運行的情形。也正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王風才能肆無忌憚的運用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功夫。這次好像預感到什么似的,王風只胡思亂想了一會就陷入入定的狀態中。深深的打坐一次,剛剛醒來,就聽到外面傳來的熟悉的腳步聲。前面很輕的,應該是琳達。中間孔武有力的,是若漢。后面沉穩扎實的,絕對是庫林。這里還沒有人能夠達到他的那種沉穩的風范。走過去,打開門,請庫林進來。遠處希爾達做著稱職的侍女工作,已經端來了茶水。庫林詫異的看了后面的希爾達一眼,再看看遠處面色平靜的櫻,很是納悶為什么希爾達做這些,櫻居然會不反對。不過,庫林是不會放過到手的便宜。能讓龍族公主親自端茶那是什么榮耀。所以,他很受用的享受了一杯雖然看起來不怎么樣,喝起來也不怎么樣的飲料,笑吟吟的把杯子還給了希爾達。庫林一坐下來,不說正事,先好好的把王風埋怨半天。怪他不等他來就擅自給那些人教授武功,沒有讓他見識到。對這種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話,王風當然不會計較,倒打一耙怪庫林自己不早來。身為龍神帝國的軍事指揮官,竟然在這種時刻不馬上出現。兩人這么你來我往幾句,氣氛倒是很融洽。趁著高興,王風把那個任務水晶卡拿了出來,鄭重其事的交接任
這年夏天,十五歲的梅拉尼發現了自己的血肉之軀。哦,我的美利堅,我的新大陸。她心神恍惚地啟程探索這具身軀的全部,攀越她連綿起伏的山脈,深入她多濕的隱秘峽谷,一位生理學探險家,是科特斯[1],達·伽馬[2]或者曼果·帕克[3]。她光溜溜地站在壁櫥前照鏡子,連續照幾個小時;手指滑過構造精致的胸廓,心臟在身體里面撲撲跳動像只蒙在毯子里的小鳥,繼而,指尖順著胸骨劃出一條長線,向下直抵肚臍(它是神秘的天然溶洞或是壁穴),她雙手的掌心磨銼著那兩塊伸展如花苞翅瓣的肩胛。她雙臂緊抱,扭著身子笑起來,有時她會在摻雜著驚奇的歡心激動里雙手倒立,或是打個側手翻,她不再是個小女孩了。她也有意抓握物品,擺出各種姿勢。她冥想自己是前拉斐爾派的畫中女郎,她把長長的黑發中分,梳松,瀑布般披散,雙膝并緊,她幻想自己正手握一束從花園摘來的虎皮百合,百合花緊貼頷下,她陷入沉思?;蚴菆D盧茲-羅特列克[4]的風格,把發縷扯開,邋遢地蓋住臉,她坐在椅子上,雙腿分開,腳邊擺上一只水碗和一條毛巾。這樣假裝是在為圖盧茲-羅特列克擺姿勢,時常讓她感覺自己有點過于邪惡,不過,她設想“這個梅拉尼”正在圖盧茲的時代生活(她是個歌劇女演員或者是個職業模特,經常趴在她位于巴黎的閣樓窗前用面包渣喂麻雀)。在那些白日夢里,她幫助他,愛他,因為她為他感到難過,他是個侏儒可同時又是一個天才。她太瘦,不適合提香和雷諾阿,可她給自己設制了一個克拉納赫[5]的蒼白、神情得意的維納斯——用一小塊窗紗包扎頭頂,脖子上掛著她行堅信禮時收到的養珠項鏈。自她讀了《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她就悄悄采來一些勿忘我,把花朵粘在陰毛上。此外,她還用窗紗做材料給自己弄了一系列的新娘睡袍,她設想新婚之夜是必定要在自己身上發生的。她把自己包裹得像一件禮物,贈送給她幻想出的幽靈新郎,他正在一間面積超大屬于未來的浴室里沖浴、刷牙,他們是在度蜜月,在戛納、威尼斯或者是在邁阿密海灘上度蜜月。她像念招魂術咒語一樣熱切地呼喚他,他來了,跨越了他倆之間的時空障礙,他的呼吸吹著她的臉,他用干燥嘶啞的聲音說“親愛的”。她愿意隨時向他顯露自己潔白光滑的長腿,毫無保留,一直到大腿(她反復地繃緊雙腿然后放松,凝視著鏡子里由此引發的肌肉活動,她沉溺其中,甚至會忘掉開始時的幻想);然后,她將窗紗裹緊,察看那對小而堅實的乳房在包裹下的輪廓,它們目前的尺寸讓她沮喪,但她想它們會惹人喜愛的。所有這些都發生在梅拉尼那間色彩柔和、清白無辜的臥室里。在鎖好的門后,一只愛德華小布熊[6](胖肚皮藏在條紋睡衣里)一直在枕頭上沖她眨著明亮的小圓眼睛,《羅娜·杜恩》[7]的臉在床下傾斜著伸展開,臉貼著地面,沾滿了塵土。在梅拉尼十五歲那年夏天,她忙碌著幫助洗涮,還要到花園里照看她那個有可能在玩耍中誤殺掉自己的小妹妹,同時,她做了所有前面提到的事。蘭道太太以為梅拉尼一直都關在房間里學習,用功。她勸梅拉尼多出來活動,呼吸新鮮空氣,不然她會憔悴的。梅拉尼說,她為蘭道太太跑腿干活的工夫就已經呼吸到足夠的新鮮空氣了,再說,她都是敞著窗戶學習的。聽了這些,蘭道太太就完全放心,不再多說了。蘭道太太肥胖、衰老、丑陋,并且實際上從未結婚。蘭道太太的婚姻是一個單方契約,是她送給自己的五十歲生日禮物。畢竟,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被稱為“太太”比較體面,另外,她也一直都很想結婚。人到老年,記憶和幻想會混淆在一起,蘭道太太精神上的分界線模糊了。安頓孩子們上了床,蘭道太太時常坐在爐邊小憩,想那位她不曾擁有的丈夫,她用幻夢創造他的行為舉止和生活習慣,到后來,他那張真切的臉就會在睡前茶的熱汽里浮現出來,她會親熱地問候他晚安。蘭道太太長有一些帶毛的痣,裝著巨大的假牙。她說話的腔調像宮廷滑稽戲里的公爵夫人,有一種來自古老的幻想世界的威嚴。蘭道太太是他們的管家,長年住他們家,她把她的貓也帶來了。蘭道太太負責照顧梅拉尼、喬納森和維多利亞,媽媽和爸爸去了美國。媽媽是陪爸爸去的,爸爸在作一個巡回演講旅行?!皩せ眯?!”維多利亞一邊用湯匙敲打桌子,一邊口齒不清地叫嚷著,她今年五歲?!鞍涯愕拿姘级〕愿蓛?,寶貝?!碧m道太太說。在蘭道太太的統制下,他們吃很多的面包布丁。蘭道太太會做各種家常和新奇的面包布丁,添加無核葡萄干或小甜葡萄干,兩者都加或兩者都不加;她還在面包布丁的基礎烹飪法上衍變出很多新做法,添加橘子醬、棗、無花果、黑醋栗果醬或燜爛的蘋果。在面包布丁上,蘭道太太有異乎尋常的精湛技巧。有時他們也用冷布丁做茶點。梅拉尼害怕這些面包布丁。她害怕吃太多的面包布丁會發胖,會沒人愛她,她會到死都是處女。她經常汗水淋淋地在同一個噩夢中驚醒,她夢到一個龐大的梅拉尼,趴在面包布丁上就像一具泡腫的浮尸。她握著勺子,把這些要命的面包布丁在碟子里推來推去,只等蘭道太太寬闊的后背一轉過去,她就狡猾地把碟子里的一多半布丁鏟到喬的盤子里。喬納森吃東西非常鎮定,喬納森吃東西基本不用腦子。喬納森以大自然橫掃一切的盲力進食,他像一臺推倒房屋的坦克把堆成小山的食物打掃干凈。他把盤子里的東西吃干凈,他把刀叉或者勺叉整齊地擺好,用他的手帕擦嘴,然后就走開去做他的航船模型。梅拉尼十五歲這年夏天,喬納森十二歲,他對那些航船模型是著迷的投入。喬納森是個矮小,肉鼻子,挺漂亮的男孩,戴灰色法蘭絨校帽,右邊或左邊的膝蓋上總有剛愈合好的傷疤,傷疤上的痂片總是處于正要脫落的狀態。他用配套模件盒制作模型船,小心翼翼地涂刷,組裝,配備好船帆、索具,做好的模型船擺在擱物架和壁爐架上,擺得到處都是,這樣喬納森走到哪里都能盯著它們看。他只制作帆船模型。喬納森制作三桅帆船,皇家海軍“小獵犬”號、皇家海軍“博愛”號、皇家海軍“勝利”號戰列艦以及皇家海軍“溫泉關”號。這年夏天,喬納森的手總是粘著黏糊糊的膠水,他的雙眼總是凝視著遙遠的地方,他看不見現實世界,他在看永遠航行在藍色大海上的帆船,看見帆船偶然??康拈L滿椰子樹的小島。喬納森駕駛著一艘想象的幽靈船,在不為人知的海域上漂蕩,被風鼓滿的船帆像天鵝展開的翅膀,他腳下是被海水泡咸、晃動不已的甲板,他永遠不會踏上干燥的陸地。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走路姿勢已經有點像海員的圓規步了。大家沒有注意到喬納森看不見他們,像酒瓶底那樣又圓又厚的眼鏡掩蓋了他的眼神。就現實世界而言,他的近視非常嚴重。眼鏡、校帽和膝蓋上的傷疤,這一切讓見到喬納森的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諾曼和亨利·波恩[8]——男孩偵探。父母親被喬納森的外表迷惑了,給他的書柜塞了很多貝格爾[9]系列小說,這些書沾滿灰塵,從沒打開過。在這年初夏,梅拉尼從喬的房間里偷了六本嶄新的貝格爾小說,坐廉價日間游覽車把它們挾帶到鎮上賣給了一家二手書書店。她這么干是為了有錢買一套假睫毛。梅拉尼疼得流了不少眼淚卻沒能把假睫毛戴好——睫毛不愿意粘住眼皮,它們從她的指間翻落下去,掉在梳妝臺上,像陰毒的毛茸茸的毛蟲,它們自己有罪惡的生命力。它們發出無聲的控告——賊!小偷!梅拉尼欺騙了大家,它們是這罪孽的酬勞。梅拉尼心懷罪惡感,用很少生火的臥室壁爐燒掉了假睫毛。對梅拉尼來說,事情很清楚,她不能把它們戴好是因為它們是用偷竊得來的錢買的。這年夏天,梅拉尼已經具有了發展完備的罪惡感。維多利亞對罪惡沒有意識,她還根本沒有意識。她是一只圓滾滾、咕咕叫的金鴿子。她在日光下打滾,抓蝴蝶,把捉到手的蝴蝶撕成片。維多利亞是野地里的百合花,[10]不紡也不織,可是也不美。蘭道太太唱老歌給她聽:海港的燈火向我傾訴你的離去,皮卡地遍地玫瑰盛開,可沒有一朵能如你。維多利亞聽得咯咯笑,她跪坐著,四四方方的小拳頭抓著蘭道太太的貓。一只肥大傲慢的雄貓,它坐起來就像一張圓形的毛皮矮茶幾。也許蘭道太太用吃剩的面包布丁喂它。貓坐在蘭道太太的室內拖鞋上,一雙綴著紅色線絨球的黃氈拖鞋。蘭道太太一邊給維多利亞唱歌一邊編織?!澳阍诳検裁??”維多利亞問?!伴_襟毛衣?!薄伴_景毛衣?!本S多利亞很滿意自己口齒不清的復述?!盀槭裁匆x黑色,蘭道太太?”梅拉尼隨口問道,她打開冰箱找橘子汁,加冰塊,她在夏日里赤裸的肉腳走過來悄然無聲?!霸谖疫@個歲數,”蘭道太太嘆了一口氣,“總會有什么人需要你穿喪服的。就算現在沒接到訃告,那也是早晚的事兒?!薄巴怼钡陌l音無限拉長了,聽起來就像壓路機壓長了舌頭——烏安安安安?!霸趺茨茉谑^地板上光腳呢,你這不是找死嗎,寶貝?!泵防崾掷锏谋鶋K碎了?!澳阒篮芏嚓P于死人的事嗎?”她問?!疤嗔??!碧m道太太不愿意再談這個話題了?!拔矣X得死是……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情?!泵防嵴f得很慢,她找不到合適的詞表達她的意思?!霸谀氵@個歲數自然會這么想的?!薄俺?!”維多利亞下令了,她用棒棒糖糖球敲蘭道太太裹在黑色絲綢里的膝蓋。蘭道太太聽從命令,嗓門調高了。梅拉尼認為,死是一間地下室小屋,人被關在里面,根本見不到光?!霸谖宜廊ブ?,會有什么事發生在我身上呢?”她想,“嗯,我想,我會長大,然后我會結婚,我希望我能嫁出去。哦,如果我嫁不出去,那太可怕了。我真愿意現在就四十歲,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我已經知道在我身上注定要發生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泵防岬拈L發扎滿白雛菊,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就像是在翻看一張成長相冊里的照片?!笆鍤q的我”,緊接著,是她孩子的照片,屬于未來假日的夏季快照。孩子們穿著幼年童子軍軍裝和紅色印第安人套裙。寵物犬,玩具小桶和玩具鏟,鞋里的細沙。托基小鎮?那會是在托基小鎮嗎?還是會在博內茅斯(中國飯店)?景色清新的斯卡伯勒?而不是在,比方說,在威尼斯?又會是什么樣的寵物犬呢,是約克夏梗還是威爾士短腳柯基犬;是一只血統高貴、鷹鉤鼻子的阿富汗獵犬還是一只戴著金項圈的白毛靈緹?她對著鏡里頭戴白雛菊的女孩眨了眨棕色的大眼睛,說了她想要的未來:“絕不能是平凡乏味的。不,迷人的。必須是迷人的生活?!币欢浒纂r菊從頭發里掉下來,掉落在地,像是來自天庭的模糊的神啟,略帶嘲弄的啟示。這年夏天,他們住在一所鄉下的大房子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臥室,另外還有幾間空著的客房。后院有一匹設得蘭矮種馬。梅拉尼臥室的窗外有棵枝條像手指一樣捧著月亮的蘋果樹,她躺在床上正好可以望見它。她的床是鄧祿普床墊的單人沙發床,有白色的布藝床頭板,鋪的和蓋的都是條紋布單。一座有愛德華七世風格人字形山墻的獨立的紅磚房子,附帶占地一到兩英畝的庭院;室內有薰衣草香型家具打光料和金錢的香味。梅拉尼是在金錢的香味里長大的,雖然她覺不出錢味怎樣在她呼吸的空氣中慢慢散開,但她知道自己是個幸運兒,能有銀柄發刷,屬于她自己的晶體管收音機,禮拜天穿著去教堂的夾克式上衣和裙子都是生絲的,挺括精致,人見人愛,是請媽媽的裁縫縫制的。他們的父親喜歡禮拜天全家都去教堂。在家的日子,有時他也念訓誡。他生在索爾福德,不過既然再也不用去想索爾福德,他也樂于扮個殷勤溫柔的鄉紳。這年夏天,三個孩子和虔誠的蘭道太太一起上教堂。蘭道太太隨身帶著她那本膨脹的黑皮祈禱書,如果她拿祈禱書的時候沒有多加小心,就會有很多壓癟的干花和蕨類植物的碎片掉出來。維多利亞坐在教堂長椅下的地板上,咕咕叫著,心不在焉地追尋著從蘭道太太的祈禱書里飄下來的脫水植物。有時,她咕咕得很大聲?!熬S多利亞是不是智力遲鈍?”梅拉尼猜想,“會不會將來需要我待在家里幫媽媽照顧她,那樣,我就永遠不能有屬于自己的生活了?!本S多利亞會像閣樓里的羅徹斯特太太,是一個藏在后院臥室里的可怕秘密,她能搭兒童積木,玩簡單的套件組裝玩具和拼木質拼圖,玩得快活,但她心靈空洞。維多利亞會把她那張不像樣的娃娃臉擠在欄桿上,對著嚇怕了的客人咕咕叫。喬納森最喜愛的贊美詩是“天父救人有大權能”。教區牧師是個蒼白虛弱,喜歡釣魚的男人,他也經常說些得人如得魚之類的蒼白虛弱的笑話。無論何時,只要牧師按照他對梅拉尼父親的承諾來看他們,喬納森就會猛地揪住牧師法衣的縫邊要求下個禮拜天一定要唱“天父救人有大權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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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看看怎么安排?!蹦翈熯@樣回答。喬納森鏡片后面激動的怒視讓他覺得很不自在。喬納森在每個禮拜日的早餐和早餐后換衣打扮的時間里都會為了抑制自己內心的期盼而發抖??墒?,更經常的是,沒有唱那首贊美詩。喬納森一眼看到掛在墻上狹木槽里的贊美詩編號,他內心的希望就萎謝了。于是,喬納森爬上“卡迪薩克”號運茶船或者皇家海軍“博愛”號的甲板,吹漲船帆的海風讓他心情舒暢,他掌舵前進,穿行在藍藍的、藍藍的大海,慰藉他受了傷害的心靈。牧師欺騙了喬納森。應該用一支穿索針縫他的嘴。把他拽到后桅頂上,全身脫光,讓他待在那里,待上熱帶漫長的一整天。讓他嘗嘗做貓的滋味。梅拉尼的祈禱:“求上帝保佑,讓我結婚吧,或者,讓我擁有性生活?!泵防崾龤q的時候放棄了對上帝的信仰。有一天早晨,她醒來,然后發現上帝不在那里了。她上教堂禮拜是為了取悅她的父親,跪在地上祈禱和拉扯雞胸叉骨許愿對梅拉尼來說是一樣的。蘭道太太的祈禱詞最令人驚訝:“求上帝保佑,讓我記住我是結了婚的人,如果我曾經真的結過婚的話?!碧m道太太很清楚用“單方契約”這種美德愚弄上帝是行不通的?!盎蛘?,至少,”她繼續說,“讓我記住我曾經有過性經驗?!敝皇?,她的措辭相當不坦率。蘭道太太在儀式上的言辭一次比一次簡短,她記掛著家里爐上的烤牛排和土豆。不過,每當她的心回到上帝這里時,她都會向上帝道歉。喬納森和維多利亞都不祈禱,他們沒有什么可以為之祈禱的。維多利亞把坐墊的流蘇邊撕下來,放在嘴里吃。梅拉尼十五歲了,非常美麗,卻從未和任何男孩外出約會。嗯,舉例說吧,朱麗葉十四歲就已經結婚并且為愛情死去了。梅拉尼覺得自己正在變老,她把乳房攏成杯狀,頂端是粉紅的像白毛兔顫搐的鼻頭。梅拉尼心想:“就身體狀況來說,我可能正處于我的頂峰,可我無能為力,只能眼看她開始衰退。當然,也可能是開始成熟?!辈贿^,梅拉尼拒絕那些她可能還不夠完美的想法。一天夜里,梅拉尼無法入睡。這是夏日的深夜,那輪紅色腫脹的月亮在蘋果樹枝杈間閃耀,讓她一直醒著。床非常熱。梅拉尼渾身發癢,她不停地翻身,扭胳膊扭腿,用力捶著枕頭。因為失眠,她覺得皮膚刺痛,神經緊張,就像在聽一場一百把小刀吱吱響著割一百個碟子的音樂會。最后,她再也無法忍受,從床上爬了起來。整座房子都已陷入沉睡,梅拉尼卻完全清醒。他們都在睡夢中,梅拉尼起床了,她覺到一種未曾有過的興奮;她想象那些睡著了的嘴正吹出了一連串的字母“Z”……ZZZZZ……像蜂群,屋里充滿了它們夢幻的嗡嗡聲。梅拉尼漫步逛進父母親的空房間。床下的鞋子正安靜耐心地等待著母親歸來的雙腳,在桌子邊上有一個空的香煙聽盒,等著父親回來把它扔掉。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低處綴了白色鉤織花邊的大床閃耀著孕育的光輝。梅拉尼的父親和母親睡在這張床上,他們慷慨大方,生活像電影明星一樣奢華舒適。梅拉尼斜靠在心形的柳條床架上,嘗試設想父親和母親做愛的情形。在這樣一個酷熱的夜里想這種事情可真夠大膽的。梅拉尼費了很大力氣,想要在頭腦里映現出他們在這張床上的擁抱??墒悄赣H總是看上去像穿著她那套黑色的進城套服,父親總是叼著他的煙斗。煙斗是父親的標志,他穿了長毛料的斜紋軟呢夾克衫,袖子上貼著皮革面料的袖肘襯墊。父親會把煙斗塞進胸前的口袋,然后他們干那件事。梅拉尼努力設想了,不過她實在不能想象出父母親會光著身子。當她想到她的父親和她的母親,他們的衣服就像頭發和腳指甲,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尤其是她的母親,她是個格外強調著裝的女人,全身都要著裝,任何天氣里都穿著長襪,準備外出時,總要戴好手套和帽子。一頂鑲了絲帶玫瑰花的棕色天鵝絨寬檐帽和梅拉尼腦子里正在做愛的母親的圖像重疊在了一起。她記得,當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母親摟抱她,那總是包裹在厚厚布料里的擁抱,羊毛的、純棉的,或者是亞麻的,根據季節而變化。她的母親一定是衣冠整齊地生出來的,可能她穿了一套優雅合身的胎膜,在大眾雜志的推廣圖片里選的——“著裝最佳胎兒今年都在穿什么?”至于父親,父親總是一種樣子:斜紋軟呢和煙草,除了斜紋軟呢、煙草和打字機色帶,就再也沒有別的,這是些基本元素,他是位混合體。壁爐架上面掛著梅拉尼父母的婚禮照片,在月光下,這些平??磻T了的東西也顯得新奇,有了異國情調。比如說那座向父母親報時的法國鍍金鐘,在他們離開家去美國的第二天停在了兩點五十五分。沒有人再來給它上弦。緊挨座鐘的是一只墨西哥陶土鴨子,明亮、歡快又愚蠢,藍色脊背綴著黃色花朵的斑點。母親是在報紙附送的周日彩印增刊上見到了鴨子的照片,然后買了它。梅拉尼在壁爐架跟前打轉,她拿起那只陶土鴨子,然后又放下它,抬頭看著婚禮照片。在她的婚禮上,母親表現出了對著裝真諦的非凡領悟,她是那樣不計工本,殫精竭慮地把自己打扮起來了,她禮服的縫邊就足以讓梅拉尼的父親黯然失色。唯一可見的是他的露齒微笑,在飄蕩的面紗后面的模糊不清的微笑。梅拉尼不知道是否——像她想的那樣,父親在自己的婚禮上也穿著帶皮革肘墊的斜紋軟呢夾克衫,因為他不可能把它脫下來。但是她的母親穿得像是要參加中世紀的宴會,用緞子和蕾絲引爆了一場無比絢爛的煙花。領口比較低,露出系在喉窩的愛情紀念小盒,她的白色緞子禮服釘著寬松的圓袖,就像天鵝的雙翅,并且,它從狹小的腰身處涌流開,拖起白色的曳地長袍。為了拍照,裙子的曳地部分堆在她的四周,看上去就像裙子在池塘里倒映出的影子。人造玫瑰編織的花冠低低地壓在她的前額,此外是一掛面紗噴泉,從頭頂上噴涌下來,白色的泡泡一直垂過她的腰間。她抱著一束白玫瑰,它在她的臂彎里晃動,像是一個躺在搖籃里的嬰兒。她微笑著,多情善感,心醉神迷,不諳世事,令人感動。圍繞著母親的是親戚們,自從爸爸成功地出版了小說,成功地出版了自傳,然后成功地拍了電影,做完這些成功的事后,就很少見到親戚們了。格特魯德姑姑的頭發卷燙得太小,一雙大笨腳緊緊地夾在鞋子里,她抓著那個發光的造型新奇的皮手袋就像抓著全家人一個星期的伙食費。梅拉尼還記得格特魯德姑姑那帶有紫羅蘭灰燼味道的吻,是在一兩個家族團聚的圣誕節上,那時祖父(對照相機鏡頭皺眉,認為照相機會吃掉他的靈魂)還在世。和爺爺道再見,和格特魯德姑姑道再見,和抹了發光潤發油的哈里叔叔以及他挽著的羅斯嬸嬸道再見。搽了胭脂的羅斯嬸嬸,圓塊形狀的胭脂腮紅在照片里是黑色的。也許,她曾是一位能給碰見她的人帶來好運氣的煙囪清掃工。[11]再見,菲利普舅舅。菲利普舅舅和別人不一樣,他不對著鏡頭微笑??赡芩菑膭e的聚會里錯闖進照片里的,麋鹿俱樂部[12]神圣重聚會或者是野牛會某位古老榮譽成員的莊嚴葬禮,或者,甚至有可能是美國內戰老兵聚會。菲利普舅舅戴著一頂西部片里密西西比賭徒戴的那種平頂卷沿黑帽,鞋帶領帶上系著歪歪扭扭的蝴蝶結。他的禮服是黑的,褲子很瘦,背心夠長,不過整體效果卻和優雅一點都不沾邊。黑帽下的頭發看起來是白色的,或者,至少是非常淺的金色,八字胡蓋住了他的嘴,不可能猜出他的年齡。不過,不管怎樣,他看起來更老而不是年輕。他個子很高,體型中等,緊握的雙手靠在一根烏木拐杖的銀捏手上,面部表情空虛呆板,非常呆板,甚至有些無聊。母親唯一的兄弟,她唯一還健在的親人,因為其他人都是屬于父親家族的??删退闶窃谒憬愕幕槎Y上,他甚至都很難微笑一下,大概微笑對他來說是粗俗的。梅拉尼從未見過菲利普舅舅。曾經有一次,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他送給她一件跳跳木偶玩具盒,菲利普舅舅是玩具制造師。打開玩具盒的盒蓋,就會跳出一個木偶頭,木偶頭是梅拉尼的臉,但已經扭曲變形,古怪滑稽,眼神淫蕩地瞟著她。那一年,父母親給舅舅寄了一張他們手制的圣誕卡,圣誕卡里有父親、母親和梅拉尼(喬納森還沒有出生)。應該是在倫敦西郊的切爾西,他們微笑著坐在鄉村別墅馬車房的窗前,那座鄉村別墅剛買不久。梅拉尼的父親開始小有名氣,收入增加了。作為回禮,送來了這件可怕的禮物。實際上,這個跳跳木偶玩具盒真的把梅拉尼嚇壞了。整個新年假期,她時常陷入關于木偶的噩夢,直到復活節,木偶噩夢還在斷斷續續地出現。母親扔掉了這個木偶盒,父母親一致認為這是一件欠妥的禮物,而且品位很壞。從那以后,再也不給菲利普舅舅寄賀卡了,本來就脆弱的親戚關系永久斷了。照片是你能抓在手里的時光碎片,這是母親最美好,也是最美麗的一片。年輕的母親,面帶微笑,好像是被釘在了照相機鏡頭的中間,會和展覽盒里的蝴蝶標本一樣,永遠待在玻璃下面。梅拉尼凝視著照片,想那個菲利普舅舅在她母親的這一小片歡快時光里是沒有位置的。他是一抹不協調的顏色,或者,實際上是一抹沒有顏色的空白。他占有一點完全不同的時光,看起來,在趕赴婚宴的路上,他也遇上了一位“古舟子”[13],他的箭射向了另外一個空間,在那里,白玫瑰和歡慶的五彩紙屑是沒有意義的?!班?,”梅拉尼想,“我想大概永遠不用見他?!泵防岣幼屑毜貦z視那件婚紗。這看起來很奇怪——為了失去你的童貞而穿衣打扮。她很想知道父母親有沒有,有沒有婚前性行為。她覺得自己真的是長大了,已經開始思考這些問題了。雖然和他的家庭出身有些不符,但爸爸一定有些波希米亞作風,除此之外,他過著無聊的單身生活。他住在一間位于布魯姆伯利的臥室兼起居室里,用小煤氣爐煮咖啡,談論自由性愛,D.H.勞倫斯和黑暗眾神。他是否已經把他那微笑的新娘祭獻給了黑暗眾神?如果爸爸那樣做了,她還應該繼續微笑嗎?祭獻品可是她的母親。另外,她還能穿純潔無瑕的白色嗎?梅拉尼偷偷從蘭道太太那里借來的那些婦女雜志里的讀者來信是怎么寫的?“我的男朋友說要離開我,除非我允許他愛到我的全部,但我想做到忠貞不渝,作為純潔的女孩穿白婚紗結婚?!卑咨錆M了象征意義,貞潔無瑕,這也正是白緞子顯露出的特征,白色的面紗經手指觸碰就會皺縮,自空中撒開的白玫瑰花瓣在瞬間即會凋零。貞操是易碎的。這真是一件絕妙的結婚禮服。那么她,梅拉尼想了一會兒,她也會在新婚之夜穿這件結婚禮服嗎?母親是位性格感傷的女人。箱子外面貼了很多褪色的外國標簽,像點綴夜空的星星,一件印第安刺繡品覆蓋在結婚禮服的上面,完全而優雅地覆蓋著這件珍藏的結婚禮服,還裹了藍色綿紙防止白緞子發黃。她為什么要珍藏它?她打算穿著它被埋葬然后穿著它上天堂嗎?可是天堂里沒有婚姻也沒有結婚禮物。梅拉尼站在月色中,皺著眉,她穿著自己那件家常的條紋睡衣褲。這年夏天,她長得太多,睡衣褲不合身了,褲腿只蓋住小腿的一半。梅拉尼的手指撥弄著母親梳妝臺上的幾個香水瓶。梳妝臺上有一棵掛戒指用的瓷器小樹(不過,戒指不在這里,它們都在人在美國的母親的手指上,折射映照著帝國大廈、大峽谷和迪斯尼樂園);另外還有一棵配套的掛別針的瓷器小樹,掛著兩個別針和一粒壞掉的襯衫紐扣。另外有張鑲在鏡框里的維多利亞的照片,她抱著一只顯然屬于攝影師的道具絨毛玩具狗,而且,顯然,維多利亞正打算把玩具狗撕碎。梅拉尼想,這就是那種只有孩子母親認為可愛的照片。她想,將來她是不是也會看不出自己孩子的討人嫌,即使他們確實不招人喜歡。梅拉尼心不在焉地把已經走味的香奈兒香水點在耳垂后面,立刻她聞著像是她母親,她趕緊看了一眼鏡里的女孩,確認自己仍是梅拉尼。鏡中女孩的臉皎潔如月。梅拉尼把為了睡覺方便而擰在頭頂上的發結揪開,她感覺到頭發散開,落在后背上。梅拉尼給自己弄了很多發型,蓋住臉,或者像芭蕾舞演員那樣緊緊向后梳。她想起了已經鎖好藏起來的結婚禮服,把發縷全都不對稱地繞向一邊?!八m合我嗎?”梅拉尼反復想這個問題。她端詳著自己,心不在焉地解開上衣的紐扣,試著擺了幾個姿勢,假設,就像她曾經想過的那樣,她成了一個模特或者在酒館里的舞女。這里梳妝臺的鏡子比梅拉尼的鏡子要寬,但也短一些。不過,她一直在想:“能嗎,我能嗎?”梅拉尼拉開抽屜,在抽屜角上找到了一個粉餅便士?!拔乙祟^?!彼龑χD的陰影說。落下來了,是人頭。梅拉尼深吸了一口氣,把衣箱從壁櫥里拽出來,打開了衣箱上的黃銅扣鎖。她覺得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盜墓賊,但是硬幣已經落下,所有的一切只能如此了。箱蓋吱嘎打開了。頂層是一堆松軟的綿紙,這些多年未受打擾的綿紙遇到空氣就盤旋漲開了幾英寸,帶著懶洋洋的沙沙聲即刻伸展,飄浮起來。梅拉尼把綿紙拂開。最先看見的是墊了紙的人造玫瑰花花冠?;ü谏侠p繞著一些照片上看不到的小枝山谷百合,點綴著露水般的珍珠。有些玫瑰花的花瓣壓彎了,亂糟糟的;有一朵整個壓扁了,像是達達主義的展品?;ü谠诿防崾掷镛D了一圈又一圈,她小心地把花瓣拉直。然后,她把整理好,完全像是在新婚儀式上的花冠放在床上。她展開面紗,面紗有數英畝寬廣,足夠包裹纏繞克拉納赫的所有維納斯的腦袋,覆蓋哥特的詩人之山。梅拉尼被套住了,像一條落網的鯖魚;輕拂的網紗包住了她,鉆進了她的鼻孔,迷住了她的眼睛。她東轉西轉,卻把自己纏得更緊。她和它摔跤,撕扯爭斗,最終擺脫出來,不耐煩地把面紗隨便堆在花冠旁邊的床上。該穿婚禮服了?;槎Y服相當重?;锪锏木勛娱W著耀眼的光,銀色的,就像客廳陳列柜里的那只銀茶壺,只在需要擦拭的時候才把它拿出來。整間屋子的月光都集中在那些華美神秘的折痕上。梅拉尼扯掉身上的睡衣褲,爬進了婚禮服?;槎Y服摸起來冰涼,從她身上滑過,冷得就像軟管里緩緩流下的冰水,梅拉尼打著哆嗦,屏住呼吸?;槎Y服太大了。母親結婚時正處在她豐滿紅潤的青少年期暫時性肥胖中。兩個瘦弱的梅拉尼也許能穿起這件禮服,完成一個連體雙胞胎姐妹共享的婚禮。梅拉尼記得她讀到過連體雙胞胎結婚的故事。她們需要一張超大的床,四倍大的床。她有點沮喪,婚禮服實在是太大了。她在白緞子里扭來晃去,踢踏堆在身前的衣褶,走回到梳妝臺找別針,想自己用別針別一下。不過,當她站在鏡子前面時,她發現,裙子大點其實沒關系。在披散流瀉的黑發映襯下,她的臉更加潔白了,婚禮服反射的微光起了陌生的美化作用,胸部凸起的輪廓被抹去了,現在她是維多利亞時代的貞潔處女。她拖著一頂堂皇的帳篷移動,它令人驚奇地襯托出她的可憐和苗條,她像座枝狀大燭臺一樣散發光芒。她明白自己戴不好面紗,她抓過那頂花冠,扣在頭上。小珍珠黯淡的閃爍像在眨眼,或者就像人們經常講的,珍珠是魚的眼淚。雖然母親的這些珍珠是仿造珍珠,但不管怎樣,它們閃爍著?!翱?,我真的有那么美嗎?”她震驚地看著頭頂花朵和珍珠的自己,疑惑地自問。她打開母親的衣柜門,在能照出全身的長鏡子里打量自己。是的,她是個美麗的女孩。她回到自己的臥室,又用日常使用的鏡子照了一下,仍然是,她是個很美的女孩。月光,白綢緞,玫瑰花。舉行了婚禮。和誰的婚禮呢?可是今晚的她已經沉溺在自我滿足的榮耀里,不需要新郎了。她對蘋果樹說,“看看我!”蘋果樹正在用鄉村夜晚的寂靜催肥枝條上靜默的蘋果?!翱纯次?!”她朝著月亮激動地喊叫。月亮像圓滾滾的南瓜,它笑了,正是那種孩子們心中月亮奶奶的笑臉,圓圓的臉,高興地笑著。一股帶著青草味的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撫摸著梅拉尼的脖子,擾動了她的黑發。月色下鋪展開的鄉村如同異國的魔境,在那里,玉米是東方的不死之黍。永遠不要收割,也無須播種,[14]未發現的地域,不曾被人足踐踏,也不曾被人手觸碰。處女地?!拔乙セ▓@,去到夜色中?!贝颐Φ鼐肀е柜?,她飛奔下樓——噢,小心吱吱響的樓梯。她憋住氣使勁拖開門閂,崴折了一根指甲。要靜悄悄地走,輕輕地落腳,不然蘭道太太會揮舞著撥火棍走下來,蘭道太太把撥火棍放在床邊,提防黑夜里的竊賊。黑夜。梅拉尼步入黑夜,在夜晚黑暗的兩指間,瞬時忘記了白天的自己?;▓@里的花朵都攏成了杯子,散發著猜想不出的午夜甜香,青草微微波動,竊竊私語,使夜色更顯沉寂。這種靜止就像是孤身一人站在世界盡頭的靜止。在白緞的甲殼下,她是世界上最后一個僅存的女人,她站在深不可測的蒼穹下,興奮地打顫。一輪圓月。樹木像是輪船的載重吃水線,滿載的貨物是入夢的飛鳥。踩在露濕的青草上,感覺像只馴順小野獸用潮乎乎的舌頭舔她的腳;現在,草比白天更高,更茂盛。她的禮服在地上拖著,留下一道閃爍的蹤跡。靜止的空氣有著奇跡般的清澈。陰影里的一切——樹枝、花朵都像是在水中搖曳,突現出自身陰暗精確的輪廓。她邁步緩慢、安靜,如同是在水下潛行。她用嘴巴顫抖著吸氣,舔嘗這黑暗的酒釀。叢生的丁香絆住了她。一只多毛的夜游小動物急速竄跑過她前面的草地,慌亂地嗅著鉆進草堆,看不見了,這個小東西,不管它是什么,不會比風吹落的樹葉具有更多哲學意義上實在的客體性?!拔覐臎]想到過夜晚會是這樣的?!泵防嵊梦⑿〉穆曇粽f。她狂喜打顫。為什么?怎么了?除了她自己,她不了解也不關心別的。巨大的云層堆積又消散,天空布滿了閃爍的星星。世界,世界上只存在這座花園,天空一樣的空,像永生一樣永無止境。在小學的《圣經》選讀課上,布朗小姐描述過“永生”。布朗小姐是她們的老師,說話咬舌,戴眼鏡,身上總有股檸檬皂香味,孩子們問她,她就捻著粉筆熱情自負地和她們講解了“永生”。永生,她說,就是和上帝同在,在一個空間里,那里的時間一直向前,向前……那就像葡萄干布丁里有塊六便士硬幣(這是七歲的梅拉尼自己的想法)孤獨地擠在一堆顯赫的小葡萄干里,或許,也能有別的六便士硬幣做個伴。上帝該有多么孤獨啊,七歲的梅拉尼這樣想?,F在她十五歲,她卻穿著一件已經瘋了的婚禮服,仰視著無際的天空,迷失在永生里。所有這些對她來說都太大了,就像這件穿不起來的婚禮服。她還太幼稚,不能適應。孤獨掐住了她的喉嚨,突然她覺得自己承受不了這些。她嚇得驚慌失措,迷失在這陌生的孤獨感里,恐怖撞進了花園,她卻無力抵抗,就像已經被黑暗酒釀灌醉了。她嗚咽著痛哭。然后,她猛地跑了起來,跌撞著,不時被裙擺絆倒。太多了,太快了。她必須盡快跑回前門,把大門關緊,回到舒適,回到封閉,回到熟悉的室內黑暗和人的氣息中。心懷惡意的樹枝掛住她的頭發,抽打著她的臉。青草交織著,變成了會轉圈的腳踝套索。梅拉尼開始害怕花園,花園就充滿敵意地與她針鋒相對了?,F在潔白的前門臺階是避難所。她沉落在臺階上。蘭道太太每周徹底洗刷一次臺階,另外每天她都親手擦一遍,用那雙粗樸,因勞作而硬實的梅拉尼熟悉的手。梅拉尼抽動的雙頰貼在冰涼的石階上,蹭到她臉上的是購自商店的正品清潔粉,這就像是可以確保地位的種姓標記。但是門關著。門在她身后自己關上了。她沒有鑰匙。她被關在了門外。她被自己關在了門外。當她認識到自己不能從門進去,她幾乎要絕望了。并且,不只是這些,她在沙礫上奔跑時還割傷了腳,當時她沒有注意到,但是現在她看見自己雙腳淤青,在流血,這件屬于母親的婚禮服的褶邊上沾了許多在月色下發黑的血點。但最糟的是,坐在房子外面,進不了家。她緊抓著石階,想讓自己好受點?!拔业谜褡髌饋?,現在我該怎么辦?”她自己臥室的窗戶還開著。也許,她能爬上那棵蘋果樹然后爬進她的房間,然后把巨大的永生沙漠砰地關在窗外??墒?,這樣,她就得離開這個避難所,再冒一次險。是爬蘋果樹還是就這樣等著天亮,一直等到蘭道太太下樓來準備早餐。那樣的話,她需要和蘭道太太解釋她穿著母親的結婚禮服被關在門外一整夜是怎么一回事。她八歲那年爬過這棵蘋果樹,十二歲又爬過一次。那么,十五歲,再爬一次?但,也許蘋果樹還在,也許那里會什么都沒有。不管怎樣,她還得繞到房屋黑暗的背面,不管那里潛伏著什么。不管在那里潛伏的是什么樣的怪物,即使它可能有著黑夜一樣的血肉,體型龐大,寂靜無聲,有很多軟而且大張著的嘴。她知道他們在那兒,等著絆倒她,讓她摔一跤。他們在她視角之外的星云地帶變幻、移動。她努力直視前方,不愿他們突然闖入她的視線。她緊貼著房屋移動,拖著腳步踩過花圃,房屋也有一些保護作用。耳朵里的血管一直在砰砰跳,產生的噪音聽起來就像有怪物在耳邊低沉喘息。處在這個夜晚的寂靜里,任何古怪的恐怖影片,漫畫書和噩夢都變得可信了?!皠e瞎想,”她對自己說,“這里什么都沒有,沒有?!笨墒?,“沒有”這個詞聽進腦子里就變了,她害怕這個詞的回聲。她經受著這樣的恐懼,好不容易夠到了她的樓梯——她的蘋果樹,這是她的朋友,有很多樹瘤的枝條上結著密密麻麻的果實。不過,今夜,她已經嚇壞了,覺得這是些陰險有毒的蘋果,她感覺甚至曾經是游戲伙伴的蘋果樹現在也變成了她的敵人,而且她沒有辦法同他們講和。以前她爬樹的時候,用不了幾分鐘就能爬上一棵樹。但從她再也不每天穿短褲的暑假開始,她蓄長了頭發,也不再爬樹了。到她十三歲,青春期開始,她就覺得自己是獨自受孕了,她的身體里懷了一個發育非常緩慢的胚胎——長大成人的梅拉尼,但妊娠期會持續多久,她卻不是很清楚。那么,現在,在這個妊娠期里,爬樹可能會導致流產,然后她會永遠地困在自己的孩童時代,永遠是個剪平頭的假小子??墒恰扒閯菟?,只得如此”?!翱墒?,我怎么能穿著這件禮服爬樹呢?”爬樹要手抓腳踩,渾身使勁,那么拖在后面好幾碼長的緞子會被撕裂,戳破,亂糟糟地纏成死結。她可能會被網在樹杈中間,上不去也下不來。等著天亮以后,人們搬著梯子,帶著從農場弄來的繩子來救她,到那時,也許她還活著,也許已經死了。別犯傻了,肯定還活著?;钪瓿蛇@場不光彩的鬧劇。那么,現在她必須把身上的婚禮服脫下來,在這個變幻莫測,充滿危險的夜晚全身光光地爬樹。除此之外,她真的別無選擇了。在低處的一根樹杈上,她感受到一片更深的黑暗,一種黑暗的凝聚的焦點,就像是因她的過度緊張而在想象里出現的怪物群里的一只,它還輕輕蠕動。一聲隨時可能迸發的驚叫在她的喉內盤旋漲大。綠眼睛眨了眨,又隱沒在黑暗中。她搖搖腦袋,擺脫掉這些想法。那是蘭道太太的貓,她有伴了。她殷勤地擦了擦貓耳朵,貓動了動,伴著喉嚨里的咕嚕發出了“噶”的一聲,這是馴服的聲音,是意外收獲,增強了安全感。如果貓一直這樣咕嚕咕嚕,就會像有人在前面為她點燃了一個照亮的小火堆,梅拉尼就能有勇氣從她的禮服里溜脫出來。她把頭發繞著身子散開,作為自我保護的手段,這是夏末的夜晚,又在夜晚將盡的時刻,空氣變冷了。她把禮服打成一個包,掛在樹杈上。這樣,她就能隨身帶走,然后把它放回到衣箱,只要沒人注意到褶邊上的血點就不會有人想到它被拿出來穿了,再說血點很小,只有不多的幾個。貓把頭轉向了一邊,像金屬裝飾片的貓眼打量著包裹;它伸出如稻殼的爪子,撓抓了一把禮服。這是只頂尖帶著彎曲肉鉤的狡猾的爪子。這一抓真殘忍,能聽到什么東西被撕碎的聲音?!芭?,上帝??!”梅拉尼大聲叫了起來。貓撕下了一條很長的口子。她去打貓,但貓從樹上跳了下來,墮在草地上,繼而不見了?,F在,她又是獨自一人,月亮正滑向天邊。月亮很快就會落下去,然后她會湮滅在完全的黑暗里。她雙手十指交叉,緊握著祈禱,“上帝啊,求求你保佑我,保佑我安全地回到我自己的床上?!彼錆M恐懼地意識到她現在是完全暴露了,赤裸著。她覺得這是一種全新的,也是最徹底的赤裸,就像她已經被剝奪了皮肉,全無遮蓋地站著,裸出了最大限度的骷髏般的赤裸。她近于驚奇地注視著自己有血有肉的手指;她的手應該已經被脫去了呀,像脫下手套那樣,只剩下骨關節。她才試著攀了一下樹枝,蘋果就暴雨般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但樹枝足夠粗,能承受住她的重量。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開始向上爬。她抱住扭曲多節瘤的樹枝向上爬,裂開的樹皮像犁鏵那樣劃破了她的小腿、大腿和肚皮。每一次抓握和落腳都要她多加小心,忍著疼痛,摸索著向上爬。曾經,有一根她滿心信賴地踏上去的樹枝突然呻吟著斷了,身體踩空,只憑雙手吊掛著,好像在地之上天之下的絞刑架上作垂死的掙扎,為了脫險雙腳亂踢一通,全世界存在物的影子和葉片都晃動旋轉起來。她一動,就有一些蘋果骨碌骨碌滾下來,在樹葉間眨著眼的月亮正逐漸變小,這些樹葉的質地堅韌得像皮革,總是直直地戳她的眼睛或是塞進她張開的嘴里。處境是如此地不與她相容,喘一口氣都要竭盡全力。她的臉和柔軟的胸脯都被新生的小樹枝劃破了。她就像是正和這棵樹摔跤角斗。她累得渾身冒汗,而且,她還得拖著身后那件禮服,就像是基督徒背負著拯救世界的重擔。她不知道自己這樣一直向上奮斗了多久,終于,她發現,抬頭就是她那扇窗戶的窗架板了,這像是見到了應許之地——流淌著奶與蜜的樂土??墒?,窗戶遠遠高過最頂梢的結實樹枝,她得冒險把自己和婚禮服蕩過去。感謝上帝,窗戶是完全敞開的,在愛德華小布熊,《羅娜·杜恩》,銀柄發刷的上面敞開著。搖搖腦袋,打起精神,她咬著嘴唇從樹葉的海洋里站起身來。開始她連續踩錯了兩個落腳點,眼冒金星,渾身打顫,她差點從樹上突然掉下去,掉到樹下那片絕不會好好招待她的地上。她使勁把婚禮服扔向窗口。禮服卻散開了,白色的翅膀打到她的臉上,落下來,停在窗架上像一只巨大的信天翁,它在那里抖動了一會兒,就搖晃著跌下去,看不見了。然后,跟著婚禮服,她也猛地一跳,沖進了自己的房間,臉摔在地上。她全身擦傷,骯臟污穢,而且足有一百個小傷口在流血。她在自己的乳白色印第安地毯上躺了下來,她在哭,但身底下結實的木地板又讓她覺得安慰——終于,她又躺在這里了。到她覺得自己能站起來了,她跛腳走到窗前,對著月亮揮了揮拳頭。她鉆進毯子里,爬到床中間,抓著愛德華小布熊,很快就睡著了。等她早晨醒來,她發現婚禮服變成了一堆碎布條。她把它鋪開,它使她的窄床黯然失色,但它確實是一堆破布。蘋果樹完成了這項由貓開始的毀壞。裙擺成了斜垂下來的三塊布條,殘存了一點袖子,刮破了,和胸衣只連著幾個線頭。不僅如此,禮服非常臟,沾著蘋果樹劃的綠條紋和她鮮紅的血。她流的血遠比她自己認為的要多。她的手指劃著禮服,她嚇傻了。還有,花冠怎么樣了?昨天,她忘了還有花冠,開始爬樹的時候,它一定還是在她頭上的。但是房間里看不見它的影子。她趴到窗戶上去看?;ü趻煸诖厣O果的枝梢上,高處的樹枝,夠不到,拿不下來??瓷先?,它像個白色的鳥巢。珍珠正輝耀著清晨的陽光?;ü谥荒艽谀抢锪?,除非叫消防隊來幫忙。吐司和培根的香味從廚房飄了過來。生活仍在繼續?!班?,你這個傻瓜?!泵防嵋靶U地罵了鏡子里的自己。頭發里鉆了很多蘋果樹樹葉,她又刷又梳,弄斷了不少頭發絲,纏著樹葉,落在了地板上。覺得疼能讓她心里好受點。等著接受叱責和羞辱吧,你這個愚蠢的孩子,早晚你得交代這場有災難結局的月夜冒險。她把婚禮服的遺骸帶回到衣箱,不管怎樣,把它塞了進去,然后用成堆綿紙填滿了縫隙。到母親回家的時候,她會告訴母親的,悄悄地。同時,大概沒人會注意到樹上的花冠。因為花冠掛得非常高,蘭道太太是近視眼,喬納森差不多瞎了,維多利亞從不仔細看?!拔夷艹悦防岬呐喔鶈??”維多利亞要求。并且,喬納森已經吃掉了她的那片吐司。心情沉重的梅拉尼什么也吃不下,好像負疚和羞恥就已經把她的胃填滿了。收拾完餐桌,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找出了她的教科書,看教科書就像是贖罪。整個暑假她都忽略了《羅娜·杜恩》,現在她從里面抄著冗長的筆記。蘭道太太和維多利亞去了村莊里的商店,喬納森跟著去了,他要買一套新的配套模件盒??樟说姆课葑兊每諘?,充滿轟隆隆的回聲;她感到一幢居室全空的屋子會虛無,她未曾體驗過的“虛無”,突然撞進耳朵的巨響和小聲吱嘎都會讓她的后頸不由自主地抽搐。這是陽光明媚的早晨,樹上的蘋果閃著生長良好的光澤。一天吃一個蘋果,不用醫生來看我。黃蜂早就醒了,樹腳下風吹落的蘋果是剛剛探獲的寶物,它們正忙著挖洞鉆進去。她痛恨黃蜂。她簡直不能接受有黃蜂們在她的窗下大吃大嚼這樣的想法。到十一點半,炎熱午間昏昏欲睡的時光,突然響起一記非??膳碌那瞄T聲,聲音那么高又那么突然,她握筆的手驚嚇地一顫,在筆記本上擲下了一個墨點。她來到樓下。蘭道太太的貓正吃力地追逐著門廳里的蒼蠅。它是那些愚蠢行為的目擊者;昨晚的大毀滅里也有它的一爪。她經過時不客氣地踢了它一腳,它用爪子拍了她一下。門口站著一個手拿電報的小郵遞員。就在她看見這個郵遞員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知道了電報的內容,就像那些詞句已經印在了這個男孩的前額上。有幾秒鐘,上午變成了一片漆黑。等她回到現實的上午,郵遞員還站在那里,等著他的小費。門廳臺子上有枚付牛奶賬單找回來的六便士硬幣,那是身無分文的梅拉尼的幸運。貓坐在第三個臺階上懶洋洋地閉著眼。那個男孩已經走了。很遠的地方傳來他那輛摩托車的排氣聲?!斑@是我的錯?!彼龑ω堈f。她的嗓音顫抖得就像水蘊草,“這是我的錯,因為我穿了她的婚禮服。如果我沒有毀壞她的婚禮服,那么所有的一切還會是好好的,啊,媽媽!”她的胃一陣抽搐。她跑到樓上的廁所,嘔吐起來。她的手一直緊緊地攥著那封還未打開的電報。她看見手里的電報,又吐了。她回到自己的臥室。她撞見鏡子里的自己,黑發,臉色蒼白。一個殺害了自己母親的女孩。她拾起發刷,沖著鏡里映照出的臉扔了過去。鏡子粉碎了。鏡子背面什么也沒有,是衣柜的光木板。她很失望。本來,她希望看見她的鏡子仍然存在,鏡子映照出的房間仍然存在,然后,只有她自己不在了,縮小消失了。她踩著碎玻璃走到窗前,看著掛在樹上的新娘花冠?!拔业萌グ阉孟聛?,然后放回去,必須這樣,然后她會回來的?!辈贿^她知道,如果她爬上窗戶架板,她肯定會掉下去的。并且,除此之外,怎么可能讓死人回來呢?“啊,媽媽!”她走進父母親的臥室去尋找婚禮那天的他們。那件婚禮服沒有了,那個女人消失了,那個比他的新娘稍微靠后,有些躊躇,在日光下半瞇著眼的男人也消失了?!鞍?,媽媽!啊,爸爸!”淚水在她臉上奔流,她用牙咬住電報,騰出雙手,小心地把照片從相框里取出來,然后她把照片撕碎,把雪花一樣的碎片投進壁爐。然后她把相框也掰成碎片。做完這些,她開始毀壞房間。她拉開所有的抽屜,打開了小櫥柜,把翻倒出來的東西堆在一起,用堅實的雙手襲擊它們。她挖出盒子和罐子里的化妝品、香水,抹在家具上、墻上、自己身上。她把床墊和枕頭拽下來,用拳頭捶,拿腳踢,直到彈簧嗡地從織錦面里穿刺出來,枕頭崩裂成一片羽絨的薄霧。電報還咬在她的齒間,給口水弄得越來越黯淡。她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見,像機器人一樣毀壞一切。她混著淚水和膏脂的雙頰上粘著羽毛。蘭道太太和維多利亞回家了,為了消暑,兩人都吃著蛋卷冰淇淋。蘭道太太把已經去了皮的土豆下鍋煮上,然后布置好了餐桌。喬納森用胳膊挾著他的新盒子回來了。他新買了一套“短襯衫”號。他的雙眼在鏡片后面興奮地閃亮著?!帮堮R上就做好了,喬納森?!碧m道太太慈愛地說。他安分地坐到餐椅上,膝蓋上橫放著新買的盒子;那是他的寶貝,他不能讓它跑了。維多利亞在玩那些購物附送的紙袋子。飯菜已經上桌,兩個孩子都已經開吃了。蘭道太太奇怪怎么不見梅拉尼,早飯沒吃,她也該來吃午飯了。喬納森和維多利亞狼吞虎咽地吃著,蘭道太太不想打攪他們?!懊防?!”蘭道太太站在樓梯腳喊她。沒人應聲。女孩在她自己屋里呢?也許是趴在書上睡著了?蘭道太太小喘著爬上樓梯,發現房間空著,地板上全是碎了的鏡子玻璃。她看著這一地的亂糟糟,嘆了一口氣?!八恍⌒拇蛩榱怂溺R子,不敢說,自己藏起來了?!碧m道太太像賢明的圣人一樣自語道。在過渡平臺上,吃驚地,她聽見一聲很低的哭號。她跟著這意外的聲響走過來。她發現梅拉尼盤腿坐在一堆撕裂的睡衣上。有一股濃厚到刺鼻的香奈兒五號香水味正從一個垃圾一樣的破玻璃瓶子鉆出來。梅拉尼坐著,臉非常醒目。她的臉是一張用深紅和黑色描畫的臉譜面具,涂滿了口紅和睫毛膏,她的嘴張開著,有著無法訴說的驚恐。在蘭道太太的一生中,她見過太多的情況,對任何情況,她都能泰然處理。她不得不掰開梅拉尼滾燙緊張的手指,把電報拿過來。梅拉尼根本沒看見蘭道太太。蘭道太太把圍裙口袋里的老花鏡拿出來,擦干凈,戴好,看電報。她緩慢地搖了搖頭。她伸出胳膊抱住了梅拉尼,但梅拉尼像木頭一樣直挺挺的,哀號。于是,蘭道太太放開了她,挪著沉重的腳步走到樓下?!皢碳{森,”蘭道太太說,“跑去把醫生找來,你姐姐突然病了?!薄拔疫€沒吃我的布丁呢?!眴碳{森很有道理地答道?!拔医o你在爐子上熱著?!薄拔乙业牟级?,現在就要!”維多利亞吵鬧著,她能看出來,今天有特殊招待,甜點是蘋果派。蘭道太太給她切了一塊很厚的楔形餡餅,澆上奶油凍。趁現在還有,他們最好趕緊吃。蘭道太太細嚼慢咽地吃著她那份派,非常隆重,就像是在參加葬禮,吃葬禮烤肉。她由自身經驗得知,一個填飽了的肚子對渡過難關很有幫助。然后,她給她的貓喂了拌了肉湯的土豆沙司?!靶∝堖?,咱們過不了多久就要找新崗位了?!彼龑λf,它咕嚕咕嚕地吃著,搖著尾巴。
[1]赫爾南多·科特斯(Hernando Cortez,1485—1547),西班牙探險家,1519年征服了墨西哥的阿茲特克帝國。[2]瓦斯科·達·伽馬(Vasco da Gama,1469—1524),是一位葡萄牙探險家,也是歷史上第一位從歐洲航海到印度的人。[3]曼果·帕克(Mungo Park,1771—1806),蘇格蘭籍的非洲探險家。[4]亨利·德·圖盧茲-羅特列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1864—1901),法國貴族,后印象派畫家,他擅長人物畫,對象多為巴黎蒙馬特一帶的舞者、女伶、妓女等中下階層人物。[5]克拉納赫(Cranach Lucas,1472—1553),德國畫家。1472年10月生于克羅納赫,1553年10月16日卒于魏瑪。擅畫風景,風格樸拙,具有鄉土氣息。[6]愛德華小布熊就是后來的維尼熊。Winnie the Pooh 本名為“Edward Bear”,初見于A.A.Milne在1924年所作的兒童詩,后才取名Winnie the Pooh。[7]羅娜.杜恩(Lorna Doone),一本著名同名愛情浪漫小說的女主人公。[8]諾曼和亨利·波恩(Norman and Henry Bones),Wilson,Anthony C虛構小說中的人物。[9]貝格爾(Biggle),英國作家Captain William Earl Johns(1893—1968)所創作的一系列小說與短篇,主角James Bigglesworth是一名飛行員兼地下情報員,Biggle是他的昵稱。[10]典出《馬太福音》第6章第28節。指維多利亞很自由地粗樸地成長著。[11]一種在歐洲傳統里很普遍的關于擁抱或者親吻或者遇到掃煙囪的清潔工會帶來好運的迷信。[12]麋鹿俱樂部(Elks Club),是發源于美國的一個致力于慈善及會員福利的會員制民間社團,野牛會俱樂部性質相同。[13]塞繆爾·T.柯勒律治的《古舟子詠》里,講到赴婚宴的客人被一位古舟子攔住聽他講了出海遇難,及射殺救助他們的信天翁后又遭天譴的故事。[14]這句詩出自特拉赫恩(Thomas Traherne)的《諸世紀的沉思》(Centuries ofMeditations)。二梅拉尼像一條又瞎又沒耳朵的魚游在吃了鎮定劑的海里,這是一片沒有時間沒有記憶,僅存睡夢的海。她無力地平躺在她的床上,努力地回想著發生過的事,夏季已經變幻為秋季。到她能堅強一些,她就在清晨早起,在蘋果樹下非常像樣地埋葬了那件婚禮服。她覺得自己的胸口也挖空了,就像那天她埋的是她自己的心臟;不過她還能動,還能說話?!澳愕贸蔀樗麄兊男∧赣H?!碧m道太太說。蘭道太太給他們的外套縫了黑臂章,連維多利亞的外套也縫了。蘭道太太的外套本身就是黑的,她時刻準備著接受人類必死命運的打擊。她非常沮喪,甚至覺得受了虐待,竟然沒有帶遺骸回家來舉行葬禮。雖然據說沒有遺骸。但即使沒有。梅拉尼編了僵硬的、印第安婦女那樣的發辮。她編得那么緊,以至于傷害了自己,她使勁拉緊頭發和頭皮,直到覺得后腦勺好像落下了一條白色的裂口,可能會把腦袋劈開,腦漿會流出來。這是一項苦修。她嚼著像大釘子的辮梢,踢著廚房椅的椅子腿。從敞開的門到門廳,到處漂浮著拍賣人助手們的竊竊私語。所有的東西都要被賣掉。沒有能余下來的錢。爸爸從不存錢,因為他總以為他能掙到更多。一天天過去了,孩子們像是在真空里存在著。還有東西給他們吃,蘭道太太也還在這兒。蘭道太太依然值得依賴。梅拉尼現在總是待在她身邊,幫她做些家務。梅拉尼不想一個人待著。她的鏡子已經打碎了,但刷牙的時候,或者經過衣帽架,有時她會不小心瞥到自己的臉,她憎恨這些瞥見??墒翘m道太太這位雞媽媽,也忙著找她的新崗位,房子和家具都會不受他們控制地賣掉?!耙粋€小母親?!泵防嶂貜椭?。她必須要給喬納森和維多利亞一個媽媽。雖然,看上去喬納森和維多利亞并沒有覺得缺乏母愛。他們有自己私有的世界。喬納森堅持著做他的新船模。維多利亞像小溪水那樣不停地含糊地嘟囔著,追著陽光光束里的浮塵。既沒有提到想他們的父母,看上去也沒認識到他們現有的這樣的生活已經到頭了——維多利亞還太小,喬納森太全神貫注了。當有意向的買主來看房子(這種事越來越頻繁),他們就待在角落里,直到那些人離開?!拔业米约禾暨@副重擔?!泵防嵴f。蘭道太太給喬納森織了一雙過膝長襪,一件臨別贈禮。她轉腳就要走人了?!八麄冏屛腋嬖V你,”她說,“是律師說的,因為我和你們親近,我得一直等到這時候?!薄案嬖V我什么?”“你們要去你們的菲利普舅舅家?!泵防岬难郾牬罅??!澳銈兊姆评站司藭疹櫮銈內齻€,再說,一家人分開也不好?!彼亲訌娬{說?!翱墒俏覀円稽c也不了解他。他是媽媽唯一的兄弟,他們各自漂泊,生活分開了?!彼诰蛎?,想著久遠的過去湊巧留下的標記,“名叫弗洛爾,媽媽年輕時叫弗洛爾小姐?!薄奥蓭熣f他是個完美的紳士?!薄八≡谀膬??”“倫敦,他一直住在那兒?!薄澳敲?,我們要去倫敦?!薄澳菚芎玫?,等你長大了,整個倫敦都是你的。劇院,跳舞?!睆目催^的雜志和小說里,她又回想起一項內容:“晚間招待會?!薄艾F在他做什么工作賺錢?以前他是個玩具制造師?!薄澳撬€是。他結婚了。會有個女性庇護人?!薄拔也恢浪呀浗Y婚了?!薄艾F在這種年代,”蘭道太太譴責說,“親屬之間這么缺少來往!聽說你舅舅有了妻子覺得新鮮!她是,不管怎么說,是你的舅媽!”她的鋼針閃著光?!澳侨切颅h境,人又很生疏?!薄斑@就是生活,”蘭道太太說,“我會想你們的,經常想到那個孩子,想著她長成一個小女孩,還有你,成為一名淑女?!泵防岬拖骂^,辮子滑過她的臉,“你一直都這么好?!薄拔視椭蛐欣畹?,當然了?!薄笆裁磿r候?”她哽咽著,“我們什么時候出發?”“快了?!笔?,清爽、朦朧、金色的十月,光線甜蜜又濃烈。孩子們站在臺階上等著來接他們的出租車,手里拎著衣箱,胳膊上套著黑袖箍,他們是一伙兒遭遇海難被沉船遺棄了的乘客,手里抓著慌亂搶救出來的一點財產,恐懼絕望地盯著波浪起伏的大海,他們的性命屬于它了?!拔乙苍S再也見不到這座房子了!”梅拉尼想。這是無邊無際的一刻,這是在和曾經擁有的家告別;是這樣的無邊無際,以至于她很難領會,只感到茫然的遺恨。玫瑰花冠還掛在蘋果樹上,風吹日曬,已經有點破舊。蘭道太太唾液濕濕地挨個吻了他們。這天也是她離開這所房子的日子。她穿了她那件質量上乘的黑色布大衣,戴著織補整潔的布手套,穿著那雙結實經穿的系帶鞋。行李箱旁邊的籃子里睡著她的貓。她的新雇主會開車來接她。他們的相依相伴到頭了,她屬于別的房子了,去照顧別的什么人?!芭?,親愛的?!泵防岜е?,突然說“學?!?,看見行李箱,讓她想起了學校,在此之前,她還沒想到過學校的事。但她和喬納森應該回校,維多利亞這學期要開始上村里的幼兒園了,去跟那些孩子待在一起?!澳愕姆评站司藭才胚@些的,”蘭道太太說,“你要注意的是一路上要好好照顧他們,給他們買好在火車上看的漫畫書,買好糖果?!碧m道太太從一堆阿司匹林藥瓶中間挖出來一個,然后打開她的黑色仿鯨魚皮手包,松下來幾個發夾,拿了幾管助消化薄荷糖,“拿著這些?!庇纸o了一張一英鎊紙鈔做分手禮。他們的出租車來了。是不是出租車司機、火車站檢票員,和站臺上的其他乘客都覺察到了這些孩子的異樣,瞅著他們的黑臂帶,憂傷地點著頭,明白了發生的一切,對他們微笑著表示鼓舞和同情?梅拉尼想,他們是,她一上來就被這種憐憫嚇住了,她竭盡全力表現得沉著自如。一個小母親?!拔疑碡撝厝?,”梅拉尼想,他們已經在火車上了,維多利亞掀開了座位軟墊,看底下有什么,喬納森在研究一張縱帆船索具裝備的圖表,“我不再是個行動自由的人了?!币粋€盛滿不幸的黑木桶自己翻倒了,扣在了梅拉尼的頭上。部分自我,那柔弱、含苞的部分,她想,已經被殺害了。那個頭戴雛菊花環的女孩被留在了身后,在舊有的家屋里像幽靈一樣徘徊,她的臉會出現在各處的鏡子里,就是那些房子的新主人想要用來照他自己臉的那些鏡子。暗夜里,她蒼白的臉也會在蘋果樹多刺的樹干里閃現。她像個接受了截肢手術的病人,還不能適應已經喪失了某些部分的自己,就像喪失散落在內華達沙漠里的父母親的遺體碎片。國內定期航班,突然遇到罕見的暴風雪。引擎故障。有兩位英國公民死亡。我們對這位杰出文學家的逝去深表哀悼,對他夫人的逝去深表哀悼。媽媽。不,母親?,F在她已經死了,要用尊稱?!澳赣H?!蹦赣H和父親死了,我們成了孤兒。當然,孤兒也算是一個尊稱。梅拉尼不認識一個孤兒,但現在她認識了一個,就是她自己。就像簡·愛。但她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需要她照顧,因為除了她,他們再無依靠?!皞惗?!倫敦!”維多利亞大喊著,無論火車是減速,暫停,行經鄉村,或者停頓,她都這樣喊,不管是在沉悶乏味,鐵軌沿線歐芹盛開白花如泡沫的農村小站,還是野地里列車停下休息的隨便什么地方?!拔覀兊搅藗惗剀囌?,他們也認不出我們,”喬納森突然說,“我們都從來沒見過面?!薄叭齻€自己坐車的孩子,他們不難認出我們的?!泵防嵴f?;疖嚲拖袷悄撤N煉獄,在已知和已發生的過去和不可測的還未開始的未來之間,有一段需要等待的時光。這是一段漫長的旅途,喬納森凝視著窗外的風景,這是一片和梅拉尼凝視的不一樣的風景。維多利亞,終于,睡著了,她沒看見減速后緩緩穿行過的倫敦,直到火車最終停在拱形門下,響起到站共鳴,她還沒睡醒。梅拉尼全身僵硬,隱隱作痛,灰頭土臉。她感覺出奇地冷,又惡心,但她堅定地咬住嘴唇,把他們的箱子弄到了一塊?!皢碳{森,”她說,“你得抱著維多利亞?!彼ブ莻€對他來說非常特殊的包裹,考慮這件事?!拔业帽е艺谧龅倪@個船模,我怕萬一摔壞了?!彼锨楹侠淼卣f。她聽出來沒可能說服他?!昂冒?,我抱她,我們找個行李員?!本S多利亞是個巨大的,身子死沉的孩子,壓得梅拉尼的胳膊都要斷裂了。就這樣無助地被人群擠撞著,梅拉尼向著站臺張望,尋找。站臺上沒有行李員。那么,站臺上也不會有菲利普舅舅嗎?然后,她注意到兩個年輕男人,他們背對招貼板,不慌不忙,慢悠悠地端著紙杯喝茶,看舉止是鄉下人。他們的鎮定吸引了她。他們給自己制造出了一片私有的小天地。盡管他們身后就矗立著一只六英尺高的啤酒瓶,貼著紅字標簽“男子漢喝這個!”他們在啤酒瓶邊上另外營造了一個寂靜,堅如巖石的鄉村,一個輕風吹拂,時而陰雨,有幾只小鳥歌唱的鄉村。他們是嚴厲但有教養的人。他們是某種意義上的梅拉尼所不是的鄉下人,盡管她剛剛離開青草叢生的地方,而他們可能畢生都住在倫敦。他們是兄弟倆。很顯然是兄弟倆,盡管有令人吃驚的不相像——就像兩套衣服,同一塊布料,完全不同的裁剪。歲數小的大概十九歲,只比梅拉尼高幾英寸,略長的鮮紅色頭發貼著深藍色的衣領,他穿的是件很像軍服的夾克衫,黃銅紐扣,帶護肩。他穿著一條褪色了,毛絨磨平了,因為布料彈力而帶著細皺的燈芯絨褲子。他穿的這些衣服像是在教區救濟箱里自己偷撿著來的。他的臉像是民間故事里淳樸的伊凡,斜眼,高顴骨。右眼受到光線直射,所以他的目光總有點不夠專注,也不能正眼看。他懶懶地張著嘴呼吸,唇色淡紅,像一朵花。他為一個私密的笑話,或者不為什么,露齒笑了。他舉動敏捷,有著不一般的優雅,他把茶杯舉到嘴邊,一個充滿詩意,閃光的手勢。他的同伴也是這種人,年齡大一些,更加堅實冷漠。個頭更高,肩膀也寬,粗拙地搭配起來的肢體,和一張皺紋鏤刻、毫無表情的臉。這個臉色發青的人穿了一件海軍藍的褲子,翻邊磨損了的條紋套裝,一件那種不顯臟的米棕色襯衫。他那條棕色加藍色的領帶上刺了一只豎琴形狀的領帶別針。一支抽了一半,已經熄掉的手卷煙夾在他的耳后,煙頭松散了,就要分成一小片碎紙和一點煙絲。他們喝著茶,互相不說話。他們保持著相對的靜止,盡管車站的混亂像漩渦一樣圍著他們打轉。他們居住在自己的寂靜里,對一切都無動于衷。年輕的那位喝完茶,以擲鐵餅者的姿勢把紙杯以高過招貼板的抒情的曲線投進垃圾筒,然后他用手背擦了擦嘴。他好像是在給火車做檢查,用緩慢,弧度很大,偏向一邊的注視掃取它的長度。他有一對好奇的灰綠色瞳孔。梅拉尼覺得他那大西洋色彩的眼神像是海浪,她被淹沒在里面了。如果真的是海水,她就已經浸透了。他碰了碰另外那個男人的胳膊,那個男人立刻放下茶杯,他們向她走來。一個走起來玉樹臨風,另外一個像塔的坍塌,一種嚇人的,不協調的行進——每一步看上去都像是要控制不住地向前摔倒:用猛力把僵硬的身子拉直,然后在腳后跟上一陣搖晃,繼而邁出搖搖欲墜的下一步。男孩微笑著伸出表示歡迎的雙手,那個人沒有笑。梅拉尼嚇了一跳,知道他們就是來接她的。她本來盼著見到一個頭戴牛仔帽,臉像黑白照片的老頭,現在這兩個陌生人過來搭訕,她又失望又驚慌。她的腦子里閃過星期天報紙故事的片段:倫敦主線火車站徘徊的男人,出于不道德的目的,誘騙缺乏生活經驗的女孩。但那個男孩說:“你就是梅拉尼吧?!彼麄冎浪拿?,那么這就對了。她看著他嘴唇的活動;他還在說,但他的聲音出奇地柔和,被一輛火車的鳴笛淹沒了?!拔沂敲防?,”她說,“是我?!薄白屛野堰@孩子抱下來吧,梅拉尼?!彼f話帶著很少但能聽出來的愛爾蘭口音。她不得不彎腰靠過去聽他說了什么。她高興地把維多利亞交出去,活動了一下她有些拉傷的胳膊。喬納森從車廂里走過來,身后跟著一個行李員,拉著他們所有的行李?!八靡獜耐ǖ览镞M車廂,他說‘我想你需要人幫忙,先生’,”喬納森向他們解釋經過,他又驚奇地加了一句,“他叫我‘先生’!天哪!”“這是喬納森,”梅拉尼說,“小孩子叫維多利亞?!薄拔医匈M因,”男孩說,“他叫弗朗辛。費因·基瓦爾和弗朗辛·基瓦爾,很高興見到你們?!毙值軅z以忐忑不安,拘謹的禮節和梅拉尼和喬納森握手,盡管費因抱著維多利亞,騰出手來很吃力也很危險?!翱墒?,你們是什么人呢?”梅拉尼問?!澳銈兊木藡尙敻覃愄厥俏覀z的姊妹,”費因說,“這么一來,我們也算是舅舅?!彼肿煨α艘幌?,一個輕松,狡黠的咧嘴笑,拉開的嘴唇蓋住了牙齒,一些顏色發黃、歪歪扭扭的牙齒?!翱墒?,你們是愛爾蘭人!”“據我所知,沒有法律禁止愛爾蘭人當舅舅?!辟M因說,他的語調那么溫和,梅拉尼為自己覺得羞愧。維多利亞在他懷里掙扎。他跟她說了幾句什么,她就把臉埋在他海軍藍的胸口,又睡過去了,比剛才睡得更死。他穿的是一件退役的消防隊員制服。梅拉尼覺得非常驚訝。他們排著混亂的隊伍,走到出租車等候處?!奥贩浅_h,坐出租車會很貴,不過你舅舅給了車錢,堅持要我們坐出租車?!辟M因說,“他并不太樂意,”他補充道,“你知道,讓我管錢?!彼诌肿煨α艘幌??!拔矣羞^一英鎊,可是我拿它買了牛奶和果仁巧克力?!薄耙挥㈡^全買了巧克力?”“還有雜志。在路上看的。給喬納森買了一本《海風》,還有一本年刊《比諾》,給維多利亞。你想,得哄他們開心?!薄安还茉趺凑f,一英鎊不是一筆小錢?!彼f。梅拉尼緊挨著費因,旁邊坐著沉默的穩如磐石的弗朗辛,喬納森坐在他們前面,坐在那個能翻起來的座位上。倫敦在車窗外滑動,但梅拉尼沒有朝窗外張望?!盎郀??”她試探著問?!盎郀??!薄斑@聽起來,”她說,“聽起來不太像愛爾蘭人的姓?!薄耙苍S吧,可它就是?!苯酉聛硎浅聊?,然后梅拉尼聞到這兩個男人的體味。開始她疑惑這種氣味的來源,她有點不相信這兄弟倆會這么臟。這么擠在他倆中間,沖鼻子來的都是他們的氣味,她都要窒息了。這也讓她害怕,她還從來沒和有這種味的男人挨得這么近。他們倆都冒著濃烈的、不干凈的、動物般的臭氣;除此之外,費因還有涂料和松節油的臭味,蓋過了那種受窮的氣味,貧民窟的氣味。她看到弗朗辛的衣領上鑲著一道污垢的邊,他的脖子也是臟乎乎的。她看不見費因的脖子,他的脖子給頭發蓋住了。十五年來,她是在梳洗、擦涮里長大的,她回想起那些好像永遠不會結束的沐浴,洗發香波,潔凈的內衣;曾經,她是用那樣一個全套的沐浴方案清洗她自己的,握著滑溜溜的香皂塊在身上擦來擦去,直到香皂變沒了。她試著回憶那些冒著香皂泡的熱水,好讓自己從周圍的臭氣中解脫出來,但沒有用。毫無疑問,出租車永遠開不到頭,她永遠呼吸不到新鮮空氣了。里程表無動于衷地滴答著,蹦著先令數。喬納森羨慕地盯著里程表看了半天,他似乎很欣賞它能這么粗魯直率地控制著它的乘客?!艾F在還離得很遠,是嗎?”梅拉尼用像卡在嗓子眼里一樣低的聲音問?!斑€很遠呢?!辟M因簡略地回答。他在想什么?他側面輪廓非常粗獷古怪,鷹嘴鼻子,眼睛包在厚重的眼瞼下面?!斑€很遠?!彼貜驼f?!疤炀鸵诹??!彼f,街道上的天光已近乎耗盡,喬納森的臉晃動著融入車內的一團漆黑里?!皶絹碓胶谀??!辟M因回答說。他的聲音突然溫暖起來。這樣的對話具有某些儀式的意味,似乎梅拉尼可以悄悄蹣跚著跟隨這些語詞的隊伍,安全地穿過通向卡本內克城堡[1]的劍刃橋。弗朗辛轉過頭來,他那扣緊的嘴唇重組成了一個微笑,一種希臘文明早期陶土小雕像的微笑。一股陳腐的臭氣從他掀動的夾克衫里散發出來?!班?,你知道吧,”費因說,“你舅媽的事?”“嗯,知道,瑪格麗特。她是你姐姐?!薄翱墒?,他們有沒有告訴你——”他停住了。兩兄弟交換了一個意思非常含糊的眼神;車內一片陰暗,他們的白眼球沖著對方閃了一下?!八菃“??!备ダ市琳f,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語氣平淡又粗魯。說完,好像是要從那句話里把自己解脫出來,他低聲哼起一首歌,用手指輕松地捻動一根香煙。他不看那根香煙,以便把精力集中在捻動的手指上?!皢“??”梅拉尼有點過于苛求地說?!八粋€字也不能說,”費因說,“唉,他們應該早就告訴你的。這是個非??膳碌恼勰?;結婚那天她突然變成這樣了,她的沉默就像個詛咒?!备ダ市镣O铝四韯拥氖种?,皺了皺眉,好像他的弟弟已經說得太多了;但是梅拉尼沒有注意到。曾經,在她心里新舅媽只是一個影子,是那位玩具制造師舅舅的纖弱的附屬品?,F在她有些真實了,因為她有了一個特征:啞的?!岸嗫膳?!”她很震驚?!拔覀兎浅SH近,我們仨,”費因說,“兄弟姐妹們親近一些是好事?!彼臒煵萦泄珊艽蟮牟菟幬?,就像會對你的健康有好處?!八芟窭夏棠棠菢幼龊軅鹘y的飯菜,”費因說,這是他認為最有彌補作用的長處,“做很好吃的甜糕!”“她也經常做面包布丁嗎?”喬納森問?!昂苌僮??!辟M因想了一會兒,回答說?!班?,太好了?!眴碳{森說。那么他肯定最后也注意到了,他對蘭道太太那些沒完沒了的面包布丁同樣心生怨恨。出租車爬上凄涼的灰色街道,街兩邊都是十月里的殘敗樹木,各處都有悲傷的落葉飄下來,飄進正在加深的,像綿羊一樣白得亂糟糟的霧氣里。憂郁,運途衰落的南倫敦?!拔覀兙涂斓郊??!辟M因說,但梅拉尼突然忍不住嗚咽起來。費因的手放在她的膝蓋上,溫柔地說:“我們,也是斷斷續續地,從父母親死了以后,住到這里來的?!薄澳敲?,我們都是孤兒!”“是的,在同一條船上?!薄按??!眴碳{森癡迷地重復說。他們到了高山上一片開闊的楔形場地,在中央,焦點建筑是一座古怪的公共廁所,廁所裝飾著維多利亞時代鑄造,具有洛可可風格,過于華麗的鐵藝窗柵和圍欄。鐵藝裝飾上面垂著無精打采的懸鈴木,樹干上長滿了像是皮膚病的白斑。有很多家燈火通明的店鋪。一家蔬果店,窗口擺著綠油油的人造草草叢,店里擺著一堆堆鮮亮的橘子,好像在冒充冬日里的陽光,香蕉像是暗中摸索過來的生了斑點的手,靠近些看,那些巨大多皺的綠玫瑰就變成了皺葉甘藍;熱情的黑醋栗花苞原來是紅球甘藍,是要用香辛料和醋來烹炒的。那家是肉店,一個系著藍圍裙,灰頭發的男人,戴著稻草上沾了血跡的硬草帽,他在一塊厚石板上做香腸,帽檐恰好在兩只光溜溜屠宰完的羊羔之間。糖果店里有薄脆餅干和糖果,有帶馴鹿包裝的,也有帶圣誕節冬青包裝的,櫥窗里已經有了一個縐紙的圣誕老人,堆著羅馬蠟燭、仙女噴泉[2]和專為十一月五號煙火節準備的自動操縱飛彈。還有很多家店鋪。一家賣便宜二手貨的廢舊品店,有一個干癟蒼白的女人坐在石蠟爐邊編織,四周堆滿了破舊的東西——罐壺、燭臺、幾本書、一把椅面下陷的椅子、瘸腿的桌子,一只磕掉了瓷的琺瑯面包盒里裝滿了帶裂紋的茶碟。一家新家具店的櫥窗里擺著三件套沙發,厚絨家具布的沙發面還未修剪,沙發旁邊是一口像太妃糖那樣閃閃發光的雞尾酒酒柜。所有的店鋪都在古老高聳的房屋的底層,門面上都寫了卷曲的老式字體,但那家家具店的門口,閃爍著有了缺陷的霓虹燈:“豕用盡有?!薄熬偷竭@兒,”出租車正經過公共廁所旁邊,費因對司機說。弗朗辛付給司機一把很厚的臟紙鈔?!翱赡睦锸蔷司思业姆孔??”梅拉尼問?!八牡?,我們就住在店鋪上面,在那邊?!笔且粋€黑暗,像洞穴的店鋪,在一家經營失敗已經關門大吉的珠寶店和一家展覽了一櫥窗陽光玉米片的食品店之間。舅舅店鋪的燈光非?;璋?,而且它的門面藏在樓上屋檐的下面,誰也不能第一眼就注意到它。在洞穴里,只能看清搖晃木馬模糊的邊線,和它鼻孔里猩紅耀眼的火焰,還有顏色花哨而陰沉的木偶,僵硬的肢體在拉繩下搖晃著;但室內的褐色光線像在木馬和木偶上的李子紅色和紫色上都刷了一層罩光漆,使它們混淆在黑暗里,只能隱約看出來。門口上面掛著招牌,“菲利普·弗洛爾新奇玩具”,是在巧克力色底板上寫的暗紅色字。門上也粘了一塊比招牌小些的名片,在一張用斜體字寫著“營業”的卡片下面,寫著“弗朗辛·K.基瓦爾,拉小提琴,里爾和吉格[3]等。古老愛爾蘭風情,隨時應召,收費合理?!边吷袭嬃巳~草,還有一句用鉛筆寫的“請進屋打聽”。費因推門,門邊恰好擠著擦鞋墊,就像它不愿意讓他們進來。鈴鐺在他們頭頂上憤怒地響起,柜臺旁邊棲木上站著的那只亮粉色的長尾小鸚鵡也生氣了,抗議地尖聲叫了起來。但它腳上拴了鏈子,它很快平靜下來,扇著翅膀。刷成了紅棕色的長柜臺,柜臺后的架子上,紙盒摞著紙盒,還有很多形狀古怪、各種顏色的包裹。但光線和用一塊落滿塵土的栗色絲絨窗簾隔開的櫥窗一樣昏暗。除了那只鸚鵡,店里一個人也沒有。柜臺上放著一個便箋簿和一只氈尖筆?!爱斎皇沁@樣了,”梅拉尼想,“瑪格麗特舅媽把價錢寫出來,賣東西給顧客,她是啞的?!薄皢 边@個詞在她的腦袋里鈴一樣當當響?!拔覀兘羞@只鳥‘喬伊’,”費因說,“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它在照看商店?!薄安毁u?!丙W鵡突然叫道。維多利亞抬起睡迷糊的腦袋,疑惑地看著它。費因還抱著她,沒有抱累了的樣子。就他的體重來說,他一定是強壯的。門開了,突然從身后涌出的光線是那么明亮,以至于刺痛了他們的眼睛?,敻覃愄鼐藡?。燈光照在她大致像圓錐形草堆的頭頂上就像頭發在燃燒,讓你覺得那上面或許能暖暖手。她是個紅發女人,非常紅,甚至比費因和弗朗辛還要紅。她的眉毛是紅的,濃得就像是用紅墨水畫的,但她臉色蒼白,臉頰和薄嘴唇都沒有血色。她是病態的瘦,來自家族遺傳的突起的高顴骨讓她顯得憔悴又刻板,窄小的肩膀在毛衣下凸著,就像嶙峋的翅膀。和蘭道太太一樣,她也穿黑——不合身的黑毛衣和拖臟了的黑裙子,黑襪(一只襪子的腳后跟上有個大洞),后跟踩塌的黑鞋,她一走動,鞋底就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吧嗒聲。她緊張地微笑了,那種渴望回應的微笑,張開雙臂歡迎他們,就像費因在火車站那樣。費因把維多利亞放進她懷里,她嘆息,痙攣著抱住孩子,不熟練地緊緊摟抱住,就是那種女人,和她的愿望相反,從沒有過孩子。梅拉尼猜她的年齡,但猜不出來,她可以是二十五歲和四十歲之間的任何年紀?!案憔藡尩胶竺嫒グ?,”費因對梅拉尼和喬納森說,“我和弗朗辛會把你們的東西拿到你們的房間去?!毙I業室的后面,有煤塊生的火在狹小的黑色石墨爐格柵里熊熊燃燒著,黃色的火焰舔著煙道。一把插頭插在墻上的電水壺,在白鐵架上冒蒸汽,旁邊擺了等熱水的杯子。房間角落里有個很大的鍍金鳥籠,籠里裝著許多充絨小鳥,光滑的黑色羽毛,黃色的喙和機靈的小眼睛;他們都逼真得嚇人。剛開始,梅拉尼以為它們就是真的。有一張歷史悠久,椅面下陷,但非常舒適的單人皮面扶手椅,一塊防止椅面蹭上頭油的鉤織蓋布從椅背上滑了下來。另外還有一些藤條編織的直背椅。墻上釘了一塊面積很大的黑板,帶著放粉筆的小格子。黑板上寫著:“歡迎梅拉尼、喬納森和維多利亞?!卑追酃P字,裝飾了藍色渦形紋。梅拉尼哽咽了,這是個全心全意,讓人感動的歡迎儀式?,敻覃愄鼐藡屇闷鸱酃P,寫道:“把外套脫下來,自在些,我在看店,所以我們還要在樓下再待一會兒?!泵防嶙⒁獾竭@個女人的食指被粉筆灰弄得僵硬粗糙了。如果她能開口,她一定是個健談的女人。然后,她把維多利亞安頓在大椅子里,開始沖茶。她還從紙袋里拿出兩個很大的糖粉奶油面包,兩個孩子一人一個?!拔覀兂缘淖詈笠活D飯是早飯,”喬納森說,“香腸和培根,當然那是在家里?!薄拔覀兡鞘窃诩依??!本S多利亞說。她的臉上蹭了奶油和果醬?!皼]有家了,現在?!本S多利亞說。她的嘴張成了圓“O”,悲哀地看著咬過的糖粉奶油面包的波狀全貌?,敻覃愄鼐藡層帜闷鸱酃P,用手掌把黑板擦干凈,快速潦草地寫上:“現在,這里就是你的家了!”“她還不認字?!泵防嵴f。維多利亞號啕了?,敻覃愄鼐藡岋w快地掃了一眼四周,想找到什么能讓她轉移注意力的東西,然后她快步走向放鳥籠的角落,拉起鳥籠底下的操縱桿。所有的小鳥都上蹦下跳,鳥喙張開又合上,唧唧喳喳地叫起來。立刻管用了,維多利亞快活了,看著它們的眼睛,她悲慘的“O”形哭號變成了開心小黑人那樣的像一角甜瓜的咧嘴笑。她拍手。小鳥蹦跳歌唱了大概兩分鐘,然后機械操控停了,小鳥蹦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沉重,鳴叫聲氣喘吁吁地停止了。它們的力氣用盡了。維多利亞又開始哭?,敻覃愄鼐藡層掷艘淮尾倏v桿,小鳥又都振作起來,開始像剛才那樣跳,鳴叫?!岸嗝戳瞬黄鸢?!”梅拉尼說。女人快步走到黑板前,告訴她:“這是你舅舅做的?!薄八欢ㄊ趾芮??!薄斑@是別人的訂貨。已經付錢了。真的,我不該碰它的?!彼凉嵃椎念~頭擔憂地皺了起來?,敻覃愄鼐藡屪约阂蚕襁@些鳥,在她這些來來回回的行動中,她總是不住地點頭,她的腦袋就像啄面包屑的麻雀。一只無歌可唱,生著紅羽冠的黑鳥。店鋪里那只鸚鵡聽到這些甜蜜的機械噪聲,發出了一陣唧唧喳喳:激烈,無意義的音節像是由憤怒發出的語無倫次的叫喊,它以為是玩具在嘲笑它。房子里還是回響著鳥鳴。兩兄弟對姐姐微笑著進來喝茶。他們不需要使用語言和她交流。她輕拍了費因亂糟糟的頭發,把臉放在弗朗辛的翻領上。他們三個互相深愛,并且不在意別人知道這一點。在這間小屋里,他們的愛幾乎可以摸得到,溫暖得像火,濃烈又讓人欣慰,像加糖的茶。梅拉尼看著他們,覺得有點孤獨和不被愛。不過,費因走過來,坐在旁邊,遞給她一個糖粉奶油面包,像是友誼的象征,她高興地接受了,雖然她并不想吃?!暗?,這不能影響你吃晚飯,”他說,“晚飯可是兔肉餡餅。并且,如果說有一個女人會做兔肉餡餅的話,那個人就是我們的麥琪。對不對,弗朗辛?”弗朗辛露出了他來自遠古的微笑,瑪格麗特舅媽無聲地笑了?!巴萌怵W餅,我們吃,骨頭給狗吃?!辟M因沉思著說?!班?,這里有小狗嗎?”維多利亞蹦了起來,喊著?!八恢毕胍粭l狗,可是媽——母親不讓她養,她說,所有的孩子都想要狗,可他們從不照顧自己的狗,貓也一樣,要是他們想要貓的話?!薄鞍?,好了,現在維多利亞至少是部分地擁有一條狗了?!辟M因說。他們都喝了很多茶,喬納森對房間和人都沒有興趣。他坐在那兒,看著遼闊的太平洋上拍打著珊瑚礁的環形碎浪。一只漂流瓶掃過他的腳邊,滾進了巖石間的水洼。他搗碎了瓶蓋。瓶子里有張紙條。他驚奇地讀紙條,它提醒了一個問題。繞了這么遠的路,他問:“什么時候我們能見到舅舅?”“明天,”費因迅速答道,“他今天突然被叫走了,這就是為什么我和弗朗辛替他去接你們?!睘槭裁促M因是唯一說話的人呢?嗯,瑪格麗特舅媽不能說話,弗朗辛不愿意說話。也是費因帶梅拉尼和喬納森去看了他們的房間。喬納森住的是一間位置很高、空氣流通的閣樓,新刷白的,一張小鐵床,床罩是縫在一起的針織正方塊,就像難民毯。窗戶開在天花板上,能清楚地看見雄偉、彎曲的山谷——燈火通明,引人入勝,夜間盛放的城市花床?!鞍滋斓臅r候,你能看見圣保羅大教堂?!辟M因提議說?!斑@差不多,”喬納森說,“像個桅上瞭望臺。像是在船上,只有,只有一張床?!背两谂d奮里,他摘下眼鏡,用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手帕本身已經不干凈了。在這里,我們能每天都有干凈的手帕嗎,梅拉尼隨即擔心地想到。喬納森不受保護的雙眼不斷眨著,它們還不習慣露天。喬納森馬上開始整理東西,他愛他的房間。他們離開了他,現在,梅拉尼單獨和費因在一起了。她和維多利亞住在喬納森樓下,一間狹長,天花板很低的房間,貼了肥大深紅色玫瑰花的壁紙。梅拉尼睡一張閃亮的黃銅床,床下擺著白色圓肚夜壺。夜壺底落了一層塵土;它很長時間都沒人用了,也許,它本來就只是擺著的。梅拉尼對自己發誓永遠不用它。有一口散發樟腦球味的壁櫥給她們放衣服。還有一個涂成淺藍色的粘著從種子袋上切割下來的花做裝飾的抽屜柜。壁爐架上面有一張鑲在竹框里的《屬于全世界的光》[4]的復制品。房間里沒有鏡子。電燈泡掛在一個球形的藍色日本紙燈籠里,燈籠上盤繞著一條蜷曲的綠色墨魚,照出來的光線又冷又讓人眩暈。在窗臺上有一盆天竺葵,還開著粉紅的花。窗簾是帶白方格的藍棉布。梅拉尼向窗外張望,看到很遠處,有個小的,砌著圍墻的城內叢林公園,園里是一片黑糊糊的灌木叢?!皩Σ黄?,失禮了?!彼f,然后打開箱子,整理著取出來的愛德華小熊。小熊躺在她的枕頭上能讓她感覺好些。她已經和這只愛德華小熊一起生活了十年。費因點了一根煙,懶洋洋地靠在抽屜柜上,柜子在他的重量下移動了。她希望他走開?!斑@是個很精美的小熊?!彼苡薪徽劶记傻卣f。他的聲音很低,比在窗口聽到的隱約的嗡嗡響的遠在倫敦的交通噪音高不了多少?!斑@是往昔生活留下來的一點東西?!彼f,她的手陷進愛德華小熊柔順的軟毛?!翱墒?,對毛絨玩具來說,你是不是有點太大了,梅拉尼?”“我十五歲,到一月份,十六歲?!薄耙辉路?,嗯,你已經是一個非常十五歲的女孩子了?!彼诌肿煨α?,漫不經心地。他的一對斜眼滑動翻轉著,就像碟子里的水銀。她能看見他齒縫里的舌尖。他把煙灰撣在地板上,手腕的彎曲就像奏樂的弦,完美、決斷。梅拉尼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他有逼人的雄性氣質,那就像是他披著的一件奢華的斗篷,他像只擺著獵殺姿勢的黃褐色的獅子——那么,她是獵物嗎?她想起了那個她用書和詩句編造出來的情人,她夢想了一個夏天的情人;在這個傲慢、無禮、可怕的雄性面前,這個從紙上摘抄出來的情人像紙一樣被揉皺了,房間里充滿了他的煙臭味。她恨這些臭味??墒?,她卻不能把眼睛從他身上移開?!澳愕念^發很可愛,”他說,“很可愛,黑得像吉尼斯袋里拿出他的梳子(一柄缺齒的黑梳子,掛著紅頭發),把它梳開。他[5],黑得像埃塞俄比亞人的腋窩?!彼脒@是他伸出了他尊貴的爪子戲耍她,并且他還穿著他那件可笑的消防員夾克?!盀槭裁茨惆涯愕念^發編成那種受罪的辮子,現在,梅拉尼,為什么?”“不為什么?!彼f?!澳阒肋@么干沒好處,你把自己的美貌搞糟了,寶貝兒,過來?!彼龥]有動。他在窗臺上碾碎了煙頭,笑了?!暗竭@兒來,”他又說了一遍,很溫柔。于是她走過去。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挨得很近地察看她的臉;點著頭,好像他允許她的臉長成這樣,然后他松開了她的辮子。她在燃燒,用力憋住氣。她以前從未這么緊密地靠近一個年輕男人。涂料味和他的體臭味交戰,涂料味贏了;幾乎是壓倒性的取勝。他把她的發辮搖松,從口很專心。他已經,她看得出來,不再戲耍她了。他周圍的氣氛變了,變得不再緊張,變得平常。他只是在弄她的頭發,像真的理發師那樣把它打松。出于某種隱秘的原因,她能感覺到但不能理解,她覺得自己有點被冒犯了?!艾F在你看起來很漂亮?!彼澷p地說,手掌從她的頭頂上滑下來,做最后的拋光?!艾F在,我們能去吃晚餐了,你會是舞會上最令人傾慕的美人兒?!彼麄儑粡執一ㄐ哪镜膱A餐桌吃飯,上面鋪了漿硬的白桌布,飯廳里擺滿了笨重的家具。龐大的椅子和碗柜間已沒了能挪動的縫隙。四面墻上的棕色樹葉紋飾壁紙是很久以前的,已經遍布潮漬。餐具柜的木制水果碗里放著一個已經變形了的足球大小的空心玻璃驅邪球,番茄醬、色拉醬、H.P.醬、老爹至愛調料醬,和極佳水果醬圍在驅邪球四周舉行無聲的聚會,每個醬汁瓶的瓶口都粘著干了的醬汁?,敻覃愄鼐藡審膹N房端出一個金澄澄的橢圓餡餅,香噴噴,熱氣騰騰。弗朗辛念了一句古怪的禱告?!俺匀忾L肉。阿門?!彪S后他們開吃,狗在桌下。它用濕鼻子碰著每個人的膝蓋,乞求一點佳肴,一只粉紅眼睛的白毛斗牛梗?!肮酚忻謫??”梅拉尼問?!坝袝r候有,”費因說,“這是只老狗?!笨促M因吃飯就像觀賞芭蕾,但弗朗辛用面包擦肉汁,嚼捏在手里的骨頭,他吃得很大聲,就像是在為弟弟的舞蹈做管弦樂伴奏。食物很充足也很美味。有白面包也有黑面包,上好的黃油卷,桌上擺了兩種果醬(草莓和杏子),碗柜里還有一個葡萄干蛋糕,準備吃完兔肉餡餅就端上來?,敻覃愄鼐藡岆p手提著一個沉得像主日學校招待會茶罐的棕色陶器沖新茶。他們喝很濃的茶,都在茶里放很多糖?,敻覃愄鼐藡屢云届o的滿足掌控著餐桌,用生動感人的眼神和手勢要他們多吃。孩子們饑餓地吃著,食物讓他們放松;她一定是個好人,既然她這么會做飯,梅拉尼想。餡餅終于撤下去,換上了碗柜里的葡萄干蛋糕,他們都在喝第二杯茶,那只狗,判斷它不能再從桌子底下得到碎肉和骨頭了,就抬起一只爪子搔了搔耳朵,抖了抖毛,抓著門嘶叫起來。費因開門把狗放出去,它搖了搖尾巴?!八估镒约撼鋈ホ壽Q,環繞著街區,解個小便,各個角落聞聞新鮮的東西,回家來,睡覺?!薄八貋淼臅r候怎么進來?”梅拉尼問,看來這是只很自得其樂的狗?!昂箝T一直都敞著,花園后面有條小路。它直接就進來了?!薄翱?,如果人,比方說,陌生人,竊賊,進來了怎么辦,要是你一直讓門敞著?”“我們歡迎所有的來賓?!彼穆曇衾锖孟駧狭撕苌偈褂玫拈T的吱嘎聲。飯廳里也有一塊黑板?,敻覃愄鼐藡屧谏厦鎸懀骸巴尥拊撊ニX了?!眴碳{森想回自己房間做他的船模。一陣椅子推移時的刮地板聲。梅拉尼要幫忙洗盤子,但瑪格麗特舅媽搖頭拒絕了。到家的第一天不用做家務。那么梅拉尼就收拾一下她那點東西,然后早早地一個人上床睡覺吧。她累得有些哆嗦了,而且她有點怕這些新認識的人,尤其是那兩個男人?,敻覃愄鼐藡寔淼脚兊呐P室,笨拙地給維多利亞脫了衣服,盡管維多利亞能熟練地自己脫。啞女人照護孩子,她臉上洋溢著的毫無掩飾的母性讓梅拉尼感動又困窘。她發現這個瑪格麗特走到哪兒都隨身帶著她的便箋簿和氈尖筆。她捏了一下維多利亞肉乎乎的大腿(維多利亞快活地尖叫,扭動),“多么可愛的小胖妞??!”她潦草地寫在便箋簿上給梅拉尼看?!笆?,”梅拉尼說,“每個人都這么說?!薄拔鍤q了,她是?”瑪格麗特舅媽寫道,用愛爾蘭土語的語法習慣?!拔鍤q零四個月?!爆敻覃愄鼐藡尠丫S多利亞的被角掖好,在兒童床上彎腰看了很長時間,就像是在給維多利亞唱搖籃曲。她的紅發堆在頭頂,隨便打了一個結;頭發別針像白發女王那樣不停地掉,有一兩個就掉在兒童床上。維多利亞打著呵欠閉上了眼。發針就像在下鐵雨?!翱匆粋€小孩入睡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是的,”梅拉尼說,“我想是那樣的?!彼幌牒瓦@個饒舌的啞女人作長時間的談話;她想上床,抱著愛德華小熊。梅拉尼的眼睛太累了,瑪格麗特舅媽卷曲的黑色手寫字在紙上滑動,蹦跳?,敻覃愄鼐藡岇`活地彎腰吻了已經睡著了的維多利亞的額頭。然后她吻了梅拉尼的臉道晚安,給了她一個僵硬的板梳娃娃[6]式擁抱;她的手臂像裝了鉸鏈的木棍,她的嘴唇冰涼,干得像紙,她吻得羞怯內向,嘴唇緊閉,卻帶著某種絕望,一個極其悲痛的對愛的懇求。她吻完就快步離開了,留下梅拉尼驚奇地用手指按住臉頰。她和愛德華小熊躺在一起,光消失了,垂下的窗簾把黑夜安全地擋在外面,梅拉尼哭了一會兒,因為她沒有被放進有白緞子床頭板的床上,也沒有蓋條紋床單。不過,她現有的床單有薰衣草香味,床腳還有一個包在舊毯子邊角里,不會碰傷腳趾的瓷熱水瓶,維多利亞平緩的呼吸像蜜蜂的嗡嗡聲一樣催眠。最后,她睡著了,臉上掛著干了的淚痕。不過,她睡眠的質地很輕,有些閃爍不定,很久以后她睜開眼睛,她覺得自己根本就沒睡著。當然,屋內的黑暗更深了,熱水瓶也涼了。她不停地翻身折騰,打呵欠,身下的黃銅床吱嘎作響,不過,就像是還沒睡醒,她覺得聽到了音樂。遠處有人聽收音機,很有可能,現在聽收音機還不算太晚。也許是風,風吹電纜的聲音,可那是鄉村專有的噪音,她現在是在倫敦,在她舅舅家。她豎起耳朵聽那樂聲。在房屋里縈繞的是隱約的小提琴聲,另外還有一種樂器,風笛或是長笛。他們一起奏響,就像由一個樂器發出的,這個樂器的奏鳴像小提琴同時又像長笛。樂器起伏的音階像一群按自己脈搏節奏跳舞的石山羊。專為那些難以為外人理解,自省,自我克制的舞者演奏的舞曲。音樂就在這所房屋內。弗朗辛·K.基瓦爾,拉小提琴。但是誰在吹長笛呢?是費因嗎?一曲結束了。尾聲有些乏力,音符慢了下來,緩緩滴入沉默,好像演奏者已經厭煩了曲子,漫不經心地讓它從指尖滑過。停頓了一會兒,然后弗朗辛開始獨奏,溫柔的慢板。梅拉尼在床上坐直了。她覺得他的琴弓正拉過她的心弦。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枕頭滾到了地板上,也沒有注意到滾下去的愛德華小布熊。她的雙手緊握在一起,以承受樂曲恢弘的哀訴。這樂曲是悼詞,為失落的和逝去的一切所愛;是傾吐,傾吐著那些她以為太過深重而無法傾吐的悲痛。在樂曲憐憫的撫慰里,她覺得全身灼熱刺痛。音樂把她從床上拉了下來。她想知道這音樂的制造者。站起來,她的腳插進鞋里,摸索著走到門邊,打開門,循著樂聲下樓。她的房間樓下兩層,廚房橫在通向飯廳的路上。燈和爐火都亮著。音樂是從關著的門后面發出的。聲音越來越高,她跪下來,眼睛對著鑰匙孔,看能看見什么。她看見的第一樣東西是白毛狗,它已經蹓跶回來了,蹲坐在一塊邋遢的小地毯上,坐在一個雙管電暖氣的前面,悠閑而有節奏地拍尾巴……砰……砰砰……和著小提琴獨奏緩慢的脈搏跳動。這是只敏感,有音樂感的狗。這立刻讓她從那高聳的悲劇小山峰上滑了下來,這有些讓她感覺舒適——她這樣想,她正和一只非常聰明友好的狗共享這首樂曲。梅拉尼挪了一下位置,瑪格麗特舅媽變成了鑰匙孔里的焦點。她坐在也可能是雙腳懸空棲在一把直背椅里,笑得像剛從天上掉下來的天使。她的頭發散開了,披在肩上,像一叢燃燒的灌木。梅拉尼猜是費因把她的頭發散開的。她的臉色像脫脂牛奶,在火焰般的發色映照下,是帶點淺藍色的白。她傾聽弗朗辛的演奏,愛撫著手里的烏木長笛,銀鍵在她膝蓋上閃爍。弗朗辛的樣子讓梅拉尼又一次感動了,他是一尊手指活動著的《拉小提琴者》雕像。小提琴抵在他的頦下,琴弦下落有白色的松脂碎片。他在琴弦上盤旋的手指就像盛夏晴天里在花朵上飛舞的蝴蝶。他的臉粗糙、莊重,尊貴威嚴。梅拉尼嘆息這首慢板曲的結束?,敻覃愄鼐藡尠咽址旁诟ダ市恋氖稚?,他冷漠地放下小提琴。他們互相凝視,無言地交流著心曲。然后瑪格麗特舅媽把長笛舉到唇邊,急切的樣子,就像她渴求著這樣一管長笛。另一首舞曲。狗尾巴的拍子加快了,快到好像要從邋遢的小地毯里拍打出一場局部沙塵暴。弗朗辛咧嘴笑了,在幾個樂句之后加入進來。他的琴弓飛馳,顫動。這次,梅拉尼聽出了一個零碎的咔嗒噪音,她又挪了一下,看到底是什么。是費因在敲打湯匙。梅拉尼從沒見過有什么人會敲打湯匙。一對背靠背的甜點匙在他指間像洗牌那樣翻動,變成了復雜的斷音敲打樂器,可是,不管怎樣,他都不能狀態良好地連續演奏幾分鐘?;蛘咚氖种笖囋诹艘黄?,或者甜點匙叮當一聲停住了,然后他狂暴地搖頭,從頭開始。就是梅拉尼也能看出來,費因的湯匙演奏很糟糕。他已經脫了那件消防員夾克,只穿著一件腋下很臟的,高領短袖羊毛背心。反感于他自己的不稱職,費因把甜點匙丟在桌上,站了起來。音樂家們用期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他走到地板中間。為了看他,梅拉尼的膝蓋回轉了一圈。他開始跳舞。他履行了所有事關肢體優雅的諾言,盡管他跳的是那種個人風格的舞蹈,但卻沒有一點炫耀。他的面部表情始終如一。他的身體有著不一般的柔軟,他身側的手臂放松地懸垂搖擺,全部的自我都集中在那雙敏捷、機巧的腳上,用復雜變幻的序列移動。沒有一個音符不是在呼應那輕快生動的舞步。別的人看著他演奏,弗朗辛小聲咕噥表示鼓勵,瑪格麗特舅媽點著頭。她的眼里星光閃爍。當紅發人以為沒人在看他們的時候,他們就這樣消遣時光,尋歡作樂。
[1]卡本內克城堡,亞瑟王與圓桌騎士傳說里的城堡。[2]羅馬蠟燭和仙女噴泉是兩種煙火。[3]里爾和吉格,愛爾蘭舞曲。[4]《屬于全世界的光》,William Holman Hunt 的寓意畫,畫面是耶穌手提馬燈敲一扇關閉的門。[5]吉尼斯,一種愛爾蘭黑啤酒。[6]板梳娃娃(Dutch-doll),荷蘭傳統特產,一種梳發髻有關節的木娃娃。三那么,是誰種下了這稠密的紅薔薇樹籬,這陰暗、茂盛的簇簇綠葉,哦,多么殘暴的薔薇刺?梅拉尼睜開眼,看見薔薇叢里的刺,她就像是從足有一百年的沉睡中醒過來,睡美人,在堅固的育苗園里被囚禁了一個世紀??蛇@只是她新房間的壁紙,印著薔薇花,盡管她以前從沒注意到那些刺。熟悉的愛德華小布熊躺在她的枕頭上,隔著六英尺,在白色的柵條后面,維多利亞趴著睡在兒童床上。黎明,透著窗簾滲進不確定的光線。梅拉尼的鼻子尖冷得凍僵了。她把臉埋進愛德華小布熊的肚子取暖,軟毛有股辣味。她想起了昨天,“在老家最后一餐”,像前拉斐爾派油畫,三個孤兒和悲痛的女仆憂傷地坐在老餐桌旁邊,握著他們以后再也用不上的刀叉。這些刀叉的命運會怎樣,誰愿意買它們?像是一些在船沉后又浮起來的不銹鋼零碎,繞著陌生人居住的荒涼沙灘嗖嗖漂轉。很可能它們會被扔掉。他們的餐桌蓋著棋子塊花紋桌布,桌腳下鋪著噠噠響的瓷磚(瓷磚是媽媽從西班牙買來的)。鑲嵌了馬具銅徽的磚砌大壁爐,爐上擺著銅鍋,爐中間是集中供熱用的蒸發器。盡管爐腔里沒有點火,但沒關系,它依然是一個那么可愛的老式廚房。梅拉尼的母親曾經在這間廚房里拍照——系著鑲褶邊的圍裙攪蛋糕糊。照片配發在一個系列特輯上,關于名流的妻子們,她們是誰,她們怎樣應對生活。一間可愛的廚房。他們的最后一餐可能有些像圣餐儀式??墒蔷S多利亞用香腸里的肥肉把自己涂得像油乎乎的愛斯基摩人,她太小,不懂感傷。好吧,告別所有這些。他們到了倫敦,吃了兔肉餡餅,然后有不適當的音樂和舞蹈做一天的結束。費因穿著臟污的背心跳舞,弗朗辛拉小提琴的樣子讓人覺得魔鬼本人也做過小提琴家,啞舅媽披著火焰頭發斗篷獨自吹長笛。這些都是她夢見的嗎?可為什么說是夢呢?如果這些不是夢,她是怎么回到床上的?是費因抱她回來的嗎?她在腦子里描繪了一下——她穿著難看的法蘭絨睡衣,緊偎在費因瘦窄的少年胸膛上,像個戴假發的軟枕頭。費因看起來像個撒提爾[1],很可能他穿在磨損舊褲子里的腿是帶毛的,是兩條毛皮粗糙長了分瓣偶蹄的羊腿。只是他太臟了,撒提爾們經常在山林小溪里洗澡?!百M因看上去很不可靠?!彼?。他的眼神那么詭詐,狡猾的斜眼,他看人的時候,你都很難確定他的視線落在哪兒。還有,他是用嘴呼吸的,又吵人又難看。他讓她想起那些走街串巷賣紙花或是賣衣服夾的流浪小販,他們掏雞窩,勾引姑娘,偷繩子上晾曬的衣服。他闖進了她的生活,可是她不喜歡他。盡管,他是個年輕人,雖然她一直都很害怕全是老年人的房子。天色是剛剛泛明卻還很微弱的晨光。她最好還是應該接著睡,但她睡不著,就起來了。寒氣穿透了她的睡衣。她習慣有集中供熱的房子了。如果她有錢,她必須得買件新的厚睡衣,因為馬上就是冬天了。但——想到這里她心煩意亂——這里的人能給她備用的錢嗎?一點零用錢,讓她自己買點需要的小東西,像洗發水了,襪子,或者一點面霜之類的東西。她根本無法開口。她在睡衣外面套了件雨衣。父母親離開的時候,她以前那件燈芯絨棉晨衣就已經縮水縮得不能穿了。他們忙著出發,沒有空去給她買件新的?!拔覀儠拿绹o你帶回來一件超級棒的?!蹦赣H許諾她。她得自己摸索著去浴室,她有點得意,因為她很快就記起來了——浴室在通道的頂頭。她已經知道了浴室的位置,這讓她覺得自己不太像別人家的生客。昨晚她太累了,沒有去浴室洗澡?,F在,她覺得全身都沾著火車上的污穢,很想能洗個澡。在熱水里泡一泡對身體有好處。但洗手盆里流的是冷水。她把手放在龍頭下面接了很長時間,水沒有變熱。這難以置信,但這是必須接受的事實,浴室里沒有熱水,既沒有熱水洗澡,也沒有熱水洗臉。她以前從未想過世界上會有不帶熱水管的房子,而且住這種房子的有一家是她的親戚。也沒有能用的洗面皂。一塊已經用得沒形狀的普通黃色家用皂,在帶希臘花邊的藍白色瓷皂盒里像蟾蜍一樣蹲坐著,皂面粗糙,還帶著使用馬虎留下的臟指紋,用這塊肥皂洗臉,臉會刺痛,有可能還會被腐蝕——她能感覺到,皮膚正在腐蝕。冷水和洗衣皂,情況就是這樣了。這個很深的老式洗手盆有條裂紋,裂紋里纏著一根很長的紅頭發,盆里的水滿了,紅頭發就漂了上來。毛巾掛在卷筒上,她拉著毛巾擦干手,毛巾和卷筒都傾斜了,毛巾抽線了,也不太干凈,感覺又粗糙又黏糊糊的。四支磨損的牙刷,粉紅,綠色,黃色和藍色,插在一個落滿了結塊牙膏的塑料架上。污濁模糊的玻璃板上,有一副全口假牙在混濁的平底玻璃杯里展示不附帶臉龐的露齒大笑,就像用魔法隱身的柴郡貓[2]。塑膠牙齦是患肺癆熱的落日紅。梅拉尼想假牙肯定是菲利普舅舅的,那么,他已經回來了。馬桶差不多是個蓄水裝置的展示品。她使勁拽了拽沖水鏈子(鏈子的瓷把手直率地要求她“拉”),引發了一陣能震醒整座房子的丁零當啷的金屬碰撞,卻沒有一滴水沖進便盆。她又拽了一下。這次出來幾個不情愿的水滴,濺落在水面上,不過根本不管用。她放棄了。這里,她觀察到,馬桶旁邊沒有廁紙,一沓撕成正方形的《每日鏡報》吊在繩圈里。馬桶水管后面塞著一份《愛爾蘭獨立報》,大概有人在便秘發作時讀它。浴室墻面一半刷成了暗綠,上面的一半還是米色。狹窄的高房間,不配套的莊嚴大長窗,窗玻璃上結著光滑的霜凍,印著迪斯尼魚的破爛塑料窗簾半掩著。浴室里沒有鏡子,連個刮臉鏡也沒有。用四只黃銅爪子著地的浴缸里有一攤沙礫污濁的泥水,漂著一只盒裝麥片附送的塑料潛水艇。浴缸上面是一口年頭過久表面發綠的熱水鍋爐。梅拉尼能洗多快就洗多快。浴室讓她非常沮喪?!霸诶霞业淖詈笠淮毋逶 辈皇且粡堬L俗畫,是浴室廣告冊的圖片。粉色光潔的瓷器,膨松柔軟的毛巾,廁紙也是相配的粉紅。海豚形狀的噴頭奔涌出的水熱氣騰騰,盛著沐浴精華、花露水和須后水的瓶瓶罐罐像珠寶那樣閃亮。馬桶盆機敏的水沖是無聲的。那是一座清潔的神殿。媽媽愛漂亮的浴室。她認為浴室是極其重要的?!安灰?,”梅拉尼嚴厲地對自己說,“為他們的浴室是這樣,你就哭鼻子?!笨扇匀?,要做到很困難。她強迫自己不去想以前的浴室,那樣會聯想到她的母親?,F在,終于,她認識到很多她以為是生活里理所當然的東西,簡便、家常的東西,實際上,都是極大的奢侈。這不奇怪,他們是沒有遺產的孩子,他們必須用報紙把自己擦干凈,用冰水把嬌生慣養的手指泡紅,既然那只下金蛋的鵝已經死了。臥室好像已經熟悉安全了。她穿上黑褲子和巧克力棕色毛衣,因為它們在她隨手打開的衣箱的最上層,而且在家的時候,她就是穿這一身度過冷冽秋日的,在家的秋日,小山頭薄霧彌漫,路上煙霧朦朧……她看向窗外。不是陰雨天,但很潮,灰色的一天開始了。雜亂的公園灌木叢上掛了一些皺巴巴的枯葉。稀疏的園藝草坪間暴露著幾塊深褐色的泥地。墻上爬滿了藤蔓植物,葉片落光的蔓莖縱橫交錯就像纏了修女包頭布的鐵絲網。公園盡頭狹窄的小路上擺著垃圾箱。更遠處是一排廉價公寓房子粗糙雜亂的山墻,拉著窗簾的黑窗戶,和晾曬的衣物(長褲、背心、床單、襯衣)在無風的空氣里耷拉著,晾衣繩是用相距遙遠的窗戶上的滑車拉起來的。掛在墻中間的白鐵浴盆像巨大的蝸牛,它歇一會兒就能爬上屋頂了。新領土已經建構好了,她必須在這里生活。維多利亞在睡夢里翻身,咕咕叫著。藍絲帶束著她深色打卷的頭發,像桃子嬰兒的睡眠,毛茸茸的,又香又甜。在這兒,維多利亞會長成怎樣?她會成為一個街頭小太保,光腳穿橡膠底帆布鞋,臟T恤衫,叫著有教養的人都感覺刺耳的倫敦腔?住在檐下船艙里的喬納森又會長成怎樣,還有她自己,梅拉尼的未來?房屋充滿寂靜。梅拉尼決定冒險下樓去昨天沒去的廚房。她想盡快熟悉室內的地理環境,知道每間屋子的用途,知道怎么點爐子,知道狗在哪里睡覺,要讓自己有家的感覺。不管怎樣,她得為自己找點家的感覺。她忍受不了這些——覺得自己是個陌生人,來自異國他鄉,內在的自我非常不安,就像在新環境里變得不認識自己了。她躡手躡腳,走下鋪了地氈的樓梯。廚房里很黑,因為窗簾拉著??諝饫镉嘘惻f的煙味,水池里整齊地擺著幾個沒洗的杯子,但房間特別干凈。一個非常大的廚房。裝滿了陶罐的深棕色的嵌入式碗柜,一口面缸,一個面包箱。一個步入式的食品室。梅拉尼試著走進去,自己關上門,聞到冰涼的奶酪味和霉味。他們吃什么?全是罐頭;好像他們特別愛吃罐頭桃子,這兒有一堆桃子罐頭、豆罐頭和沙丁魚罐頭?,敻覃愄鼐藡尶隙ㄅl罐頭。有很多罐頭里放著蛋糕,梅拉尼打開一個,發現是昨晚的葡萄干蛋糕。她拿起已經切好的一片吃了。在食品室偷吃,這讓她有家的感覺。她回到廚房,一路掉著蛋糕渣。一張刷洗干凈的松木長桌,蓋了桌布(綻放著黃褐色菊花花紋,就是在晚茶時間,在別人家窗口走過時經??吹降哪欠N),桌布后面撩上來蓋著預備吃早飯的碗碟,可能是為防止老鼠爬臟。棕色的房間,和涂刷成濃厚深棕色的店鋪及過道很相像。廚房的棕色壁紙古舊、發亮,濺了油點。這里另有一塊黑板,上寫銘文:“準時到,快點睡?!狈评站司俗蛱煲欢ㄊ巧钜够蛘吡璩坎呕貋?,只有瑪格麗特舅媽一直等著他。梅拉尼試著重現他的歸來,瑪格麗特舅媽倒茶,他詢問新來的孩子們,她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了他。他穿著他那件密西西比賭徒套裝。不過,她不能把他的臉也清楚地想象出來。廚房充滿了其他人未知的生活。布料上的一個焦孔都有其自己的隱秘歷史。壁爐架上擺著的阿爾薩斯犬小石膏雕像后面有一封神秘的未拆開的信。一個用米色瓷磚砌成的難看的現代壁爐架。壁爐本身很明顯從未生火,在放煤塊和木柴的地方攤著一堆報紙。再上面掛了一幅極其普通的油畫。她把窗簾拉得更開些,看是什么畫。是一幅白毛斗牛梗肖像畫,有著不可思議的精確。肉粉色顏料的皮上每一根白毛都清晰可見,狗鼻子上粗糙的微粒都惟妙惟肖。這是一幅斗牛梗蹲坐在一叢簇生草上的正面像。旁邊有個插滿了石竹花和雛菊花的賣花女柳編提籃。用碎玻璃粘在畫布上的狗眼睛閃著不自然的光。它身后是巖石海灘和翻滾著排排白色卷浪的大海,大海之上是明亮,淤青色,雷電閃耀的天空,天邊是裹著條紋的橘紅落日。這只狗控制了整個房間。當然不是統治,而是作為一只看家狗,或者哨兵,玻璃眼睛里藏著時刻警惕的神情,和真的看家狗輪流或者替它值班,它把花籃叼在嘴上讓對方解除武裝,這個借用的附加品讓它看起來溫和了些。沒看見那只真狗的影子,不過水池旁邊的地板上擺著一個裝滿清水的烤盤。很明顯,他下班去了。肖像畫旁邊是座雕刻的布谷鐘,綠色的前門上纏著青藤和紫葡萄。就在梅拉尼細看那只狗的時候,鳴鐘前門砰地打開了,嚇了她一跳。小鳥探出身子,鞠躬,咕咕叫了七聲。很像真的布谷鳥,不過,在它填充起來的羽毛胸膛里肯定有發聲的機控裝置。是個古怪的愛發明的家伙,用近于怪癖的深思熟慮設想出了這個布谷鐘的創意。梅拉尼從沒見過這樣的布谷鐘。小鳥飛回了它的房屋,那扇門又重新關上了。梅拉尼盼著鐘壞掉,再也不用看見那只小鳥;她不喜歡它。她感覺羞愧和被貶低了。除了她自己那兩條穿了黑褲子的腿和腦袋兩邊的黑辮子,這里沒有一樣東西是普通的,是可預料的。也許,她能煮茶。煤氣爐是很平常的,盡管它帶著四條直腿,又很陳舊了。她灌滿了黑色的大水壺,放在灶頭上。煮茶顯得友好。她能把茶送到她舅媽和舅舅的床邊嗎?這會讓他們的關系有個好開始嗎?可她不知道走廊里那么多扇門,哪一個是他們的臥室?;蛘叨瞬杞o費因和弗朗辛,紅頭發的費因枕著白枕頭睡覺就像放在白大理石案板上的面包。想到費因,她覺得心窩一顫,半是害怕,半是喜悅的感覺。但她也同樣不知道小伙子睡哪間屋。爐旁的架上放著一個有新中式風格的白鐵茶葉罐,畫著穿和服的游園會。她憑經驗估量著這把圣靈降臨節招待會茶壺需用的茶葉,一勺,兩勺,三勺,再加半勺。這時,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她屏息站穩,手里拿著茶壺蓋,熱茶的香氣直撲臉上。腳步聲走下來,經過廚房,去了店鋪。她以為腳步聲就這樣消失了,可它們很快又回來了,伴隨著爪子踩在地氈上的踢踏聲。費因抱著五瓶牛奶,身后跟著那條狗,走了進來。梅拉尼的心放下了,蓋上壺蓋?!肮_?!彼f?!霸谶@個家里,你可真早啊?!彼稽c都不覺奇怪地說。他粘在一起的眼角上掛著眼屎,今天還沒梳頭,頭發亂糟糟地打著結。他打了一個很大的呵欠,大到她看見了他一個齲壞的臼齒?!耙獊睃c茶嗎?我希望這可以,我是說,煮茶?!薄芭?,可以,在這會兒可以。一大杯茶,我想要,放三塊糖?!彼婀炙f“在這會兒可以”是什么意思。難道不允許她在別的時間煮茶嗎?他是,在她看來,衣冠不整。他穿了他的燈芯絨褲子,可是光著腳,雪白的胸膛在沒系扣的睡衣里乍隱乍現。梅拉尼把視線從他這些裸露的地方收回,把茶遞給他,他很感激地喝了。狗舔了一些水后,走過來踏實地坐在他身邊,抬眼沉思地看著它的肖像畫,也許是在作挑剔的評賞,或者是和它無聲地談心。費因在睡衣口袋里摸索香煙。梅拉尼給滾熱的茶燙了嘴。茶杯是柳枝花紋的便宜貨,不過很親切?!霸俚裹c?”他把茶杯遞過來說。他怎么能這么快就把這么熱的茶喝光了?!霸贈]有比醒來喝杯茶更好的享受了?!痹谒赃?,梅拉尼強烈感覺到她有雙笨手,有兩條怎么擺弄都顯得不優雅的長腿??芍辽偎皇切毖?,而他的視線在早晨非常惹人注目,就像睡了一覺后更斜了?!澳阌职涯愕念^發編起來了?!彼S口說?!斑@樣更方便?!彼f,有一點臉紅?!鞍?,好?!彼柭柤?,揉揉眼,把眼里的睡意趕走。然后他上下打量著梅拉尼。突然,他粗暴地說:“不行,你不能穿這個?!薄笆裁??”“褲子。你菲利普舅舅的作風之一。他不能容忍穿褲子的女人。要是一個女人穿褲子被他看見了,他就不允許她進店門。他追到大街上罵她是娼妓。啊,這多么可怕!你知道你是要在他面前走來走去的,梅拉尼?”“我知道他回來了,”她說,“我在浴室里看見了他的假牙?!薄懊防?,你能快點溜回去換裙子嗎?要不,他會把你趕出去的!”不知所措地,她低頭看著自己。她穿得很嚴實,穿得很得體。他一定是在開玩笑?!扒竽懔?!”他懇求,他哀求?!班拧彼f,盡管這事聽來古怪,“我想你比我更了解他?!薄笆堑?,我了解,我非常了解他?!彼氖衷陂T把手上猶豫了一會兒?!瓣P于他,還有什么我要知道的嗎?”“不要化妝,注意。還有,只有他先開口,你才能和他講話,他喜歡,嗯,安靜的女人?!彼聪蚝诎??!昂玫??!彼f。他用一個雙臂打開的舞蹈動作站起來,第三次沖茶。他露出襯衣的白色胸膛像浮上浪尖的船頭。他的膚色像亞光的白絲絨,乳頭亮粉色,像鸚鵡的粉紅羽毛,但他弄了一屋子的睡汗臭味而且正像她討厭的,他在張著嘴喘氣。她看到他的光腳板,黑糊糊的,沾滿了泥塵?!翱禳c去換了你的褲子,梅拉尼?!彼龔囊孪淅镎页鲆患疑奕?,拉齊拉鏈。是件學生裙,非常天真。一時沖動,她把辮子也梳開了,發絲像服喪以前那樣簌簌地擦著耳朵。維多利亞沒有任何要醒的跡象。她回到廚房,費因正坐在桌邊看一份舊報紙,邊看邊一塊一塊地摳著吃一整條干得掉渣的長面包,面包上留下了他的臟指印。狗嗚嗚地啃著,守著一個寫著“狗”字的盛滿了碎馬肉的陶罐?!斑@樣好多了?!辟M因贊同地說,他也注意到她的頭發了嗎?“來點面包?!庇谑?,他們一起吃面包,費因繼續看報紙。布谷鐘報半點。梅拉尼跳了起來?!斑@口鐘是你舅舅做的?!薄疤炷?!”“他做出來的那些東西你都無法想象,梅拉尼?!薄耙郧?,他送給我一個他做的跳跳木偶玩具盒,可那東西把我嚇壞了?!薄翱赡阌H眼見過他做的那些娃娃、木馬、玩具屋什么的嗎?”“沒有?!彼f?!八俏淮髱?,”費因說,“沒人比得過他,他的造型,他的做工。他是位獨具風格的天才,而且他很知道這一點?!彼伎剂艘幌?,“你想看看他的作品嗎?”現在可是個好時機,大家還沒醒。這是唯一看它們的時機?!盀槭裁??”“哦,這是他的風格。他不喜歡別人翻看他的東西,尤其是那個劇場,那是他的寶貝,是他專為自己準備的?!薄皠?,哪種劇場?”“用木偶演木偶劇的劇場。不過,沒人知道這些木偶。這些木偶不賣,是他的私人愛好?!彼囊路敖笳持闪说牡包S,磨破了的袖口是灰黑色的。他的牙同弗朗辛的一樣,煙熏的黃牙。他又點上一根香煙。甜蜜埃弗頓牌香煙,煙盒上有羅伯特·彭斯的畫像。狗已經吃完了早飯,嘆息著趴在那塊邋遢的小地毯上。它的側面被爐火映成了橘黃?!澳欠返漠嬍钦l畫的?”“我畫的?!薄爱嫷谩嫷谜嫦??!薄安贿^是畫了一條像狗的狗,”他聳聳肩,“我還給他的木偶上漆,畫劇場的布景,也給一部分玩具上漆,就是這樣?!薄澳憔透蛇@些嗎?”“我學這門手藝,我是你舅舅的學徒,梅拉尼?!彼麖淖琅蕴_,“你最好也來看看?!彼惶矚g他那樣叫著她的名字跟她說話,從他嘴里出來的三個音節帶著滑稽的變調,就像他覺得這個名字很好笑。但她還是好奇地跟著他去了。狗懶洋洋地睜開了一只眼看著他們安全地走出去。費因吧嗒著骯臟的光腳,他的腳指甲長得打了彎,像羊犄角,讓梅拉尼想起她曾覺得他長著分瓣偶蹄的事。他的趾甲看上去能迸鈍刀刃,該有好幾個月,也許一年都沒修剪了。他推開樓底通向店鋪的門。上著門板的店鋪非常陰暗,鸚鵡在打瞌睡?!斑@樣,我們先看一兩件擺在貨架上的東西,”費因邊開燈邊說,“好喬伊?!彼麑W鵡說,它的啁啾聲低下去了?!澳憔司说淖髌反蠖嗍悄绢^的,也有一些金屬的,”他軟綿綿的嗓音里不帶任何感情,“你認為它們怎么樣?”他拉出一個紙箱,從里面取出一件玩具,是兩只亮棕色毛皮黑玻璃球眼珠的小猴子。一只猴子穿著漂亮的縮微細條紋套裝,另外一個穿著做工精致的黑禮服裙。公猴拉一把白鐵小提琴,母猴在吹長笛,腳下是紅色亮光漆的白鐵臺子。梅拉尼一陣不安的刺痛。費因殷勤地笑著,上緊了發條。毛茸茸的胳膊動了起來。錫制琴弓拉過琴弦,長笛也被舉到毛茸茸的嘴邊。從底座下面的音樂盒里傳來微弱、清晰的曲子,是昨晚音樂的拙劣模仿,猴子們開始和著節奏踏腳?!耙皇准?,”費因說,“《通向都柏林的石板路》。我真想現在就跳這個曲子?!泵防崮乜粗@兩只猴子。終于,機芯的碾動停了下來。鸚鵡尖叫著:“不賣!不賣!”“很好的一個系列,”費因說,“暢銷,還有腳踝帶鈴鐺的跳舞猴子,戴著一串腳鈴?!薄白蛱焱砩?,我聽見這首曲子了?!薄笆俏野涯惚Щ卮驳?。我們很晚才發現你,你蜷躺在廚房門口的地上。這很讓人感動,你喜歡那些曲子?!薄拔疫€在想我是怎么躺到床上的呢?!薄安灰?,”費因不再說昨晚的事,“不要輕視你舅舅,不管怎樣,他也做很浪漫的東西,充滿感情的?!彼麖牧硪粋€紙盒里取出一朵巨大的玫瑰花?!耙欢浒酌倒??!泵防崞磷『粑??!霸趺戳??”“哦——沒什么?!睌Q緊發條鑰匙,僵硬的花瓣(是漿直的帆布?紙板?薄的木刨花?)緩慢綻開,拱形的最內花瓣里有個褶裥衣飾的牧羊女,大小和嬰兒的手掌差不多?;ㄐ捻懫鸺毴醯膼偠.斅?。牧羊女一腿抬起,單腳尖著地旋轉。然后雙腿的姿勢交換了一下。最后,她行了一個屈膝禮?;ò暝谒念^頂閉攏了。叮當聲也消失了?!拔覀儼堰@個叫,”費因說,“我們的《驚喜玫瑰碗》?!彼麖目诖锾统鲆粔K泡泡糖,撕開,放進嘴里?!笆苣嵋粋€,他說這是個很美的玩具?!彼盗艘粋€泡泡,爆響的聲音像放屁?!斑@是個很有獨創性的東西?!泵防嵴f,她對自己做出的回應有些懷疑?!斑@東西是很虛幻,但賣得很好,”他說著把它拿開,“這比那個好些,這是我的創意?!彼o她看一只騎在自行車上,脖子系著蝴蝶結的黃熊。它就在柜臺上騎開了,不時摁響車鈴,七扭八拐地前進。一個幅度特別大的急轉彎讓它突然摔下柜臺,在落地之前,費因抓住了它,車輪朝上,還在轉個不停。這么一個古怪又滑稽的玩具,梅拉尼咯咯笑著伸手拿過來,想再玩一遍?!拔艺娓吲d你笑了,”費因說,“我還以為,你會看不上它呢。不過,店鋪隨時都能看,時間不多了,我們還是趕緊到樓下去?!庇谑撬麄內サ降叵率?,一間很高,白墻,長寬等于整座房子的地下室。頂頭的窗戶已經改造成了煤倉口,由上面的人行道排水鐵柵邊角透進來一絲天光。能聞見干凈的、甜絲絲的新木料味和很濃的新油漆味。木刨花在腳下扎扎響。墻腳下靠著一架木工臺,上面堆滿了正在雕刻和已經切開的四肢,活像木制假肢作坊的沃布爾吉斯之夜[3]狂歡會。一張彩虹般色彩斑駁的油漆工作臺靠著另一堵墻。四面的墻壁都掛滿了蹦爆竹、舞蹈熊和跳著的阿列奇諾[4],還有部分組裝了的木偶,大小都有,有一些差不多和梅拉尼一樣高;有些木偶沒有眼睛,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有些光溜溜,有些套著衣服,它們在提線下搖晃的殘軀全都有著奇怪的生命力。墻上還掛了很多面具,各種顏色的各類面具——熒光粉和熒光紫,帶深藍色和金色的斑塊。戴上面具的費因變成了靡菲斯特[5],粗雜的濃眉,唇須,下巴山羊胡,紅黃色長滿了斑的臉,表情是怒吼,咆哮?!笆钦嫒说念^發,”他揪著他的胡子說,“我們做的都是高級貨?!辈粫断玛幱暗哪藓绮使苷樟亮说叵率?。大紅的長毛絨帷幕從地下室另一頭的一個大型方盒裝置里垂落下來,費因戴著面具跑過去拉絞索。帷幕簌簌拉開了,圍成了一個小舞臺,布置了寂靜的山洞,將隨時有故事發生的林地,和紙板做起來的巖石。一個足有五英尺長的木偶臉朝下躺在纏得亂糟糟的提線里,是個噴泉樣白紗裙的小氣仙[6],這樣平摔的姿勢,就像有什么人在玩她的時候厭煩了,松手丟開了她,自己走了。她的黑色長發散落在綢緞緊身胸衣的腰間?!斑@有些過分了,”梅拉尼不安地說,“這樣太過分了?!薄班?,你還沒看見更精彩的呢?!彼懿涣搜矍斑@個穿著白緞子紗裙,伏在地上的木玩偶?!拔摇也幌矚g這個劇場,求你了,費因,把幕布拉上去?!辟M因不太情愿地再次拉起絞索,紅色幕布仁慈地帶走了那具被遺棄的小氣仙?!澳憧匆娏?,說起來,這個木偶劇場是他最心肝的寶貝。更確切地說,他對這些東西著了魔。你真該看看他編排的那些場景!有時他讓我幫忙拉提線。那對我來說可是盛大的一天?!彼纳ひ翳傊坏乐S刺的卷邊?!斑@太過分了?!彼貜椭?。她卷進了一個瘋狂的世界,男人和女人還沒有玩具和木偶高,即便是小鳥也由機芯操控,僅有的幾個人形都戴著面具,他們在下半夜最可怕的那幾個小時演奏樂器,就是她闖入過的那種最恐怖的辰光。她又掉進了這種黑夜,那個玩偶就是她。她的嘴唇顫抖。費因看出了她的驚恐,他咧開的嘴角同情地垂下了,像翻了個的月亮。他突然拋開一切翻了一連串的筋斗,戴著魔鬼面具嗖嗖翻滾,雙臂和腿飛速搖擺,像旋轉的風車,她驚慌又新奇地看著他。他滾到她跟前雙手倒立住,黑色假發和紅發蓋住歪斜的面具,絞纏的發絲垂在紙漿臉頰上?!靶Π?,笑我啊,”他說,“我在逗你開心呢?!迸K乎乎的腳跟騰空踢著。
面,也會被迅速的吸收進去,其實力比之剛才,不但沒有被削弱,反而更加的強大了!哎……見到這一幕,王冥不由的苦笑了起來,這就是神將的威力啊,在能量上,他們已經突破了百萬大關,即便和王冥相比,差距也不是很大,再加上暗黑能量的吞噬能力,這家伙基本是不可被消滅的,這種程度的攻擊,他完全是免疫的,而且他可以不斷吸收周圍的攻擊,讓自己變的更強!深吸了一口氣,王冥默默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態,雖然能量還沒有完全恢復,但是……消滅眼前這個魔將,卻已經足夠了。雖然,在能量上,王冥現在只恢復了大約一百萬左右,而目前的神將,最起碼有180萬以上,可是要知道,想要獲得勝利,可不是只有能量就可以了,其中還關系的眼光,關系到境界等一系列的問題。如果王冥能量全滿的話,對付魔將這樣和自己能量仿佛的對手,王冥最少可以以一對十,一記倉冥滅殺斬,雖然瞬間將體內的一切能量轟出去,但是這一斬之下,卻足以將十名魔將攔腰斬斷,冥王的神技,又豈是凡人,凡神所能阻擋,而且……這魔將,卻也不是魔神??!正在王冥微微探出雙手,準備擎出冥王鐮刀的時候,下一刻……睡神猛然開口道:“稍微等一等,你看……八陣鬼圖內似乎又有變化!”聽到睡神的話,王冥放下雙手,朝八陣鬼圖內看了過去,在王冥的注視下,整個八陣血圖的正上空,那一大片遼闊的血云,猛然劇烈的翻滾了起來,隨后……一道巨大的,暗紅色的身影,慢慢的從血云上升了起來,不一會……一道四頭八臂,卻長著六支蜘蛛般大腳的巨大血魔,出現在血云的上空。我靠!見到這一幕沒,王冥不由的叫了起來,這可太夸張了,看著高有十米,擁有著八只巨大尖銳利足,手持一把血紅的鐮刀的血魔,王冥不由的驚叫了起來,不需要懷疑,這就是八只血魔合體后所寫成的血魔!不過……王冥依然不認為,他有戰勝魔將的實力!正在王冥默默的打量著這只血魔的時候,下一刻……睡神急促的道:“冥王陛下,這大概就是艾雅格斯所說的陣靈了,快……趁他剛出生,立刻為他種心靈魂烙印,只有這樣,你才可以將八陣鬼圖融合與自己身體內,與其融為一體!”哦!聽了睡神的話,王冥不敢怠慢,對于八陣圖的了解,他只在諸葛先生之下,深深明白這一步的關鍵,下一刻……王冥的精神猛的釋放了出去,瞬間在這只巨大的血魔靈魂最深處,種下了一顆靈魂的烙??!呵呵……只一剎那間,王冥便完成了任務,與此同時,王冥從血魔的腦海中,了解到了他的能力,雖然只是初生體,但是他已經擁有了血雨降世這個類似禁咒的法術了!迅速的送出一道意識波,下一刻……巨大的血魔猛然一陣手中的血色鐮刀,下一刻……腳下的巨大血云猛然開始翻騰了起來,淅淅瀝瀝的血雨,由小到大的,從天空中落了下去。滋……滋……滋……很快,血雨便落到了魔將身體周圍的黑色魔盾之上,一時間,這血雨仿佛落在燒紅烙鐵上的水滴一樣,滋滋聲中化做一道道血紅色的霧氣,再次升騰了起來,重新回到了血云之中,然后再次化做血雨落了下來。這……見到這一幕,王冥不由的愕然一愣,換了旁人,也許不明白其中的究竟,可是王冥不同,他現在已經與血魔的神識融為了一體,完全可以感受到陣內所發生的一起。雖然表面看起來,是血雨被干掉了,可是事實上,每一滴血雨,都將魔將的魔盾侵蝕出一個雨點大的凹陷,并且將其中的能量吸收進血滴內,重新升回血云,傳送到血魔的身體內,然后再次落下去。隨著血雨不斷的降臨,一時間,魔將周身不斷的發出滋滋聲,血紅色的霧氣,徹底將其籠罩在其中,與此同時,地面上開始漸漸蓄積起濃酬的血水,血水的高度,在不斷的增高!八萬神魔聯軍的鮮血,那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到的,只持續了大約五分鐘,在越來越大的血雨中,陣內的血水,便已經到達了魔將的腰部。咕嚕咕嚕的聲響中,處身與血水之下的魔將,身體周圍不斷躥起一道道巨大的氣泡,一時間,以魔將為中心,周圍的血水,仿佛沸騰一般的翻滾了起來。見到這一幕,王冥微微皺了皺眉頭,雖然……血水已經不少了,可是想要徹底將魔將淹沒,卻顯然還是不夠??!思索間,王冥借助血魔,催動大陣,頓時……整個大陣由緩到快的動了起來,八八六十四個骷髏堆,詭異的改變著位置,只一剎那間,本來位與陣邊的魔將,便隨著大陣位置的改變,而到達了陣中心。與此同時,王冥微微一揮手間,遍布在整個大陣內的血水,猛然朝陣中心聚集過去,只一眨眼的功夫,翻騰的血浪,便徹底將八陣圖中心地帶的百米范圍淹沒了,高達是幾米的血浪,瞬間將魔將淹沒在其中。一時間,雖然魔將一直在努力維持著自己的魔盾,可是幾乎每一秒,都會被血水侵蝕掉好幾層,所以……在堅持了一小段時間后,雖然魔將的能量依然充足,但是……卻已經無法位置血魔盾了,在血雨侵蝕掉最后一層能量盾后,魔將的肉身,瞬間便被侵蝕一空,什么都沒有留下來,這些可以融化金鐵的血雨,可不是肉體可以抵擋的啊。第六百七十二章人類極限看著血雨中,連靈魂都被銷蝕掉的魔將,王冥不由的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本來,八陣鬼圖,是沒有吞噬靈魂的能力的,現在之所以可以將靈魂都收掉,是因為王冥在對血魔進行靈魂烙印時,開啟了陣眼通往地獄第一十九層的通道,開啟了拘魂的能力。地獄一十九層,是冥鳳所在的地方,除了冥王和冥鳳以外,即便是地獄界主,都不能進入,那是冥王和冥鳳專屬的空間,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地獄第一十九層的發展,也只能依靠王冥和冥鳳自己了,地獄界主是幫不上忙了。本來,王冥還對地獄十九層的發展有點頭痛,可是現在,有了這八陣鬼圖,一切都不成問題了,以后……死與此陣之下的所有生靈,他們的靈魂都將進入地獄第一十九層,成為地獄第一十九層成長的養料。不錯,確實不錯……看著下方的鬼陣,王冥不由贊嘆著,不說別的,將639936個迷失骷髏大頭骨,煉制成鬼器,這本身就是一個相當浩大的工程,而且還要結合八陣圖的原理,沒有一兩年,那是絕對弄不出來的,可以說,這幾年來,艾雅格斯基本就搞了這么一個鬼陣來,其威力,即便是冥王見了,恐怕也得退避三舍吧。好在,現在這個鬼陣,已經是王冥的了,而且……就算不是他的,憑借他對八陣圖的了解,也休想困住他而且……冥王的能量,并不懼怕血雨的侵蝕。思索間,大陣內的血水紛紛的擴散開來,紛紛流進了六十四道骷髏堆中,天空中的血云也漸漸的消散,天空上一片晴朗。興奮的一揮手間,八陣圖內血光一閃間,六十四道骷髏堆,漸漸的化為了虛無,與此同時,八根小巧精致的骷髏旗,從下方躥了起來,落進了王冥的手中??粗种芯碌镊俭t旗,王冥興奮的道:“八陣鬼圖太難聽了點,從現在開始,這套法陣,就叫都天冥王旗吧!”恩……聽了王冥的聲音,睡神贊嘆道:“你這學沒有白上啊,這名字起的確實不錯,比什么八陣鬼圖可強的太多了,都天冥王旗嗎?真的很好??!”嘿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冥猛然轉過頭,對著環立在四周的兩千名冥殿騎士道:“兩大騎士團團長給我過來!”聽到王冥的聲音,關浩和眼鏡微微一愣,隨后排開人群,迅速的趕了過來,與此同時,王冥也從空中落了下來,出現在兩人的面前??粗媲暗膬蓚€家伙,王冥沉穩的道:“關浩,這個……這個……”說到一半,王冥猛然支吾了起來,好半天,王冥不好意思的道:“這位眼鏡兄,很不好意思,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焙呛恰嘈σ宦?,眼鏡平靜的道:“冥王請叫我天空吧!”“天空?”聽了眼鏡的話,王冥不由疑惑的皺起了眉頭??粗踮ひ苫蟮谋砬?,聰明的眼鏡立刻便猜測到了王冥的想法,開口解釋道:“這是電子競技愛好者送給我的稱號,既然大家那么愛戴我,我當然也不會矯情了!”眼鏡的話聲剛落,一邊的關浩眼睛不由的亮了起來,目光中滿是崇拜和迷醉的光芒,喃喃的道:“橫跨21個游戲,所有類型的競技王中王,世界公認的最強游戲王,他確實配得起,也只適合用這個名字??!”聽著關浩的話,王冥的疑惑更加的深了,不解的道:“怎么?天空這個名字,很特別嗎?我怎么感覺不到??!”呵呵……微微一笑,關浩憧憬的道:“天空這個名字,翻譯成英文就是SKY,這也正是天空比賽時所用的ID,其意思,代表著至高無上!”說到這里,關浩微微頓了一下,隨后喃喃道:“如果說,天空就是人類的極限的話,那么他就是天空的本身!”哦!了然的點了點頭,王冥微笑著道:“我明白了,所謂的天空,就象是魔幻世界當中的天位武者一般吧,那是無敵的,至高無上的存在!”說到這里,王冥贊嘆的看著天空,微笑著道:“我不了解電子競技界,但是就今天而言,你的表現,絕對配的起這個名字!”說到這里,王冥探出雙手食指,輕輕點在關浩,以及天空的額頭上,與此同時,王冥低沉的道:“現在,我賦予你們兩人,召喚都天冥王旗的權利,希望你們好好運用他們,多多消滅神魔聯軍!”嘿嘿……聽了王冥的話,關浩和天空不由興奮的亮起了眼睛,竟然可以召喚都天冥王旗,那可太強悍了,這可是連十萬神魔聯軍,包括魔將都能消滅的厲害家伙??!激動的看著王冥,天空顫抖的道:“有了這都天冥王旗,我保證……將整個古戰場,變成神魔聯軍的墓地!”啪啪!欣慰的拍了拍天空的肩膀,王冥的身影漸漸的淡了下去,雖然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時間不等人啊,他必須盡快趕回冥界恢復能量,江湖還在等待著他呢。就在王冥回到冥界核心神殿,全力恢復能量的同時,夢幻山谷內一片寂靜,此刻……一千多名蒼穹軍團的幻獸使的尸體,一排排整齊的排列在夢幻山谷的廣場上,居住在夢幻山谷內的幾萬人,全部悄無聲息的佇立在四周,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一千具由白布遮蓋著的尸體,強悍的,無敵的蒼穹軍團,終于被打破了不敗金身!對于信仰著幻神,一直以蒼穹軍團無敵為驕傲的幻之一族的族人來說,面前的一切,真的太難以接受了從古到今,蒼穹軍團,還是第一次因為戰斗而減員,而且減員的幅度,竟然如此的大!根據前方的戰報,如果不是大家撤退的早,而且是分散撤退,損失恐怕還要更大,甚至有團滅的可能,要知道……只一剎那的功夫,便損失了一千多人,而蒼穹軍團的總兵力,也不過10000而已??!一片寂靜中,禿頂老者渾身劇烈的顫抖著,驚恐的喃喃自語道:“我錯了,真的錯了,我還是太驕傲自大了,忘記了幻神的囑托,面對著連幻神都要稱呼一聲大哥,萬分景仰的冥王,我怎么會如此大意!”說話間,禿頂老者不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汩汩渾濁的淚水,宣泄而出,時到此刻,他什么都明白了,可是一切,都太晚了。確實,今天以前,蒼穹軍團是不敗的,是無敵的,即便是和拉達曼迪斯對戰,也沒有落入下風,可是……能夠對抗拉達曼迪斯,卻并不意味著也能對抗冥王啊,以前的蒼穹軍團,之所以會無敵,只是因為沒有遇到冥王吧,在冥王的面前,萬物的生死,都將由他來裁定,即便是蒼穹軍團,也不能例外??!族長!正在禿頂老者痛苦間,北野滿臉淚水的躥了出來,堅定的道:“請允許小野出山,我要去找王冥,讓他歸還這一千多名幻族戰士的魂魄,我相信……看在老兄弟的面子上,他一定會答應我的!”聽到北野風的話,禿頂老者渾身一震,猛然睜開了眼睛,微微思索了一下后,禿頂老者斷然道:“很好,你們五個一起去,要不要回命令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和冥王搞好關系,從現在起,五大世家撤離古戰場!”嘆息一聲,禿頂老者仰望著天空,喃喃的道:“幻神說的對啊,與冥王為敵的人,是最愚蠢的,對于冥王,只能合作,不能為敵!”說到這里,禿頂老者猛然低下頭,雙目精光四射的看著北野風道:“五大世家的一切,就交給你了,去吧……從現在起,我們與冥王,再不是敵人,就算不能成為朋友,也不能成為敵人??!不然的話,除非幻神親臨,這世界上,誰是冥王的對手!”第六百七十三章初入江湖切不說冥殿兩大騎士團如何開始在古戰場上排兵布陣,也不提北野狂五人如何離開夢幻山谷,另一邊,恢復了能量的王冥,找到了召集了東方不敗,以及血羽十三令,接下來……如何面對江湖人士的紛爭,提到了日程上來??粗芰恳廊粵]有恢復到全滿的東方不敗,王冥皺著眉頭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你的實力,雖然只恢復到全盛時期的六成水準,但是配合著滅絕者的特殊能力,不該有人可以傷到你??!”切……聽到王冥的話,東方不敗低罵一聲,郁悶的道:“本來是沒有問題的,我們一連滅掉了幾個武林世家,一切都很順利,可是見到事情不好,那些家伙竟然聯合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個聯盟,糾集了六名高手圍攻我!”說到這里,東方不敗微微頓了一下,隨后繼續道:“這些家伙,實力上都超出我,本來……憑借著滅絕者的特殊能力,我雖然不能勝,但是卻也不至于敗的,可是這些家伙太過卑鄙,竟然請來了道士,用黑狗血等一系列的蕪穢東西,來限制我的能力,然后那六個家伙,趁機圍攻我,最后一個失誤下,我連續被命中幾下,這就敗下來了?!逼鋵崱瓥|方不敗的話聲剛落,血羽十三令大令主接口道:“其實,就算他們布下了陣法,東方先生也不會輸的,可是我們冥界的武者,都是死戰不退的,所以……”說到一半,大令主停了下來,不過要表達的意思,王冥已經明白了。微微嘆息了一聲,王冥知道,無論是冥界武者的習慣,還是冥界的規矩,或者是東方不敗的驕傲,都讓他不可能做出逃跑這樣的事來的,只有戰死的冥界武者,沒有逃跑的冥界孬種!死算什么?對于冥界武者來說死亡就是回家,雖然失敗很窩囊,但是對比起逃跑,這根本就不算什么了,所以……冥界士兵,只戰不退!眾所周知,在死神和睡神的努力下,冥界內的死靈之氣,是無比充裕的,在冥界內修煉一天,足以頂得上在外界修煉一個星期了,而且……隨著冥界的發展,這種修煉效果,還會持續的增加。對于那些被派遣出去的冥界武者來說,除了極個別的人以外,是沒有資格自由進出冥界的,他們唯一回到冥界的辦法,就是死亡,對于他們來說,死亡是一件很讓他們期盼的事情,只要回了冥界,就可以瘋狂的提升自己的實力,無論敵人的實力有多強大,他們都有信心,有能力追上去!這也就是冥界武者死戰不退的原因,對于冥界武者來說,冥界,就象是普通人心目中的天堂一般,是他們的故鄉,是最美好的地方。當然,動發生能夠不敗之所以不退,并不是因為這個,畢竟……他擁有自由進出冥界的能力,只不過……冥界的風俗如此,冥界的習慣是這樣,再加上他的驕傲,以及身份和地位,所以他寧肯戰死,也不會逃跑。對于冥界士兵來說,戰死是一種光榮,是一種榮耀,沒有人會因為你戰敗而鄙視你,每一個冥界武者的一生中,都要遭受無限的失敗,只有無數次的失敗,才可以讓一個冥界武者盡快成長起來,沒有一定的失敗,永遠不可能成為高手啊。想到這里,王冥不由的笑了起來,事實上……他也是這樣啊,面對五大世家的挑戰,他何時想過要逃跑的?雖然明知道一跑,對方就拿自己沒辦法了,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動過這個念頭,為什么?原則啊……慢慢站起身來,王冥低沉的道:“很好……即便他們聯合起來了,也不能改變什么的,你們立刻下去準備,并且替我約戰武林聯盟,三日后,與他們決一死戰!”說話間,王冥痛快的轉過身,大步走出了冥王殿,在他的身后,東方不敗,以及其他的血羽十三令不由興奮的握緊了雙拳,對于他們來說,既然冥王出馬了,那勝利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畢竟……到目前為止,冥王沒有敗過,即便是五大世家,也敗在了他的手里,